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嗤之以鼻：「去你的吧！編這種瞎話哄誰呢？你是電腦高手，手機會中病毒？」

警察？歐陽卓心裏暗暗嘀咕，抬手按下門框邊的監控器，門板上頓時出現了走廊內的影像。果然是兩名身著警服的年輕人，一高一矮，一左一右站在走廊里。

「是，是，主人，可是安琪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腳。」機器人僵硬地邁著步子向前走了兩步，然後又退了一步，體內「咔咔」作響。

家裡的智能電器全是並聯的，安琪也感染了病毒！歐陽卓不敢再靠近，轉過身三步並作兩步奔到了卧室外。探頭一看，還好，那部小巧的筆記本計算機安靜地待在書桌上，沒有什麼異樣。這部計算機是LEN系列中功能最強大的，外觀看上去比較老舊，實際上浮點運算速度達到了每秒鐘5.36千萬億次，幾乎相當於一部袖珍型超級計算機了。再說這部計算機的防火軟體是他親自編寫的，比市面上那些號稱固若金湯的破爛玩意兒要強悍得多。

安琪渾身一震，睜開了雙眼：「主人，您在叫安琪嗎？」

歐陽卓迅速查看了另外幾篇報道，但內容都大同小異，沒有提到什麼三角戀之類的事。歐陽卓有點不甘心，又在搜索欄中輸入了「日本計算機專家、山口岸」，希望能得到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

「主人，安琪好像出了問題。」歐陽卓隨著聲音轉過頭，卻發現機器人安琪正站在客廳邊，眼睛里閃爍著紅光，兩隻手臂極不自然地上下擺動著，脖頸也不停地轉來轉去，「主人，安琪的手腳，不受控制了。」

怎麼回事？歐陽卓拿起手機，說道：「登錄互聯網，恢復搜索頁面。」但手機沒有任何反應，像是自動關機了。

剛剛走出兩步，手機突然又亮了，幾張全息屏先後出現在歐陽卓左右。兩張是圖片廣告，一張在播放好萊塢電影，還有一張全息屏里是一個身材妖嬈的年輕女孩，雙手撫弄著僅僅裹了一條蕾絲的胸部，紅唇輕啟，嗲聲嗲氣地呼喚著：「哥哥，來嘛哥哥！我們這裡有女人，有男人，還有機器人，你懂的。」

「我來幫你，不要動！」歐陽卓跳起身跑到安琪身後，伸出手點向她腦後的中樞控制面板。「主人，不要過來！」安琪的腦袋忽然轉了180度，正對著歐陽卓，同時她右臂的肩關節反轉，攥起拳頭，平平地砸向歐陽卓的九_九_藏_書面頰。歐陽卓急忙一矮身，避開了這一擊。

歐陽卓連忙過去打開了房門，一個小個頭兒青年一步就跨了進來，直著嗓子叫道：「你小子怎麼搞的？不是說好了去接你老媽的嗎？打你電話也不通，害得老子白等了那麼久。這都幾點了？到底還去不去了？」別看他身材瘦小，卻有著一副天生的大嗓門。

其中一張照片讓歐陽卓感到了一陣心酸，人行道上有一大攤刺目的鮮血，血泊中的女孩還穿著睡衣，幾乎分辨不出本來面目。歐陽卓勉強壓下胸中的陣痛和不斷涌動的煩躁，滾動畫面仔細閱讀報道。

「想贏還不容易，以後跟我混，保你天天賺。」

小馬沉下了臉，騰地站起身來，怒道：「直說吧，你到底幫還是不幫？」歐陽卓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朋友：「你是認真的？」小馬重重地點了點頭。

小馬不滿地哼了一聲：「那是因為你天賦高，你是計算機天才。你看我玩『真實視界』都扔進去多少錢了？無論是個人戰還是團戰，一打就輸，早植入晶元，估計也能像你一樣賺得缽盈盆滿。」

歐陽卓領著小馬走進客廳，隨手指指丟在茶几上的手機：「你自己看吧，小心別嚇著。」小馬一把抓起了手機，滿含不屑地哼了一聲：「切，你以為我是嚇大的？」

好像成功了。歐陽卓放下計算機，走到安琪身邊，圍著她轉了一圈，安琪仍然一動不動。歐陽卓舉起手臂在安琪臉頰前打了個響指，呼喚道：「安琪，安琪，你在嗎？」

歐陽卓蜷縮在沙發里，愣愣地想著心事。慧子會自殺？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歐陽卓聽慧子提過她和男朋友之間的事，她男朋友叫山口什麼來著？山口洋介？山口小太郎？歐陽卓已經記不清了。

「揍你？安琪是不能毆打主人的，安琪的職責是照顧和保護主人。」安琪左右看看，又側過腦袋看著歐陽卓，「對不起！讓主人受驚了！可是，安琪不記得發生了什麼。安琪剛剛在廚房準備食材，是什麼時候來到客廳的？安琪的記憶庫出故障了。」

「我沒事，你也很好，你的記憶庫沒問題。」歐陽卓大度地擺了擺手。看來強行輸入防火代碼洗掉了安琪剛剛的記憶，不過她總算恢復了正常，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你等一下，先不要動！」歐陽卓轉頭沖安琪吼了一嗓子read.99csw.com，衝進卧室一把抓起了計算機，「我馬上就把你修好。」

歐陽卓定了定神，正打算閱讀下面的內容，全息屏忽然閃了兩下，然後驟然消失，手機也恢復了先前的半透明狀態。

報道中說：綾瀨慧子是日本著名計算機研究專家山口岸的女朋友，其男友已於昨晚自殺，據說死因是兩人感情破裂導致的悲觀厭世。慧子小姐驚聞男友死訊，悲傷過度，再加上深深的自責，最終留下一封遺書後，也以與男友同樣的方式告別了人世。

一分鐘后，安琪閉上雙眼，手臂軟軟地垂落下來，站在原地不動了。

「什麼？」歐陽卓把剛端起來的茶杯又放回茶几，「拿來我看看。」

「真的，現在還沒弄好呢。」

小馬喪氣地低下了頭，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似的：「她就是不同意嘛，要不我幹嗎找你幫忙？」

「登錄互聯網，打開百度搜索。」發了一陣呆，歐陽卓又拿起了手機，手機屏幕點亮了，將一張小巧的全息屏投射到了歐陽卓面前。

現在的智能手機已經將輕巧化和多功能化做到了極致，只有成年人掌心大小，半透明的一個小玩意兒，卻濃縮了家用計算機的絕大部分功能。可以裝在口袋裡，也可以像腕表一樣佩戴在手腕上，還有些年輕人喜歡像佩戴徽章一樣把手機別在胸前。也許不久之後，普通的家用計算機就會被智能手機徹底淘汰掉。不過，像工作性質與計算機密切相關的人——比如歐陽卓，還是離不開計算機的，因為他們需要計算機更為強大的運算功能。

小馬把手機拋給歐陽卓，歐陽卓接過一看，果然，撥號、登錄互聯網、GPS、收放全息屏……操作平滑流暢，一切正常。可是歐陽卓記得非常清楚，剛剛他強制關閉了手機，什麼時候又自動開機了？

但結果出乎意料，安琪的核心固件並沒有損壞，它是正常的。歐陽卓詫異地抬起頭，看著仍在手舞足蹈的機器人。

山口岸，男，33歲，智能信息學博士，畢業於京都大學，日本著名計算機研究專家，現任日本青山計算機研究中心主管，主要負責超級計算機深空……深空？歐陽卓愣住了，昨晚慧子提到的就是這兩個字。

看來確實沒事了。歐陽卓又繞著安琪轉了一圈：「剛剛你可把我嚇壞了，渾身亂抖，還舉起手臂要揍我。」

「咣咣咣」，read.99csw.com外面有人在大力地拍打著入戶門，「阿卓，歐陽卓，你在家嗎？」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大喊大叫。

「好吧好吧，我信你就是。」嘴裏雖然這麼說，小馬臉上仍是一副將信將疑的表情，「不說這些了，接下來你有什麼安排？」

小馬笑嘻嘻地湊到歐陽卓身邊，舉起右手做了個數鈔票的動作：「說真的，阿卓，我打算去做微晶元植入。我家裡那位你也知道，防我跟防賊似的，我多花一分錢她都要盯著，這次你真得幫幫我。」

矮個兒警察點點頭，轉向歐陽卓，冷冷地說：「你被捕了。」

這次的搜索結果很多，足有上百條，還配有多幅圖片，看來慧子的男朋友是個名氣很大的傢伙。歐陽卓隨手點開其中一條，粗略看了一遍。

「安排？什麼安排？」歐陽卓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看完了報道，歐陽卓卻更加迷糊了。他記得很清楚，昨晚慧子還提到山口給她發了一條莫名其妙的信息，他們倆還因為這個差點兒闖關失敗。信息確實莫名其妙，只有兩個字——深空。不過當時慧子沒有提到山口的名字，難道說他們已經分手了？慧子有了新男友？

機器人安琪見來了客人，殷勤地端上了兩杯熱茶，然後又默默地退了下去。小馬一屁股坐進沙發里，拿著手機翻過來掉過去地看，忽然抬起頭怒罵了一句：「你小子騙誰呢？這手機壓根兒就沒毛病。」

以前從沒碰到過這種情況，這部手機剛用了不到一年，應該不會突然壞掉。歐陽卓撓撓頭皮，滿心疑惑地站起身，猶豫著是不是應該把手機連上卧室里的計算機，看看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對不起！主人，對不起！安琪的手腳出了故障。」安琪的另一手也轉到了身後，不住地胡亂揮舞著。她的話語中夾雜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金屬顫音，聽上去就像一台不間斷運行了幾十年的洗衣機。

這部LEN計算機沒問題，試試自己的防火軟體吧，但願不會破壞安琪的核心固件。歐陽卓心裏默默念叨著，再次輸入安琪的核心編碼，建立了鏈接。

小馬半信半疑地看了歐陽卓一眼：「在哪兒呢？我看看。」

慧子性情開朗活潑，不是那種容易想不開的女孩子，她會因為山口去自殺？歐陽卓感覺難以相信。

現在的計算機病毒種類繁多，五花八門，而且破壞力也越來越強，九_九_藏_書但歐陽卓很少見到能夠影響到家用機器人的病毒。為了保證機器人不受病毒的影響，進一步保證客戶的安全性，家用機器人出廠前都經過了嚴格的防毒處理，甚至某些型號的機器人還有其獨立的操作系統。

智能手機功能畢竟不夠強大，無法破解病毒代碼，看來只能用最後那一招了。「指紋鎖定，強制關機。」歐陽卓把右手拇指按在手機屏上，周圍的全息屏驟然消失，各種雜訊也戛然而止。他丟掉手機，再次坐倒在沙發里，感覺頭昏腦漲。

深空？怪不得他對這兩個字有印象，原來是一台超級計算機的名字。以前歐陽卓看過一篇簡訊，羅列了世界上很多著名的超級計算機，「深空」是其中存儲量最大的，其運算速度也排到了第三位，僅次於美國橡樹嶺國家實驗室的「新美洲虎」和德國尤里希研究中心的「尤金-X」。

「有人和你一起？」

小馬靠在沙發里，滿不在乎地蹺起了二郎腿：「我說你小子別在那兒裝神弄鬼了，忘了就忘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你騙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沒有，不會是伯母想搞突擊檢查吧？」

奇怪！昨天還一切正常，怎麼突然就全亂了套？歐陽卓又看了一眼安琪，一時想不明白她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機器人上前兩步，又後退一步，兩臂扭曲，全身哆哆嗦嗦，就像一個抽風的精神病人，又彷彿是在跳一種奇怪的機器人舞蹈。

「哎呀，哎呀！」歐陽卓拍了拍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早上老媽打電話過來，說今天來不了了，後來我的手機莫名其妙中了病毒，一著急就把聯繫你的事給忘了。」

他是歐陽卓的鐵哥們兒小馬。原本歐陽卓和他說好了一起去機場接媽媽，結果煩心事一樁接著一樁，就把這事全給拋在了腦後。

「你們有什麼事？」猶豫片刻，歐陽卓還是拉開了房門。

歐陽卓打開計算機，開啟固件掃描，飛快地輸入了安琪的核心晶元編碼，他要用這部計算機來查看病毒對安琪造成了什麼影響。

「篤篤篤」，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歐陽卓和小馬同時一愣。

手機中病毒了？歐陽卓提高嗓音，接連下了一連串指令，但剛剛關掉一張全息屏，卻又另外冒出了一張。一張張全息屏接連彈出，把歐陽卓圍在了當中，各種聲音此起彼伏，一時把他鬧了個手忙腳亂。

「見鬼！」read.99csw.com歐陽卓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感覺後背隱隱發涼。

「開門，我們是警察。」

兩名警察同時抬頭看了歐陽卓一眼，左邊矮個兒那位亮出證件，右邊高個兒那位則拿出一台掃描儀對著歐陽卓掃了一下，然後轉頭對同伴說：「沒錯，他就是歐陽卓。」

「這才是好哥們兒！」小馬一把抱住歐陽卓哈哈大笑。

歐陽卓皺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兒：「說真的，這事我覺得你應該再想想，現在的晶元植入並不完美。的確，植入晶元后能儲存很多知識，反應能力也會有所增強，可是咱們和他們的差距並沒那麼大。比方說我，玩遊戲時照樣把那些植入了晶元的電腦人殺得落花流水。」說著他又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機，「你看就這麼一部小手機，存儲量就達到了1024TB，可以說你隨身就攜帶著一個功能齊全的信息庫。獲取信息這麼方便，壓根兒就沒必要去做晶元植入。」

慧子和山口是在一家夜店認識的，起初兩人感情挺好，但不久后就降溫了。有次慧子在「真實視界」中告訴歐陽卓，她想和山口分手，因為山口以及山口的父母都瞧不起她從事的工作，這一點讓慧子難以承受。當時歐陽卓還花了很大力氣勸她，後來還特地給慧子打了電話以示安慰。

歐陽卓放下手機，拇指和食指點在全息屏上，將畫面放大到一尺見方，然後在搜索欄中輸入了「奈良市、職業遊戲玩家、綾瀨慧子」等信息。很快搜索結果就彈了出來，有幾篇相關的文字報道，還配有幾張慧子生前及事發后的照片。

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了門邊，歐陽卓提高嗓音問：「誰啊？」

歐陽卓大吃一驚：「你要去做晶元植入？嫂子她同意嗎？」

「這不廢話嘛！為了和你一起去接伯母，我今天都沒去店裡，一天不開張，你說我得少收入多少啊？說吧，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面對朋友的厚顏無恥，歐陽卓表現出了極大的憤慨：「你這就叫哥們兒義氣？只不過用你的那輛破車跑一趟機場而已！再說你那小店一天能收入多少錢？夠咱們吃頓飯嗎？」

「剛剛我的手機真的出了問題，連安琪也出問題了，如果騙你的話我就是爬行動物。」歐陽卓放下手機，一臉嚴肅地看著小馬說。

歐陽卓嘆了一口氣：「好吧，這個忙我可以幫，但是有一點，嫂子以後要是知道了，可不許讓她抱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