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嘩，那學費得升十倍。"
婁思敏招待她喝咖啡。
"我沒有空。"
"她有足夠資本嗎？"
算是好成績，可是狀元另有其人。
也許，對不語來說，那出好戲也是一場考試，如果勝出來，她可以順利升級。
試卷下來，她低頭疾書。
"她要向我顯顏色，是嗎？"
她精神有了新寄託。
當下她聲線溫柔，"我想不，方先生，她已忘記此事，從頭到尾，她不發一言，不出一聲。"
"有錢多好，可以隨意傷人。"解語氣忿。
"人人把她當冤大頭。"
"什麼是理想人數？"
解語抬起雙眼。
魚貫步入大堂，解語有種躊躇滿志的感覺，不，這不是爭意氣，校長不公平地把她轟出校門，可是她並沒有因此倒下來，她今天還不是一樣來考試，成績也許比老師最溺愛的同學更好，這叫爭氣。
"方先生，你在什麼地方？"顧左右而言他。
婁思敏笑，"你精神太過緊張。"
解語感慨，"你看，有錢多好，可以買得幸福的童年，而窮人家子女自青少年期始，就不得不出賣給你們來換取生活。"
本來可到報館去查，可是解語還是回到熟悉的地方來。
"解語，你一向至懂事。"
她租了寫字樓，又在某酒店訂了公寓式長房讓工作人員休息，一邊改劇本，一邊組班底，在娛樂版上隔幾日便有消息，熱鬧非凡。
解語這時奚落他："那洞天福地，人間樂園留不住你的心？"
"我有一個朋友，非常想認識你。"
解語問老師："能及格嗎？"
解語答："我……沒穿校服。"
"好好用功，回學校拿聯考成績單時可以揚眉吐氣。"
"上個月，簽了近十萬元飲食單子。"
她有做好功課嗎P一連十場考試，解語明顯地瘦下來。
"那，你看著她傾家蕩產？"
他彷彿有點侮意，欲多說幾句，可是解語已沒有時間給他。
張老師又答："未至於，七八個甲級已可所向披靡，進人任何一間大學了。"
家裡十分靜寂，聯考時間表與准考證已經下來，張老師多年經驗，指點學生應注意什麼題目。
解語乘車往學校。
買笑嘛。
"那我不妨有話直說了。"
解語拎著報紙去問姐姐。
解語大吃一驚，"怎麼沒聽你說過！"
解語走到姐姐身邊，二人緊緊擁抱。
隔一刻，方玉堂秘書也來打聽。
"她不是生意人才，投資過分龐大，怕有閃失，你有無勸她？"
得隴望蜀是人之常情，解語又問："可以拿到十個優嗎？"
離開學校三個月，再回來，感覺怪得不得了。台台凳凳那麼小那麼硬，奇怪，以前怎麼坐？
解語猶疑片刻。
解語強笑。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原來是方玉堂。
接著三個月內，解語劇變，她對功課發生新興趣。
天天早上都吃不下早餐，萬九_九_藏_書幸她能喝極多牛奶。
"我怕她受騙。"
"由校方替你報名，現在成績單也在我處，你願意到課室來領取嗎？"
"不請客，何處有朋友，你別看她面于上做不出來，方某那件事，其實已叫她傷透了心，需要慢慢療養。"
接著的一段日子，不語忙著應酬，玩耍，並無異狀，直到一日，解語在報上讀到新聞："花不語自編自導自演一出好戲。"
"不要緊，你又沒穿花裙子，今日非正式上課。"
解語說："怪不得外國盛行家長親自動手教子女。"
不一會兒，老師出來，叫住解語。
不語一怔，哈哈笑起來，"那麼容易？"丟一本娛樂雜誌給她，"去看看，這一本簡直是前女星離婚特輯，一個個三五七載后又重出江湖，身邊還多了幾名無辜孩兒，這是幹什麼呢，累人累己，當初何嘗不以為是找到終身歸宿，結果白浪費時間感情，解語，求人不如求已。"
方玉堂見她站住，立刻走過來。
花不語賣笑多年，現在也輪到她買笑了。
解語不覺享受，只有感慨。
一對一教，當然勝過坐在四十五人課室中瞎子摸象，許多本來不甚了了的功課，經張老師講解，澈然大悟。
"解語，我窘極了。"
最後一天，鬧鐘響的時候才清晨五點。
"再見。"
外婆笑說："若考得理想成績，我們招待記者，道出前因後果，控訴校長無理開除學生。"
已經事過情遷，一日下午，解語自書店返家，忽聽對面馬路有人叫她。
無人比他更會說話，不愧是製片家。
老師發表了最佳成績，眾人詫異地發出驚嘆。
解語一向不算好學生，一百分拿六十五已經滿意，可是此刻像是忽然開竅。凡是不明白的題目均取出討論。
"你那樣為不語——"
"姐，你要虎子來幹什麼？"
同學們紛紛就座。
"我偷看你的准考證。"
"可以把電話告訴我嗎？"
她並不動氣，只是譏笑："方先生，你怎麼連這一行都干！"
"是""再見，方先生。"
"那也算不錯是不是？"
解語嗤一聲笑，"謝謝，謝謝。"
解語深深嘆息，"不，難為你了。"
方玉堂說："解語，你人太聰明，故此感慨良多。""我也不是孩子了，十八歲，已可出來做事，雖然令千金到了二十八歲可能仍在學堂念碩士銜。"
"謝謝你，張老師。"
方玉堂愣住半晌，"你勸她當心。"
金榜貼在禮堂中央。
她歡喜地說："以前我就是沒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現在有了這班好友，殊不寂寞。"
那男生急了，"可是，人海茫茫，你這一走，我將永遠失卻你影蹤。"
"但，為什麼我左眼跳不停？"
世九九藏書上沒有免費午餐，無論什麼，總得付出代價，那麼高興，可知入場券不便宜。
解語並沒有在試場中碰到老同學。
"考完了！"
世上怎麼沒有高貴正經的人。
"沒法子，方先生，你已撒手不管，一切只得任她了。"
"綽綽有餘。"
當下，班主任走進課室，手中拿著一疊成績表。
解語大奇，"何事？"
那位張老師同外婆差不多年紀，可是幽默風趣，能幹爽朗。
"揚眉吐氣！可以挺起胸膛來做人了。"
解語輕輕掩上門。
"不人虎穴，焉得虎子。"
不語感慨說："難怪前輩道，沒有好的宣傳或者是壞的宣傳，只有宣傳。"
獨立宣言。
"解語，過來。"
解語已無話可說。
"我要去學校看榜。"
紅顏多薄命，醜陋做夫人。
老師故意拖到最後才告訴她，免她送禮辭行。
"你只要把書讀好，別管其它。"
"謝謝，不敢當。"
"小投資，文藝片，一定會回籠，你放心。"
"有何事？"
這當事人都一字不提前事，又有誰會記得？一定可以皆大歡喜。
呵，有這樣的事。
"方先生，令千金幾歲？與我差不多年紀吧，可是在賢伉儷眼中，她可是尊若菩薩？"
"請講。"
"可以勸阻嗎？"
忽然想到，張老師的薪酬可能是天文數字，她噤聲不語。
"是。"
"她現在很少回來。"
她去找婁律師。
"我看過計劃書，那幾百萬現金難不倒她。"
"即使考得全市第一，也不會招待記者，我不過想向自己交待。"
到了家，立刻撥電話給張老師，那邊是深夜，她在錄音機上報告喜訊。
真奇怪是不是，一樣是這個人，這副性格，這個環境，三個月前，同樣一幫人要掃她出門，現在，同一票人要靠她光耀門楣。
解語忽然豪邁地說："若真的叫人害得一蹶不振，那我不算好漢，摔死活該。"
解語黯然。
"三個月來相處，依依不捨，他日，若來多倫多升學．可住我家裡。"
解語忍不住笑，"這便是人生了，小兄弟，再見，珍重。"
婁律師辦公室的空氣調節稍冷，解語抖擻了一下，原來，她比姐姐更無信心。
解語問："你要說的，就是這麼多？"
"我見過血本無歸的例子。"
"解語，對不起。"
解語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解語淡淡說："沒想到你耿耿於懷。"
然後梳洗更衣，出門之前，去看一看外婆。
翌日，不語吩咐油漆師傅把客廳天花板髹成紫紅色，譬喻紅得發紫。
全校第一？功課一向名列前茅的黃月嫻與袁定能呢，沒有為校爭光？
方玉堂無奈地聳聳肩。
"替我謝謝方先生，是張老師幫我開的竅。"
解語低下頭。
解語說：read•99ｃsｗ•cｏｍ"你穿桃紅色一直好看。"
解語笑，"這不大好吧。"
真幸運。
解語仍然很客氣，不知怎地，她耐心地替每件事留個餘地。
"我父母不准我與陌生人談話。"
有人在身後叫她。
咄，不驕傲有什麼意思。
解語詫異，"你今日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我下星期將移民往多倫多。"
第二天，外婆朝解語嚼咕。
解語被他逗得笑出來。
"介紹一個朋友給另外一個朋友認識，是正常社交活動。"
婁思敏說："她想玩這個遊戲。"
外婆也笑，"好好好，得饒人處且饒人。"
那慈祥的中年女士同她說："大功告成。"
解語又不覺一雪前恥有那麼重要，但是，假使可以做得到，倒十分有趣。
解語朝她一鞠躬。
解語感覺到不安。
經過那一役，她自一個無主見無方向的小女孩蛻化成沉默好學的少女。
"好吧。"
"幼稚園，十二至十五人，小學及中學，二十人，大學，八至十二二人。"
嘩，這麼多選擇，都為她設想周到。
她站定，沒有走過去。
方玉堂不好意思說話。
"說得好，每一個人賺的都是血汗錢，我們用一生最好的歲月，一日最好的時間來求生計，"婁思敏感唱，"不知值或不值。"
解語低聲問："誰是老闆？"
那見多識廣的製片忽然倒抽一口冷氣，"什麼，你考試時吃過什麼，這種成績是真人可以做到的嗎？"
"太悲觀了，也有賺大錢的機會。"
這倒是真的。
解語說："你身邊那些，不過是衰友損友，豬朋狗友，酒肉朋友罷了。"
解語嘆口氣。
不語結識了一班新朋友，計劃十分多，平時大吃大喝，麻雀耍樂，上落頗大，還考慮一起做生意。
"姐姐，不如結婚生子。"
"實不相瞞，無事不登三寶殿。"
解語訕笑，"賺人熱淚是不是——姐妹花忍辱偷生。"
解語轉身，是一個白衣白褲的男學生。
布告前已圍滿同學。
幸虧考得好，否則，眾人如此噓暖問寒，怎麼吃得消。
"方先生你好。"
不語說："難為你了。"
"消息已經發出去了。"
"今日放榜？"
外婆悄悄落下淚來。
一做出成績來，全世界和顏悅色。
他們站在行人路上談話，方玉堂的豪華房車一直在路邊等，司機靜候吩咐。
"花同學，你成績是本校第一名，"她誇獎她，"做得好極了。"
下午，不語帶了一隻蛋糕回來。
"說的也是。"
"這是她本行，她有經驗。"
"我""為何扒逆水？"
"可先報名，然後，獲外國大學取錄的話，可以退位。"
可以聽到百多名學reａd.９９ｃｓw.ｃｏm生齊齊鬆口氣的嘆息聲，接著，大家走出試場。
解語輕輕說："窮人家子女，早諳世事，不爭意氣，"語氣漸漸凄酸，"不外任人魚肉，有力氣者出賣力氣，有色相者出賣色相，免費奉送自尊。"
不語睡眼惺忪，"啊，登出來了。"語氣歡欣。
方玉堂連忙答："他知道那宗新聞，他覺得很感動。"
"這是我的地址電話，成績公布，第一時間通知我。"
"小本經營，不至於此。"
每一團烏雲都鑲有銀邊，學業進步是她意外收穫。
"家裡一老一小，故此她也沒有事先同你們商量，她同我說，想替事業注射興奮劑，否則再過兩年，觀眾一樣是忘記了她。"
解語開始覺得那幾百萬投資也許值得。
老師上午來三個小時，已經教完課程。
外婆等她回家，準備了豐富菜肴。
沒有不語，也許她就得睡在溝渠里，或是，住到兒童院去。
不語笑，"鄧小慧與焦偉芳都嚴然大製片，我比她們少了眼睛還是少了鼻子。"
到這個時候，解語才知道，上一次，方玉堂把她自尊心傷得多厲害，她的信心碎得七零八落，如今，要自編自導自演一出好戲，才能拾得回來。
她仍然很少回家來，解語覺得姐姐神采飛揚，說起新戲，甜蜜蜜，喜孜孜，即使與方玉堂最和諧之際，也沒有這樣開心。
"怎麼樣，聽說功課有進步？"
不語的製片撥電話過來，"二小姐，語姐問，你成績如何，可要到報館去查一查？"
"已經取了成績，七個優。"
解語忽然嫣然一笑回頭，"你那朋友，怎麼會知道有我這個人？"
"她恨我嗎？"
"歡迎你明年回來。"
方玉堂不出聲。
"這世界出爾反爾也很普通。"
他搔搔頭皮，"原來天長地久，還是有人的地方比較好玩。"
表面上不露出來，恭敬地說是。
六月債，還得快，她怎樣對人，人便怎樣對她，真沒想到張老師會那樣說。
張老師："傳統教育有它優點，但是一班四十五人，說什麼顧不及學生需要。"
見她那麼開心，解語也笑出來。
外婆回來，推她，她迷迷糊糊回答。
可是與不語的關係卻明顯疏離。
"可是那真是血汗錢。"
不語翻閱看報紙，"這幾張照片拍得不錯是不是？"
可是聰明的她在電光石火間忽然明白此事。
同學們訕訕地向她打招呼。
熟人都已經不再撥這個電話找不語。
"還有，花同學，願意回來念預科嗎？"
幸虧一直叫他方先生，現在不必改口。
心靈空虛，有一班人陪著也是好的。
她取了成績表離開學校。
婁律師找來一位退休中學教師來替解語補習全科，以便她參加考試。
"揚眉吐氣。""姐，任何投資都有輸有贏有風險。"
有同學發現了她，竊竊私語。
"解語，你知道我一向喜歡你。"
"我亦覺得是。"九-九-藏-書
可見人真的要自己爭氣。
"已十分理想了。"
一個清晨，解語在床上看報紙，電話鈴響了。
可是，解語也笑了。
張老師的車子在街角等解語。
聲音十分熟悉，解語以為是舊同學，有點高興，抬起頭，看過去，見到的卻是方玉堂。
不語哈哈大笑，"不知多適合我。"
張老師嘆息，"這便是人生，有聚有散，聚散均無因。"
教務主任輕輕說："校長只做到這個學期底。"
"差點叫老校害慘。"
方玉堂頷首，"說得好。"
外婆反過來勸她："許多無業流氓更會凌|辱女性。"
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
"要不要到附近吃一杯冰淇淋？"
"不語在家嗎？"
解語此刻嗜好是逛書店。
當然，他是幕後操縱手，解語不至於天真得以為婁律師會出錢替她請家庭教師。
外婆不出聲。
外婆一向有向牆壁睡的習慣，解語看不到她的臉。
"她忙得不可開交，外婆的燉品要派人拿到公司去給她，你說，她哪裡還騰得出愛與恨的工夫。"
領了成績單，解語到註冊處報名升讀中六。
張老師問："自覺答得如何？"
那男生啼笑皆非地獃獃站著。
她一眼看到成績，七個甲，三個乙。
"祝你高中狀元。"
解語放下心來。
方某吁出一口氣。
解語很累，倒在床上睡著。
"你不看好姐姐，誰看好姐姐？"
解語訕笑，"我更加沒有頭腦。"
張老師笑，"不得驕傲。"
解語想一想，"人家眾星拱月似陪著她，求的是什麼？總得有所付出。"
兩個半小時很快過去，她交上卷子，環顧四周，收拾好筆紙及准考證，鈴聲一響，站起來。
從前低調的花不語忽然出起風頭來，姿容美麗、名貴首飾，含蓄性感的服飾，像一顆新星似吸引人注意。
這次解語頭也不回地返家去。
"她被調走了，明年新校長姓唐。"
"是，是，是，來吃這碗紅燒蹄膀。"
她獨自赴試場去。
近日她睡得比較多，彷彿比從前疲倦，也可能是因為比從前空閑。
解語本來只來看成績，沒想到意外獲得平反。
原來如此。
解語不大看得到姐姐。
"我立刻去向語姐報告。"
"考完了？"
好一個解語，撐著起床，翻閱筆記。
"我一值在本市，何嘗有走開過。"
手提電話號碼改了，六六八八三八三。
孜孜不倦，感動了張老師，於是在下午多來兩個小時，與學生朝夕相對。
"如囊中探物，唾手可得。"
笑道："找你客串一個角色如何？"
"我看不出有任何感人肺腑之處。"
"來，送你返家。"
"是，老師。"
"我一定會贏。"
不語得到上一次那種不良宣傳，名氣忽然提升，眾人對她發生了新的興趣，可惜市道仍然不景氣，工作量依然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