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搖搖頭，「我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你失敗。到時候你會莫名其妙地背上一身債務，再也無法解脫。你還這麼年輕，不要為了一件事情就把自己陷死在裏面。我以前……」

何夕沒有落座的意思，「老師。」他低聲開口說，「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我想自己出書。」

何夕默不作聲地看著夏群芳忙碌地收拾著飯桌，他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開口。

何夕驚詫地看著劉青，印象中老師從來都是溫文有禮並且拘泥小節的，不知道這種賴皮話何以從他口中冒出來。

「25380，自己做個乘法就行了嘛。」何夕沒好氣地說，他急著要走。

「我借錢給你。」老康很乾脆地說，「我覺得它是正確的，雖然我並沒有看懂多少。」

門鈴突然響了，劉青走出去開門。讓何夕想不到的是進門的人他居然認得，那是老康。老read.99csw.com康提著一個漂亮的盒子，看來他是來探訪劉青的。

劉青有點忙亂地將桌面上的資料朝旁邊抹去，但是何夕還是看到了幾個字：考研指南。何夕的眼神讓劉青有些訕訕然，他輕聲說，「是幫朋友的忙。你先坐吧。」

劉青突然說：「這樣，如果你要借錢給何夕必須答應我一條，不準寫借據。」

老康撓頭，然後咧了咧嘴，「暫時沒看出來。」他緊跟上一句，「但是它看上去很美。」老康突然笑了，因為他無意中說了個王朔的小說名，眼下正流行。「不過我說借錢是算數的。」

何夕從包里拿出幾頁簡介遞給老康。老康的目光飛快地在紙頁上滑動著，口裡念念有詞。他的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展，整個人都彷彿沉浸到了那幾頁紙里。過了好半天他才抬起頭來，目https://read.99csw.com光有些發獃地看著何夕，「證明很精彩，簡直像是音樂。」

「老師。」何夕說，「你有客人來我就不耽擱了。我借錢的事……」

夏群芳沉默地坐著，雙手拽著油膩的圍裙邊用力絞著。過了半晌她走進裡屋，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之後她拿著一張存摺出來說：「這是廠里買斷工齡的錢。說了很久了，半個月前才發下來。一年九百四，我二十七年的工齡就是這個摺子。你拿去辦事吧。」她想說什麼但沒有出聲，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低聲補充說：「給人家說說看能不能遲幾個月交錢，現在取算活期，可惜了。」

「那不行。」何夕首先反對。

……

在場的人里只有我不吃驚，因為我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夏群芳眼巴巴地看著何夕手裡那本紅皮摺子，雙手繼續絞著圍裙的邊，「九*九*藏*書我想再看看總數是多少。」

「那你是不打算借給我了？」何夕語氣平靜地問。

「非要寫的話就把借方寫成我的名字，我來簽字。如果你們不照著我的話做的話就不要再叫我老師了。」劉青的話已經沒有了商量的餘地。

老康的眼裡閃過一個亮點，他插話道：「能不能讓我看看。一點點就行。」

何夕接過摺子，看也沒看便朝外走，「人家要先見錢。」

劉青啞然失笑，「誰也沒說它是錯的。問題在於這套理論有什麼用，你能看出來嗎？」

劉青自然不明白其中的曲折，他興奮得彷彿年輕了幾歲，四下里找杯子泡茶。老康攔住他說不用了，都不是外人。何夕在一旁沉默地看著這一切，他看得出這個老康當年必定是劉青教授深愛的弟子。

何夕一聲不吭地站著，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劉青嘆口氣說：「我知道你想把微連read.99csw.com續理論出書，但是，」他稍頓一下，「沒有人會感興趣的。你收不回一分錢。」

「我曉得了。你走吧。」夏群芳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她也覺得自己太啰嗦了。

劉青沒有顯出意外，似乎早知道會有這事。過了幾分鐘他走回桌前整理著先前弄亂的資料，臉上露出自嘲的神情，「其實我兩年前就在幫人編這種書了。編一章兩千塊，都署別人的名字，並不是人家不讓我署這個名，是我自己不同意。我一直不願意讓你們知道我在做這事。」

何夕一怔，他記得老康是計算機公司的老闆。老康了解地笑了笑說：「我是數學系畢業的，想不到會這麼巧，這麼說我算起來還是你的同門師兄。」他促狹地眨眨眼，「怎麼樣，知道孔融讓梨的故事吧。」

夏群芳的輕快動作立時停下來，「借錢？出書？」她緩緩坐到凳子上，過了半晌才問，「你要ｒｅad•９9ｃsw•ｃom借多少？」

「出版社說至少要好幾萬。」何夕的語氣很低，「不過是暫時的，書銷出去就能還債了。」

劉青正想介紹，而何夕和老康已經在面色凝重地握手了。「原來你們認識。」劉青高興地搓著手，「這可好。我早有安排你們結識的想法了，在我的學生里你們倆可是最讓我得意的。」

「等等——」夏群芳突然喊了聲。

劉青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盯著何夕的臉，目光里充滿惋惜，「你還是聽我的話，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吧。借錢出這樣的理論專著是沒有出路的。」他轉頭對老康解釋道：「何夕提出了一套新穎的數學理論，他想出書。」

「媽。你能不能幫我借點錢。」何夕突然說，「我要出書。」

何夕淡淡地笑了，他喜歡老康的比喻。其實正是這種彷彿離題萬里的比喻才恰恰表明老康是個內行。

何夕奇怪地回頭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