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刀直入地問
單刀直入地問（2）
用手機給張漾發了一個短消息，告訴他我想他想到心都疼了。原諒我用這麼文縐縐的語言，因為我這的的確確是有感而發。發完這個短消息后，我回到了家裡，老太婆又糾集了一大幫人在我家打麻將，我從客廳里繞回我的房間，沒有人一個注意到我。
他朝我勾了勾手指，我像孩子手中彈出的玻璃球于瞬間沖入他的懷裡，抱住他我就再也不願意放手，管他天崩，管他地裂，管他天崩地裂。
單刀直入地問（1）
我把圓珠筆含在嘴裏，像含香煙一樣，滿意地看著我並不漂亮的字。
「張漾！」我伸出手拉住他，「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你？」
我感覺到張漾的淚水，在冰冷的冬夜，熱熱地流到我的手背上。
而那晚，我整晚都和張漾在一起，我對酒吧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我把手機關了，門反鎖了，燈熄了，黑暗中我們彼此的探索讓我像火山一樣地爆發，又熄滅，從希望到絕望，從絕望到重生，周而復始，不知疲倦。
「好的好的。」我像哄幼兒園的孩子一樣拍著他的背，「我再也不跟別人在一起，我保證。」
「被你害，就算是害死，我也是含笑九泉。」
我沒出息地害怕，怕是一場夢。
我在凌晨三點的時候回到了家裡。
怪不得！
「也許這事會害了你。」
我去藥店買了一張藍色的紙片，據說可以測試結果。我躲在衛生間里，看著那一片藍色中的紅色標記慢慢凸現，微笑。
我把嘴裏的水吐掉，清晰地答：「是。」
張漾指指外面。
「我當然要睡。」我拍拍肚子說，「我現在要好好保養。」
他哈了哈氣：「真冷，我站半天了，才把你敲醒。」
「能見的時候自然會見。這些錢你拿著，我就這麼多，不夠你自己想辦法，要是借的話我下個月拿了零花錢替你還。」他說完這話，把口袋裡所有的錢都掏出來，扔到床單上。酷酷地轉身，熟門熟路地翻出窗戶，不見了。
我先熟門熟路地爬上了房頂，張漾緊跟著我上來。他有些奇怪地問我說：「你怎麼找到這裏的，我從來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
因為好多天了，發完那條短消息后，我一直沒有理他。我願意他早些明白，這隻是一個陰謀，他早日脫離苦海，我心中的罪惡感會少一些。
我的心撕心裂肺地疼起來。
「那有什麼呢？」我勸他，https://read.99csw.com「我爸媽一起拋棄了我，去了國外。」
「我家大，我爸媽晚上都呆他們自己房間不會出來。你先在我家樓道等著，等我先回家，安全的時候我發簡訊給你，開門讓你溜進來。然後明天一早，你早點走，他們保管不會知道的。」
他真的在那裡。
「不，我從不主動。」他酷酷地答。
他走了后，我一個人坐在黑暗裡，月光冷冷地照著我暗紅色花紋的睡裙，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我決定要為張漾生個孩子。
那些錢，一共是三百零三十三塊。
「噓！」我回身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向他做噤聲的手勢。他攬過我的腰，開始用力地吻我。
他歪嘴笑一下，在房頂上坐下來，看遠方的天。
「我不覺得你壞。」他說，「我真的沒想到，你今天會是第一次。」
「都是你主動牽女孩的手嗎？」
「為什麼呢？」我輕聲問。
我趕緊從床上跳下來，把窗戶打開，放他進來。
我當著他的面把凌亂的頭髮散開來，用手重新整理了一下，再紮起來。
「二歲的時候，我媽媽拋棄了我，還有我爸爸，跟別的男人結婚了。」
冬天的月光下，他的表情讓我放不下，內心溫溫熱熱地起伏不定。我們就這樣牽著手，來到了我經常去的郊外的那幢廢棄的無人居住的房子。
張漾坐下一點點，把我摟緊一些些，對我說：「你聽好了，我的母親，現在就是許弋的母親，許弋和我一樣大的時候，我媽媽嫌我爸爸窮，愛上了許弋的爸爸，就離開我和我們嫁給了他。」
他推開我，用一根手指指著我說：「我只跟你說一次，弄掉他，記住，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親愛的，」我抱住他說，「讓我替你生個孩子，你放心，我有本事養活他。」
「嗨。」我伸出我的手掌在空氣中擊了一下，樣子傻得要命。
我拍拍肚子說：「我想生下他來。」
這個孤單的孩子，我發誓永遠都不要讓他再掉一滴眼淚。
他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他這麼一說，我的心就疼了，是幸福的那種疼。比真疼還讓人架不住。
「也許吧。」我說。
他有些緊張地看著我，他真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
「那就說吧。」我靠近他，感覺到他的體溫，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臉上來回地遊動，他把我的手拿下來，放在他的胸口，我彷彿觸摸到他的心跳，一hｔtｐs://ｒeaｄ.９９csw•ｃom下一下，有力地不停止地，在為我而跳動，我幸福得無以復加的時候，聽到張漾對我說：「其實，我一生下來，就是一個不幸福的孩子。」
「為什麼？」他轉過頭看我，目光如炬。
我用玻璃杯裝了一大杯水漱口。
他兩眼發直地看著我咬著橡皮筋扎頭髮的樣子，我騰出手來打他一下說：「看什麼看！」
張漾坐到我身邊，摟著我說：「你知道嗎，我一接到你短消息我就跟老師撒了個謊請假出來了，我可不能讓你心疼，你說是不是？」
她在那邊嘆息：「爸爸媽媽會儘力補償這些年欠你的。」
「好。」我低下頭說。
我有些慌不迭地接了電話。
張漾說，「應該是吧，他不管我的事的。」
「等你高考完，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說。
我溜進自己的房間，和衣躺在床上，我沒有去洗澡，我捨不得洗，我願意我的身上，留著我愛的人的味道，郊外夜晚的味道，我們一起抽過的紅雙喜的味道以及……愛情的味道。
「不去。」我說。
等我吐完，回過頭，我看到了站在門邊的張漾。
有一天，許弋來到「算了」酒吧，一個人要了十瓶啤酒，坐在那裡慢慢地喝。他並沒有說要找我，但是誰都知道，他是在用這種方式逼我出現。
「你媽媽，她究竟去了哪裡？」
他又把他的帽子戴起來了，用一種讓我害怕的語氣問我：「是不是真的？」
他上來撓我的痒痒，我嘻嘻哈哈地躲，怕外屋的人聽見，不敢出太大的聲音。張漾把嘴咧著，一副陰謀得逞的得意樣兒。就在這時，我的胃裡忽然一陣翻江倒海，我用力地推開他，疾步跑到衛生間，吐了。
「嗨。」他又戴了他的鴨舌帽，靠在牆邊，跟我打招呼。
我有氣無力地走到床邊。坐下。
「你跟我來！」我從他懷裡掙脫，拉著他的手一路往前小跑，跑了一小會兒后他停下來問我說：「喂，你要帶我去哪裡？」
正想著，手機響了。我把手機開到了靜音上面，所以沒有聲音，只有屏幕上「張漾」兩個字在不斷地閃爍。
我和許弋分手的事很快就鬧得全城皆知。
「你們死了這條心，永無可能。」
我那天腦子八成是壞了，我就是有一種要做壞事的衝動，我壓根就管不住自己，我想起許弋那個風情萬種的母親，在心裏豪情萬丈地對自己說，黎吧啦，你可九-九-藏-書真有種，你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坐到床上，拍拍身邊的床單說：「來，坐下。」
我停下我的腳步，平息我急促的呼吸，慢慢地走近他。
很快，我開始發現了我自己的不對勁。
他家在四樓，我坐在三樓和四樓和樓道間，把一條腿高高地支在樓道的欄杆上，又開始抽我的555.煙只剩下最後的一根了，我把煙盒捏碎了扔到樓梯下面，忽然想起不知道許弋這個乖孩子會不會有香煙，如果沒有，我該如果度過在他家的漫漫長夜呢。
張漾冷笑著說：「許弋的父親是個痞子，那個可憐的女人，聽說拿了一筆錢，就回農村去了。」
我在心裏驕傲地想：當然，當然。
「睡……」他想了一下后說，「你想睡哪裡睡哪裡。」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張漾說，「我只是苦於沒有地方。」
這是我對自己許下的誓言，我將為此奮不顧身。於是我在半夜三點的時候給許弋發了一條三個字的短消息：忘記我。
我問：「那許弋的媽媽呢？」
「有點。」我說，「就快趕上我了。」
我睡了半天都沒有睡著，於是我坐起身來，用圓珠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一行字：我一定要讓他幸福。
「我願意被你利用。」
我咬著煙口齒不清地說：「我在許弋樓下，等他爸媽睡著了，再溜進他家門跟他共度良宵。」
「好的。」我說，「我陪你去，你讀書，我跟兒子等你放學。」
「不要再說了。」我奮力地揚起我的臉，努力地貼近他的。他緊緊地抱住我，頭抵到我的胸前，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你敢！」張漾說。
「不可思議是吧？」張漾說，「我從沒想過，天下會有這樣子的母親，我從小學的時候就和許弋是同學，她來參加許弋的家長會，看到我的時候，眼睛都不抬一下。許弋也總是那麼假假的乖巧，什麼都爭當第一，我實在忍無可忍，我每一天都在想，如何可以讓他再也翻不了身，我承認我自己很卑鄙……」
我其實一直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沒事的。」我說，「我一定會養活他，讓他過好日子。」
我拿著電話愣了很久，這是我曾經非常盼望的事情，在他們剛剛離開的時候，我在夜裡抱著枕頭哭，那時候的我脆弱敏感，對一切的東西充滿依賴。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吧啦了。
那就讓他當我死了吧。
九*九*藏*書「那你現在呢，心情好不好？」張漾問我，一面問一面伸出手來撥弄了一下我擋住眼睛的長發。可惜事實卻不是這樣，我用鑰匙很輕易地打開了門。
我很慶幸，我那天沒有穿我的尖頭皮鞋。我把電話收起，從許弋家樓上跑下來，差不多是以百米沖剌的速度到達了那條小路。那條我熟悉的親愛的泥濘的小路，想到有我親愛的正在那裡等著我，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輕盈的鴿，耳邊呼呼的風是我無端生出的翅膀。
我是我自己，誰也沒法改變我。
他想了一下：「我一定要考上清華，吧啦，你陪我去北京嗎？我喜歡北京。」
「成。」我說。
朦朧中，我彷彿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把眼睛睜開后，我看到了他，他還是戴著那頂帥氣的鴨舌帽，不過不是在敲門，而是在敲我的窗戶。
永遠都不要。
「所以……」我顫聲說，「你的媽媽就成了許弋的媽媽？」
「好。」他點著頭問我，「你想去哪裡？」
「這裏以前是個手工作坊，後來不做了，房子就空在這裏，裏面啥也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喜歡跑這裏來，一個人在房頂坐著。」
他說：「別胡說八道。」
許弋帶著我回家，快到他家門口的時候，他回身跟我做了一個等待的手勢，上樓了。
「我寧願她去國外，在我看不到感覺不到的地方，可是你知道嗎，她就呆在這裏，卻把愛給了別的人。她可以恨我的父親，我不明白，為什麼連她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孩子，她也會恨，你說，天下有這樣的母親嗎？」
他把我的臉扳過去，看著我的眼睛說：「你這個喜歡撒謊的壞孩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閉上眼睛，不答他。
發完后，我把手機扔到一旁，倒頭睡著了。
這個念頭一開始從我心裏冒出來后我就再也無法將它按捺下去。我用了很多的時間來考慮我將為此付出的代價，比如退學，比如被萬眾唾棄，比如成為某小報或電視台的反面女主角……但其實這些考慮都是白費心機，因為我心裏清楚，我是一個瘋狂且執著的人，為了這個念頭，我還是那句話，我可以不顧一切。
「吧啦。」張漾在我耳邊說，「我發現，我真的有些愛上你了。」
「哎，」我說，「這種事還是不要提的好，彆扭。」
「吧啦，吧啦。」他說，「我愛上你，我現在不能允許你和別人在一起，絕不允許！」
但他並不能體會我read.99csw.com的良苦用心，那晚，據說他喝得爛醉如泥，他的媽媽和他的爸爸一起來酒吧拖走了他。他不肯，摔壞了所有的啤酒瓶，大聲地喊著我的名字，手抓著酒吧的門久久不願意鬆開。
「乖。」他伸出手，快速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長發，短促地說：「我要回學校上課去了，咱們隨時簡訊聯繫。」
「對不起。」我說，「我睡著了。」
我沒理，索性關了機，在張漾的身邊坐下：「說吧，想跟我聊一些什麼？」
我以為我和老太婆會有場惡戰，比如她把門反鎖了，比如我怎麼敲也敲不開，比如她把我房間的窗戶也關上了，我沒辦法從窗口跳進去。那麼我就可以扯開嗓門大喊大叫或是用門邊的垃圾桶來擂門。因為我的精神實在是太好了，我毫無困意，就想鬧騰點事情出來。
他說：「我再問你一次，是不是真的？」
我忽然想起來：「對了，我今晚打電話給你，是你爸爸接的。」
「你在哪裡？」他問我。
他走過來，捏著我的下巴說：「你去給我弄掉他。」
媽媽就在這時候打來電話，她說她已經辦好了所有的手續，會接我出去。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挺壞的？」他開門見山。
我乖乖地答：「我愛你，張漾，你對我充滿誘惑，從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愛上你了。」
「來老地方，我在那裡等你。」張漾說完，把電話掛了。
「吧啦，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你是第一個讓我有傾訴慾望的女生。」
一個很不吉利的數字。
「你後悔嗎？」他問我。
我把手機拿出來看，關到靜音的手機有十個未接電話，都是許弋的，還有一個簡訊：「你去哪裡了，我想馬上見到你，你快來，好不好？」
「你與眾不同。」張漾說，「要知道，我一開始只是想利用你。」
永遠不要。
「走，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我牽住他的手一路往前跑，跑到一半的時候，他放開，反過來握住我的，調皮地笑著說：「這樣我習慣些。」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把自己放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單刀直入地問（3）
我說：「放心吧，現在只要是天不塌下來，外面的人都不會理的。」
「大白天地睡覺，我真服了你。」他說。
清晨六點的時候我奇怪地醒來，習慣性地看手機，上面有許弋的回言，他說：我愛你一生，吧啦。
「那我睡哪裡？」我單刀直入地問。
「當然不。」我笑著說。
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