親王 啊！要是它真的斷了的話，你的腸子就要掉到你的膝蓋下面去了。可是，傢伙，在你這胸膛裏面，是沒有信義、忠誠和正直的地位的；它只是塞滿了一腔子的臟腑和橫膜。冤枉一個老實女人掏你的衣袋！嘿，你這下流無恥、痴肥臃腫的惡棍！你的衣袋裡除了一些酒店的賬單、妓院的條子以及一小塊給你潤喉用的值一便士的糖以外，要是還有什麼別的東西，那麼我就是個惡人。可是你卻不肯甘休，你不願受這樣的委屈。你不害臊嗎？

親王 傑克，我已經替你謀到一個軍職，讓你帶領一隊步兵。

桂嫂 憑著我的良心起誓，那些都是八先令一碼的上等荷蘭麻布。您還欠著這兒的賬，約翰爵士，飯錢、酒錢，連借給您的錢，一共是二十四鎊。

福斯塔夫 啊，老母雞太太！你調查了誰掏過我的衣袋沒有？

桂嫂 我不是什麼可以感謝上帝的東西，你得放明白點兒，我是一個正經人的妻子；把你的騎士身份擱在一邊，你這樣罵我，你就是個惡棍。

福斯塔夫 你要是有信心，一顆煮熟的梅子也會有信心了；你要是有良心，一頭出洞的狐狸也會有良心了；你要是懂得婦道，瑪利痕姑娘也可以做起副典獄長的妻子來了。滾，你這東西，滾！

桂嫂 親王爺，請您聽我說。

巴道夫 哎，約翰爵士，我的臉可沒有妨害您什麼呀。

桂嫂 耶穌啊！我聽見親王不知對他說過多少次，那戒指是銅的。

親王 你怎麼說，傑克？

巴道夫 約翰爵士，您動不動就發脾氣，看來您是活不長久的了。

親王 你不見了什麼東西，傑克？

福斯塔夫 為什麼？因為她既不是魚，又不是肉，是一件不可捉摸的東西。九-九-藏-書

福斯塔夫 他也有份的；叫他付好了。

福斯塔夫 前天晚上我在這兒幃幕後面睡著了，不料被人把我的口袋掏了一個空。這一家酒店已經變成窯子啦，他們都是扒手。

桂嫂 噯喲，約翰爵士，您在想些什麼呀，約翰爵士？您以為我的屋子裡養著賊嗎？我搜也搜過了，問也問過了；我的丈夫也幫著我把每一個人、每一個孩子、每一個僕人都仔細查問過。咱們屋子裡是從來不曾失落過半根頭髮的。

親王 巴道夫！

福斯塔夫 沒有，我可以發誓；我常常利用它，正像人們利用骷髏警醒痴愚一樣；我只要一看見你的臉，就會想起地獄里的烈火，還有那穿著紫袍的財主怎樣在烈火中燃燒。假如你是一個好人，我一定會憑著你的臉發誓；我會這樣說，「憑著這團火，那是上帝的天使；」可是你卻是一個墮落透頂的人，除了你臉上的光亮以外，全然是黑暗的兒子。那一天晚上你奔到蓋茲山上去替我捉馬的時候，我真把你當做了一團鬼火。啊！你是一把凱旋遊行中的不滅的火炬。你在夜裡陪著我從這一家酒店走到那一家酒店的時候，曾經省去我一千多馬克的燈火費；可是你在我這兒所喝的酒，算起價錢來，即使在全歐洲售價最貴的蠟燭店裡，也可以買到幾百捆蠟燭哩。這三十二年來，我每天用火餵飽你這一條火蛇，願上帝褒賞我做的這一件善事！

親王 為什麼是乳獅？

親王 啊！我的美味的牛肉，我必須永遠做你的保護神；那筆錢已經歸還失主了。

福斯塔夫 啊，孩子！風在那兒門裡吹著嗎？咱們大家都要開步走了嗎？

福斯塔夫 得啦，我知read.99csw.com道你是個什麼貨色。

福斯塔夫 國王本人才是應該像一頭老獅子一般被人畏懼的；你想我會怕你像怕你的父親一樣嗎？不，要是這樣的話，求上帝讓我的腰帶斷了吧！

福斯塔夫 啊！我不贊成還錢；那是雙倍的徒勞。

桂嫂 我也是這樣告訴他，親王爺；我說我聽見您殿下說過這一句話；可是，親王爺，他就滿嘴胡言地罵起您來啦，他說他要把您打個半死。

桂嫂 不，約翰爵士；您不知道我，約翰爵士；我才知道您，約翰爵士。您欠了我的錢，約翰爵士，現在您又來跟我尋事吵架，想要藉此賴債。我曾經給您買過一打襯衫。

福斯塔夫 什麼畜生！嘿，你是一個水獺。

福斯塔夫 哎，對了。來，唱一支淫|盪的歌兒給我聽聽，讓我快活快活。我本來是一個規規矩矩的紳士：難得賭幾次咒；一星期頂多也不過擲七回骰子；一年之中，也不過逛三四——百回窯子；借了人家的錢，十次中間有三四次是還清的。那時候我過著很好很有規律的生活，現在卻糟成這個樣子，簡直不成話了。

巴道夫 殿下？

親王 什麼！他這樣說嗎？

巴道夫 他媽的！我倒願意把我的臉放進您的肚子里去。

福斯塔夫 慈悲的上帝！那可要把我的心都燒壞了。

福斯塔夫 你說謊，老闆娘。巴道夫曾經在這兒剃過頭，失去了好多的頭髮；而且我可以發誓我的衣袋的的確確給人掏過了。哼，你是個女流之輩，去吧！

桂嫂 誰？我嗎？不，我偏不走。天日在上，從來不曾有人在我自己的屋子裡這樣罵過我。

親王 照情節看起來，大概是的。

親王 把這封信拿去送給約翰·蘭開斯特殿下，我的兄弟約翰；這封信送給威斯摩蘭伯爵。去，波因斯，上馬，上馬！你我在中午以前，還有三十英里路要趕哩。傑克，明天下午兩點鐘，你到聖堂的大廳里來會我；在那裡你將要接受你的任命，並且領到配備武裝的費用和訓令。戰火已經燃燒著全國；潘西的威風不可一世；不是我們，就是他們，總有一方面要從高處跌落下來。（親王及波因斯、巴道夫同下。）read.99csw.com

福斯塔夫 怎麼！窮光蛋？瞧瞧他的臉吧；哪一個有錢人比得上他這樣滿面紅光？讓他們拿他的鼻子、拿他的嘴巴去鑄錢好啦！我是一個子兒也不付的。嘿！你們把我當做小孩子看待嗎？難道我在自己的旅店裡也不能舒舒服服地歇息一下，一定要讓人家來掏我的衣袋嗎？我已經失去一顆我祖父的圖章戒指，估起價來要值四十馬克哩。

親王 我說它是銅的；現在你有膽量實行你所說的話嗎？

福斯塔夫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搶劫國庫，而且要明目張胆地干，別怕弄髒了你自己的手。

福斯塔夫 老闆娘，我寬恕你。快去把早餐預備起來；敬愛你的丈夫，留心你的僕人，好好招待你的客人。我對任何一個正當理由總是心悅誠服的。你看我的氣已經平下來了。不要作聲！你去吧。（桂嫂下）現在，哈爾，讓我們聽聽宮廷里的消息；關於那件盜案，孩子，是怎樣解決的？

巴道夫 是的，兩個人一排，就像新門監獄里的囚犯的樣子。

福斯塔夫 痛快的話語！壯烈的世界！老闆娘，我的早餐呢？來！這個店要是我的戰鼓，那夠多好！（下。）

福斯塔夫 什麼東西！嘿，一件可以感謝上帝的東西。

福斯塔夫 是的，我說要是他說我的戒指是銅的，我就打他。

福斯塔夫 你只要把你的臉修改修改，我也可以矯正我的生活。你是我們的海軍旗艦，在舵樓上高舉你的燈籠，可是那燈籠卻在你的鼻子上；你是我們的「明燈騎士」。

福斯塔夫 誰要穿這種骯髒的粗麻布？我早已把它們送給烘麵包的女人，讓她們拿去篩粉用了。

福斯塔夫 你願意相信我嗎，哈爾？三四張錢票，每張票面都是四十鎊，還有一顆我祖父的圖章戒指。

福斯塔夫 巴道夫，自從最近幹了那樁事以來，我的精力不是大不如前了嗎？我不是一天一天消瘦，一天一天憔悴了嗎？嘿，我的身上的皮膚寬得就像一件老太太的寬罩衫一樣；我的全身皺縮得活像一隻乾癟的熟蘋果。好，我要懺悔，我要趕緊懺悔，趁著現在還有一些勇氣的時候；等不多久，我就要心灰意懶，再也提不起精神來懺悔了。要是我還沒有忘記教堂的內部是個什麼樣兒，我就是一粒胡椒、一匹制酒人的馬；教堂的內部！都是那些朋友，那些壞朋友害了我！

桂嫂 不，親王爺，他罵您壞傢伙，說要把您打個半死。

桂嫂 他還造您的謠言哪，親王爺；前天他說您欠他一千鎊錢。

福斯塔夫 不要理她，聽我說。

親王 你怎麼說，桂嫂？你的丈夫好嗎？我很喜歡他，他是個好人。

巴道夫 哎，約翰爵士，您長得這樣胖，狹窄的規律怎麼束縛得了您，約翰爵士。

桂嫂 你這樣說我，真太冤枉人啦。你們誰都知道我是個老老實實的女人，從來不會藏頭蓋臉的，你這惡棍！

桂嫂 說，什麼東西？什麼東西？

福斯塔夫 哎，哈爾，你知道，假如你不過是一個平常的人，我當然有這樣的膽量；可是因為你是一位王子，我怕你就像怕一頭乳獅的叫吼一般。

福斯塔夫 一千鎊，哈爾！一百萬鎊；你的友誼是值一百萬鎊的；你欠我你的友誼哩。reａd.９９ｃｓｗ.cｏm

親王 一件小小的玩意兒，八便士就可以買到。

桂嫂 他！唉！他是個窮光蛋；他什麼都沒有。

親王 我的父親已經跟我和好了，什麼事情我都可以辦到。

桂嫂 我的好親王爺，聽我說。

桂嫂 我要是說了謊，我就是個沒有信心、沒有良心、不守婦道的女人。

福斯塔夫 我說過這樣的話嗎，巴道夫？

巴道夫 真的，約翰爵士，您說過這樣的話。

親王 喂！我欠你一千鎊錢嗎？

桂嫂 說，什麼畜生，你這惡棍？

福斯塔夫 什麼話！親王是個壞傢伙鬼東西；他媽的！要是他在這兒向我說這句話，我要像打一條狗似的把他打個半死。

巴道夫 干它一下吧，殿下。

福斯塔夫 我希望是騎兵就好了。什麼地方我可以找到一個有本領的偷兒呢？啊！一個二十一二歲左右的機靈的偷兒，那才是我所迫切需要的。好吧，感謝上帝賜給我們這一批叛徒；他們不過得罪了一些正人君子；我讚美他們，我佩服他們。

親王 水獺，約翰爵士！為什麼是一個水獺？

福斯塔夫 把你的女人身份擱在一邊，你要是否認你是件下賤的東西，你就是一頭畜生。

福斯塔夫 你願意聽我解釋嗎，哈爾？你知道在天真純樸的太初，亞當也會犯罪墮落；那麼在眼前這種人心不古的萬惡的時代，可憐的傑克·福斯塔夫還有什麼辦法呢？你看我的肉體比無論哪一個人都要豐|滿得多，所以我的意志也比無論哪一個人都要薄弱一些。這樣說來，你承認是你掏了我的衣袋嗎？

親王 你說得不錯，店主婦；他把你罵得太過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