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夜醒來，發覺珊瑚在看電視。
清流投過去感激的一眼。
劉太太已沉沉睡去。
她的寢室最接近主人房，一進房，看見床，便往下倒。
"我沒告訴你我真正身份。"
"今天晚上可方便出來？"
"醫生來后，勿作任何猜測。"
大家低頭會心微笑。
珊瑚一看，堵住門，不肯放他進來。
泳池的水已經放干，半池落葉，野草長得一地，清流這才發覺，豪宅同美人一樣，需要不住維修裝扮。
"我們就此告別，行李到岸，請通知我們領取。"
任天生過來陪她站在欄杆旁。
整整十隻大箱子，抬上抬落，不勝欷虛。
珊瑚說："我尚未梳洗。"
樓梯通向天井，天井另有大門出口，用鐵閘攔住。
"上船之前，還是回到艙房之後，抑或，在飛機上？"
"做什麼生意？"
期間知道有人進來過，與她說話，叫她，她也會應，只是醒不來。
"快通知她親人。"
"你做了什麼壞事？"
稍後老程及時趕至，站在最後排，眾人都不再流淚。
這一點，歐陽律師已經提醒過她。
半晌任天生才答："我們家一向低調。"
清流苦笑道，"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嚮往旅遊。"
人家吃驚地掩著嘴走開。
歐陽律師放下茶杯，"都到齊了？"
東家已經不在，她恢復舊時打扮，白襯衫藍布褲，不知多自在。
清流說："對不起，我竟懷著暴發戶意識。"
"不，"清流連忙謙讓，"我最後來，應由老程先生先。"
清流累得說不出話來，閉上眼睛。
"放心，一定會發放。"
任天生這時不客氣了，"馬小姐，請。"
清流頓覺凄涼，還來不及把捩水自眼角抹去，車子已經到了。
珊瑚沒好氣，"你也來發表意見，叫清流何去何從？"
珊瑚說："她一直坐在輪椅上，誰也不知道幾時。"
清流笑笑，"你好。"
"實在太奔波了。"
"我只是她的秘書。"
一天兩個意外，一大一小，她已經麻木。
珊瑚落下淚來，這次，她關上門，加鎖。
"別取笑我。"
過半晌，清流輕輕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任天生叫住她，"清流——"
她把劉太大扶坐到輪椅上，飛快推出海關。
"微服出行，當然不便宣揚。"
聽到劉太太發出夢囈，沒有叫名字，也沒有具體句子，只是一種痛苦掙扎之聲。
"劉太太休息。"
原來是雜貨店替鄰居送食物來，除了水果與酒，還有一整條鮭魚，全放在紙盒內，魚眼瞪老大，使清流別轉了頭。
電視正播新聞片，地球不知哪個角落天災人禍，新聞報告員的聲音卻不溫不火，十分冷靜。
任天生說："你們先到圖書館去等一等。"
清流嗤一聲笑出來。
這時，門鈴忽然響了。
清流用手揉一揉臉，"旅程結束了。"
清流說："原來整條船屬於你家，那多好，浮島似，將來，可以借它來舉行豪華婚禮，把人客全部請到船上，吃喝玩樂三日三夜，多美妙，主人賓客永志難忘。"
"你們同她是什麼關係？"
她夢見了什麼？
忽然之間，聽到珊瑚沉聲說："放下她。"
"是最後一站嗎？"
"我去通知希臘警方派直升機來。"
清流無奈，喂劉太太服藥。
清流吃驚，"連你都那樣說。"
讀畢遺囑，珊瑚叫人取出一隻水晶碟子，上面放十來件珠寶。
第二天又是大清早起來，準備行李轉飛機上船。
船長來了。
門鈐又響了。
"不可思議。"
"巴黎之游可愉快？"
債券，可以當燃眉之急嗎？
終於珊瑚來推醒她："清流，歐陽律師快來宣讀遺囑了。"
"我扶你到沙發去。"
"這是緣份。"
清流抬起頭來茫然問："怎幺辦？&九-九-藏-書quot;
清流一怔，"你說什麼？"
從下飛機趕來，最心急的便是唐清流。
"我要向你道歉。"
她苦笑。
有人敲門。
清流微笑，"一聽這非份要求，即時與我生疏。"
一日，上午明明陽光普照，下午忽然陰霾密布，滿樓的風把落地長窗吹得又開又關。
"需要些什麼，先回房去休息一下可好？"
掛上線，珊瑚同清流說："別動，坐這裏。"
她不得不下樓去看個究竟。
老程真是好管家，他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人給劉太太。
馬紅梅惱怒地說："你們兩個刁仆太過無禮。"
房門一打開，清流彷彿還聽見劉太太罵人摔東西的聲音，不由得怔怔發凱。
醫生極快趕到，神色凝重。
停了一站又一站，過了一山又一山，要走到幾時去？清流覺得疲倦不堪。
"他不過照規矩辦事。"
老程攤攤手，"清流，你自己想清楚。"
清流答："我同意。"
"輕輕放下太太。"
"劉巽儀夫人大部份財產都捐到慈善機關。"
他訝異地說："你瘦多了。"
碟子上只剩下一隻沒有寶石的指環，清流順手套在右手中指上，尺寸剛剛好，半晌，又脫下來細看，見指環里惻刻著字母，分明是姓名縮寫，是M與W，這兩個人是誰呢？
"那麼，你留下來好了。"
"什麼？"清流抬起頭。
她看進鏡子里去，已經決定答應任天生了。
珊瑚看著她，"我這才知道，唐清流最好看，原來是作女學生打扮。"
把他當擋路的惡人。
與醫生低語幾句，十分客氣地與清流商量："這種事從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我們會得處理，不過，希望兩位不要張揚，以免影響船上其它旅客的情緒。"
珊瑚端坐不動，看得出感懷至深。
"大家都根挂念你。"
清流笑了。
"洪珊瑚，不嫌其煩，忠心服務十七年，在我房裡穿插，從來不會不見一枚針，可是一直想回家與親人團聚，我贈她——"
又笑說："怎麼還沒脫下墨鏡，我扶你到沙發上坐。"
"你不是說這個。"
清流轉過身來。
清流張大了嘴。
珊瑚說："來，清流，我們陪太太回家去。"
"嗯，他那樣熱情，可見太太給你那筆證券價值恐怕不少。"
片刻有人敲門，一看，原來是任天生，清流正想推搪他，沒想到船長說："不怕，是我請任君來。"
所有的人都走了，女傭、廚子、司機、園丁，大宅只剩下清流一人。
隨著主人逝世，一切往事都已湮沒。
她的臉十分貼近劉太太，這時才發覺主人的眼珠凝固，已無生氣。
"可能有點巧。"
清流跟著到珊瑚房中。
大家默默無言。
清流悄然返回室內。
歐陽律師上前來謹慎地問："唐小姐，可需要我幫你打理那筆證券？"
"先跟我們回大屋。"
珊瑚問："她來幹什麼？"
伸手到她腋下，要拉起她。
珊瑚就笑，"不知多少女佣人比我精乖伶俐。"
鄰座怪同情清流，"令祖母真難服侍。"
任天生知道一時間她下不了氣，發生了那麼多事，她情緒異常，值得體諒，他不去勉強她。
"我明白。"
侍應生過來說："已準備好輪椅，飛機即將抵達。"
清流微微變色，過去寢室門邊，伸手一旋門把，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任天生答："請放心。"
"劉太太沒人照顧——"
清流鬆口氣，"回到岸上，我得租一間公寓，安頓下來，找份工作。"
"你覺得我該找個歸宿嗎？"
清流停睛一看，笑笑，"馬少爺，你好。"
清流把輪椅推到露台邊，走出艙房，迎面碰見一個人。
她急急走向前，他緊緊握住她的手。
儀式非常簡單。
珊瑚忽然家長式地揮揮手，"有話明天再說吧。"
"可是聽說ｈｔtｐs://ｒｅａd•９９csｗ.ｃｏｍ——"
清流一聽，笑出眼淚來。
忽爾聽得一聲嘆息。
清流靠在床上睡著，朦朧間聽見任天生派人送食物來，珊瑚與他說了幾句。
"發生許多事。"
不見有人。
"忙得不可開交，走馬看花。"
劉太太坐在輪椅里，一聲不響，頭上縛著絲巾，臉上架著太陽眼鏡，也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珊瑚告訴他："都休息了。"
又急問："登船證呢？"
珊瑚說："不必擔心存貨滯銷，貨色過時腐壞，貨源出問題，亦毋需熟手技工，入幾架先進機器，服務誠實可靠即行。"
"唐小姐，你有一顆好心。"
清流靜默。
"我不知道，從未聽說過，你真想知道是怎幺回事，到歐陽處叫他解釋好了。"
大家果然在等她，沒想到老程先生如此尊重人。
珊瑚說："看，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偏偏她一個人被海關扣留詢問了二十分鐘，累東家在門口等她。
清流苦笑。
清流蹲下來，幫她脫去鞋子，換上拖鞋。
馬紅梅下不了台，臉上一塊青一塊白，強橫地說："我與劉太太是世交。"
"還都得帶回去點清楚，一件不能少，否則歐陽律師會找我們說話。"
"放心，老程會替她找到應當人選才走。"
"劉太太呢？"
清流連忙道歉，推著劉太太進艙房。
任天生大喜過望，"你了解？"
歐陽律師讀出名字："程瑞，我的管家及忠友，在我家工作二十二年，我把近郊落陽路三號小別墅送給他，另外現金——"
"僱主與夥計。"
清流在心中囑司機：快點快點，還有三十分鐘船就開航了。
清流站起來一看，發覺是馬紅梅。
清流輕輕幫劉太太除下絲巾，攏攏頭髮，替她按摩肩膀。
只有任天生打過電話來，她因不想與他說話，沒有複電。
醫生一怔。
老程告訴她："太太說，明日叫你們一起上船。"
"天啊。"清流用手掩著面孔。
任天生已經趕到，客氣地說："馬小姐，請你即刻離開。"
珊瑚說："真沒想到任天生是船主。"
清流不語。
"跟太太那麼多年，練了出來，並不是特別疲倦。"
清流幫著珊瑚把她攔在門外，誰知馬紅梅伸手一格，把她們二人推開，自顧自進來坐下。
"一到岸，我們就各散東西，如果你不嫌棄，珊瑚，我希望與你做一個朋友，保持聯絡。"
馬紅梅悻悻離去。
是，她一直是個非常精密的人。
珊瑚不服氣，"那你步劉太太後塵。"
工作人員來了。
"呵，莫非是母親？"
清流低頭走開，忍不住再轉頭看他，這馬星南簡直不像個真人，只見他穿著大花襯衫，白褲子，白色掠皮鞋，最難得的還配著一頂白色水手帽。
"劉太太不想見你。"
一進門便看到一大盤雪白的鮮花，香氣撲鼻，看了開心。
然後，替她脫下墨鏡。
清流與珊瑚維持緘默。
任天生看著清流。
"聽見你們今日上船，不勝歡喜。"
清流說："打開露台去看風景好嗎？"
清流鬆一口氣，一摸，面孔冰冷，原來海風凌厲，她連忙替劉太太繫上絲巾。
清流笑著叮囑："記得蘆筍要蒸不要加牛油。"
當初挑中她來做這份工作，也是因為她背境奇突，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的緣故。
清流輕輕接上去"「然後，是苦工或海浪使他發昏，他異想天開，他竟向一名窮家女求婚。"
"不怕，有的是機會。"
在飛機上劉太太吵鬧不休，用杯碟擲向侍應生。
"不，"清流看著他，"我一點也不明白，這事，也同我沒有什麼關係。"
"大家在樓下等你。"
"唐清流，我們認識不到一個月時間，可是待我赤誠，使我感動，清流似我年輕時，除卻青春，一無所有，最擔心無家可歸，清流，我送一筆證券給你，看看是否可以改變你的命運。"
"在看小公寓。"
"九-九-藏-書他與劉宅管家程瑞將即時出發與你們會合。"
他咳嗽一聲，"我們可以將劉太太挪一挪。"
任天生走到劉太太面前，凝視一會兒，坐下，握著雙手不動，然後對清流說："請不要張揚。"
清流覺得可以接受，便頷首答允。
"衣物乾洗店。"
珊瑚笑，"太太有話說，你總得聽。"
清流又機械化地頷首。
老程先生用手帕印眼淚。
"我有話說，我進來等她。"
"談論東家，聲音小一點。"
船微微震蕩下下，不小心還真的不會發覺，啟航了。
珊瑚過來接過電話冷靜地打到醫務所，"醫生，請即來九O四三室，是，劉巽儀夫人，我猜她已經昏迷。"
她仍住在二樓的客房內，像在看守這間大屋。
他又清清喉嚨，"我想與你說幾句話。"
清流耳朵醒著，只覺得滑稽，她牽了牽嘴角，落下淚來。
這下並沒有聽到有車子駛近聲音。
清流不安，"大家一起走，不大好吧。"
珊瑚這時說："不必，我們不怕，讓她在自己房裡休息比較好。"
清流不是沒聽見，而是不相信在這種天氣會有人來大宅。
半晌，任天生出來，"兩位，請過來一下。"
"準備辭職，薄有節蓄，想開一個小店，做點生意。"
珊瑚說："任先生，多虧你鎖上了門。"
清流答："像她那樣被寵壞的人，一直以為世界屬於她，通行無阻，她沒想過有什麼地方不該去，總而言之，她想去就去，只有不高興時才不去。"
"唐小姐，每個月分利息時我通知你。"
清流還不知發生什麼事，只得抽出手臂，把劉太太放回輪椅。
"為什麼？"
船長只當聽不見，轉過頭去與醫生說話。
她笑笑，"水晶燈纓絡上雖然有塵，但是暫時還不需抹。"
檢查過後，對二人說："已無生命跡象，照表面看，很可能是心臟病猝發。"
律師與任天生握手，"我代表劉太太向你道謝。"
原來是老程先生，他說："錯過了碼頭，就得像我這樣，終身孤苦了。"
她嫌苦，一口水直噴到清流臉上。
珊瑚實在忍不住，"我們不會對牢擴聲機喊。"
清流與珊瑚齊齊感激地看向任天生，想必是他周到。
一旦疏忽，立刻憔悴，房子已經決定出售，經紀帶好幾個客人來看過，遲早成交，到時不想走也得走。
三人面面相覷。
珊瑚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清流卻說："我已經累了，言多必失。"
劉太太終於靜下來，清流到衛生間清理臉容。
來的時候一無所有，走的時候也毋需帶行李。
隨後，氣溫突降，大屋內尤其陰涼，一聲雷接另一聲，電光霍霍，如探照燈般自窗戶竊入亂鑽，似在四處搜索，怪不得古時有傳說：雷神會把罪人搜出來擊死。
上船至今，她未曾好好睡過一覺。
任天生身邊傳呼機響，清流溫和地說："咖啡廳叫你去侍應，還有，酒吧需要人調酒，說不定，廚房找幫手。"
"再說吧。"
船長像是最關心這件事，他鬆了一口氣。
"那對任天生不公平。"
清流連忙梳洗更衣，換上黑色衫褲。
珊瑚過來含笑道："清流，先把太太安頓下來。"
清流本身莫名其妙。
他待兩位女士坐下，才不徐不疾地說："歐陽律師說，劉夫人遺體可在雅典火化。"
沒有回答。
驟雨大點大點落下，打在地下，啪啪聲，一個個大大橢圓形漬子，很快填滿整個紅磚地，清流聞到一種燠熱的水蒸氣味。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那樣害怕，驀然發覺，她已把老程珊瑚以及劉太太當作親人。
清流取出劉太太的墨鏡，架在臉上，頓時拒人千里，人家不好意思搭訕打擾。
在餐廳與領班聊了一會兒，他取出一客美女海倫式燉糖梨子，"請劉太太試一試。"
清流問："我們該怎幺辦？"
"據船長說，他是船主之子，他家族買下這條船，派他上船視察，做詳盡報告，以圖改良或維持服務水準。"
終於放行的時候，清流已汗流浹背。
船慢慢靠九九藏書岸。
連醫生都進來看過她，輕輕就："沒事，年輕人能睡。"
清流走到露台，不由自主地說："太太，我們去吸一下新鮮空氣。"
清流問珊瑚："上了岸，你有什麼打算？"
"天，那是什麼樣的工作。"
她嘆口氣，回到座位上，珊瑚拍拍她肩膀。
副飛機師出來同清流鐵青面孔說："請你控制令祖母，這是一輛美國飛機，襲擊服務人員屬刑事案件，聯邦密探會在飛機場等候你們。"
"我只想找個棲身之所。"
然後，胖胖的他忽然笑嘻嘻問："唐小姐，好事可是近了？"
那隻雪白的大船停泊在碼頭，老遠就看見不羈的風四個字。
清流發覺自己四肢簌簌發抖，生命竟如此脆弱，今日在，明朝消失，不留痕迹。
忽然想起來，"太太那十隻箱子怎麼辦？"
"你真忠心。"
珊瑚訝異地抬起頭來，"是嗎，你認為如此？"
清流答："是。"
珊瑚的眼光更疑惑，看向清流，似問：你可知道此事？清流鄭重搖頭：真的不知。
"出生富裕也不是他的錯。"
服務人員早已在等候她們。
"噓，當心太太聽見。"
"老程，這話是你說的，你最不會花錢，給多你也無用，如果還有可能的話，速速成家是正經。"
清流的心急像是要跳出來似。
她問："你不累？"
清流笑而不答，人家也是關心她。
清流忽然想到最大的現實問題："我的薪水……"
沒想到老程會開口："任先生，現在我們都不再有心情，不如改天才見面詳談。"
各人隨手挑了一件離開書房。
都是不貪婪的君子人。
這是好主意。
"太太一定有所安排。"
甲板上老遠看見任天生向地招手。
"清流，我們走了之後，你多多保重。"
一開口，空洞的大屋會有迴音，傢俱都用白布遮著，黃昏、清晨，特別寂寥。
"劉太太，嘆迎你回到不羈的風。"
"我們已經知會她私人醫生與律師。"
清流笑了，"乞丐沒有選擇。"
"太太說，各人挑一件做為紀念，清流，你先揀。"
過片刻，又聽見馬星南來找。
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沒有叫嚷，抬頭，看牢珊瑚。
珊瑚說："任君從頭到尾親自處理這件事，是托你的鴻福。"
"其餘小部份財產分贈曾經服務她的員工，正規薪金及遣散費除外，作為獎金。"
清流答："不干我事。"
從來沒有人那樣為富家子辯護過。
清流嚇一跳，原來一日一夜已經過去，她頹然，"真沒用。"
"有了財產，當然有親戚，你沒聽那馬小姐說？她就是世侄。"
珊瑚卻諷刺地說："放心，劉太太一直是你最好的客人。"
他與她都在工作，迅速放開手，可是她的心已經定了下來。
任天生笑了。
珊瑚賠笑道："太太，可要打中覺？"
清流點頭。
清流拿起電話，過份緊張，撥了三次都錯，全搭到別人房間去。
珊瑚異常鎮定，"立刻叫醫生。"
老程應了一聲。
半夜，像是聽到有人哭泣，跳起來，側著頭聽半晌，船艙內靜寂無聲，她才知道是幻覺。
清流顫抖起來，忍不住摸她面孔，肌肉冰冷。
"清流，你回來了。"語氣驚喜。
"噓，劉太太所獲驚人，富可敵國。"
"很佩服你的鎮定。"
清流忽然說："不，這不是她的旨意，請稍等，律師會同你們聯絡。"
老練的珊瑚立刻拿起電話叫服務員。
珊瑚坐下來，"還不是時間，才廿一二歲，可會甘心長遠打理家務，刻苦耐勞，永不抱怨？一個家除出準時回家的男主人以外，總得還有其它吧。"
"我幾乎已經決定了。"
任天生尷尬地說："對不起，失陪。"
"別太挑剔。"
她不想見外人。
"華人真孝順祖父母。"
httｐｓ://ｒead.9９ｃｓw•com"連自己都納罕，居然不慌不忙，涎著臉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清流輕輕坐到後排。
那人穿著黑色西裝，肩膀處已經淋濕了，他開口了，低沉的聲音，"清流，是我，我自偏廳長窗進來。"
她擺擺手，回房去休息。
清流不出聲，真好眼光，看得出她母親也不會那樣老。
"那就麻煩你了。"
忽然之間，馬紅梅掩到寢室門前，用手一推，想看個究竟。
清流忽然說："她不是我祖母。"
"唐小姐請留步。"
老式電梯軋軋聲上來，清流去拉開大門觀看，她希望是余求深回來了。
那船彷彿已成為她的家。
清晨，她到甲板去散步，迎面而來的人客向她問候，不忘加一句："劉太太好嗎"，"劉太太起來沒有"。
珊瑚嘆口氣，"我不知道。"
"她沒有親人，東西都給誰呢？"
"應該是希臘的雅典。"
歐陽律師讀到這裏，聳然動容，像是十分意外。
"是嗎，你以為我在說別的事？"
任天生欠欠身子。
清流問珊瑚："是些什麼證券？"
才走到大廳，忽然看見高大的黑影擋在她面前，清流這一驚非同小可，是誰，誰闖了進來？
"我想需要。"他吸進一口氣。
珊瑚答："別擔心在這裏。"
旅客興奮得不得了，紛紛聚集甲板，等待上岸。
剛好這個時候，電話來了。
"不會的，"清流微笑，"他也會得到他所要的。"
又一下閃電，照得大廳像白晝似。
是過去出賣自我的歲月嗎，抑或，看到了今日已有足夠能力收買一切的自己？
"需要專人打理嗎？"
也只有清流不怕。
"別說得這樣凄涼。"
她倆稍後上岸，歐陽比老程早到。
"咦，怎麼說？"
"劉太太不舒服，不願見客。"
忽然，清流聽到自己的名宇。
她輕輕問老程先生，"我該往何處去？"
"睡了廿多個小時了。"
"也睡了。"
可是馬紅梅打不開門，門早已鎖上，推了幾下，只得放棄。
老程苦笑，"女性飾物，我要來無用。"
"知會了劉太太沒有？"
一下子沒法再睡，看著天花板，天漸漸亮起來。
"我希望是，太太可別說我得福嫌輕。"
清流苦笑，"歐陽律師說他可以幫忙。"
"我特地來探訪劉太太。"
歐陽律師說："屆時我會宣讀遺囑。"
最奇突的是，接過電話的不是船長，而是任天生。
清流點點頭。
"我有工作在身，請讓路。"
"劉太太少得了你嗎？"
珊瑚回答："她沒有任何親人。"
她問清流："找到居所沒有？"
珊瑚說："你到餐廳去看看今晚吃些什麼。"
真是，為了生活，有個限度，也不必太委屈。
珊瑚看著她，"我以為你會結婚。"
"珊瑚探頭出來問：「下一站又是哪個埠？"
"歐陽律師，是，此事由我負責，我是甚幺人？"他抬起頭來看了清流一眼，很清晰地回答："我是船主。"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打算退休，沒告訴你嗎？"
任天生莫名其妙，"我以為是你們上鎖。"
回到艙房，見珊瑚在收拾衣物，劉太太仍然坐在輪椅上，維持那個姿勢。
領班連忙答應。
接著是廚子、園丁、女僕、司機，各人都有豐富的禮物。
清流點點頭。
他們一行人匆匆回家去。
她取起電話，把意外通知老程。
"我會早一個月通知她。"
除出清流，他們都有地方可去，接著的一個星期內，老程先走，接著是珊瑚。
然後，他去打了一通電話。
"幸虧老程仍在。"
任天生知道她還是生氣了。
清流掙扎著起來，"是，是。"
各人已打算收拾行李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