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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蜘蛛離鄉

卷十六

蜘蛛離鄉

從剛才的觀察中,我發現它們喜歡爬高,所以我為它們準備了一捆十八英寸高的枝條,它們可以像爬桿一樣順著這捆枝條爬上去。整個隊伍像急行軍一樣爬到桿頂,沒多久它們就全部到達了高處。一會兒我們就會知道它們為什麼選擇枝條突出的地方作為集合地了。這時,所有小蜘蛛都開始自得其樂地織起了網:只見它們不停地上躥下跳,沒多久就織成了一張參差不齊的大網。這張大網的頂點在枝條上,底邊則是桌子的邊緣,大小約有十八英寸寬。這裏就是它們的訓練場和工作間,它們要在這裏作好離鄉的所有準備。這些柔弱的小傢伙始終精力充沛、鬥志昂揚地跑來跑去。在陽光的照耀下,它們變成會發光的小圓點,點綴在這張奶白色的大網上,為我們呈現不同的星座。網上的小蜘蛛不停地爬來爬去,有些會讓自己掉下去,懸挂在一節蛛絲上,這絲是由蜘蛛自身的重量從吐絲器中拖出來的。緊接著它們又飛快地沿著這根絲攀爬上去,再將這些絲慢慢地捆紮成一束,然後周而復始地拉絲,捆紮。其他蜘蛛也始終在這張網上奔忙,在我看來就像是在做一捆繩子一樣。其實,蛛絲並不是像水一樣從吐絲器中流淌出來,而是通過拖拽等手段擠出來的。這是一種消耗自身能量的榨取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排泄。蜘蛛為了獲取哪怕一根纖細的繩索,也不得不到處走動、拖拽,甚至靠自身的體重從上到下墜落而獲得,就像制繩工人在製作繩索的時候推著纖維時而前進時而倒退一樣。這個時候,訓練場上的活動其實是為即將到來的離鄉做的最後準備工作。旅行者們準備好了,它們整裝待發。我們很快在桌子和敞開的窗口看到蜘蛛們邁著輕快的步伐一路飛奔,它們在空中的奔跑速度非常快。但是它們究竟在什麼東西上奔跑呢,總不可能是在飛吧。調整你的觀察角度,仔細觀察,你可以看到一根根細小光亮在空氣中顫抖得彷彿隨時都能斷裂的蛛絲,就在它們的身後時隱時現。但是在前方朝著窗口的方向卻是什麼也沒有。我四下仔細尋找,仍然一無所獲,我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撐那個小東西向前飛奔的東西。
我在秋季養了一群蜘蛛媽媽,因為有這樣的儲備,我就不會錯過任何有趣的事情了。我親眼看到那些氣球的織造過程,然後把成品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放在書房裡的金屬紗網裡,再放入幾捆枝條當做支架;另一部分放在院里的迷迭香上,讓它們經歷大自然的洗禮。這些完善的措施讓我覺得勝券在握,但最終沒有出現預想的場面。我設想的是一場非常精彩的大規模出行,但也出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我們簡單說說吧!
當這個角落變得陽光普照的時候,其中一家蜘蛛好像受到了驚嚇,變成了亂糟糟的一團。那些善於演雜技的小蜘蛛們全部向上爬,爬到了花的頂端。然後突然颳起一陣微風,把隊伍吹散了——分別朝正反兩個方向前進。我不知道它們的行動策略是什麼。每一分鐘都有蜘蛛從枝頭離去。它們一個個地飛了出去,像長出了一對小翅膀,突然間消失了。在室外喧鬧的環境中,我根本不能仔細研究,也看不清楚具體情況,所以我無法解釋這種奇怪的飛行。
蛻皮的幼蛛會爬到附近的樹枝上,在陽光的照射下,繼續作著離鄉的準備。它們的方法與我們之前說的十字園蛛相同。吐絲器向風中吐出一根絲,然後飄浮在空中,斷開,最後和吐絲者一起消失了。無論何時,都沒有出現過很多蜘蛛同時離去的情景,連擁擠的現象都沒九_九_藏_書有出現過,所以它們沒有辦法滿足人們想看大場面的願望。
果實里的種子成熟后,就會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傳播出去,最終種子落在地上,鑽到空隙里生根發芽,經過陽光的照射和雨水的滋潤,變得生機勃勃。
我們不能讓這支攀登隊待在天花板上,那裡什麼食物都沒有,它們會餓死的,如果它們再不進食就不能繼續吐絲了。我把窗戶打開,火爐產生的溫暖氣流順著窗戶上方飛了出去;這是因為我看見蒲公英的絨毛飛向了那裡。同樣,飄蕩在空中的蛛絲也會隨著這股氣流向窗口延伸,窗外也非常配合地吹著輕風。我用鋒利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斷一些蛛絲。這些蛛絲的底端因為二次吐絲所以增加了一股,這時我們就可以看到了。剪斷蛛絲后,蜘蛛和懸空的繩索一起隨風飛出了窗口,轉眼就不見了。如果給這些運載工具裝上方向盤,讓乘客可以自由降落,那該多好啊!但小傢伙的命運現在掌握在風的手裡:它們要在哪兒降落呢?幾百碼外?幾千碼外?一路順風吧!到此,離鄉的問題徹底解決了。
路旁的垃圾堆里長著一種像葫蘆一樣的植物,我們叫它「噴瓜」,果實的大小和椰棗差不多,是一種味道較苦,皮比較粗糙,像小黃瓜一樣的果實。當它成熟后,果肉就會轉化為汁液之類的東西,它們的種子就會漂浮在這種汁液之中。隨著果實的逐漸成熟,彈性果皮會逐漸產生壓力,在這種壓力的影響下,漿質的果肉被全部擠壓到瓜蒂上,瓜蒂則慢慢地受到擠壓而鼓脹,開始還只像個塞子,現在卻裂開了口子,口子一開,這種夾雜著種子的果肉便猛烈地噴射出來,好似子彈出膛,又似炮彈噴射一樣。如果你不了解它的特性,當你在烈日當空的時候去主動搖晃那些掛滿了黃色果實的植物的時候,一聲猛烈的炮響伴隨著劈頭蓋臉砸來的果肉彈雨一定會讓你吃驚不小。其實,鳳仙花的果實成熟的時候,隨便一碰也會爆裂開來形成五個肉質的果莢,這個果莢可以捲起併產生極強的爆發力,將種子向遠處發射出去。Empatiens是鳳仙花的生物學名,也就是果實突然爆裂的意思,果實成熟后的確是一觸即發的狀態。其實,在林子里潮濕的陰暗之處還生長著另外一種鳳仙花屬植物,出於同樣的原因它也有一個非常富有表現力和形象的名稱——「別碰我」寶石草。三色的果實成熟後會直接脹開,形成三個果莢,每個都會彎成船的樣子,兩排種子鑲嵌在船的中央,當果莢乾枯後邊緣就會皺起產生壓力從而將種子爆射而出。
我們還是說說園蛛吧。渺小的蜘蛛為了捕獵,會在相鄰的兩棵灌木之間布上一張像捕鳥網一樣的垂直大網。我們這兒最吸引人的是漂亮的條紋園蛛,它身上布滿黃色、黑色、銀白色的條紋。它的巢尤其讓人驚訝:一個梨狀的緞面袋子,袋子上部有一個凹陷的入口,入口處還被蓋上了同樣質地的蓋子。
我將另一家子裝在一個帶蓋的大盒子里,並且帶回家放置在用來觀察動物的小桌子上,離那兒兩步遠的地方,有一扇敞開的窗戶。
據說南美洲的印第安人用葡萄等植物的枝條編成旅行吊蘭,乘著它凌空飛躍了科迪勒拉山系的深淵。小蜘蛛們在空中穿行靠的是一種細不可見的蛛絲,不過光有這蛛絲九_九_藏_書還不夠,還需要一股可以憑藉的微風。現在在我的書房到門窗之間就有一股微風,因為門和窗都是敞開的,所以才有風路過,風輕柔得讓我幾乎感覺不到,只是看到煙斗里燃出的輕煙盤卷著向著窗的方向飄去,這才發現了風的存在。冷空氣從門外擠進了屋,暖空氣卻從窗口逃到了外邊。就是空氣這種流動的力量造就了風,它吹動了蛛絲,也是蜘蛛們得以起程的契機。於是我將屋門和窗口都關上了,斷絕了風的來路,又揮舞著尺子在窗口和桌子之間舞弄一番,將所有的通道掃蕩乾淨。然後,在一片寂靜的氛圍中,起程之路已經斷了。氣流不復存在,橋樑也已經垮塌飄開,它們無法離開了。然而只是一瞬以後,遷居的工作又恢復了,但是這次的去向卻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的。熱辣的陽光從窗口透射進來照射在地板上。在陽光照射的地方空氣會比別的地方溫暖,因而也會產生細微的上升氣流,這樣的話蛛絲就會隨著這些氣流上升到天花板上。它們果真向這個不可思議的地方爬去。但經歷了窗口大逃亡以後,這支隊伍的成員已經減少了很多,實驗不能再繼續下去了。我們必須再尋找一些成員,重新開始。第二天,我在同一株絲蘭花上發現了第二個家庭,它的成員數量和第一個家庭差不多,我把它們採集下來帶回家,然後做好了與昨天一樣的準備工作。蜘蛛部隊先在自己的地盤上那根枝條和桌子邊緣之間織起一張同樣邊緣部分參差不齊的網。五六百隻小蟲在這工作間的各個角落忙碌著,做著離鄉前的準備工作。同時,我將房間每一個入口都關上了,不讓屋裡有一點點風。我腳邊有一隻已經點燃的火爐。我把手放在蜘蛛網的齊平位置,感覺不到火爐的溫度。但這微弱的火力可以形成一股上升的氣流,把蛛絲吹直、上升。首先我需要檢測氣流的流向與力量,我用蒲公英的絨毛作這個試驗。絨毛從火爐上方,與桌子齊平的位置開始上升,大多數飄到了天花板上。我想,這應該也是小蜘蛛們的上升之路,也許它們還會走得更順暢些。快看,一隻蜘蛛開始向上爬去,我們看不到是什麼在支持著它,只看見它抖動著八條腿做出攀爬的動作。其他蜘蛛也開始做出同樣的動作,有時走其他的路,有時走同一條路,追隨者越來越多。如果不了解實際情況的人看見這樣的奇怪現象,肯定會大吃一驚。沒多久,大部分蜘蛛已經緊緊地貼在天花板上;但有一些爬到一定高度后,就停止不前了,甚至掉到了地上。它們不甘心落到後面,所以還在拚命向上爬,但越掙扎,就會落得越快。它們在空中不停飄蕩著,但都是白費工夫,不僅沒有前進,反而還在後退。這個道理也很容易明白:蛛絲沒有連接到高處的平台,只能在空中飄蕩著。但只要絲有足夠的長度,就算尾端沒有固定,它也能承受小蜘蛛的重量。不過蜘蛛爬得越高,蛛絲的飄浮力就越小,最終當蛛絲的上升浮力與它承受的重量一致時,儘管小蜘蛛還在向上爬,但卻無法移動了。當浮力越來越小,蜘蛛就會滑落下去,最終和落下的蛛絲一起落回到枝條上。不過它們馬上就會有新一輪的攀登,有的繼續吐絲,有的直接攀爬其他蜘蛛吐出來的絲,一般情況下,它們都會到達天花板。這之間的距離有十二英尺。小蜘蛛雖然沒有吃食,但它們生產的第一件絲織品竟然用了十二英尺的絲。而這個造絲者和它的紡織品竟然出自一顆無足輕重的卵粒。這些絲織品是多麼的精細,我們在太https://read.99csw.com陽光的照射下都無法看到它。
一言以蔽之,蜘蛛離鄉的方法基本一樣。但我還是對其中兩隻母蜘蛛失望了,我當初是多麼欣賞它們編織卵袋的手藝啊!我精心餵養它們,但離鄉的情景卻讓我非常失望。我怎樣才能再次看到十字園蛛給我留下的那種壯觀場面呢?我一定會找到的,也許就在我忽略過的更平凡的蜘蛛中!
與它們不同的種子,尤其是菊科類的種子,都有自己的航天裝置——頂絨、羽毛、飛輪等,這些裝備會幫助它們飛上天空,飛向遠方,就像大家最熟悉的蒲公英的種子一樣,種子上有一簇絨毛,如果周圍有空氣流動,種子就會飛起來,在空中飄飄蕩蕩。翼瓣的功效僅次於絨毛,它也可以憑藉風力播種。黃色桂竹香種子的薄膜狀邊緣像極薄的鱗片一樣,它可以幫助種子飛到各處:建築物高高的屋頂上,懸崖峭壁上,老舊房屋的裂縫中,只要一點腐殖土就可以讓它們生根發芽。這些腐殖土是由之前已經腐爛的苔蘚變成的。一些樹木的果實遇到狂風暴雨,才會被散播出去,奔向遠方。
紡絲大蜘蛛的場面也非常乏味,讓我非常失望。但它們做出的卵袋也非常漂亮,僅次於環帶園蛛。卵袋是鈍狀的圓錐形,上面有星形圖案。它比環帶園蛛的氣球更結實更厚,所以更加需要一次猛烈的爆裂。它裂開的部位是離蓋邊不遠的側面,它的爆裂也需要七月的酷熱天氣。它的原理也是空氣受熱后產生了膨脹現象。因為我們也發現一些填充卵袋的絲狀絨絮跑了出來。這裏的家庭成員全部爬了出來,而且並沒有先蛻皮,這或者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空間,不能完成精細周密的蛻皮過程。它們的圓錐形卵袋比氣球卵袋小很多,如果再擠在裏面蛻皮,也許會把自己的腿扭斷。所以,它們在旁邊的樹枝旁住了下來,一起吐絲,織出一個帶有網眼的帳篷,這是它們要居住一周左右的臨時住處。它們就在這裏蛻了皮,蛻下的皮堆在住所下面。蛻完皮的小傢伙在上面盪著鞦韆,鍛煉身體。等身體強壯以後,它們就出發了。它們也是幾個幾個,一批一批地出發,每個動作都是那麼小心翼翼。沒有誰盪起蛛絲作飛行冒險,所有過程都是按部就班完成的。小蜘蛛都吊在蛛絲下面,大概九英寸到十英寸的距離。一陣微風就可以把它們吹得人仰馬翻,甚至撞上周圍的枝條。它們總是這樣粘到一個物體,就垂下一段新的蛛絲,然後繼續擺動,讓自己飄到另一個地方去。它們就是這樣開始了自己的旅行,到處走走,到處看看,最後找到自己喜歡的地方住下來。但如果風太大了,它們就失去了這悠閑的旅行,鐘擺式的線路被中斷了,它們就會一下子被吹到遠方。
我在另一個條紋園蛛家族找到了答案。五月初的時候,我在圍欄內的絲蘭花下發現了這個家族,在絲蘭花的劍鋒形綠葉上聚集著兩家小蜘蛛。這些剛出生的小傢伙是暗黃色的,而且臀部有一個三角形的黑色斑點。後來它們的背上又出現了三個白十字,這時我才知道它們是十字園蛛(或稱王冠蛛)。
以上給我們提供首批離鄉之路資料的蜘蛛,是身上有三個白十字的園蛛,它們的育兒方法還不算太複雜,它們只為卵準備了一個絲質的球狀外殼。但環帶園蛛的氣球卻複雜得多,我希望這些氣球卵袋能豐富我的實驗成果。
但事實上,我猜錯了,這次開裂並不是精心設計的結果,而是一種極不規則的開裂。經過陽光的暴晒,緞料的某個地方突然裂開了,就像熟透的石榴一樣。從這read.99csw.com樣的情況來看,由於裏面的空氣在暴晒下膨脹,導致了最後的崩裂。我們可以看到,緞料的裂口都是朝外翻開的,而且有些黃褐色的絨毛散落在裂口處,這就是內部壓力的痕迹。環帶園蛛的氣球就是一顆炸彈,會在炙烤下突然爆裂,讓住客們獲得自由。獲得自由的住客們,在鼓出來的破絮周圍轉來轉去。這樣的炸彈必須處於三伏天的熱浪里才能爆炸。所以在我書房恆溫的環境里,大部分氣球依然緊閉;除非有我的幫忙,幼蛛才會出來。有幾隻氣球上出現了一個整齊的圓孔,這個圓孔可能是那些囚犯用牙齒慢慢咬出來的,然後一隻只地鑽了出來。但院子里迷迭香上的氣球,卻是在陽光的暴晒下,經歷了正常分娩,噴出了一股夾雜著幼蛛的淺紅絨絮;這隻是少量的家庭成員,絕大部分還留在袋子裏面。不過大門已經打開了,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隨時離開,不用再著急了。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它們必須蛻皮。因為它們不是同時蛻皮,所以離家的日期不盡相同,要持續幾天。它們通常分批離去,只在這裏留下一堆蛻下的皮。
小蜘蛛們作為走鋼絲的雜技專家,首先會爬到樹枝頂端,找到視線開闊的地方,然後將吐出的絲拋向氣流中。當空氣被太陽曬熱后,就會向上升去,蛛絲就隨著這股熱流,向上飄浮,尋找著落點。最後蛛絲斷開,帶著那位紡絲姑娘消失在遠方。
三月,是環帶園蛛卵的孵化期。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觀察環帶園蛛的巢穴內部,可以看到一些幼蛛已經離開了中部,爬到四周的絨毛上,其餘的仍然是緊密的橘黃色卵團。幼蛛並不是同一時間出現的;有時會持續一兩周的時間。這時它們還沒有穿上條紋豐富的外套。它們的腹部呈白色,準確地說是前半部分是粉白色,後半部分是暗褐色,身子的其他部分是淺黃色,但眼睛周圍卻有一圈黑色。小傢伙們通常會在柔軟的黃褐色絨毛里休息。但如果受到外界的驚擾,就會緩慢地轉轉身或者爬幾步。它們需要在出門探險前強壯自己的身體,它們會在這個裝滿精緻絲絨的產房裡慢慢發育、增強體力。它們鑽出中間的小袋后,就會鑽到這些絲絨裏面。在四個月後,進入夏天的時候,它們才會離開這裏。
雖然我們之前已經大致了解了它的巢,但我們還是要再仔細查看一下。巢的表面被一圈圈棕色的條紋環繞著,外層的包裹物既結實又防水,可以讓蜘蛛寶寶在狂風驟雨的夜晚免受寒冷的侵襲。這種黃褐色的絨線非常柔軟,這也許是世界上最柔軟的床了。在這些絨線中間掛著一個頂針形的絲質小袋,袋子上有一個可以打開的蓋子,這裏面有五百多個橘黃色的小卵。我不得不感嘆,這就是動物的果實,胚芽的外殼,是與植物的果實相似的包膜。只不過這個小袋子里裝的不是種子,而是條紋園蛛的卵寶寶。這看起來也差不多,因為卵和種子是一回事。但是這個充滿生命力的果實是怎樣裂開、怎樣散播出去的呢?成百上千的它們必須遠走他鄉,離開自己的兄弟姐妹,才能不和任何人發生衝突。那麼,嬌小的它們是怎樣到達遠方的呢?
所有的植物和動物一樣,都有屬於自己的生長過程和繁衍過程。
這個家族非常龐大。經過我的仔細觀察,這裏面一共有將近六百隻幼蛛。它們都要從一個豌豆大小的袋子里鑽出來的。要用怎樣的魔術才能讓這個小袋子容納這樣龐大的家庭呢?這幾千條腿是怎樣共同發育而又和平相處的呢?我們已經知道卵袋是由緊密的白色緞料read.99csw•com製成的,底部是圓形的扁柱體。這是一層堅實的壁壘。它的前面有個洞,洞口有個同樣質地的蓋子,那些嬌弱的小傢伙是不能穿越這裏的。這些幼蛛到底是怎樣出來的呢?注意看!蓋子周圍有一條窄窄的邊,這些邊捲起來插入卵袋開口的地方。家中平底鍋的蓋子也是靠鍋身凸起的邊緣才能卡在鍋口上。但在園蛛這裏,蓋邊並沒有緊緊地貼在開口處,而是卵袋或巢身是一個整體。孵化期的時候,這個圓蓋就會脫離卵袋,升上去,讓幼蛛通過。假如這個邊緣並不是固定的,只是插|進了巢身,或者這一家子是同時出生的話,我們應該會認為這扇大門是由裏面的住客打開的——一起用背部推開門。我們繼續用平底鍋舉例:當平底鍋里的東西煮沸以後,就會沖開蓋子冒出來。但卵袋和蓋子看似已經融為一體了,而且蜘蛛是一小批一小批孵化出來的,它們沒有足夠的力氣。所以我認為這裏面一定有可以自動爆裂的裝置,同植物莢果的爆裂類似,不用小蜘蛛使一點勁兒。金魚草的果實成熟時會打開三個窗口;海綠屬植物的果實會像打開的懷錶一樣,裂為兩片;石竹的果實會裂開一些果瓣,在頂上打開一扇星形天窗。所有包裹著種子的莢殼都有開鎖裝置,陽光就是它們正常運轉的動力;環帶園蛛的卵袋,和那些乾果一樣,也有一套爆裂開關。當小蜘蛛還沒有孵化出來的時候,門就會緊緊關閉;當小傢伙們擁擠不堪,想要出門的時候,門就會自己打開。六月和七月不僅是蟬最喜歡的季節,也是小蜘蛛最喜歡的季節,它們到了這時,會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想要出門了。對它們來說,根本不能自己穿越氣球那層厚厚的外殼。看來,又要自動開裂了。但會從哪裡裂開呢?我突然覺得,它會沿著蓋子的邊沿裂開。
但如果這一切發生在野外露天的環境里,又會怎樣呢?答案也很容易猜到。
或許人們會認為它是在空中漫步,好像一隻被束縛住腳的小鳥仍努力地向前飛。但是這件事的表面卻帶有非常大的欺騙性。它們是不可能飛翔的,蜘蛛一定在我們沒觀察到的方位搭建了一座空中橋樑,雖然我看不到這座橋樑,但是我卻可以摧毀它,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拿著一把尺子在蜘蛛和窗戶之間的空間劈過,果然一舉奏效。細小的蟲子不再向前移動了。它們掉下去了,看不見的橋樑被我摧毀了。我的小兒子保羅是我的幫手,他見證了這一時刻,猶如魔杖般神奇的一揮讓他大吃一驚。即便是他那樣靈動年輕的眼睛也沒能發現蜘蛛腳下的支撐物,但是蜘蛛身後的蛛絲卻清晰可見。這其實很好解釋。每一隻蜘蛛會邊走邊放出一根自己的保險帶,這根保險帶會讓蜘蛛在橋樑斷裂的情況下不至於有高空摔落的危險。因此蜘蛛身後的蛛絲是雙股的,但是它身前的蛛絲卻還是單股,因此我們難以覺察。顯然這座橋樑並不是蟲子們自己搭建的,它們只是做好了橋樑的材料,當風吹起的時候柔軟的絲橋便隨風而起,由於蛛絲十分輕巧幾乎毫無重量,因此哪怕是很輕柔的微風也會將它們吹動。即使那只是你隨口呼出的一口氣,這根蛛絲也會被吹起,當它碰到任何一件物體的時候就會粘在上面,形成橋樑。這時候,蜘蛛就能出發了。
昆蟲和植物一樣,有時也會擁有這樣的遠行裝置,這是它們開枝散葉的工具,這些工具可以幫助這些大家庭迅速向野外擴張自己的勢力,每個家庭成員都可以自居一處,不傷害其他鄰居。它們的遠行裝置比蒲公英的絨毛和噴瓜的彈射等植物的遠行方式先進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