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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4 卡扎菲口中的基地組織大本營

Day 14 卡扎菲口中的基地組織大本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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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最關鍵的,還是這些人的理念和行事方法,在這個城市是不是有他們的支持者。我們在德爾納廣場遇到了這個城市的官員,所謂官員其實都是來自不同行業的志願者,很多是當地的大學教授,來進行維持城市運作的協調工作,他們都會這樣告訴我們:「只要有民主和自由,自然就沒有了極端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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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清真寺對面廣場上兒童們的遊戲場面,站在清真寺旁邊的咖啡館,等著我們要的蒸餾咖啡。五六個當地的年輕人坐在街邊喝咖啡聊天,這是利比亞人每天下午祈禱完之後的必備節目。看到我們的攝影機,馬上舉起了V字手勢。很快,其中一個把他們坐的凳子一個個搬到我們面前,另外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搬出來一張白色的塑料桌子,哈邁德捧著咖啡出來,指著其中一個年輕人說,他已經為我們結了賬。
哈辛認識他們兩個人。事實上,德爾納是一個小地方,總共只有十六萬人口,但是真正留在當地的人不多,因為當地沒有大公司,沒有太多工作機會,年輕的人們都選擇去了班加西、的黎波里,或者是米蘇拉塔。不過用哈辛的話說,德爾納又是一個教育水平很高的地方,因為在那些大城市工作的博士、工程師,很多就是來自德爾納。也因為地方小,家族和家族之間的聯繫非常密切,相互之間總是能夠間接的認識,甚至有著親戚關係。所以,2月17日的示威衝突發生之後三個小時,衝突就得到了平息,因為當地軍人決定放下武器。卡扎菲在當地雖然有軍事基地,但是並沒有駐軍,所有的軍人都來自當地,在這樣的情況下,事情通過親情和家庭關係,很快得到解決。雖然卡扎菲派出了來自其他地方的軍人空降到附近的一個機場,但是很快被當地武裝起來的民眾包圍。
我們先去當地的酒店。雖然哈邁德一早已經告訴我,這裏的酒店非常漂亮豪華,但是因為呆在班加西四星級的烏祖酒店的經歷,讓我們對酒店並沒有抱太大的期待。也因為這樣,當我們的車子停在一個宮殿式的建築物前的時候,我會有一種恍惚的感覺。https://read.99csw•com直到走進空蕩蕩、黑乎乎、巨大無比的大堂,那種靜寂的詭異還在提醒我,這是在利比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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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德爾納十五分鐘路程的地方,我們接上了翻譯哈邁德的朋友哈辛,他是當地中學的老師。不過,他的專業是石油鑽探,曾經在利比亞的石油重鎮布雷加工作過兩年,在沙漠里每天工作六到十二個小時,每個月的收入在五百到七百之間。兩年前,他回到了家鄉德爾納,選擇了這份每個月只有三百五十元的教師工作。雖然收入減少,但是至少可以和家人住在一起,這樣也能幫助他節省開支。
這家五星級的酒店去年剛剛開門營業,造了七年,換了四個國家的承建商,從埃及到土耳其、中國,最後到了突尼西亞建築商的手上。這家酒店代表著卡扎菲的二兒子賽義夫改革開放的決心,他看中了這個城市,面山對海,有延綿的海灘,也有幽靜的山谷,還有瀑布,以及一千多年歷史的清真寺墓地和更遠古的希臘遺迹。這是利比亞吸引外國遊客的最理想的地方,而外國遊客的到來,除了增加政府收入,更重要的,還能夠提升一個國家的開放度,以及在國際上的認知程度。只是,他的雄心大計,一方面實現的步履是那樣的緩慢,另一方面,當似乎可以開始快跑的時候,變革卻轟然而至。
不過,拉登之死,至少讓這個話題又變得有了點新聞價值,對我來說,在班加西呆了兩個星期,能夠到另外一個城市度過一個夜晚,顯然能夠讓這個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的差,不至於那樣的沉悶,至少進行一下不同城市的比較,對我來說,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不出所料,哈邁德給我解釋那些阿拉伯字的意思:1969年上台的卡扎菲,今年69歲,他1942年出生,統治了利比亞42年,今年是2011年,卡扎菲的阿拉伯名字有11個字母,所有的這些說明,他會在今年完蛋。
阿罕邁德就是卡扎菲說的基地組織成員。這個故事其實很簡單,9·11之後,一名在阿富汗的利比亞人回到利比亞,結果被利比亞政府轉交給美軍,read•99csw.com並且在關塔那摩基地接受了兩個月的調查。沒有查出什麼問題之後,這個利比亞人又被轉交給卡扎菲。這個人就是阿罕邁德。還有一個在阿富汗的利比亞人,9·11之後,自己通過蘇丹邊境回到了利比亞,結果很快被利比亞政府抓獲,關押在的黎波里的監獄內。五年前,這兩個人都被利比亞政府釋放,他們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德爾納。卡扎菲政府警告他們不要亂說亂動,並且給他們提供了住房,也因為這樣,其中一個住在這個臨時安置區裏面。
從班加西向東開車一個多小時,就進入了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原。這裏和班加西向西的戈壁完全不同,金黃色的草原,綠色的橄欖樹,還有路邊的紫色和鮮紅的野花。偶爾會看到阿拉伯馬匹,於是獨自想象著在這樣廣袤的草原上馳騁。沿途有羊群、駱駝群,草原中偶爾也會出現房子,讓看不到頭的道路顯得一點也不沉悶。

德爾納街頭流傳的一張傳單
在海灘邊,原本的遊客度假中心,變成了德爾納市民的臨時居所,他們自己的房子因為時間太久,已經變成了危房。兩年前,政府把那些房子推倒,把這些民眾安置在度假村裡面。就在這個度假村對面的山上,韓國公司承建的福利房已經差不多全部封頂。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幫助那個中國女孩去找她的男朋友。這名女孩告訴我很多關於她的男朋友的事情,當有不明身份的人衝擊他們在艾季達比耶的辦公室的時候,很多中國員工逃到了沙漠裏面,這個時候,她的男朋友,一個巴勒斯坦移民,開著車,把這些中國人一個個從沙漠裏面找回來,幫助他們找到了安全的住處,並且送他們登上了中國政府幫助當地中國人離開的郵輪。
不過,這些人現在會告訴你,最重要的是,基地組織也好,其他伊斯蘭的組織也好,他們現在只有一個敵人,就是卡扎菲。
忽然有一種預感read.99csw.com,從我兩天前和他通電話開始其實就已經產生,對方聽到我轉達的消息,並不是我想象中那樣的興奮,相反,有些錯訛和遲疑。而現在,我更是擔心,他是有意關機的。不管是怎樣的原因,如果是有意的,那就是他並不希望看到來自中國的我,即便我告訴他,我可以幫助他們通過電話聽聽對方的聲音。
打了好幾次電話給那個中國女孩的男朋友。一開始是電話沒有人接聽,一個小時之後再打過去,電話關機了。我嘗試了十多次,直到深夜,電話還是沒有打開。
就在我們喝咖啡的時候,有一個年輕人拿來一張複印的傳單,上面是三個算術題:
不得不讚歎這家酒店選擇的地點,一邊面對地中海,另一邊則是面對整個城市。清真寺有不遠處的山峰作襯托,當祈禱聲響起的時候,整個城市就會定格在眼前。
因為這樣,這個瘦小斯文的男子,雖然比哈邁德年紀要大一些,卻到現在還沒有結婚。已經不止一個當地男子告訴我,結婚需要準備好房子和車子,而妻子通常不應該外出工作。
哈辛說,這兩個人很不一樣,阿罕邁德在衝突發生之後,站在了反對派的一邊,為當地過渡政府訓練年輕人。這些年輕人在接受訓練之後,再到班加西繼續接受訓練,然後來到前線。至於另外一個,在當地人眼中是一個思想怪異的人,他總是想要宣揚自己的想法,也因為這樣,大家對他都敬而遠之。卡扎菲說德爾納是基地組織的大本營,說來說去也就是這兩個人。
決定到距離班加西三百多公里的德爾納去。兩個理由:卡扎菲說這是基地組織的大本營,雖然這樣的說法,在衝突剛剛開始的時候,在媒體的報道上很多,但是到了現在,至少從媒體來說,兩個多月的親眼所見,反對派們不是為了宗教,為了一種意識形態,為了拉登這個人,而是為了自己的自由,為了利比亞的未來。
雖然找不到這兩個前基地成員,但是在德爾納,卻有大量的外國戰士(Foreign Fighter)。紐約時報在2007年就報道過,在伊拉克的外國戰士,60%來自沙烏地阿拉伯以及利比亞這兩個美國的盟國。來自利https://read•99csw•com比亞的這些外國戰士,大部分來自德爾納,是當地伊斯蘭革命組織的成員。這個組織在70年代和卡扎菲決裂,在90年代中期打過游擊戰,專門襲擊政府官員以及軍事基地。這些成員,早在80年代就前往阿富汗參加抵抗前蘇聯的聖戰,不少人還留了下來。現在,在這場利比亞的衝突發生之後,來自阿富汗的消息指,至少有二百名塔利班利比亞人準備回到利比亞,而在德爾納,要找到一個曾經在伊拉克戰鬥過的利比亞人非常容易。也因為這些人,讓西方社會一直擔心,如果給予反對派支持的話,會不會間接幫助了這個組織,很顯然,這個組織的成員對於西方社會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其實,就在我們到德爾納之前,這兩個被認為是前基地組織成員的利比亞人,已經接受過多家媒體的訪問。他們有自己的一套說法:因為當年躲避卡扎菲的壓迫,不得已才選擇去了阿富汗,不然就會選擇伊拉克,如果去其他阿拉伯國家,他們可能會被引渡回利比亞。他們只不過是在基地組織裏面教授阿拉伯語,從來沒有殺害過平民。這樣的說法依然有讓我疑惑的地方,因為如果他們真的曾經是卡扎菲的敵人,那麼當他們在利比亞現身之後,為何被反對派認定,而不會容忍任何反對聲音的卡扎菲,不單單釋放了他們,還給了他們房子以及金錢,要求他們保持和政府的合作?
旁邊寫著一些阿拉伯字。1969讓我覺得非常熟悉,因為卡扎菲是在1969年通過軍事政變上台的,也因為這樣,讓我猜想這些數學題一定和卡扎菲有關。
和班加西比較,德爾納的宗教氣氛要濃很多。和班加西一樣,四點過後,這裏的婦女開始三五成群地出來去清真寺祈禱。像我這樣的外國女性,走進清真寺也不會引發詫異的目光,這一點,如果是在一個基地組織或者是宗教極端組織活躍的地方,是不被容忍的事情。2001年的時候,我去距離喀布爾三百多公里的一個地方採訪,這裏的長老,從頭到尾,在接受採訪的時候,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眼,更不要說握手這樣的禮節。已經用頭巾包著自己的我,可以感受到周邊那些男性的相當九_九_藏_書不友善的眼光。哈辛指著那些婦女對我說:「你看,婦女可以自由行動,這裏她們不需要戴上boka(只露出眼睛的阿富汗女性在塔利班時期被要求的裝束)。伊斯蘭教義告訴我們,每個人有權利選擇信仰哪種宗教,選擇怎樣的打扮。」
我們敲響了阿罕邁德的家門,一個女人的聲音告訴我們,他不在家。就在我們拍攝的時候,女人推開了窗,讓我們不要拍攝。出於尊重,我們離開了這個住宅區。鄰居告訴我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看到阿罕邁德了,「也許是為了躲避媒體,這些日子,每天都有記者來這裏找他」。
也許,這是那個女孩過於美好的想象,而現實就像這個國家正在經歷的那樣,革命並不浪漫,也不富有戲劇性。
這不算是首創了,如果我沒有記錯,汶川地震還有北京奧運之後,網路上就出現過類似的數學題,原理都是在假定了一個結果之後,尋找可以論證這個結果的數據。這樣的數學題,其實是通過一系列的巧合,從心理層面上進行暗示,讓人們得到一種心理上的滿足。而在這個與中國相距遙遠,文化也截然不同的地方看到這樣一串數字,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其實很小,人和人之間的思維,或者不是我們所想象的那樣差別巨大。
酒店的房間一塵不染,打開窗帘,正好面對地中海。這個建在高處的酒店,讓看海的視線毫無遮攔。我們可能是這家酒店唯一的一批客人,因為前台的服務員看到我們走進酒店的時候,滿臉詫異。看著房間裏面鋪得整整齊齊的床,這應該是兩個月前這裏的服務員最後工作的痕迹,因為這家酒店除了前台的兩名工作人員、門口持槍的保安以及幾個臨時的清潔工人,已經沒有員工了。在衝突發生之後,這些員工逃向了埃及邊境,他們本身就是來自埃及以及敘利亞的外國勞工。
來到這個臨時安置中心,是來找一個叫做阿罕邁德的利比亞人。中東國家的人名總是嚴重困擾著我,因為他們已經不是相似的問題,而是過於雷同,以至於在同一篇文章裏面,一個同樣的名字,卻在講述好幾個不同的人。當然,對於他們自己來說,這完全不是問題,就像哈邁德說的:「我們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