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也許在無意中捲入了某個案件，曾山在極度的不安中又感到了一絲興奮。

警探搖了搖頭。

他們圍著書桌坐了下來。那位男警探遞給曾山一支煙，而年輕的女人則好奇地掀開桌面上的一張舊報紙，察看底下的鬧鐘零件。也許是為了驅散令人壓抑的緊張氣氛，在關鍵性的談話開始之前，警探與他拉起了家常。他的語調親切而不失分寸，但曾山還是感到了抑鬱和慌亂。他們交談了五分鐘之後，曾山才發現自己還光著腳，連襪子都忘了穿上。

曾山說，他從不認識什麼鄒元標。隨後他又補充說，鄒元標這個名字他倒不是頭一次聽說，在明代的萬曆年間，他曾九*九*藏*書因屢次諫諍皇上而被貶往外省。

「應當說，她是你的第二任妻子。」女警探糾正道。這一刻，她的聲調充滿了威嚴。

「是不是賈蘭坡先生的案件又有了新的進展？」曾山問道。在偵訊的過程中，他顯得比警探還要著急。

在學術會議被迫中斷的第二天，曾山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這樣的情形。

她的聲音甜絲絲的，猶如秋風掠過河邊的樹林。

他的身後還站著另外兩個人。在灰暗的光線下，他看不清他們的臉。穿室而過的晨風中夾雜著一縷香水的氣息，據此可以推斷，他們中至少有一位是女性。

「我們今天來找你不是為這件事，不過https://read.99csw.com，假如你願意談談這方面的情況，倒也未嘗不可。」

在警探的不斷追問下，曾山回憶說，他第一次見到贊助商就是在幾天前，在車站。他們幾乎沒有交談。「他與校長似乎討論得十分熱烈……」

「你認識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嗎？」

凌晨四點鐘左右，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從床上驚醒。他已經沉睡了整整十一個小時。他感到自己又獲得了充沛的生命力，足以應付所有的突發事件。

警探的目光中對曾山充滿了懷疑。他沉思了半晌，然後向他的助手說道：「好吧，你把那張照片拿出來讓他瞧瞧。」

年處長向曾山介紹說，他帶來了九*九*藏*書市局的兩位警探。他們急於查清某個案件的來龍去脈，希望他能夠予以合作。

女警探已經掏出了她的筆記本，看來隨時準備記錄。她朝曾山嫣然一笑：「你用不著緊張，隨便談。比方說，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認識鄒元標的？」

「他們談論什麼？」

他打開門，看見公安處的年處長正在門外朝他發出會意的微笑。

曾山反覆端詳著這張照片，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認識。」他終於答道，「她是我原先的妻子。」

他按亮了床頭的一盞檯燈。那位女警探看上去非常年輕。曾山在床邊穿褲子的時候，她就很有禮貌地背過身去，打量著他的房間。她的髖骨很突出，身材健九-九-藏-書碩而勻稱。儘管她由於疲倦而哈欠連天，但肌體的活力還是壓抑不住地從警服的皺褶中迸發了出來。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年輕的女人再次發出了笑聲。她白皙而纖長的手指夾著一支猩紅的圓珠筆，輕輕地轉動著它。

此刻，他正站在書架前翻閱一本人體攝影畫冊。他一邊細細翻看，一邊轉過身來對曾山說：「你也喜歡人體攝影嗎？我那兒也有一本。只不過版本不同。其實，人體攝影是真正的藝術，一點也不會給人以淫穢的想象……」

在刑偵人員闖入會議大廳的那一刻，校長表現出來的可笑失態是情有可原的。他也許是廉潔而清白的，但面對那樣的場面，依然會感到恐懼和rｅad•９9csｗ.ｃom戰慄。一種真正的戰慄。從某種意義上說，只有很少的人會淪為罪犯，而幾乎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存有犯罪的潛在慾望。猶太教的原罪說正是在這一點上才獲得了可信的依據：當你的眼睛朝某個女人的背影瞥上一眼而生髮出活躍的想象，你實際上已經犯了罪。因此在拉羅什福科的筆下，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著真正意義上的聖徒與無辜者。

公安處的年處長暫時無事可干，他就背著手走向曾山的書架，瀏覽著他的藏書。

年處長這時插話說，「鄒元標就是昨天上午被逮捕的贊助商……」

女警探衝著曾山做了個鬼臉，似乎在對他說：這下看你還怎麼抵賴……她從筆記本里抽出一張照片，遞給了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