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媽被黎初遙安慰了一陣才安靜下來，眼神特別偏執怪異，嘴巴里一直小聲叨咕著：「沒有火災，沒有，沒有。」

她一直以為母親病情早就穩定了，只是每天要吃一些精神藥物而已，卻沒想到，只是稍稍提醒她一些當年的事情，就能刺|激得她當場就要發瘋。也許，這輩子指望母親清醒，是不可能的了。

「什麼火災？」黎媽皺起眉頭，有些迷惑，「我們家什麼時候發生火災了？你這孩子瞎說什麼，火災也是能亂說的嗎？」

「得了吧，初晨娶媳婦還用得上你那兩個錢。」黎初遙每次聽她這麼說，都忍不住鄙視一句。

這天下午，黎初遙軟磨硬泡地將黎媽帶到市中心的商業區，說是快要入冬了，幫黎媽買一件新大衣。黎媽和黎初遙是一模一樣的性格，摳門得不得了，衣服只要能穿就不會買新的，也不在乎款式好不好看，只想把所有的錢都省下來，說是以後給初晨娶媳婦用。

黎初遙用勺子攪著杯子里的牛奶，心中紛亂，心頭湧上疲憊。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卻沒想到，剛喝進肚子里，就噁心得乾嘔了好一陣子。

「什麼話。」黎初遙不爽地跟在後面小聲嘀咕，「搞得好像我沒ｒｅad•９９csw•coｍ人要一樣。」

母女倆逛了一下午，兩手空空地坐在咖啡店裡休息，黎媽看了半天菜單才點了一杯最便宜的原味奶茶，黎初遙隨便點了一些，借口去上廁所，速度回到商場三樓，把那件貂皮大衣買了下來。

「我刷的洛……初晨的卡。」黎初遙笑眯眯地說著，「不心疼。」

這件貂皮確實好看，黎初遙見她喜歡也勸她買了，可她死活不肯，拉著黎初遙往前走。結果逛了一下午，再也沒有一件衣服入得了她的眼。

「那當然。」黎媽白了她一眼，「我會少了你的嗎？你倒是把你對象帶回來給我看看啊，天天藏著掖著是不是怕我和他要禮金啊？你放心，我不要他的錢，把你娶走我就謝謝他了。」

黎媽走在前面，目光被一件灰色的毛大衣吸引住了，稀罕地用手摸著大衣上軟軟的貂毛。旁邊的導購員小姐看見了，連忙走過來推薦道：「阿姨眼光就是好，這是一件整貂的衣服，不是那種七拼八湊的毛攢起來的，您看著這毛感覺就不一樣！」

「是他非要我刷他的卡的，他想孝順孝順你都不給機會啊？」黎初遙勸道。

「那是，初晨是孝順的，現在很少九-九-藏-書有男孩子像你弟一樣孝順了。」黎媽聽到黎初遙這樣說，便也釋懷了，美美地打開購物袋，摸著貂皮大衣上軟軟滑滑的絨毛，滄桑的臉上布滿了滿意的笑容。

「他用不用我的錢是他的事，當媽的給他準備好了是當媽的心意。」黎媽特別理所當然地說，「這是當媽的應該做的。」

黎媽才不管她說什麼，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可眼睛又有些不舍地望著那件衣服。黎媽是東北女人，對貂皮大衣有著特殊的執念，她老家的女人們，但凡家裡有點兒家底的，結婚的時候家裡都會給準備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可她年輕的時候家裡窮買不起，結婚了之後跟著黎爸來了S市，有了兩個孩子，日子過得更加緊巴巴。

黎媽的動作大得咖啡廳的人都嚇了一跳，目光齊齊射來。黎初遙連忙站起來，拉住母親安慰道：「沒有火災，沒有火災，我亂說的，媽你別激動，你先坐下來。」

黎初遙心中猛地一沉。原來媽媽連火災都不記得了，那肯定也不記得初晨已經在火災中死亡的事情……

「火災？火災？」黎媽的神情有些怪異，她緊緊地皺著眉頭，似乎頭疼得不行，她忽然伸出手緊握成拳，使勁九-九-藏-書兒地敲打著頭部，有些瘋狂地叫喊著，「什麼火災！什麼火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對，就是她家沒關煤氣引起的火災，那個老太太，還被燒死了。」黎初遙輕聲說道。當年那場火災，除了初晨之外，樓下的老太太也沒能逃過。

「那我們家原來住的城東的大院你記得嗎，四樓那家有個老奶奶，你不是總說她陰森古怪、不講衛生嗎？你還經常和她吵架的？」黎初遙不願意放棄，循序漸進地問著。

好東西確實能用眼睛分辨出來，那衣服上的毛一根根軟軟的，稍微有風吹過就一忽兒抖了起來，別提多精神。黎媽心動不已，翻開衣服的吊牌一看，卻頓時被那大幾萬的標價給驚到，驚呼道：「搶錢啊！」

「那你給我準備嫁妝了沒？」黎初遙問。

「沒事，有點兒噁心。」黎初遙隨便找了個借口，其實她懷孕初期反應特別大，幾乎吃什麼吐什麼。

黎初遙見她心情正好，便凝視著她，試探性地開口問道：「媽，你還記得我高三時候，家裡發生的火災嗎？」

「對，沒有。」黎初遙嘆了口氣，小心地安撫著母親。

不過這種被滿心呵護的感覺，讓她挺開心的。但是自己和李洛書的九-九-藏-書事顯然已經瞞不住，他們兩個人都希望能趕緊打證結婚，然後把寶寶生下來，好好把他養大，給他最多的疼愛，最溫暖的家。

「是吃壞肚子了嗎？」黎媽有些不相信，女人對一些事情總是那麼敏感。

「初晨的啊。」黎媽點點頭，鬆了一口氣，想想不對，「初晨的錢就不是錢啊，你這個當姐姐的也好意思，說帶我出來買衣服，敢情叫你弟埋單啊？」

黎媽似乎也察覺了什麼，有些懷疑地看著黎初遙：「你最近老是噁心吧？」

導購小姐專業素質特別好，面不改色道：「阿姨，現在這衣服打八折呢。這樣好的貂皮大衣，買一件少一件，以後市面上說不定就沒有了。」

懷孕之後，李洛書對黎初遙的態度就更加緊張了，恨不得時時刻刻和她黏在一起。他的公司明明剛草創，忙得不得了，但他還是每天下班準時回家，把所有工作都帶回家做，而且每次黎初遙要試玩他設計的遊戲他都不讓，一直說電腦有輻射，對寶寶不好。黎初遙忍不住瞥他一眼，心想自己天天上班，辦公室里三台電腦開著輻射她，也沒覺得怎麼樣啊。

回來的時候，黎初遙直接把購物袋丟到黎媽邊上的椅子上，黎媽看見了衣服，read.99csw.com驚得咂舌：「哎呀，你怎麼買了呀，多貴啊！你一年才賺多少錢啊，這不要去掉一半啊，這麼糟蹋錢你不心疼啊！」

「沒有。」黎初遙打哈哈地笑道，「就這兩天吃壞肚子了。」

「哦，那個老太婆，我記得。」黎媽點頭，那是個非常矯情的老太太，住在黎家樓下，黎家兩個孩子，在家裡玩耍難免吵吵鬧鬧，弄出點兒動靜，一般人都不會說什麼，可是這個老太太就不，上面一有點兒響動就上樓來罵，黎媽也不是好欺負的，一來二去就經常吵上了。

兩人商量了之後，決定讓黎初遙先去試探一下黎媽，看看情況，要是真的不行，就直接先打證，然後黎初遙找借口說公司要調她去外省工作，先躲起來待產再說。

「你怎麼了？」黎媽清醒了一點兒，看女兒身體不舒服，連忙關心地問道。

「哎呀，是啦，過兩天就好了。」黎初遙假裝有條不紊地埋單，「我先走了，晚上還得去公司加班呢，你自己打車回去啊。」

黎初遙說完，拿起座位上的包包，起身往外走，她雖然極力裝作鎮定，可腳步比起平常快了很多，走到咖啡廳門口的時候，更是像逃一般離開。慌亂中的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背後黎媽那狐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