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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四節

第十四章

第四節

徐曉斌問:「那唱東方同意嗎?」
許兵有點急了:「你別哆嗦了,快說什麼事吧!」徐曉斌沉痛地說:「昨天晚上,高金義兩口子煤氣中毒,都沒搶救過來。」
許兵說:「他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讓小陽給咱們做兒媳婦,這次探親走的時候,他又特意跑到連里來,問我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又提起了這件事,還說女大三,黃金日日搬!」徐曉斌望著許兵,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許兵說:「那天連他自己也很納悶,說自己怎麼這麼能喝,好像千杯不倒、萬杯不醉似的。當時他還要拜託我一件事,可怎麼也想不起來是什麼事了。」
徐曉斌說:「你快躺下,別凍感冒了。」許兵聽話地躺下,鑽進被子里,「嗚嗚」地哭開了。徐曉斌難過地望著她,也流下了傷心的淚水。孟勇敢和機關兩個人去唐山處理後事,一個星期後回來了。令人想不到的是,孟勇敢把成了孤兒的高小陽給抱了回來。
「什麼?」許兵一聲驚叫,一軲轆爬起來,站在床上,低著頭望著徐曉斌,一動不動。
客廳里,徐曉斌問孟勇敢:「你準備怎麼撫養這孩子?」孟勇敢說:「我先送她回我們家去,讓我媽先帶著,等我們接了婚,再把她接回來。」
好事也能傳千里。許兵打掉自己的孩子,撫養戰友孩子的事情,很快就在軍營里傳開了,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人們一方面稱讚他們兩口子,一方面同情那小姑娘。於是,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們,自發地、潮水般地湧入了許兵家裡,去探望剛做了手術的病人,去慰問剛失去親人的孤兒。
徐曉斌拍著他的肩膀https://read.99csw.com說:「夥計,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那操蛋的老婆!你就是把孩子送到月球上去,她也能變成嫦娥,飛到月球上去把孩子接回來的。所以,一,你不要內疚,這事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二,你不要嘴快,不要到外邊去亂說。咱們統一好口徑,就說我們的孩子是不小心自己掉的,你聽見了嗎?」
徐曉斌嚇了一跳,趕緊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拉著她去了客廳。徐曉斌說:「以後這樣的話你少說,千萬不能讓孩子聽見!」
徐曉斌清醒過來了,他連連點頭,連連稱是。但「是」過之後,他又擔心地問許兵:「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們能帶得了她嗎?」
徐曉斌陪許兵去醫院做了人工流產,回到家裡,他像個模範丈夫,又燉雞、又宰魚的,大冬天里,竟然熱得滿頭大汗。
受到上級領導表揚的徐曉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掙脫出自己的手,擦了把頭上的汗,笑著說:「奶奶的!一年到頭被你訓慣了,這猛地一受到表揚,我還真有點不適應呢!」
孟勇敢一聽說許兵肚子里的孩子不小心流產了,他馬上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飛快地跑到他們家,敲開房門,進了門就嚷嚷,被徐曉斌制土住了。
許兵也望著徐曉斌,若有所思地說:「現在看來,那是高金義早有預感,冥冥之中,他在交代後事。他想把孩了一託付給我們,讓我們來撫養,你說是不是?」
孟勇敢嘆了口氣,很認真地說:「老徐,我敬佩你們!只是,可惜了那麼好的雙胞胎了。」
第二天一大罕一,徐曉斌一睜開眼,見九九藏書身邊已經空了,許兵已經起床了。徐曉斌望著睡在最裡邊的高小陽,知道許兵的決心已下,很難再改變她了。徐曉斌不知不覺地嘆了一口氣,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捂住了,又悶又難受。
原來高金義的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也去了唐山,別的事情都處理得很順利,唯獨到了孩子的撫養問題上,高家兄妹當場就吵了起來,而且越吵越凶,兩個哥哥競然廝打起來。孟勇敢很生氣,心想,把孩子交給這些人撫養,怎麼能讓人放心得下?於是,他當場提出孩子由他來撫養。高家兄妹先是不相信,後來看孟勇敢態度堅定,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他們還草簽了一份協議,大概是怕孟勇敢反悔。就這樣,孟勇敢把孩子給抱回來了。
徐曉斌坐到她身邊,攬著她的肩膀輕聲問:「你在想什麼?」許兵嘆了口氣,說:「我在想這孩子的命真苦,怎麼跟她媽的命一樣呢?」
要是平時,孟勇敢早就跟他貧上了,但今天孟勇敢沒有。孟勇敢很嚴肅,也很真誠,他埋怨他們不該這樣做。孟勇敢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又開始埋怨自己,說這事都賴他,他要是直接把孩子送回老家去,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徐曉斌有點想起來了,他連連點頭,連連說:「對對對,我想起來,我想起來了。」
許兵說:「你以為我傻嗎?我會當著孩子的面說嗎?」
徐曉斌不說話了,許兵知道他不是不同意撫養別人的孩子,而是捨不得自己的孩子,一下子割捨不了。
許兵抬起頭來,望著徐曉斌,鄭重其事地說:「老公,這就需要我們做出九_九_藏_書點犧牲了。我們先把孩子做掉,等小陽大一些了,跟我們熟了,我們再要孩子也不晚。」
許兵小心地問:「出什麼事了?」
徐曉斌的眼睛都直了,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人整個木在那了。許兵繼續說:「看來,這孩子得我們來撫養了。這是她爸爸的心愿和囑託,也是我們的責任和義務。你說是嗎?」
指導員叢容知道了真相,很受震動,也很受感動。他也跟孟副連長一樣,馬不停蹄地直奔許兵家裡,將許兵和徐曉斌按到沙發上並排坐下,自己後退幾步,立正站好,異常莊重地給他倆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搞得倆人受寵若驚,非常不好意思。
徐曉斌望著她,小心地說:「許兵呀,現在你正懷著孩子,千萬不要激動啊!」
許兵突然問徐曉斌:「哎,你還記得高金義最後一次在咱們家喝酒,說的那些奇怪的話嗎?」
徐曉斌點著頭稱讚說:「真不錯!想不到她竟然這樣深明大義,通情達理。」
徐曉斌想了想,搖著頭說:「那天我也喝多了,不記得了。」許兵說:「現在想想,那天他的舉動真的很反常。你記不記得他那天特別能喝,比你們誰喝得都多。你們都不行了,他還一點事也沒有,最後又單獨敬了我一大杯,說了好多很奇怪的話。」徐曉斌問:「他說什麼奇怪的話了?」
躺在床上的許兵,看著忙裡忙外的徐曉斌,心裏非常感動。她把他招到床前,拉著他的手,非常正式地說:「徐曉斌,謝謝你!」
老徐認真地更正說:「不是雙胞胎,是一胞胎。唉!可惜了那麼能吃的大力士了!」徐曉斌本來是想調侃一下的九_九_藏_書,誰知這活一說出口,他內心卻梓常地傷感。
兩人誰都不說話了,在窄小的廚房裡,在雞湯的香味中,他們在默默地想著那個還沒成形就被打掉的孩子。不知那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也不知他或她長的是什麼樣子。但願高金義兩口子能在天堂里找到那孩子,替孩子的父母好生疼愛他,好生照顧他……
孟勇敢也很欣慰地說:「是啊,看樣子我沒選錯人!」孟勇敢回去休息了,徐曉斌進了卧室,見許兵正盯著孩子一動也不動,像在想什麼心事。
還有一個人,也跟孟勇敢一樣,是瞞不了的,那就是王惠王技|師。王技|師一聽許兵的孩子掉了,開口就罵她:「這個該死的許兵,什麼事都能幹出來!」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下來了。
許兵站了起來,說:「我累了,咱們睡覺吧。」躺在床上了,黑暗中,徐曉斌心裏很難過。他悄悄伸出手來,想最後摸摸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這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他們家的老大。好像老大總是最倒霉的,家裡一有什麼事,最先受到衝擊的,總是老大。
「你做得對!幹得好!」許兵接過孩子,親了孩子胖嘟嘟的小臉一下,流下了滾滾熱淚。
叢容非常動感情地說:「許連長,徐技|師,我這個軍禮,是代表全連廣大官兵敬的。如果允許的話,我也真想代表高副連長,冉向你們敬個軍禮!向你們致敬,表達我們崇高的敬意!」
徐曉斌的手輕輕地放到了許兵的肚子上,他以為她睡著了,誰知她卻沒睡。許兵把自己的手放在丈夫的手上,兩口子的手緊緊貼在一起,一起撫摸著肚子里的孩子,一家九九藏書三口,難捨難分。
孟勇敢非常滿意地說:「同意!當然同意了!要不然,這麼大的事,我能自作主張嗎?」
許兵煩得都要瘋掉了。她給徐曉斌下了死命令:「以後不論誰來,一律不許開門!」
徐曉斌說:「睡著了也不行。人有的時候是淺睡眠,這時候別人說話她可能就會聽到,她也許以為是自己在做夢,怛還是會留下記憶的。」
徐曉斌把孟勇敢拽進廚房裡,關上房門,這才開口說話:「你小心點,連長正在睡覺,吵醒了她,你負責?」
許兵不說話了,徐曉斌也不說話了,兩口子坐在沙發上,各想各的心事。
當天晚上,孩子就住到了許兵家裡。真的很奇怪,也許這孩子天生就該成為許兵家裡的人,一路上都在哭鬧著找媽媽的孩子,見了許兵也不哭了,也不鬧了,好像真的找到媽媽了一樣。這孩子大概是累極了,也困極了,吃了一半的飯,人就睡著了。許兵把她抱到床上,守著她,看著她睡覺。
一旁的倪雙影很奇怪,問她為什麼流眼淚?王技|師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她。倪雙影一聽,恍然大悟,也流下了滾滾的熱淚。她哽咽地說:「想小到連長夫妻倆這麼好!這麼高尚!」
徐曉斌說:「你剛才不就當著孩子的面說了?」
許兵:「她不是睡著了呵?」
徐曉斌雖然也煩得要命,但他還比較理智:「這樣恐怕不太好吧?」許兵堅決地說:「管他好不好,就是不準開!」於是,徐技|師堅決執行許連長的指示,任誰在門外敲門,就是硬著心腸不給開。慢慢的,人們以為他們不在家了,來的人少了,敲門的次數明顯減少了,兩口子都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