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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一進門是小小會客室,女傭請她坐在那裡等。
一直到現在,開銷出了問題,才真正煩惱。
"會說流利英語及普通話嗎?"
清流強笑道:"現代女性,也不講究那些了。"
清流看到一撮假髮,心中才安定一點。
其中有一幀小小的母女合照。
清流回到房間,扭開小小電視機看新聞。
另外一段是"廉價代理旅遊證件"。
"嗯,條件不錯,為何不升學?"
都會中什麼營生都有,想象得到的,難以想象的,林林種種,任君選擇。
清流睜大眼睛,一提南美,她已明白一半,不禁氣餒。
這是幾時的廣告?
"我需要一點光。"
排場派頭令清流詫異,只見一式十多隻大箱子,有許多隻直立像衣櫃,衣服一件件掛著不會團縐,又有鞋箱帽箱,抽屜一格一格,宛如人家搬家。
"多謝指教。"
菜式清淡可口,清流許久沒有吃這樣好的四菜一湯,竟添了三碗飯。
只看見一個瘦削的女子被人用力按在地上,雙臂被扭至背後,她痛苦地嚎叫,像只受傷的狗發出哀號。
媽媽問:"還好嗎?"
"叫我老程得了,我是劉太太的管家。"
伴遊公司辦公室布置雅凈,令人舒服,一位穿西裝的中年男士出來招呼她。
清流只看到她的衣角。
等公路車回家,一張破報紙卷到她足踝貼住不放!她伸腳去踏,它仍然不肯走,糾纏不已。
完全是那種一出現四周圍的人都自然會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的那種女子。
看護匆匆進來,把輪椅推走。
"我明白。"
老太太掀鈴喚人。
從前,她也常常詫異女子是如何會淪落在街角上,現在,她多多少少明白了。
"算了,"蘇珊嘆口氣,"重頭開始只有更好,別放在心上,世上太多男人,太少時間。"
清流囁嚅答:"原來如此,我需考慮。"
清流的身份好不尬尷。
他進去了。
老程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與看護一起退出去,會客室只剩她們二人。
公路車來了,清流不敢再看下去,一顆心突突跳,低頭找一個座位,縮在一角。
老程說:"每日開飯時間分別是十二時與七時正,遲者自誤,要用車,預先同我講一聲。"
馬太太笑笑,"我也有子女需要照顧,不等錢用,不會把住宅分租出來。"
清流無限感慨,倘若母親有知,看到她如此吃苦,必定心如刀割。
"是。"
"太太呢?"
"是,是。"過兩日,醫生把健康報告送到劉宅,老程在電話中對她說:"唐小姐,你可以隨時來上工。"
清流一味只是答應。
終於證實了。
他又說:"你不過一時運滯,留落此地,放心,有一日會飛出去。"
清流沒有哭,淌眼抹捩不是辦法,應徵工作才是正經。
衣服接在手中,不知多少人試穿過,有點腌贊,清流又想奪門而逃。
劉老太太開口了,聲音乾涸蒼老:"我叫劉巽儀,你可以叫我劉太太。"
清流一怔,不由自主讀起來。
光是香水裝滿一隻化妝箱。
那女子笑了,"說得很好,你可是急需錢用?"
窗帘都嚴密地拉攏,光線幽暗,清流的雙眼要過數秒鐘才能視物。
正埋頭吃飯,傳呼機忽然響起,人人放下碗筷查視,原來是找老程,他立刻丟下眾人匆匆趕去應|召。
劉太太抓著鏡子左顧右盼,十分高興,口裡說:"好,好,好。"
清流放心不少,原來依然是四隻手服侍一個人。
天生的本錢擱那裡,用不用,怎樣用,就看當事人了。
劉太太凝視她。
"應徵什麼?"
"天氣暖和嗎?"
珊瑚說:"唐小姐沒有架子。"
舊時朋友失落大半。接著,有人發覺她的情況比從前更加不如,紛紛疏遠。
清流唯唯喏喏。
清流點點頭。
只一雙小皮篋就裝盡了清流的身外物。
啊。
清流立刻把證件呈上。
清流輕輕解開老太太頭上的絲巾,只見白髮似絲棉,一點力也沒有九-九-藏-書,前額禿得厲害,不知從何梳起。
"你考慮清楚了?"
"那就好了,快點結婚生子,組織家庭。"
"中年女士徵求女秘書一名,年廿五至三十五,相貌端莊,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大專程度,有護理常識更佳,請電二七八一三三與程先生洽商"。
文明世界,小夥計也有權看清楚僱主才上工。
清流點點頭。
中年的她很有生活經驗,閑閑道:"應該早就痊癒了。"
清流走到她面前。
清流收斂了笑臉。
珊瑚坦白:"你會很辛苦。"
當日跟王遇信走得真高興,好似向新生活邁進似的,前途無限。
"謝謝,謝謝。"
"找誰?"
清流連忙答:"還不是靠你指點。"
"我斷不會中途而廢。"
照顧嬰兒已夠辛苦,看顧老人更加不易。
老太太蹣跚走過去挑衣服。
清流已經說不出話來。
清流點點頭。
一心準備捱罵,可是老太太在鏡中一看,居然甚覺滿意。
房東抱著孩子在窗前看著清流登上黑色大房車,不由得喃喃說:"真有辦法。"隔一會又自言自語添一句:"我,我可是在這裏呆一輩子了。"
"由看護陪著去醫生處檢查。"
清流不敢露出失望的神色來。
"我願意接受這份工作。"
"上海。"
馬太太又問:"有人找你的話,說你去了何處?"
"隨時,今晚如何?我們會同你聯絡。"
啊,原來她雙腳會得走路,平時只是不願立起。
"清流。"果然是慈母的聲音。
女傭說:"我來做。"
後來,忍不住與快餐店同事蘇珊談過這個問題。
"現在?"
那人讓她進去,房間里一男一女,上下打量她。
比她小二一歲,同父異母的妹妹,心不在焉的問:"那麼,多餘的一張床可以拆除多放一隻櫃掛衣服嗎?"
銀相架里是老太太年輕時倩影,清流一看,嘩,美女,鵝蛋臉,高佻身段,穿泳裝,在泳池旁斜斜躺著。
"幾時可以上工?"
原本以為男友病愈後會來找她,她一直不搬家。
清流聽了,受寵若驚,沒想到老程這樣看好她。
"吃苦耐勞。"
清流睜開眼睛,夢已消逝。
清流遲疑,這個女秘書不好做,每日交通來回時間已經吃不消。
老程有點不好意思,"是家境不允許吧。"
珊瑚正整理相架子。
看護一高興,又教了許多秘訣:"她罵人之際,千萬不可搭嘴,只當耳邊風。"
"你決定出走,大抵是不打算回來了吧。"
清流放下一顆心。
清流吞一口涎沫,"老程先生,我也有一小小要求。"
清流無奈,笑笑,坐下來。
清流發過誓不來這種地方,可是今天不得不厚顏地坐在人家面前,內心無比憔悴。
王遇信並非壞人,一切不是任何人的錯。
她的微笑並無援卻,"我已經不記得這個人了。"
"我做了整整一年。"有點自豪。
她與老程又站了一會兒。
今天的危急總算已經大步跨過。
清流不十分肯定,試探地問:"騾子?"
馬太太卻恍然若失,"搬走了?"
母親的裙角在門邊動了一動,她像是想進來見清流,忽然之間,有人叫她。
"是嗎,那麼快?"清流一愕。
鈴聲響起來,清流一留神,原來是配在身上的傳呼機。
清流抬起頭來。
一雙斜飛的大眼睛媚態畢露,十分現代,不像數十年前的人。
保姆工作不好做已在意料之內。
清流站起來,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非常好,我叫司機送你出去。"
清流還聽得老太太輕輕說:"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
清流駭笑,帶照片旅行。
那女子閑閑地站起來,走到清流面前,伸出手,九-九-藏-書拍拍清流的胄:"這裏。"
清流剛想退出去,卻又被她叫住,"慢著。"
清流答:"我做得來。"
"劉太太的意思是,需要一份身體檢查報告。"
父親聲不響,一直吃飯夾菜。
清流拉開衣櫃門,只見全是名貴套裝,她挑一套湖水綠取出。
完工後,她去拉開窗帘,推開窗戶。
中年人肯定地答:"當然有,危害健康生命全不做,我一直叫我手下的女孩子安全第一。"
"太太心地其實不餒,為人亦算慷慨,只是現在年輕男女都說不會遷就。"
第二天一早,車子便來接她走。
不知怎地,那中年人忽然站了起來,有點驚艷的樣子,然後,才緩緩坐下。
清流退至門角,"想清楚了,我會再來。"
房東馬太太就住在樓上,還有什麼瞞得過她,已經多次來敲過門,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說:"唐小姐,房租已欠了四個月,請付一付。"
"已經廿一歲了,是合法的成年人啦,尋到出路,哪裡還關得住。"
幫了片刻,已覺腰酸背痛。
"沒你事了。"
"這幾天一定想辦法付清。"
清流鼓起勇氣說:"貨物……藏在什麼地方?"
半晌,喘息過來,發覺那張舊報紙仍然貼在她腳底。
這次,她沒有走,她冷冷地走進更衣室,只遲疑了一會兒,房間里有偷窺裝置嗎?她匆匆脫下襯衫長褲,換上袍子。
中午,與其它工作人員一起吃飯,清流靜靜數人頭,連管家一共六個人,有一名司機據說出去了尚未回來,劉太太共雇著七名傭人。
"蹲下。"
清流退後一步。
原來每套衣裳均需有配搭的鞋與襪,一日連睡衣換四次服飾,三十天就是百多套。
女佣人捧出茶點,清流一看,是小小精緻的火腿三文治與巧克力蛋糕,管家十分體貼,她吃得一點不剩。
"有無底線?"
"你需處處忍著她一點。"
又足足等了大半個小時。
啊這幾乎是快餐店五倍薪酬。
清流要過一會兒,才想起房東口中的王先生即她的前同居男友王遇信。
清流笑笑不答。
清流轉過身去聽吩咐。
清流暗暗道:真笨,怎麼沒想到。
清流大胆地問:"我可否見一見劉太太?"
"下個月,我將乘船出海,需要一個遊伴照顧我,為期四個星期左右,換言之,這隻是一份臨時工。"
劉太太又說:"況且,你可以乘船到地中海觀光,你去過歐洲嗎唐小姐?"
光是養活這七名僕人,已是一筆龐大費用。
"唐小姐,叫你去太太房幫忙。"
可是,她也願意一試。
老程出來了,他低聲說:"太太剛起身,請隨我來。"
"平日,我不需要你。"
太陽還沒有下山,街角流鶯已經出現,像黃昏天邊那一抹淡淡的月影,朦朦朧朧,飄零似鬼魅。
清流蹲得同輪椅一般高低。
身家根豐厚是必定的事了。
"希望乘船回來劉太太繼續聘用你。"
清流唯唯喏喏。
房間在另外一幢小小屋子內,看仔細了,原來是車房樓下,亦系地庫。
清流內心一片空白,無悲無喜。
她又問:"會不會化妝?"
清流連忙趕去。
她伸手一撐,顫巍巍站起來。
"不過,我得事先警告你,我體弱多病,行動不便,而且脾氣古怪。"
"劉太太付的薪酬不錯,儲蓄一年,已夠嫁妝。"
劉太太的財富來自何處,她白手興家、承受自父母、抑或,是夫家遺產?
"你可願做這種工作?"
語氣不見得不客氣,可是給人一種毫無轉彎餘地的感覺。
清流連忙說:"怎麼能同你比,我只是個打雜。"
半晌她問:"伴遊需要做些什幺?"
劉太太這時才說:"她叫珊瑚,會同你一起上船。"
不過上天何等公平,人人擁有一次青春,即使是老太太,也光輝燦爛地年輕過。
read.99csw•com"先付著一個月,請通融包涵。"
"是,劉太太。"
那中年人好不訝異,但經驗老到的他卻無意訕笑,只是簡單地回答:"你是人客的女伴。"
快餐店薪酬只夠她乘車吃飯,無論如何省不下房租,不知不覺欠下四個月。
她洗了一把臉就出發,足足個半鐘頭才到那幢小別墅。
她拉開門,逃了出去。
她不怨他,不是他,她也會找個借口走出來,擺脫後母,她再也不願留在那個家裡。
"我想穿好些。"
"是。"
清流立刻抿一抿鬢腳,拉一拉衣襟,跟著老程走。
"可以,我馬上來,一小時后可到府上。"
"最該死不過,要好好的打。"
怪不得不見人。
"唐小姐,該付房租了。"
都是名費清雅的香氣,可是搽在老人身上,不知怎地,混著他們特有體臭,忽然變得刺鼻。
"請你立刻帶文憑及其它證件到錦繡路一號來面試。"
一想起要哪一套立即要取出給她,否則就會捱罵。
清流再到劉宅,心情完全不同,她沒有再見到劉太太!律師給她看過合約。
珊瑚笑笑不答。
"過來,近一點,在這張椅子上坐下。"
打開報紙看分類小廣告,路數多多。
珊瑚答:"不,你與太太同住一組套房,我睡另一間房,太太通宵需人服侍。"
"沒問題。"
老程沒想到她情況這樣清苦,只得說:"我可以私人先借一點給你。"
"有特效藥,服食第一粒即刻生效,病人可如常工作,一年後可杜絕根源。"
清流愣住,她是送上門來的貨,人家自然要看貨版。
嘆口氣說:"紅顏,紅顏。"別轉面孔。
房東馬太太在等她。
清流沒有想到會順利及格錄取,覺得是一種荒謬的安慰,一時出不了聲。
"唐小姐,你明日可以搬來住,我先帶你去看看舍宿房間。"
清流點點頭。
清流工作時間自清晨六時至下午二時,發了薪水,她把現款全交給房東。
她仍住在原來的地庫里,可是欠租好幾個月。
到了太太卧室才發覺眾人正在收拾行李。
她扣好扭扣輕輕走出去。
那日她出去付清房租,收拾雜物。
一旁女佣人已將梳頭用品取出。
清流第一次覺得年輕真好,縱然一無所有,青春便是無價寶。
"這是指定醫生,費用由劉太太負責。"
"程先生——"
真沒想到劉太太不能走路。
"包裝得很嚴密安全,絕無泄漏危險,你放心。"
四周圍有許多人冷眼旁觀。
就這樣說好了,清流換回原來的衣褲離去。
那男人走開,那女子笑嘻嘻問她:"你可知騾子幹什麼工作?"
"事事都說不,客人會覺得尷尬,你說是不是。"
"好,服侍我換衣裳。"
"都會。"
"唔。"
那位程先生相當客氣,"我們還沒有請到人,前天剛刊出廣告,唐小姐,請問你籍貫何處?"
那女子仔細翻過才開口:"五天工作酬勞是一萬美金,你說如何?做得好,每個月都找你。"
"他讓你帶一點東西到歐美,或是倫敦,或是紐約,交了貨,你可以回來,酬勞平安進袋。"
帶那麼多行李,只為一次度假。
清流落了單。
清流自嘲地笑了。
她未開口之前,人家先要同她談條件。
可是小小樓梯走下去,發覺小房間整潔光亮,可享受半邊窗的光線,她又覺滿意。
"媽媽,請進來坐。"
只要把傢俱挪一挪,世上就沒有她這個人。
他這樣說:"馬上可以開始,每小時薪酬是……公司與你四六拆帳,你四我六。"
清流大胆踏前一步,"會。"若說試試看,一定會捱罵,已經在支薪了還說試?
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撥電話去約時間。
清流站著動也不敢動。
過幾日,她就要乘船往地中海了,以後,以後的日子管read.99csw.com它呢。
清流步行回家。
"喚人鈴時時在最古怪的時候響起,"看護苦笑,"在衛生間也得提防。"
"檢查完身體,你可以先搬進我這裏,熟習一下環境與工作程序。"
臟報頭已不知所蹤,清流緊緊抓緊那一角報紙,幾乎馬上決定應徵。
只見珊瑚忙得不可開交,額角冒汗,清流只得加入幫忙。
一拉,手中撕下一小塊,看到的是一則聘人小廣告。
"旅行證件帶來沒有?"
手頭上有限現款漸漸花光。
"呃,我來應徵。"
馬太太嗯地一聲。
清流想退縮,但終於決定到三樓見識一番。
紅顏彈指老。
她挑了一串珍珠替劉太太戴好,再加一隻相配的耳環。
算是很公道,清流一揮筆,簽下名字。
珊瑚笑笑,半晌才說:"另外租一間房放。"
"方便嗎?"
那女子並不勉強,"不必害怕警方,交易不是在本土進行,他們理不了那麼多,試想想,乘兩次飛機,帶半公斤貨物,便有萬元進賬,多開心。"
"如果劉太太對你的服務滿意,會多付一倍獎金。"
車子停下來,女子探上去議價,接著立刻上車離去。
清流從來沒考慮過這類工作。
那中年男子自衣櫃里取出一襲絲袍子,笑笑說:"那邊有間更衣室,去換上這件衣服,出來看看。"
她茫然躑躅,口袋內只剩十元八塊,不知怎麼辦好。
劉太太身軀不輕,清流需用力支撐,又不可露出吃力之相,難度甚高。
清流停睛一看,驚駭地發覺那並不是一位中年太太,這劉太太起碼已有七十歲,白髮蕭蕭,用一方絲巾包里,身上穿著考究的袍子,又干又瘦的雙手擱在輪椅扶手上,可是一雙眼睛仍然炯炯有神,正仔細地打量唐清流。
大箱子一隻只關攏,不覺已做了半日。
老程沉默一會兒,"太太的工不好做。"
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好笑,可是,又有誰敢笑,人人只低頭吃鈑。
清流仍然笑,"不會有萬一了。"
第二天,清流上去應徵。
她自己平日抹一點潤膚霜,可是塗脂抹粉,大抵屬於女人天性,還難不倒她。
後母聲音里居然有一點欣喜。
過一日算一日。
半晌,那位程先生出來了,約六十餘年紀,穿唐裝短打、布鞋,在清流眼中,是個古裝打扮的人。
清流非常沉默,如常工作生活。
清流問:"你幾時要用人?"
她呆了一會兒,把照片收好。
正在這個時候,清流聽見身後一陣擾攘,她轉過頭去,嚇一大跳。
珊瑚稱讚她:"唐小姐做得又快又好。"
到了這個地方,也許該向後母求情。
老程沉吟一會兒,"我去問一問。"
蘇珊看著她笑笑說:"年輕美麗的女孩子一定有辦法,我不會替你擔心。"
他立刻作出決定:一,辭職休養,搬回父母家中有人照顧起居。
清流立刻把夢境丟在腦後,匆匆走出去。
果然,衣服上有些剩餘的香水及頭髮油膩味。
回到家,清流吁出一口氣。
"你看見了,我行動不便,需人服侍。"
清流訕笑,難道還期望太陽曬過的清香不成。
清流不相信有這樣好差使,"做什麼?"
然後,卧室兩扇門一左一右同時打開,清流吃了一驚,一輛輪椅由看護推了出來。
唐清流知道她將走到絕路。
"會梳頭嗎?"
"劉太太要求你簽署一張簡單的僱員合約,在這四個星期內,你不可中止服務,否則,需要賠償一百萬。"
清流驀然有頓悟。
吃飽了就想睡覺,她靠在沙發上盹著,半明半滅間像是看到有人在門邊張望。
早上六時已被喚醒,看護逐一解說老太太每日需要服食的藥物,醫生的電話地址,以及起居飲食習慣。
她按鈐,有人在裡頭張望她,隔了兩三分鐘才把門打開。
他上下打量清流,"唐小姐,我想看看你的證件。"
"我懂得。"
"唐小姐請直說。"
清流問:"船艙放得下這許多箱子?"
"叫我清流得了。&qread•99csw.comuot;
老太太頷首,女慵人立刻乖巧地拉開一點點窗帘。
"扒手,偷人錢包,當場拉住。"
"過來。"
她盡自己能力,將頭髮梳好,輕輕罩上髮網。
"托賴,已找到工作,生活沒有問題,請放心。"
清流十分歡喜,"我即日可以來。"
老太太坐在梳妝抬前,面孔像一尊臘像。
"在船上,可是我與你一間房?"
"是媽媽嗎?"她直覺認為是至親。
人|獸之間,只差那麼一點點,她唐清流已接近邊緣地帶。
天可憐她。
劉太太房間在二樓,一進去,是私人起座間。
老太太忽然伸出手來,撫摸清流的面孔,她的手指有點顫抖,摸遍了年輕女郎的五官,在濃眉上再三巡視,然後,她擰她的面頰。
"不用了。"她沒有露面。
清流回到樓下,老程咳嗽一聲,迎上來。
終於,她看到一段很奇怪的啟事:"徵用騾子,需擁有旅遊證件"。
"可以拒絕人客的要求嗎?"
開頭他們還有聯絡,之後,王家父母來接電話,老是說他在午睡,即使是早上十點多,王遇信也永遠是睡著了。
"另有高就嗎?"
看護笑:"我要結婚了。"
清流搖搖頭。
自然光探進室內,老太太抬起頭,看到鏡子里去,忽然之間,她露出一絲笑意。
並沒有人阻止她,清流奔到街上,才發覺背脊上爬滿冷汗。
清流知道她這一次考試及格了。
一年後,他患病,每日傍晚發燒,到了清晨退去,日落後又起,經過詳細檢查,證實是肺病。
清流只得用手去扯。
清流連忙過去扶住,做她的拐杖。
清流把證件交給她看。
"叫你呢。"
清流不作聲。
珊瑚不便多詛,自去收拾別的雜物。
最多,最適合她做的,可能是"伴遊公司聘請年輕公共關係主任",但,那是色情事業,無論如何不可下此策。
真熟悉,聲音態度活脫似清流後母,為了避開這個晚娘,清流遠走他方,年輕的她太天真了,無財無勢的人,到處看見晚娘臉,哪裡避得過。
也好,從未見過一組如此緘默的下人,想必是老程教導有方。
清流一見用詞如此晦隱,便知道是非法勾當。
願意承認自己不易相處的人,到底還有良知,清流微微笑。
"萬一呢?"
劉太太說了一個數目。
清流著手化妝。
清流照她的意思做。
"恭喜恭喜。"
清流忽而覺得凄涼,經到了這種年紀,卻還變本加厲地留戀身外物,真值得同情!諸般綾羅綢緞,可幫得了她?
穿好衣服,老太太判若二人,精神得多,她取出首飾盒子,打開來,一陣眩目晶光,清流對珠寶毫無認識,對她來說,金屬玻璃珠子罷了,故一點沒有露出貪婪之色。
"怎麼樣,唐小姐?"
清流微笑,"不會有人找我了。"
清流一個人坐著,半晌不見迴音,後悔多此一舉,乞兒還要意見多多,真正討厭。
伴遊公司林立。酒吧永遠請人,沒有借口。
"不過,我可以付這個價錢。"
始終擺脫不了地庫,不如改個綽號,叫做住地庫的姑娘,現成就是一篇小說的名宇,也許,還能改編成電影。
上樓梯時才發覺眼角潤濕,連忙用手指抹去眼淚。
清流不敢說什麼,低下頭微笑。
"我欠租,想付清款項才上船。"
"那麼,若果王先生來找,我怎麼說?"
不過劉太太的皮膚已無任何活力及彈性,需要一雙輕巧的妙手。
東二十二街屬比較雜亂的區域,巴馬路酒店不難找,臭名昭彰的一個地方,三教九流雲集。
"首先,你到南北洲某市去見一個人。"
卧室門已經關上。
彷彿有點不捨得,當然不是真的,也許她只是在盤算,下一趟地庫該租給誰,男客還是女客,學生還是白領。
那女子笑笑坐下,她面前有一盤葡萄,她摘下一顆,放進嘴裏,骨碌一聲吞下,"看,不難。"
清流做得極之仔細,最後,在挑口紅的時候,她大胆的選擇鮮艷的桃紅色。
二,與清流分手,他再三道歉,把所有節蓄交給她,含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