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稍後，秘書再來一通電話，"方先生說，資料已到對方手中，請安心等候消息。"
她立刻說明來意。
"終於承認有三十歲了。"
可是，校門口孑無一人。
"不都是那樣走的嗎？"
那位杏子斡先生看過資料，想必會召她去見面談條件。
外婆嘆口氣說："歷年來我見過不少上門來借貸的行家。"
片子發回，一格不少，他們躊躇了一日：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誰是救命恩人，抑或，註定命不該絕？
外婆疑惑地說："她昨夜明明有心事。"
解語打一個寒顫，"真恐怖。"
不語倒是呼吸均勻，連睡姿都沒換過。
雨季開始，這是都會中最麻煩的季節，寸步難行，無論打傘或穿雨衣，結果都是通身濕。
方玉堂在那邊沉哦。
"沒有。"
只見方玉堂親自拿著電話，見到她，低聲說：
外婆問："去何處？"
"要得不多，原來名下的房產珠寶自然不會還我，其餘一概不要，看來新生活已足夠令她滿足。"
不是七老八十歲衰翁，也不是粗人，語氣斯文，不見囂張專橫。
忽然之間她淚如泉湧，體內一切毒素排泄出來，她丟下電話，大聲喊："底片發回了，底片發回了。"
"不如帶我與外婆移民。"
"嗯。"
解語以為是同學來問功課，連忙走進房間。
他要什麼不要緊，可是，一定要保證取回底片。
"給我一個預測。"
他笑了，"你好記性。"
司機上來按鈴，不語搶過手袋，小跑步那樣走出去，嘭一聲關上門。
"解語，冒昧了。"
"收得回來嗎？"
可是那十來分鐘，像半個世紀那麼長。
"我留戀這裏的音樂，多熱鬧同刺|激。"
方玉堂輕輕答："杏子斡。"
聽見她腳步聲轉過頭來，第一句話就說："我離婚了。"
解語過去笑道："平日你好事多為，感動了上蒼。"
"太寂寞了。"
"咦，我怎麼在此同無知婦孺一直嘮叨？我還是出去與老許商量後事是正經。"
"那些片約值多少？"
"奇怪。"她說，"我頭不痛了，呼吸也順暢起來，一條命又撿了回來，解語，替我準備早餐，唉，江湖如此險惡，拍完這部戲我決定搞退休移民。"
解語取過話筒，聽對方講了幾句，臉上漸漸露出喜色來。
"不語整副家當。"
天天下牛筋那樣粗白花花的大雨。
故此，解語咬著嘴唇強忍著笑。
解語緊張而疲倦，終於也在藤椅子上睡著。
"方先生，凡事過去了算數，努力向前看，何必走回頭路。"
解語一看鍾，"哎呀呀，我要遲到了。"
方玉堂的秘書來電催促："請問資料找齊沒有？"
額角淌著汗，慌張的她不相信她會寫字，一筆一劃都努力地做，片刻手指手腕與肩膀都酸痛起來。
"啊""約五六年前，叫我拿陽壽來換這個消息我都願意。"
"這張是自己人的傑作。"
香氣撲鼻。
秘書迎出來說："方先生開會。"
解語服侍姐姐吃藥，安排她睡下來。
"我是希望不語早日收手啦。"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再找幾名紅顏知己好了。"
外婆試探地問："解語，她還會收錄他嗎？"
解語知道是找她。
不語也笑，"糟，一時不察，被你計算。"
不可能。
解語並read.99csw.com沒有把花丟掉，她把面孔埋進花叢，深深嗅那香氣。
"啊，"十分失望，又問，"你覺得成數如何？"
她清醒過來，抓緊電話，聽清楚每一個字。
他見過她？
電話鈴又響起來。
解語聽了，豎起大拇指，"在賭場中，贏的人不是拿到好牌的人，而是知道幾時離開牌桌的人。"
"我們如何去求他？"
算得難能可貴了。
到底年輕，解語隨即放下心事，"我馬上來。"
不語說："謝謝天，外景已經全部完成。"
解語在門外等。
啊，解語震驚，債主臨門！
"彼此已經在對方身上用了十年，這真是最可貴的奉獻，不必畫蛇添足了。"
"那還不如退下來好。"
一邊寫她的手一邊顫抖。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不語最終取起一張海報，"我挑小陸這張。"
"以前方先生老送梔子花給不語。"
不語打一個呵欠，頹然栽倒床上。
"你錯了，方先生，那是她憑勞力賺回來。"
半晌，她說："改天再聽你傾訴。"
解語只得打回頭。
"我那套已殘舊，教你也無用，你謹記邊學邊做。"
"一定。"
對方聲音是陌生的。
"我——不必見他？"
對方沉默一會兒，忽然說："再聽到你的聲音真好，解語，再見！"
"咦？"外婆倒有一絲歡喜，"難道他回心轉意了嗎？"
"哦。"
"怎麼會跑到人家軍事基地去取外景？又不是時裝片。"
片刻，方玉堂自會議室出來，看到面色蒼白神情異常的花解語，立刻吩咐："你去我房間稍候，我交待一兩句即來。"
"別研究這些了，你人面廣，可有救？"
"什麼事？"
解語微笑。
方玉堂卻非常沮喪，"從前，我有什麼煩惱，在你姐姐處說了一遍，回家又可重頭傾訴，現在，只得悶在心中。"
解語怕外婆同她說起身世，連忙顧左右而言他。
方玉堂笑了幾聲，"那多好，再見。"
雖然外婆一直說，數十年晃眼消逝，並非難事。
"是誰高抬貴手呢？"
從前，也都是獨擋一面的人物。
那是傍晚，解語接到方玉堂電話："請出來一下。"
"沒有特別事故，只是想問，你可願意與我見一次面。"
解語即刻惶恐，"可是——"
"你有朋友了嗎？"
"我馬上回家傳真給你。"
解語嘆口氣，過去握一握外婆的手。
解語略覺凄惶，她見過一些幸福兒童，真是父親牽一隻手，母親拖另一隻手，到池上有水坑，父母一用力，提著兩隻小手雙足離地跨過，化險為夷。
"還有其它的嗎？"
"許導演一定心中有數。"
吃完早餐，不語頭腦清醒起來。
"我走了。"
方玉堂笑了，"我們？我是我，你是你，那是你們的事，我至多扯一扯線，做個中間人。"
"不與社會其他人比較，也無所謂。"
陽光下，解語看到她眼角聚集了細紋。
"不，他難道不想見我？"
這已是現今世界的仁人君子。
"只是，人乖，命不乖。"
"解語，你自己當心。"
解語松一大口氣，像遇溺之人被托出海面吸入新鮮空氣一樣。
"好
ｒeａｄ•９9ｃsw.ｃｏｍ，我該怎麼去求他？"
不語伸手過去撫她的頭髮，溫柔地說："你看你，出不得場面。"
"三十歲就退休，以後幹什麼？"
解語立刻知道他是誰。緊張得手心冒汗，"不要緊，杏先生，我有空。"
"花不語秋季將開拍偵探推理片，劇本正在籌備中。"
電話鈴刺耳地在清晨響起來。
解語在歸家途中才想起那人說過的話。
"招待記者，你要不要來？"
解語很輕鬆，"是。"
那人也真大力，先辦妥了事情，再來與她談條件，她大可以撒賴，不過，他大概也不怕她飛得出他掌心。
"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電話找你。"
她坐下來喝一口咖啡，"誰說的，更丑才真，一日，大聲同工作人員理論，猛一抬頭，看到一塊玻璃中自己的反映，原來叉著腰，倒豎眉毛，嘴角往下垂，哎唷唷，嚇一跳，這惡婆子是誰？原來是我花不語。"
大抵不用她們開口，恐怕都有中間人。
最壞的彷彿已經過去，抑或，根本還沒有來？
最後一部之後永遠還有最後一部。
"將來一定有機會。"
"不語放心了？"
解語彷彿聽過這個名字。
方玉堂嘆口氣，"我遇見不語之際，她正值你這樣年齡。"
不語把海報的樣子，取回家來看。
索索鼻子，"什麼香？"看到花籃，"誰擺這個白花？呸呸呸，扔出去，同外婆，賣花要買紅掌，或是紅玫瑰。"
解語鎮定地笑，"這是她的家，不讓她回來乎。"
"不至於吧？"
她一剎那不知如何開口。
"我曉得。"
解語的嘴咧得老大，笑意越來越濃，這叫作善惡到頭終有報，若然不報，時辰未到。
"約了朋友。"
"我不相信。"
解語看花籃上結的名字，"不就是老方送來。"
之後，因為趕戲，忙得人仰馬翻，再也無暇研究命運，當作鴻運當頭，也就一了百了。
"來了。"
別人生孩子，伴侶熱烈盼望，公公婆婆、父母親儘力照顧，她卻一個人孤零零承受白眼壓力。
不過不妨不妨，醫科昌明，一定可以撫平。
不語長長吁出一口氣，癱瘓在床。
"有得救有得救，別擔心。"
"一定會有機會見面。"
新任校長開明大方，與同學們沒有距離，但也不親熱，她喜歡她的工作，可是卻沒有把學生當子女，不卑不亢，令人十分舒服。
"我說的都是實話。"
她即時去找方玉堂。
"財產呢？"
也許一日下課，那人會在門口等："現在，是你跟我走的時候了。"
"你那油腔滑調，滿嘴敷衍，自何處學來？"
"比從前更漂亮。"
他沒有叫她等。
秘書知道這個漂亮的少女身分特殊，遲疑一下，決定彙報。
可是，已經有一個私生子。
解語一夜不寐。
"這麼快？"
"解語你口氣似個老太太。"
"解語！"
"你有所不知，感情需時間培養，我現在哪裡還有時間。"
"她犧牲很大，而且都記錄在銀幕上，我看過她的影片，一些，真猥瑣得不堪入目，為著家人生活，她也一一忍耐，她為我，我為她，也是應該的，憑什麼我會比她高貴呢，我們是姐妹，或者，是母女。"
"此君是誰？"
電話接著來了。
"不送。"
方玉堂凝視她，"你怎麼知道
九-九-藏-書人家要的是什麼？"
過兩日，不語在客廳中看報紙，同解語說："方玉堂離婚了。"
這些皺紋不是來旅遊，而是來定居的，一旦安頓，絕不打算走開。
外婆看著解語，伸手來撫她的臉。
"這也是我最後一部戲。"
"不語有何表示？"
所以不語要故意忙得七零八落，轉身工夫也無，以免有時間保留殘餘記憶。
方玉堂過來問："講完了？"
果然，是方玉堂喜悅的聲音，"此君像不像救命皇菩薩？"
真的實行起來，也不比想象中尷尬，冷靜地。理智地，說出交換的條款。
聲音很年輕很溫和。
"你在這裏等一等，我到內廳去打一個電話。"
"我們已想盡辦法。"不語嗚咽。
一個人在做出抉擇之時，往往有股沉寂的專註美態。
不語呻|吟，"我不在。"
外婆根本不知一家子險些要睡到街上去，一徑準備早飯。
"再聽到你的聲音真好。"
"他最近的確不大見人。"
半晌不語起來，匆匆更衣化妝。
解語仍然步行，穿上水靴，雨衣，到了學校，脫下換上球鞋。
當下他走進去，掩上門。
"方先生，你想想，我說得有無道理。"
這是一個非常有勢力的人。
"真是奇迹。"
"今日，我情願長命百歲。"
解語看著她，輕輕說："姐姐與以前不同了。"
到了家，外婆驚疑地問："不語怎麼回來了？"
老闆回心轉意，男伴回心轉意，甚至是一個家務助理回心轉意，都值得安慰。
已是不幸中大幸。
他說："這位杏先生，正是我說了近一年，那個想結識你的人。"
"解語，你好。"
躡手躡腳在門外等，由外婆在門縫中塞鈔票出去打發掉。
方玉堂沉默一會兒。
外婆欲語還休。
"現成有一個人，一句話，底片明朝即可放出來。"
"不能再好，全體工作人員連傷風感冒都無，吹淡風，亦無人軋戲，從從容容做，眾人有商有量。"
解語抬起頭，"戲行不必，這是做戲的人特權，要是講的話都得算數，那還怎麼演戲。"
過一會兒，她把話筒遞到不語耳邊，"你聽聽。"
方玉堂一怔，"你想見他嗎？"
解語一個人坐在露台上沉思。
"其實，她的家當也不值幾多。"
解語站住，"什麼事？"
不語站在海報前踱步，她必需即時下決心。
"花收到沒有？"
方玉堂張大了嘴，半晌做不得聲。
"方先生請你回去聽一聽電話。"
然後，他斟了一杯白蘭地，喝一口。
"不，外婆，是普通朋友罷了。"
解語故意亂問："報上說的嗎？"
"最好消息。"
解語僵住，再也找不到言語。
"是許導演。"
那邊一直靜靜等她。
"這是好事呀，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什麼，再見？
"這人叫杏子斡。"
解語微笑，"給姐姐罵幾句，不妨。"
片刻他說，"即使有難，我也不會叫你們睡到街上去。"
"可是，你看她圈內朋友，漂亮的似舞男，丑的似地痞。"
解語坐下來，"杏先生找我有事？"
像太陽神阿波羅搶走月桂花達芙妮那樣把她帶到不知名之處。
她閃進課室，輕輕坐下。
為此，解語一輩子感激方玉堂這個人。
"一個人到了某一階段，總想證明一些什麼。&九-九-藏-書quot;
"喂，會不會是你不懂得欣賞？"
"我也覺得是小陸設計得好。"
不語立刻睜大眼，像看到神跡一樣。
解語又待笑他，可是內心惻然，他不是壞人，他曾善待她們姐妹，他一直關心她們。
辦公室轉角，有一間小小套房，他用來休息用。
"她午睡未醒。"
"這款海報由美國人設計。"
"哈哈哈哈哈。"
年輕女子心中充滿幻想。
解語一怔，怎麼在這種時刻離起婚來？
解語把耳筒接到不語耳邊，那導演嘩啦嘩啦的在那邊說起來。
"賣得七七八八了。"
"呵，不不，是我想見你，我有話說。"
不語轉過頭來，笑笑，"我也覺得。"
解語緊握著外婆的手不語。
自從聽過杏子斡的聲音之後，解語心中的恐懼略減。
"沒話講。"
"他們早已長大成人，歸社會。"
他掛斷電話。
解語略覺安慰，"真不知如何道謝才好。"
解語走到電梯大堂，正欲放聲大笑個痛快，忽然秘書追出來，"花小姐，請止步。"
"當心著涼，為什麼不回房去睡，你倆有什麼事瞞著我不說？"
"是，養著一屋低能兒。"
解語索性這樣說："讓它告一個段落吧，大家只有好。"
"一早叫她不要冒險投資。"
解語問："誰？"
解語雙手亂搖，嚇得退兩步。
方玉堂掛斷電話。
"可是——"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終於，解語搔著發麻的頭皮說："杏先生，你好。"
是誰，誰知道她在這裏？
她梳洗更衣，匆匆忙忙趕出門去。
"零。"
她也算得是一個奇女子。
解語的手也漸漸回暖。
能夠忘記，真是天下至大福氣。
"我倆複合的成數。"
"慢著，我幾時去見那位杏先生？"
方玉堂在辦公室等她。
"有是有。"解語一聽已經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你會習慣的。"
"你看，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解語到這時候才了解到如釋重負四字的真正意義。
"趕到什麼地方去？"
解語笑。
課室里老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霉味及汗氣，牆壁上冒出水珠來。
解語說："好多了。"
女同學紛紛到家政室去熨幹校服裙。
外婆狐疑，"講過話要算數的吧。"
解語聯絡到導演，談了半晌，把一切資料記錄下來，放下電話，詳細列出製作人姓名、影片名稱、合作單位、底片數量，外景地點、日期。
"我怕她罵你。"
解語苦澀地一笑，"當然不會是我的靈魂。"
解語握著外婆的手，"我不認為她會。"
解語苦笑。
"誰說的，我們還不是好好活著。"
"某大導演落魄，連一部二手日本車都要被車行當街拖走。"
外婆出來看到，"啊，是梔子花。"
"嗄，狗咬呂洞賓哩，不識好人心。"
才三五分鐘，方玉堂已經出來。
以前，她一直納罕，他們是怎麼與她們談的條件，現在她明白了。
解語不再多說。
解語不出聲。
方玉堂說："你對不語的忠誠，一直使我感動。"
去看了看不語，仍在熟睡。
"她正一邊看早報一邊吃粥。"
外婆問："欲罷不能？""不，招待記者，找個話題吧了。"
"拋頭露九九藏書面那麼些日子，你不累？"
再？他幾時聽過她的聲音？
咬文嚼字端的有趣。
"可有訂下約會？"
"好了，此刻就傳真過來，請查收。"
"我不崇洋，因為我深諳流利英語。"
解語默默看著外婆背脊，是，這個擔子輪到年輕力壯的她來挑了。天經地義，每代負責二十年。
解語抬起頭，將來，無論遭遇到什麼事，她都會想起上學這段溫馨的日子。
"解語，請勻出時間給我。"
"她在溫埠碰見二十年前的舊情人，對方喪偶，二人一拍即合，命律師擬了離婚書叫我簽署。"
"他說助人為快樂之本，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他亦沒驚動什麼人，只不過講了幾句話，答應請吃飯，如此而已。"
真快。
打了下課鈴才向老師解釋。
此刻的花解語早已獲得平反，偶爾遲到，不算一回事。
"不管怎樣，已經雨過天晴。"
方玉堂掛斷電話。
"恭喜你，方先生，你又是一個吃香的王老五了。"
這便是老式婦女的想法，解語嗤一聲笑，能夠叫一個人回心轉意始終是功力的表示。
"當然，你看，一鉤殘月疊影女主角倩影，多有情調，保證唬得洋人一愣一愣。"
"孩子歸誰？"
解語清清喉嚨，"或許應該面謝。"
"我哪有她那般漂亮能幹。"
不語沉默。
"你好似不大同情我。"
方玉堂推門進來，解語轉過頭去，脖子有點酸軟。
"所以，再叫我們傷心流淚的事都會過去。"
很好，憩睡可治百病。
第二天，攤開報紙娛樂版，看到招待會記錄。
吵醒了不語，惺忪沮喪地說："解語，聽聽，說我不在。"
解語一聽，嗤一聲笑出來，天下竟有此滑稽之事。
"我已經死了。"
奇是奇在到頭來，這一切創傷苦楚辛酸也並未曾在她肉體或靈魂上顯露出來。
"我老婆不要我了。"
解語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那個孩子，就是她。
外婆落下淚來，"誰說不是。"她又笑了。
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
不語頹然，"還是純做演員簡單得多。"
"不，由熟人告訴我。"
不語瞪她一眼，接著笑了。
捧著烏龍茶，她喃喃自語："一覺睡醒，煩惱不翼而飛，這裏邊，有什麼學問？"
"關於影片的資料……"
"唉，管不到那麼多。"外婆走開。
外婆無奈地嘆口氣。
"這好辦呀。"
"聽你那口氣，像煞說走就走。"
解語亦笑，"所以許多能幹的男人不讓妻、女、愛侶出來工作。"
有人按鈴，是花店送花來，解語將花放在茶几上。
"我有要緊事，不能等，請他出來一下。"
是外婆叫醒她。
"她養活我，我當然要報答她。"
"這句成語真有意義。"
"我會同她說。"
"你同不語一個印子。"
解語略覺寬慰。
"其實，你們都是好孩子。"
"何種成數？股票上落抑或外幣強弱？"
她有誰？
"不用客氣。"
"謝謝你。"
方玉堂為解語的勇氣感動，嘆口氣。
一日之間，她似老了十年，身體佝樓，四肢軟弱。
"照顧你是她的責任。"
"算順利吧？"
他沒有搞小動作，賣關子，百上加斤，令她焦慮。
"去你的。"
"解語，告訴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