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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三節

第八章

第三節

徐曉斌呼隆一聲坐了起來,探過身子,抓起了孟勇敢的摩托羅拉,剛要給他把電池卸了,眼角掃了一下,看到了「太陽升」三個字。
東東還是不相信,他可能是太相信他媽了,總覺得他媽不會騙他,別人弄不好會騙他。他有些不高興了,沉著臉說:「你是不是在騙我呀!」
唱東方站在鏡子前往身上噴香水的時候,又笑開了。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說:「奶奶的,你這倒像是要進入角色、進入工作狀悉了!」
「我找木板,你不是要釘木板嗎?」
東東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死心,他試探地說:「要不,要不今天晚上我請你倆吃飯吧?讓我也認識認識那個陸軍中尉。」
「你找什麼?」
唱東方笑了,說:「可能是你媽不知道,不知者不為過,你就原諒你媽吧。」
唱東方問他:「我為什麼要騙你呢?」東東說:「你不滿意我,所以找理出拒絕我。」望著這個被陽光曬過了頭的大男孩,唱東方笑了起來。她不知道,她這一笑更迷人了,東東更不會輕易放過她了。東東說:「你看,你讓我說中了吧?」唱東方更要笑了,問他:「你怎麼會有這種看法呢?」東東說:「你笑了嘛,這就說明你不打肖招了嘛!」唱東方都笑出聲了,她真想伸出手來,去胡嚕胡嚕他的大腦袋。世上還真有這麼單純的大男人,二十七八歲了,還像個高中生似的,凈說些傻話。這種男孩一般都出自富裕的家庭,而且家裡一定還有一個無比強大的母親。母親像個一直都在抱窩的老母雞,一直「咕咕」地把子女護在自己的翅膀底下,讓孩子白白胖胖地一直長九*九*藏*書不大。
徐曉斌值了夜班正在補覺,睡得正香,就被起床的軍號聲吵醒了。他知道,這不是真正的軍號聲,而是孟勇敢的手機鈴聲。他不知從哪下載的軍號聲,搞得大傢伙不得安寧。一會兒集合了,一會兒出操了,會兒吃飯了,一會熄燈了。這不,現在又叫人起床了!
「什麼事,儘管說吧!」
這兩塊木板,是唱東方跟許兵逛宜家時買的。買了快一個月了,扔在那兒也沒安。唱東方總是這樣,凈買些可用可不用的東西,買回來大部分都不用,扔在那兒佔地方。這次要不是用它來做借口,這兩塊板子,恐怕這一輩子都爬不到牆上去。
孟勇敢又跑到水房串。,又多此一舉地關上了門。他忘了把廁所的門也關上了,水房和廁所是通著的,他有些顧此失彼了。孟勇敢把電話打過去。
「還沒幹活呢,不用歇!」
唱東方說:「不答應怎麼辦?要不還要被他纏著不放。哎呀!煩死我了!」
簡直比火箭都要快,徐曉斌還沒躺好,孟勇敢就衝進來了。孟勇敢問:「我的電話呢?」徐曉斌反問:「誰是『太陽升』?」孟勇敢聲音高了八度:「我的電話呢?」徐曉斌不怕他,聲音還是那麼大:「誰是『太陽升』?」孟勇敢動手了,奮不顧身地撲了上來,掀開毛巾被,很快就把手機搜走了。
孟勇敢提著電鑽進來了。他從唱東方身邊走過時,唱東方聞到了一股子人蔘洗髮液的味道。唱東方抿著嘴笑了。
其實唱東方特別不想讓他走,特別想讓他在這兒多呆一會兒。動了那麼大的腦筋,繞了那麼大的圈子,才把九-九-藏-書他找了來,哪能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放他走呢?可是,不讓他走又能怎麼辦?總不能拽住他的衣服,不讓他走吧?
唱東方老闆的兒子回國了。
唱東方坐在床上,看著孟勇敢在自己的房間里打掃衛生,恍惚間,她有一種家的感覺。他是這個家裡負責任的男人,她是這個家裡受寵愛的女人。這個念頭一出現,她心裏就像爬上了一隻螞蟻。螞蟻在她評怦跳動的心上,慢慢地但卻堅定地爬著,令她感到心裏又麻又癢的,還挺舒服、挺好受的。
唱東方把木板拿了出來,告訴他釘在哪裡。孟勇敢二話不說,埋頭苦幹起來。
孟勇敢三下五除二就鑽好了四個孔,好像他用了一輩子電鑽似的。唱東方奇怪地問他:「哎,你好像很熟練嘛,你干過這個?」孟勇敢頭也不抬地說:「我在家干過木匠。」唱東方問:「真的嗎?」孟勇敢說:「假的。」
孟勇敢洗完手,想找什麼東西擦擦手。但他在衛生間里看了一圈,也沒敢動任何東西。其實,他最想用的是唱東方的毛巾,那塊淡黃色的乾乾淨淨的毛巾,他似乎都能聞到上面的香味。他多想把它按在自己的臉上,盡情地聞著上面的清香啊!可惜他不敢,借他兩個膽,他也不敢!
那小子好像是專門回來相親的。也不知他爹媽是怎麼跟他說的,好像唱東方是他們家買來的一個物件兒,放在律師事務所里,單等他冋來看看滿不滿意。不滿意也就算了,滿意就直接辦事了。
「不用客氣,快乾活吧!」
孟勇敢拍了拍手,唱東方以為他要交差了。誰知他竟然頭也不回地問:「笤帚在九九藏書哪兒?」
外邊有人敲門,唱東方大聲問:「誰呀?」問完又在心裏罵自己:你這是幹什麼?這也太小兒科了!
「哎,是我。剛才我在下邊打羽毛球,忘了拿手機了。」
這要是以前,唱東方肯定會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今天唱東方不是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嗎?像戀愛中的女人一樣,有點害羞,也有點放不開了,她似乎只會老老實實地說實話了:「沒有了。」
唱東方本來要一口回絕的,但一看東東那清澈又真誠的大眼睛,又有些不忍了。她想了想,緩衝地說:「那好吧,我跟他商量商量吧。」東東又不大相信了:「你還用商量叫?你還能說了不算?」唱東方又笑了,問他:「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呢?」東東說:「你是女的嘛!再說,你又長得這麼,這麼漂亮。」唱東方笑出了聲,問:「你家是你媽說了算吧?」東東點頭,並不避諱:「那當然了,我家一直都是我媽媽說了算。」唱東方假裝嘆氣,說:「唉!我可沒你媽那個本事,我說了可不算!」又在心裏悄悄地嘆了口氣,這口氣可是真的。唉!我豈止是說了不算,我好不好跟人家張口去說,還不一定呢!
「太陽升」是誰呀?徐曉斌問自己。這個問題剛問完,答案就自己跑出來了:東方紅,太陽升嘛!中國出了個毛澤東嘛!徐曉斌坐正了身子,端詳著「太陽升」三個字,笑了起來。
孟勇敢甩著濕手出來了,唱東方跑過來,扯下自己的洗臉毛巾,遞給他,熱情地說:「你擦擦手吧。」
孟勇敢說:「那我走了。」
孟勇敢飛快地在自己的軍褲上擦https://read.99csw.com了擦手,頗有點不動群眾一針一線的味道,也有點像要拒腐蝕、永不沾的樣子。孟勇敢站在門口問:「沒別的事了吧?」
望著孟勇敢掃地的後背,唱東方突然有一種想撲過去,從後邊攔腰擁抱他的慾望;想把自己的臉,貼在他寬大的後背上,聽一聽他的心臟,是不是也跟自己的一樣,跳得這麼厲害。
孟勇敢提上自己的電鑽,出了這個他特別不想離開的房子。越是戀戀不捨,他越是跑得飛快。下樓的時候,樓梯都快讓他震塌了!唱東方站在門口不滿地想:你跑什麼呀,我還能吃了你?孟勇敢跑出樓道,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嚮往地望著二樓的窗戶,心裏也在責怪自己:你跑什麼呀,她還能吃了你不成?上次你跟她們一家上五里溝的勁頭哪去了?那次她們還是三個人呢,你卻佔了上風,變被動為主動。這次是一對一地兩個人了,你卻落荒而逃了!你說你是個什麼人哪?簡直就是遇強不弱、遇弱不強嘛!
唱東方收住了笑,又變得很嚴肅了,她再一次很認真地告訴東東:「真的,我不騙你,我真的有男朋友了。大學一畢業,我們就要結婚了。」
凡是見了唱東方的男子,哪有看走了眼不滿意的?那個被他母親稱為「東東」的大男人,一見到唱東方就滿心歡喜,歡喜得嘴都合不攏了。他哪裡想得到,那物件兒竟兜頭潑了他一身涼水!
孟勇敢人不知跑哪了,手機扔在桌子上。好不容易起床號不響了,徐曉斌翻了個身,剛閉上眼睛,軍號又響了!這次是出操號,號聲陣陣,催著你下去出操跑步。
「真是太有才了!」徐曉斌笑著read.99csw.com自言自語。他想了想,爬到桌子上往窗外看,孟勇敢果然在下邊打羽毛球。他衝下邊喊:「孟勇敢,『太陽升』來電話了!」
唱東方馬上叫了起來:「不用不用不用!衛生我自己打掃。」孟勇敢很不耐煩地說:「你快別啰嗦了,我就手就幹了。」孟勇敢很輕、很仔細地清理著地上的塵土,光是這一個舉動,唱東方就看出他是個很細心、很愛乾淨的男人。這令唱東方有些意外,感到一種意外之喜。
「有件事,我想麻煩你一下。」
唱東方很嚴肅地對他說:「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是到你爸的律所實習的,不是來給你們家做媳婦的。再說,我也有對象了,我男朋友是個軍人,是陸軍中尉!」
「你不用這麼積極,先坐下來歇歇吧!」
孟勇敢到衛生間去洗手,他用洗手液搓著手,反省著自己:為什麼這麼緊張,一點也放不開。哪有一點當代革命軍人的氣質?倒像個上門給人家修理東西的修理工。這會給人家什麼印象嘛!唉,上次看《天鵝湖》睡過去了,這次又是個出苦力的藍領,哪有一樣說得過去?
孟勇敢進到屋裡,並不看主人,而是轉著腦袋到處看,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我這是客氣。」
「嗯,是這麼回事。我們律所老闆的兒子從英國回來了,我讓他給纏得實在沒辦法了,就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了。他不信,非說我騙他,非讓我把男朋友帶給他看看。」
也不知他是個真木匠,還是個假木匠,反正活幹得很利索。十分鐘不到,活就幹完了。
東東不相信,他推了推眼鏡說:「不會吧,我媽說你沒有男朋友呀。」
盂勇敢緊張了:「你答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