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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節

第六章

第二節

唱東方又笑了起來,說:「哎呀,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疑了呢?還不是因為我有能力、有水平,幹得好,幹得出色。他們還想讓我畢業就留在這裏呢。既然把我當不可多得的人才,當然要捨得下本錢了。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又不是不知道。」
唱東方問:「你擔心什麼?」
表姐妹倆在王府井的「金錢豹」大快朵頤地大吃大喝了一頓,吃得表姐直埋怨表妹:「都是你,幹嗎請我吃自助餐呢,看把我吃的,撐壞了你負責。」
唱東方問:「姐,你怎麼不說話了?」
「也不對。」
許兵愈發奇怪了:「不是說好了實習不給工資嗎,怎麼又給了呢?地方老闆不都是愛欠人家的工資不給嗎?你們老闆難道是慈善家?」
「姐,你猜。」
唱東方的大姨對唱東方無比的疼愛,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女兒許兵。因為唱東方從小就沒有了母親,她是跟著大姨長大的。大姨對她的偏心眼是毫不掩飾的,許兵對此一點脾氣也沒有。她能做的,只有像吃不著葡萄的狐狸那樣,經常說點你大姨怎麼怎麼樣之類的酸溜溜的話。
許兵一拍手說:「哎呀,可不是嘛。我光顧佔便宜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許兵沒好氣地說:「你就別氣我了,再氣我的胃更痛了。」唱東方笑眯眯地明知九_九_藏_書故問:「你為什麼生氣呢,還氣得胃痛?」許兵更沒好氣:「我參加革命快十年了,掙的工資還不如你這個實習生的一半多,我的價值何在?我的尊嚴何在?唉,這是什麼世道哇!分配怎麼如此荒唐,如此不公平?」
唱東方的自我感覺更好了,她拍著表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教育她:「姐,你不要這麼牢騷滿腹嘛,牢騷太盛防腸斷啊!你們革命軍人,共產黨人,就是要有這種吃虧在前、索取在後的奉獻精神。你也是受黨教育快十年的人了,怎麼還不如古人呢?古人都知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嘛。」
「再猜!再往上猜!」
「那,那是四五千?」
表姐摸著自己撐得不行了的胃,說自己是「大衛·科波菲爾」,又說:「哎呀,這樣下去恐怕不行,我怕我會胃穿孔。」
表妹馬上說:「旁邊就是王府井,咱倆去那兒消消食吧!」
「難道是五六千?」
唱東方嬉皮笑臉地說:「那你以後就別買了,都留著讓我來買。」兩人說說笑笑地逛了一大圈,許兵的大胃也消下去了許多。許兵說:「行了,我的食兒也消得差不多了,你的錢也得瑟光了,咱們打道回府吧。」
計程車司機在前邊喊了起來:「行!小姐,怎麼不行?這太九-九-藏-書行了!我太了解這種操性的男人了,都是些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不給他們點顏色,他們還真他媽不知自己是男的還是女的呢。」
唱東方說:「難道你不想祝賀祝賀我嗎?」
唱東方不以為然地說:「我這不是第一次領到丄資嗎?給大姨和大姨夫第一次花自己掙的錢買禮物,當然要傾其所有了。」
許兵高興地笑了,說她:「看把你給得意的,給了你多少錢呢,把你高興成這樣。」
許兵搖著頭說:「你給他們買這麼貴重的皮包和皮帶,你讓我們以後還怎麼給他們買禮物呀?」
唱東方本來花錢就大手大腳的,這下有了自己的工資,花起來更加理直氣壯了,像高山流水,一瀉千里。她還內疚地對許兵說:「姐,抱歉,這次就不給你和姐夫買東西了,等下個月再發工資,我再給你倆補上。」
唱東方說:「這還叫多嗎?我比他們拿的少多了!別人一個案子下來,有時候就是十幾萬呢。」
許兵和唱東方互相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許兵擠擠眼,調侃地說:「聽見了吧,這是人民群眾的聲音,代表了廣大人民的心聲。」
「八千,整整八千!」唱東方如實招來,招得很痛快,也很得意。許兵那邊「咣當」一聲響,唱東方忙問九*九*藏*書:「姐,什麼響?」姐在這邊沒好氣地說:「奶奶的,電話掉了,你把我嚇得電話都掉了。」
許兵吃不住勁了,不猜了。她換了口氣,審問起唱東方了:「你快說,他們到底給了你多少錢?」
許兵說:「但願是這樣吧,只要不是別有用心就行。」唱東方說:「你都快趕上大姨了,婆婆媽媽的。」許兵說:「你大姨每次打電話,沒有別人的事,全是你的事。你要是有個閃失,你大姨會跟我拚命的。」
唱東方大聲地說:「我就跟大姨說,你對我很好,很負責任。」她倆說的「大姨」,是許兵的母親,唱東方的姨媽。許兵跟唱東方說起母親的時候,都用「你大姨」這個稱呼,聽起來很像是在吃她的醋,也的確是這樣。
唱東方得意地說:「老闆們是愛欠農民工的工資,本人不是農民工,本人是華東政法的高材生。」
許兵趁熱打鐵,說:「可不是嘛,對這種人,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然後,又這樣那樣地面授了一番機宜。唱東方有些遲疑,有些為難。她問:「這合適嗎?」沒等許兵說話,前邊的計程車司機搶著說話了。北京的計程車司機,凈是些熱心人,還特別樂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摻和別人的事。這個人到中年的司機,一直在前邊饒有興趣地聽https://read.99csw.com著後邊兩位漂亮小姐的談話,這會兒實在是忍不住了,管不住自己的嘴,開始多嘴多舌了。
表姐說這是個好主意。兩人結了賬,抹著油嘴就去了王府井商沒出一個時辰,唱東方就把錢包里剛發的工資悉數花了出去。只買了兩樣東西,就花了七八千塊錢,許兵心痛得胃真疼開了。
「三千?三千五?」
唱東方又「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許兵想起了孟勇敢上次說她的話。那次她也是這麼得意地「咯咯」個沒完,孟勇敢就說他像母雞下蛋,臭顯擺。許兵心想:人比雞也強不到哪去,一得意就出這動靜。
「你替我解釋什麼?」許兵問。
許兵說:「你快給我閉嘴。真是近墨者黑呀。你們這些黑心的律師,專門能顛倒黑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有罪說成無罪。」
「那是兩千五?」
兩人上了計程車,唱東方才突然想起來:「姐,你不是要找我說事嗎?」
許兵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把事情說了一遍,重點渲染了倪雙影的痛苦和眼淚。她知道,唱東方是最見不得別人的眼淚的,她很少為自己哭,她的眼淚大部分都是為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流出來的。她最見不得別人受委屈,只要見到了,就恨不能多長出一雙手來,好去拔刀相助,幫助別人。這點她跟她表姐很像,都來自於大https://read.99csw.com姨的真傳。
果不其然,唱東方對倪雙影動了惻隱之心,她恨恨地說:「想不到孟勇敢是這種人,真不是東西。」
許兵說:「我不管別人,別人拿多少都跟我沒關係。我只擔心你。他們為什麼又給你工資了,而且還給這麼多?他們這是安的什麼心呢?」
許兵不跟她貧了,說她:「東方,你花錢也太沖了,這樣可不好。這樣有今天沒明天的哪行啊?」
計程車司機更來勁了,說:「敢情!我比人大代表還人大代表呢。小姐,您就聽我和您姐的沒錯,好好收拾收拾那小子去。」
「我不猜,你說吧。」
許兵說:「我擔心好好的,他們幹嗎給你發這麼多錢?」
「還不對。」
「還是不對。」
表妹拍著胸脯說:「行,沒問題,掙壞了我負責。我還剩下七千多塊錢呢,還怕給你看不起病?」
「說少了。」
「你猜嘛!你猜猜嘛!」許兵只好猜了:「兩千?」
唱東方更貧了:「要不我們老闆怎麼能看出我有這方面的潛質,想方設法要把我留下來呢?」
許兵說:「你想讓我說什麼?」
許兵說:「我哪還有心思祝賀你呢?我擔心還擔心不過來呢!」
唱東方笑了,笑得又幸福又得意。她說:「你別擔心,我在大姨面前會替你解釋的。」
「不對。」唱東方否決得很痛快。「是說多了,還是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