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兵的目光一直追著他看，一點也不顧忌莫小娥的感受。莫小娥不得不做解釋了：「我在老家時的同事，來北京進修，要走了，讓我陪他來買點東西。」

倪雙影不接受教育：「有什麼不好的，我覺得挺好的。而且，而且罵人也挺舒服的！而且，我這是特批的，是經過連長同意的。你有什麼脾氣嗎？你敢跟連長去發嗎？哼，小心她扇你！哼，奶奶的！」

倪雙影更急了，急得都跺開腳了：「哎呀哎呀！都不是！是……」她又扭頭去對孟勇敢說：「分隊長，對不起了，我可什麼都說了。」

徐曉斌更覺得出什麼事了，他又叫倪雙影：「倪分隊長，你來一下。」

倪雙影眯起了眼睛：「這裡有別人嗎？沒有別人，就是跟你說話！」孟勇敢說：「奶奶的，還反了你了！」

倪雙影用眼斜他：「你快別提你那些狗屁理論了。你的那些利害關係，純粹是在自欺欺人。你還是戰友呢，你是損友！你知不知道？！」

孟勇敢笑了，問：「奶奶的，你怎麼也罵起人了？」

孟勇敢和徐曉斌對視了一眼，都沒有答案。孟勇敢不耐煩地說：「別說這麼多沒用的廢話，直奔主題，揀主要的說。」

倪雙影用白眼翻著她，說：「就許你們罵，不許我罵？」

許兵都奇怪了：「你問的這叫什麼屁話呀？他不離婚，還留著那個幺蛾子幹什麼？」

倪雙影說完，捂著嘴一溜煙也跑了。剩下孟勇敢站在那兒，一個人笑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奶ｒｅad.９９ｃｓw•coｍ奶的，想不到這話還深入人心了。」

莫小娥望著她倆的背影，腳下一軟，差點沒坐到地上。

路過一個水吧，許兵和倪雙影氣得也沒勁走了，不用商量，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倪雙影緊跟著說：「奶奶購，我就是反了，你怎麼著吧？」

倪雙影點頭說：「嗯，連長氣得要命，在路上就打指導員的手機，可不知為什麼，指導員的手機一直關機。」

許兵接著笑，又加上點頭：「好好好，你罵吧，你罵得好！的確是太氣人了，把兔子都給逼急了，連倪雙影都開始罵人了。」

此言一出，兩人都笑了。倪雙影點著頭說：「么蛾子，嗯，這個外號起得好，起得有水平。」

許兵說：「我們是向指導員請過假的，是指導員批准的，不信你可以凹去問指導員。」

「什麼怎麼辦？」

許兵氣得連孟勇敢一起罵：「這個王八蛋，平時不是挺嫉惡如仇、仗義執言嗎？怎麼遇到這種事，倒變成縮頭烏龜了呢？雙影，看見了吧，這就是搞綏靖主義的後果。」

莫小娥蠟黃的臉似乎又充血了，她乾笑了兩聲，說：「我問這個幹什麼，我沒事幹了我。」

許兵冷著臉問她：「怎麼，我們不能來這裏嗎？」莫小娥嚇得聲音都變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許兵追著問：「那你是什麼意思？」

徐曉斌說：「奶奶的，就她多事。」丟下他倆，飛奔回連里了。孟勇敢訓倪雙影：「你怎麼不勸勸她呢，我給九-九-藏-書你講過的那些利害關係，你怎麼不說給她聽呢？」

「奶奶的」這句話，是高副連長引進到連里來的。那年卨金義畢業分到連里，除了自己的隨身行李，還把「他奶奶的」給帶來了。很快，「他奶奶的」就如雨後春筍，在他們分隊流行開了。人人都把別人的奶奶掛在嘴邊，一時間，「他奶奶的」競然成了時髮語言。

許兵冷笑了一下，嘴都扯歪了，目光炯炯地望著莫小娥，分明是不信，嘴上還刺她：「那你還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去陪你過去的同事。」莫小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地愣在那兒，都有點可憐了。許兵扯了倪雙影一把，說：「咱們趕緊走吧，回去還要向指導員銷假呢。」

「我難道能騙他嗎？這種事是鬧著玩的嗎？再說不是還有你嗎？你不是也看見了嗎？而且還不止看見一次，不止看見一個人！再說了，還有孟勇敢呢，他敢說他沒看見？他要是敢說，我就敢扇他！」

孟勇敢教育她：「倪雙影，女的罵人可不好。」

徐曉斌問：「去王府井怎麼了？」倪雙影說：「你們猜我們碰上誰了？」

許兵不愛聽了，她皺著眉頭問：「倪雙影，你這是哪來的混賬邏輯？戴綠帽子又怎麼了？摘下來不就得了？他有什麼可丟人的？他丟什麼人了？他不就是蒙在鼓裡不知道嗎？都不跟他說，都不告訴他，就讓他戴著綠帽子渾然不覺，還在那兒美呢！這就不丟人了？就沒人笑話他了？這是什麼狗屁邏輯？ｈttps://ｒｅａｄ•99csｗ.cｏm簡直是自欺欺人！你們還是戰友呢！你們這叫戰友嗎？你們這叫損友，你知不知道？！」

倪雙影笑了，說：「連長，我信，我真信你敢扇他。但問題不是你扇他就能解決的。問題是指導員怎麼辦？他是無辜的，他多可憐！他被人戴了綠帽子，他以後還怎麼做人？他還能抬起頭來嗎？」

倪雙影只好奔主題了：「我們在王府井，又碰上指導員他老婆和一個男的了。不是體育館那個男的了，是另外一個男人，是個禿頂的男人。他們挽著胳膊拉著手，一看關係就不正常。」

許兵吃驚地望著她，好像沒聽明白她的話。氣得都罵開「他奶奶」的倪雙影，也忘了孟勇敢的千叮嚀萬囑咐了，把那天晚上體育館里看見的一切，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還包括孟勇敢對她的叮嚀和囑咐。

丈夫的兩個女戰友都不說話，就那麼冷冷地注視著她。莫小娥沒有辦法了，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莫小娥吭味吭哧地說：「我的意思是……是……上班時間，你們怎麼……」

「指導員能信嗎？」

倪雙影被批得一個勁點頭，點完頭再問：「連長，那，那指導員肯定要離婚了？」

許兵和倪雙影回到連里，正好碰上徐曉斌和孟勇敢在樓前打羽毛球。徐曉斌一眼就看出了許兵的不對頭，就喊她：「哎，你幹什麼去了？」

倪雙影說：「連長，你說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呢？剛結婚就亂搞，而且還不止跟一個人！」

孟勇敢也急得要read.99csw.com跺腳了：「哎呀，你想急死人不償命呀？你快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許兵用手在扇風，也不知能不能扇出風來。倒是她嘴裏一股一股的氣跑出來，像是煙筒在倒煙。她用手不停地趕著嗆人的煙。倪雙影突然開口罵道：「奶奶的，太欺負人了！太氣人了！」許兵先是一愣，然後又笑了，問她：「哎，你怎麼也學會罵『奶奶的』了？」

莫小娥抽出胳膊，強打精神，強作笑臉，故作驚喜地說：「哎喲，怎麼這麼巧？怎麼在這兒碰上你們了？」

她身邊的禿頂男人大概也看出事情不妙，一個人一聲不吭地走開了。

倪雙影偏要從頭說：「我跟連長從火車站回來，路過王府井，我倆就去了趟王府井。」

孟勇敢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哎，倪雙影，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呢？」

倪雙影說：「連長，咱們怎麼辦？咱們回去說嗎？跟指導員說嗎？」許兵杏眼圓睜，語氣堅定：「當然要說了，這還用問？」倪雙影想起了孟勇敢當初說過的話，又覺得非常有道理，就小心翼翼地提醒連長：「那，那指導員怎麼辦？」

那時的女指導員，是個非常文雅的講究之人。人家的父母都是外交官，家人早上見面還要互致早上好呢。這樣的文明之人，對「他奶奶的」這種粗魯之語，其厭惡的程度，那是可想而知的。在提醒過高金義幾次不見成效后，忍無可忍的指導員，小題大做地在支委會上嚴肅地批評了高金義，限期他改掉這農民式的粗魯語言。高金義事後找ｈｔtpｓ://ｒｅaｄ•９9ｃsw.ｃｏｍ到指導員提意見，說她不該批他把農民兄弟也給扯上。高金義說：「指導員，『他奶奶的』跟農民有什麼關係？怎麼就成了農民式的粗魯語言呢？」指導員被他纏得沒有辦法，只好當著他的面，給全體農民兄弟道了歉。但道歉歸道歉，限期改正的命令還是要執行的。

許兵瞅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管我幹什麼去了！」說著，腳不沾地飛一般進了樓里。

許兵說：「奶奶的，人家是越氣越糊塗，我是越氣越聰明。」

莫小娥看清了擋在她對面的、兩個橫眉冷目的女兵，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她都忘了把胳膊趕緊抽出來了，就那麼挎著別的男人的胳膊，站在自己丈夫的兩個女戰友面前。

許兵和倪雙影，兩個穿著新式制服的女軍人，腳下的軍用皮鞋「咣咣」地響著，目不斜視、步調一致地揚長而去。

倪雙影走到徐曉斌身邊，孟勇敢也湊了過來。徐曉斌問：「你倆十什麼去了？發生什麼事了？」倪雙影並不回答，而是扭頭去看孟勇敢。孟勇敢用拍子拍打著手掌，有些不悅地說：「是不是怕我聽呀？」倪雙影急得直搖頭：「哎呀，不是不是，是，是那個什麼……」孟勇敢似乎比徐曉斌更急於知道：「是什麼呀，看你這不利索勁。」倪雙影又扭頭去看徐曉斌，徐曉斌更疑惑了：「難道是不能讓我知道？」

倪雙影不笑，說：「奶奶的，我就罵了，你怎麼著吧？」

孟勇敢和徐曉斌又對視了一眼，徐曉斌突然恍然大悟：「這傢伙是不是找指導員告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