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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肅的談話

嚴肅的談話

「我來這兒不是想聽這個的,」他說。
薇拉穿著毛衣和牛仔褲,擦著頭髮回到廚房。
他說,」你朋友昨晚什麼時候離開的?」
他聽見她打開浴室的門隔著客廳沖他喊道。」接一下!我正要去洗澡。」
「我剛才說過了。怎麼了?告訴我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我要去做準備了。」
「我不知道你抽那種。」
伯特說,」我想就昨晚的事向你道歉。我也想向孩子們道歉。
「那好,」這個聲音說。
她說,」你說過了。」
他女兒不時拿著樣什麼走進餐廳。伯特看著她。他看著她把亞麻布餐巾疊起來,放進喝葡萄酒的杯子里。他看著她把一個細細的花瓶放在桌子中央。他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把一朵花插|進花瓶。
當她把話筒摔在檯子上時,它發出」叮」的一聲。
「昨天是聖誕節,」她說。」聖誕節來了又走了,」她說。」我再也不想見到另一個了。」
「 薇拉說,」他們不在。」
她走進來。她說,」電話斷了。你有沒有動電話?」她看了看電話,把話筒從櫃檯上拿了起來。
她打開冰箱門,把裏面的東西移動了一下。
她說,」我受夠了。你曾想放把火把房子燒了。」
這次他沒有把話筒放回去。
「光說對不起是不夠的。」
「我知道,」他說。」我說過對不起。」
「沒有誰,」他說。」誰抽帶顏色的香煙?」
「你這兒有喝的嗎?我今天早晨需要來一點。」
「很好看,」她說。
她掖緊領口的浴袍,然後轉身往裡走。
「你就是,這兒所有的人都看見了。」
「薇拉?」
「我抽。」九_九_藏_書
「查理?」
「薇拉,」他說。」現在是聖誕節。這是我來這的原因。」
他拿起煙灰缸。他抓住煙灰缸的邊緣。他拿著它的姿勢像是一個準備擲鐵餅的人。
他把速溶咖啡舀進盛著開水的杯子里,然後往他自己的那杯里滴了點伏特加。他端著杯子來到桌前。 她拿起話筒,聽了聽。她說」怎麼回事,誰打來的電話?」
「穿上試試,」他女兒說。
她坐在他的對面喝咖啡。他們抽著煙,用著這個煙灰缸。
他說,」如果你有果汁的話,我想攙點到伏特加里。」
「查理,」伯特說。
他們坐在客廳里,很隆重地打開伯特帶來的禮物。他們只打開了他的禮物盒,而其他包著彩色紙張的禮物盒都在樹下堆著,等著六點以後打開。
她說,」我一個小時以後要去個地方。」
「可以。」他說。
她說,」如果你想開吵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我沒有。」
「我想說對不起。」
薇拉拿過話筒。她說話時背對著他。她轉過身來說,」我要去卧室接這個電話。你能否等我在裏面拿起話筒后把它掛了?我聽得出來,所以我一說話你就掛了它。」
他是從院門那裡離開的。他覺得自己已經證明了什麼,但不是很確定。他希望他已經把某些東西表達清楚了。那就是,他們之間必須儘快進行一次嚴肅的談話。有些事情必需談開來,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討論。他們會再次交談的。也許等過完節,一切都恢復正常以後。比如,他會告訴她說,那個該死的煙灰缸只是個該死的煙read.99csw.com灰缸。
「不在,」伯特說。
①喜林芋,一種攀緣植物。 ②限制令,是來自法院的一種禁止令。它常用於家庭暴力、性侵犯等情況下,限制一方不得接近另一方。
電話鈴又響了起來。伯特拿起了話筒。
「我的老天爺,」伯特說。
。 但伯特喜歡他獃著的地方。他喜歡呆在壁爐前面,手裡端著杯喝的,他的房子,他的家。 薇拉去了廚房。
她看著他。
「什麼?」
她說,」你就準備這樣喝,就用這個咖啡杯?」她說,」天哪,伯特。你到底想談點什麼?我跟你說了我要出門。我一點鐘有堂長笛課。」
他四處看了看,樹上的燈泡在一明一滅地閃爍。沙發的一端有一堆彩色薄紙和鮮亮的盒子。一隻盛著火雞殘骸的大盤子放在餐廳桌子的正中央,火雞皮還殘留在墊盤底的荷蘭芹上,看上去像一個可怕的鳥巢。小山似的爐灰塞滿了壁爐。那兒還有一些喝空了的可樂罐。一條煙痕沿著壁爐的磚牆向上走,到了壁爐架那裡才停了下來,壁爐架的木頭已被煙熏黑了。
煤氣爐的引火又熄滅了。她在爐子跟前,試著把放著鍋的煤氣爐點著。
薇拉端來汽水,他們聊了一小會兒。但多數時間在看聖誕樹。後來他女兒起身去擺放餐廳里的桌子,他兒子去了他自己的房間
薇拉的車停在那裡,邊上沒別的車,伯特覺得很慶幸。他拐上車道,在他昨晚掉在那兒的南瓜派邊上停了車。派還在原地待著,鋁盤底朝天扣著,南瓜泥在地上攤了一圈。這是聖誕節后的第一天。
當他準備去煮咖九-九-藏-書啡時,電話又響了起來。
自從那天晚上他的鑰匙斷在鎖里后,前門就永遠地鎖上了。他繞到後面,院門上掛著個花環。他輕輕地敲了敲玻璃。薇拉穿著浴袍。她從裏面看著他,皺了皺眉頭。她把門打開了一點。
伯特看著他兒子,感激他對自己的支持。
「別燒著自己,」他說。」別把自己給燒著了。」
他拿出伏特加,往櫃檯上找到的一個咖啡杯里倒了一點。
她真的去試了。薇拉進了卧室,穿著它走了出來。
「不在這裏,」伯特說。
。 「很好看,」她說。」謝謝你,伯特。」
「有人要找查理嗎?」他說。
「穿起來,」他兒子說。
「你穿著很好看,」伯特說,感到胸口有東西在往外涌。
車道上,他在黑暗中打開車門時掉了一塊派餅。
他打開了給他的禮物。來自薇拉的是一張桑德海姆男裝店的禮品劵。配對的梳子和刷子來自女兒。一支圓珠筆來自兒子。
「嗯,我抽。」
他繞過車道上的南瓜派,進到自己的車裡。他發動起車子,把它放在倒檔上。直到放下煙灰缸后,他的行動才方便了一點。
「如果你現在不離開的話我就去隔壁給警察打電話。」
他說,」我能進屋裡說話嗎?」
他喝著杯中的蔓越橘蘋果汁和伏特加。他點了根煙,把火柴扔進了那個總在桌子上放著的大煙灰缸里。他研究著裏面的煙蒂。有些是薇拉抽的牌子,有些不是。有些甚至是淡紫色的。他站起身把煙缸里的東西都倒在了水池底下。
「有蔓越橘蘋果汁,」她說。
他回身進了廚房。
他曾在聖誕節那天去看望他九*九*藏*書的妻子和孩子。薇拉在此之前就警告過他。她對他講了實情。她說他六點前必須離開,因為她朋友和朋友的孩子要過來吃晚飯。
他設想她的浴袍燒著了,他從桌旁跳起來,把她推到在地,滾呀滾地把她滾進客廳,再用自己的身體蓋住她。也許他該先跑進卧室去拿一條被單?
他看著孩子們打開他們的禮物,等著薇拉解開她禮物盒上的絲帶。他看著她撕開包裝紙,打開盒蓋,取出那件開司米羊毛衫
他拉出一把椅子在廚房的桌旁坐下,正對著那個大煙灰缸。他閉上眼又睜開來。他把窗帘往邊上拉了拉,看了看後院。他看見一輛沒前輪的腳踏車頭朝下地立在那裡。他看見野草沿著紅杉木的柵欄生長。 她往燉鍋里倒著水。」你還記得感恩節?」她說。」那時我就說過這將是你毀掉的最後一個節日。晚上十點鐘不是在吃火雞而是在吃鹹肉和雞蛋。」
她站在過道里,他站在院子里的一株喜林芋①旁邊。他摘掉衣袖上的一個線頭。
他有很多想說的話,傷心的話,安慰的話,像這一類的話。
他放下話筒,站在那兒看著它。他打開放刀叉的抽屜,在裏面翻了翻。他打開另一個抽屜。他看了看水池裡。他去餐廳找到那把切肉刀。他把它放在熱水下面衝著,直到把上面的油污都衝掉了。他把刀刃在衣袖上擦了擦。他來到電話跟前,把電話線對摺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它鋸斷了。他檢查了一下斷口,然後把電話推到烤盤後面的角落裡。
「你還在上長笛課?」
「我一天抽三包,」薇拉說。」我是說,如果你真想知道這裏的情況的九_九_藏_書話。」
「那你來是想聽什麼的呢?你想聽房子燒掉了?」
薇拉點點頭。
一小塊帶著鋸沫和樹膠的木頭在壁爐里燃燒著。爐邊紙盒子里還放著五塊備用的。他從沙發上站起身,把它們統統塞進了壁爐。他看著它們都燒著了。然後他喝完汽水,朝院門走去。途中,他看見餐具柜上並排放著的派餅。他把它們疊起來放在他的手臂上,一共六個,每一個用來抵她的十次背叛。
「我要去浴室了,」她說。
「別這樣,」她說。」那是我們的煙灰缸。」
「那我呢?」他說。」你以為我盼著過節嗎?」
廚房裡的電話放在櫃檯上的一個角落裡,在烤盤的後面。他移開烤盤,拿起了話筒。
「冰箱里有點伏特加。」
「查理在嗎?」這個聲音說。
他接過話筒。她離開了廚房。他把話筒放在耳邊聽著。他什麼也聽不見。然後他聽見一個男人清嗓子的聲音。他聽見薇拉拿起了另一個話筒。她高喊道,」好了,伯特!我接起來了,伯特!」
「你什麼時候開始在冰箱里存放伏特加了?」 「別問。」 「好的,」他說,」我不問。」
「婊子養的!」她尖叫道。她尖叫道,」出去,去你該呆的地方去!」她衝著他搖著手裡的話筒。」沒什麼好說的了!我這就去弄一張限制令②來,這就是我要去弄的東西。」
這個煙灰缸其實不是個煙灰缸。這是他們在聖塔克拉拉的一個商場里,從一個留鬍子的陶藝人手裡買來的大石頭盤子。他用水把它沖了沖,再擦乾了。他把它放回到桌子上。然後把他的煙在裏面摁滅了。 電話鈴響起時爐子上的水正好燒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