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來沒有任何人站起來為她說過一句半句話，這些年來，她的自尊，任人踐踏，只憑個人機智閃避，躲不過時只得忍痛犧牲。
"最近，機會又來了。"
她輕輕同清流說："又簽過兩次支票給他。"
清流問："你有家嗎？"
珊瑚笑，"大力吸氣，忍住，我迅速把拉鏈替你拉上。"
"會習慣的。"
兩個人都笑了。
"船長室或許有辦法。"
"你太看好我。"
"今晚，儘管大胆赴約。"
六時正，她走出船艙，馬星南看到她，啊地一聲。
余求深微笑，"全靠你了。"
"做一夜公主也是好的。"
這小子總算出現了。
清流將一枚羽毛形大鑽石別針扣到劉太太鬢邊。
"你說得對。"
余求深也找了來。
余求深懶洋洋舉起雙臂，放到頸后枕住。
他擔心起來，"生活沒有問題吧。"
"正確。"
腰身只有一點點，不知如何穿得下。
只剩下清流一個人，仍然坐在咖啡座里。
真沒想到一下子就悶了，船在下午到了尼斯，著名的翡翠海岸，歐洲最時髦的度假勝地。
"道行夠高，騙得到，是人家本事。"
"你急什麼？"
"上岸之後，你可是住親友家"
她比什麼時候都清醒，忽然咧開嘴笑了，牙齒疏落臘黃，清流別轉頭去。
"好歹也是一個開始，凡事從頭起。"
一樣是在劉巽儀手下討飯吃，余求深膽子特別大，有恃無恐，這時，令清流佩服。
這真是一石兩鳥之計，又可把清流支開，又做了一個大方的主人。
劉太太想見你。"
清流賠笑，"我想都沒想過。"
"可是缺乏主見。"
終於，她自他臂彎鑽過去，打開門，回到甲板上。
馬星南打電話過來，"六時正我過來接你。"
接著，劉老太太又鄭重地說："唐清流離開這條船，就住在我的家裡，她永遠是我的私人秘書。"
"我也正找你呢。"
"唐小姐你一定在想，馬星南好似沒有什麼自由。"
書名叫《相信你的直覺》。
清流驚醒。
清流看著他，"你在船上來去白若，通行無阻，氣度不凡。"
這時，侍應生才把冰咖啡迭上來，一看，正是任天生。
半晌不動，她像是想聆聽自己的一顆心想說些什麼，可是，也許是因為太過疲乏，又可能是嚅嚅不敢說些什麼，清流什麼也沒聽到。
余求深一怔，"有這種事？"
正低頭沉思，鼻端聞得一陣香氣。
余求深也不爭，聳聳肩離去。
清流忽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鬼故事：一隻幽靈船恆久在海中飄浮，乘客約莫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無奈地被逼吃喝玩樂，翩翩起舞，永不到岸……
正在這個時候，背後忽然有人咳嗽一聲，"誰說唐清流無家可歸？"
劉太太低聲說："他不是你的對象。"
"嗯，是得到意中人。"
會是余求深嗎，他願意結婚？
數目已經不少。
清流急急應了一聲。
"好眼光，這原是俄國羅曼諾夫皇族遺物，列寧大革命時流入歐洲，賤價出售，正是有錢人搜刮鑽冕最佳時刻。"
老太太卻加一把聲音："去就去，怕什麼，我支持你。"
大師傅如釋重負，"好了好了，小任，你來應付同胞。"
清流知道劉太太要看的是矯形醫生，那真是一項大工程，需要維修的地方還真不少，天下真有那樣神乎其技的醫生？
"這是什麼？"
"為什麼？"
清流可以看到他腋窩，本來不過是身體一部份，沙灘及運動九_九_藏_書場上時時見到，但是清流忽然別轉頭去。
清流的心突然大力一跳。
世上許多好東西，都需要付錢，才能帶回家呢。
"放心，老太太許多財產，需兩個以上的律師簽字才能兌現。"
"多謝欣賞。"
清流近距離看清楚了他的面孔，真想伸手去撫摸那漂亮到極點的眉眼。
"在船上，船長可以主持婚禮。"
人老了什麼都發黃：臉皮、牙齒、眼白……本來白中透紅、白中帶藍，白得發亮，經歲月侵蝕，統統又舊又殘，有洗不凈的跡子。
珊瑚用手肘推一推清流。
其實，清流知道珊瑚收著劉太太的護照，只是，知道她的真實年齡幹什麼呢。
大師傅開頭不願給他們進去。
清流不出聲。
清流變色。
"嗄，居然還有海蜇皮子？"
"有我呢。"
珊瑚服侍她漱口，捧著小瓷盤，讓她吐在裡頭，一切像自來水嚨頭尚未發明似。
清流覺得她足足有一百歲。
她喜歡幾歲就幾歲好了。
"唉，事事同他們談，沒有意思。"
"咄，誰說這個。"
劉太太硬是要自輪椅上掙紮下來，由他扶著，一步步走出去。
清流呆住。
珊瑚說："上去走走吧。"
馬星南的一舉一動被看得牢牢靠靠。
珊瑚在背後咪|咪笑。
"男歡女愛。"
是一臉笑容的任天生。
清流連忙賠笑，"也許，是因為近年來心境不大好之故。"
清流說："毫不相瞞，我上船來，也是為著闖世界，找機會。"
百忙中清流好奇地張望一下他的房間。
忽然累了，垂下頭。
"馬家請你同桌吃飯。"
清流走到房門口，他忽然跳起來推上門，低頭凝視清流。
"未曾自立門戶之前，聽從父母意見，也是很應該的。"
"不敢當。"
清流十分意外，"我？"
順手緩緩幫劉太太卸妝。
馬紅梅十分忌憚，站起來執晚輩禮，唯唯喏喏。
"嘩，美味。"
珊瑚說："還是待上了岸，找律師商議過的好。"
"若是真的，倒是好機會，辛苦三五載，可分一半財產，一勞永逸。"
恐怕是劉老太太搭錯線了。
馬紅梅說："星南一直要邀請你同桌吃飯。"
"馬小姐，究竟什麼事？"
"珊瑚，把那件灑金粉大紅晚裝取出給她，還有，戴那頂鑽石冠冕，當參加化妝舞會。"
兩個年輕女子齊齊一驚，轉過頭去，發覺劉太太站在身後，不知怎地，她竟一個人跑了出來。
"你看，來了。"
清流嗤一聲笑出來。
清流不置可否，她有她要忙的事。
清流換上便服走上岸去。
"看得出你是真喜歡。"
馬紅梅收斂笑意，"我索性把話說明了吧。"
清流聽到這句老話，笑得彎下了腰。
余求深蹲到她身邊，喁喁不知談些什麼。
"我稍嫌暈浪。"
踏出門去吩咐餐廳領班預備特別菜式，迎頭就碰見余求深。
清流苦笑，"沒有比較不吃苦的工作？"
"當然不會，非親非故，陌陌生生，怎麼上門？"
女性追逐鑽飾，實在有最佳理由。
"你可以上岸走走。"
"吸口新鮮主氣總還免費。"
老太太又問珊瑚，"你說呢？"
這下子連紅梅都一楞，"他說要在行程結束后請你到家來小住。"
彼此彼此。
"那你去推掉他們。"
清流閃避，她一個踉蹌，清流只得扶住她，她吐得清流一身都是，穢臭難當。
清流賠笑，"太太不過說說而已。"
"你儘管吩咐，劉太太要求九-九-藏-書我一定做得到。"
"不會是服侍上床下床吧。"馬紅梅似笑非笑。
"你的要求比我們高深千萬倍。"
她笑笑開口："你是唐清流小姐？"
任天生說："兩位請回，一切包我身上。"
"我荷包空空，走不動。"
"這回下船，到紐約去看醫生，你陪著我。"
"我看見你下船，追著上來。"
大師傅搔頭。
棕櫚樹下，是談天好地方，萍水相逢，毫無牽挂，才是說話話對象。
非得替劉太太減壽不可。
"根多人都是這樣起家。"
"余先生，我實在不能讓你進廚房。"
在哭聲中地隱約覺得有一隻手輕撫她裸|露的肩膀，這樣大的船照樣在海中微微蕩漾，永遠有種顫動的感覺。
"我只需一隻爐頭。"
老太太不需人陪？
"日常負責什麼工作？"
珊瑚在身後說："叫你找余求深來。"
清流冷笑一聲，有你幫忙不就行了。
清流看著他，"有野心的不是我。"
真是意外。
"咄，輕而易舉，有錢使得鬼推磨。"
"誰說的？我十分認真。"
"沒想到白粥成了稀品。"
來了，來了，總有人會仗勢欺凌弱女窮女。
"劉太太醒來怎麼辦？"
她說："船要到那不勒斯了。"
這樣年紀，如此身份，孜孜地談婚論嫁，實在突兀，叫清流害怕。
"你且試試我身手。"
"今晚可有興趣進賭場？"
"你不關心？"
清流賠笑，"我想什麼，無關重要。"
"是，這船也是冒險家樂園。"
"不過是為了她的錢。"
出來開門時笑笑，"你終於來敲門了。"
她回到房間去。
"天生絕對是個好朋友。"
"慢著。"
清流一聲不響，扶她躺下，自去清理。
劉太太問："你喜歡馬星南嗎？"
"來，請坐。"
清流惻然，"原來全是身外物。"
"不是想在船上工作？我們正聘請侍應生。"
珊瑚已不敢多說。
清流吁出一口氣。
清流打了一個冷顫。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有人對她好，清流險些流下淚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
唐清流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年輕女子穿著灰綠色蟬翼似釘亮片紗衣，戴副長長翡翠葉子耳環，不請自來，坐到她對面。
清流氣定神閑，"照顧老人家份屬應該。"
"那你做花生果肉、皮蛋炒雞蛋，以及螞蟻上樹給她下粥。"
"這頂皇冠做工如此細緻，不像是現買。"
"她怪可憐。"
"我無家，你呢？"
"我才不會替她擔心。"
清流答："像劉太太，賭本是四十年陽壽，還算是大贏家呢，有什麼樂趣，頂多是把我們支使得團團轉而已。"
那麼，就五十八歲好了。
做他們那一行，最開心是自由自在，朝秦暮楚，無牽無掛，怎麼會同任何一個人訂下合同。
"你也知道那人一定會來。"
"馬家算什麼東西，炒兩塊地皮，發了幾文，即時狗眼看人，從前他們祖父要不是得劉家借貸……算了，"她揮揮手，"英雄不提當年勇。"
"有無考慮設中廚招待人客？我經過餐廳，聞到芝士牛油味，已經倒胄口。"
余求深不再爭辯，"來，一起到廚房看看。&qhｔｔps://rｅad.９9cｓｗ.cｏｍuot;
"我是馬星南的姐姐紅梅。"
劉太太說下去："我都沒答應。"
清流失笑，"也得兩情相悅呀。"
"這是我請你的。"
余求深又說："像不像生命？無論走到哪裡，始終要回家。"
"你，你也是怪人，"清流狐疑，"全船走到哪裡都可以看到你，無處不在。"
劉太太咳嗽一聲，"你喜歡的是余求深吧。"
清流笑了。
清流微笑，她重複："劉太太找你。"
"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記住，十二時正要回來。"
余求深答："我也不過是找生活。"
清流一楞，"怎麼了？"
清流把手圈進他的臂彎，"來，讓我們到處走走。"
紅梅卻笑了，"有什麼關係，同台吃飯，各自修行。"
清流洗一把臉，出去，躊躇一會兒，敲他的艙房門。
清流忙著替她張羅早茶。
"我會詳細考慮。"
才在狐疑，余求深已經來了。
任天生算則中了吧，可是不知怎地，他那種性格的男子，永遠只會成為異性的至佳好友。
"物以罕為貴嘛。"
"聊天、說話、解悶，關在船上久了，有種失卻自由的感覺。"
鑽冠稍有份量，兩邊扣緊了，把清流整張臉映得寶光流轉。
半夜，她聽到哭泣之聲。
"星南比較天真，他不懂得應付複雜的人心。"
"何苦騙她。"
"你有五十八歲了吧。"起碼減了十年。
沒想到他在房內。
"難道是小拆白？"
清流答："叫廚房準備白粥醬瓜，多日來吃西菜膩了。"
"馬小姐你好。"
"健康。"
清流貼身收好。
老太太非常滿意，忽然想起來，"余求深到什麼地方去了？"
"最終還不是要回來。"
她惆悵了，當年，也是這個年紀，沉不住氣，想出人頭地，無論如何要爭口氣，叫那些踩過她的人齊齊來拜她，於是，把握住機會，嫁一個比她大三十五歲的男人，承繼了他的權勢，揚眉吐氣。
"珊瑚，替她打扮。"
說到這裏，一老一小齊齊嘆息。
"我剛預備回去。"
他三兩下手勢，取出傢伙。
"這樣就聰明了。"
珊瑚過來笑說："好香。"
那天傍晚，劉太太醒來，照樣由清流幫她妝扮。
談到抱負，清流慨嘆，"一個自己的家，體貼的丈夫，聽話的孩子。"半晌，轉過頭來問："你呢？"
余求深一笑，想偕清流離去，誰知任天生說："清流，請你做我助手。"
"來往？我與馬星南君毫無接觸。"
"你是劉巽儀太太的私人秘書？"
清流也不客氣，就在廚房一角坐下來品嘗清炒小菜。
清流與珊瑚面面相覷。
"你願意上這隻船來嗎？"
"吃得好，天天要我做了可招呼不起，昔日御廚從來不做時鮮菜式給皇帝嘗，就怕上頭煩個不休，你明白嗎？"
"不怕，路是人走出來的。"
"一盤小生意。"
這人又晒黑了，只覺他眼睛更亮，牙齒更白。
做好了小菜，清流想端去給劉太太。
"我們反對你與星南來往。"
珊瑚遞一張帖子給清流。
他笑，"原來昨晚約的是他。"
清流微笑，"還不是跟你學的。"
清流留下來，意外的驚喜："你擅烹飪？&rｅａｄ•9９csw•ｃoｍquot;
珊瑚說："可能有點後悔把你帶上船來，那人雙眼老在你身上打轉。"
"我自問身手敏捷。"
一整條海灘大道上都是名貴的珠寶及服裝店。
她不相信劉太太會維護她，不禁鼻子發酸。
還有下文，劉太太不放過她，繼續說："我也打聽過了，你們家少爺頂愛享受，聽說整個下午泡在車行里挑跑車的顏色，不願上班開會，我還未批准唐清流同他約會呢。"
清流笑了："當然不是船長。"
任天生尷尬地看著她，不知說錯了什麼。
這是天下最不好答的問題。
"聽說，最近有人向劉太太求婚。"
清晨，老太太已經醒來，坐在窗前，看海景。
清流不卑不亢地回答："十分瑣碎，不足為外人道。"
清流老實回答："很有問題。"
她忽然問："清流，你猜我幾歲？"
誰知老太太還不滿意，半晌才說："上了年紀，人人都看得出來。"
劉太太訴起心事來："過去十年八年，不少人向我求婚。"
"匆匆忙忙，去何處？"
沒想到他也有一手。
"不，珊瑚，我指雙腳踏上陸地。"
余求深大表訝異，"做得到嗎？"
"你口中沒有好人好事。"
任天生一怔，"這船是我家。"
是被說中心事了嗎？
但是，也有準則，十八歲以下，加三歲總能討得歡心，十八歲以上，減三歲也得同樣效果。
珊瑚笑，"這是首飾頭面中之王，來，沒有銜頭也要試一試。"
"很有志氣，那麼，你可喜歡任天生？"
"來，"珊瑚說："我幫你打扮。"
看到清流，極之生氣，竟伸手來打，一邊罵："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清流含糊地答："你可得考慮清楚。"
他在看書。
清流立刻意味到有點不妥，提醒精神，打起笑臉。
"找我幹什麼？"
珊瑚卻說："她睡了，我同她說，那人待地睡醒了才來。"
沒想到穿這件衣裳需要忍聲吞氣。
兩人七手八腳把劉太太扶了走。
"誰不想。"
他乘機一溜煙跑掉。
"你也來多事！"清流白他一眼。
這個時候，馬紅梅一步一步退後，含糊地說聲再見，一溜煙逸走。
忽然有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她差些尖叫起來。
有人前來搭訕："小姐，你可想做電影明星？我可以搭路。"
"再逼我可要叫船長來主持公道了。"
哭聲已止，再也無從追究。
紅梅毫不放鬆，"你會不會來？"
清流的寒毛忽然全部豎起來。
"啊，"珊瑚說："那你得聽從你的心。"
臉頰一涼，原來終於還是落下淚來，她匆匆用手絹抹去。
任天生只是笑。
她正在撫自己的面孔，把鬆脫的臉皮往耳朵方向撂去，繃緊一點，左顧右盼。
"真愛。"
看清楚了，清流鬆口氣，"天生，是你。"
門口有人應道："在這裏。"
"不去了，人生根本就似小賭迭大賭，賭時間精血青春。"
總不能像余求深，似一股不羈的風。
"那可巧了，兩個沒有家的人。"
珊瑚也過來了，這番話，她像是聽過多次，充耳不聞，忙著替主人打點起居。
接著，劉太太自言自語道："年年來那不勒斯，這次最高興。"
清流驚訝地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清流偏偏嘴，一笑。
清流一怔，"我有職主見在身，怎可開小差。"
"你倒是精通算九-九-藏-書術。"
"我去何處找，船那麼大。"
"可是，我打探得你的底細，你沒有永久地址。"
清流與他相視而笑。
劉太太疲倦地揮手，"不必謝我，我是替自己出口氣。"順手取起清流的龍井喝一口，"看到你，似看到昔日我的影子。"
這麼說，她並不糊塗，她也知道余求深是個什麼樣的人。
清流知道那是誰，可是，東家不叫她，她也只得佯裝沒聽見。
清流連忙扶她坐下。
"其實，有人陪著說說笑笑，日子容易過些。"她似有絲懊惱。
"是，說得不錯。"
珊瑚愉快地應允。
她低著頭，不想劉太太看到她僵硬的表情。
她同珊瑚說："我找不到他。"
有人出來，"什麼事？"
"不然經年在洋人的船上吃半生熟牛肉及[火合]死了的魚不成。"
珊瑚問："你猜是誰向她求婚？"
"小馬人不錯，對下人沒有架子。"
"當然，誰不是，不然，誰會在這條船上載沉載浮。"
"你說，該怎麼辦。"
清流好不意外，"我正是。"
她興緻很好，忽然問："你猜世上最難能可貴的是什麼？"
"不怕，是我。」
清流心想：先處理你自己吧！皮條客。
"這是公司應徵地址及人事經理姓名。"
"我想上岸。"
清流不敢再出聲。
"我連居所也沒有。"
余求深像是知道她心裏想些什麼，把門打開，"進來，裡邊沒有人。"
她安排劉太太睡了。
她喃喃地說："十足我當年的遭遇——"
"我也是。"
清流駭笑。
接著，珊瑚趕來，著急地說："怎麼在這裏，余求深呢？"
"廚房重地，我是外人，不便久留。"
都不難做到，可是也許窮一生之力也難達成願望。
清流惆悵，"你看，挑男友多難，高不成，低不就。"
"這碗白粥才是她的。"
傳呼機響。
珊瑚拎出那件裙子來。
這不是清流所見過最漂亮的晚服：誇張、炫耀、俗氣，但絕對是最奪目的一件。
"正是。"
清流把她當天要穿的衣裳取出。
清流暗暗好笑。
紅梅又上下打量她，"好會說話。"
"我以為——"
清流小心翼翼，"我不知道。"
"嘩。"清流忍不住張大了嘴。
"誰說我心情不好？"
"咦，那我主人呢？"
劉太大呼出一口氣，"嚇！"
余求深嗤一聲笑出來，"你只有比她更窘。"
"開玩笑，雙手空主，赤條條出來碰運氣。"
"你的賭本充沛。"
夢中的手屬於誰？
清流忽然站起來，"你不見劉太太算了。"
她閑閑在椅子上坐下，享受不羈。
清流趕回去，劉太太正在辛苦嘔吐。
"是。清"流忍不住驚訝。
清流捧了白粥給劉太太。
清流趁轉背，同珊瑚說："會不會遇到騙子。"
珊瑚讚歎："再不需要其它飾物。"
清流吃不下大菜，獨自走到咖啡室，掏出自備的龍井茶葉，泡了一杯茶喝。
"你說得對，可不已經五十八歲了。"
清流輕輕梳通了老太太頭髮，頭頂有一處禿得相當厲害，露出粉紅色薄嫩的頭皮，十分異樣，清流特別小心。
珊瑚正幫她梳頭，將一把頭髮束到頭頂，然後，捧出一隻餅乾盒子似的首飾盒，打開，取出鑽冠。
"我沒有親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