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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羅石·青曹軍的戰馬

崔羅石·青曹軍的戰馬

青曹軍是青石六軍中惟一的騎軍,也是筱千夏下了血本的一軍,一向自負「兵精甲宛州」。可是伏波門一戰,青曹軍剛出戰就正面撞上了鐵浮屠。交手下來,十損其六,連都統都葬身在七百鐵浮屠的蹄下。雖然還剩下了數百人馬,卻已經沒有多少戰力可言。尚慕舟全面放棄城牆,騎兵在河道縱橫閭巷交錯的青石城中也沒有多少用武之地。因此青曹殘軍駐守在了藉田附近,名義上是協防望山門,實際上是為了一旦突圍時用作開路尖兵。
令兵見他臉上嚴峻,也知道自己多嘴,大力喘了兩口,好容易才定下神來道:「青曹軍過來了。」
崔羅石接著問:「哪一日下令配給用水?」
崔羅石心中一下轉不過來,瞠目道:「青曹軍?」
那令兵本來還想說自己先進去稟報,不料卻被崔羅石推著一直走到後院馬廄那邊去了。
可是破城那一天,姬野繞城半匝,首先踏破的居然就是望山門。望山門內藉田二十畝,稱得上開闊,區區千余城守和青曹殘軍怎麼擋得住如潮的天驅軍?交戰不足半日,望山門的守軍就斷了消息,到現在差不多已經是第八天了,人人都以為青曹軍早就全軍覆沒。哪裡想到這個時候還read.99csw.com會有青曹軍突圍出來,聽起來便如傳說一般,難怪崔羅石初聞之下覺得意外了。
令兵說:「十月二十八。」這聲回答就小了許多。
崔羅石不是思慮極為慎密的那類智將,初初聽來,只是微微覺得不對。到門口立住腳步想了想,終於問出一句來:「那些戰馬呢?」
崔羅石笑了一笑說:「不過是三十余騎,戰術上也沒有那麼大的變化,走走走。」
那令兵正講得高興,被他一下打斷,頓時又有些口吃:「在、在、在馬廄,廄里。」
崔羅石轉過頭來,臉上像是罩了一層嚴霜。令兵按捺住心中的震撼,趨前一步,低聲問:「崔將軍,難道真是叛徒么?」
停晶棧是崔羅石的中軍,離文廟的距離不遠。只是青石城裡水巷縱橫,繞來繞去也頗走了一會兒,到了停晶棧的門口,崔羅石腦門上微微都是汗意。這一路那個碎嘴的令兵總算把事情的大概講得明白了些。原來衝出來的不過是三十余騎,由一個姓成的都尉帶著,難得的是所有士兵都還有坐騎。望山門到停晶棧,如果放馬疾行的話,不過是半個時辰的路程。這些士兵卻走了八天,其中的故事,就是https://read•99csw•com想想也覺得驚心動魄。那令兵雖然麻煩,講起來卻是繪聲繪色,好像自己親身經歷一樣。
望山門最早破城,不足半日就斷了消息,再也沒有糧水補給。這些日子,青曹軍又要作戰又要藏身,談何容易。況且里坊早成了戰場,原先的存水存糧大概也不易得。可是這些戰馬膘肥體壯的樣子,竟然不像吃過什麼苦頭。
崔羅石走近一匹黑馬,輕輕撫摸著它的脖子,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走出文廟幾十步,崔羅石回頭看了一眼,夏若書還獃獃地站在那裡。方才跟夏若書說了,若是今夜的反擊可以奏效,明早就要開始突圍。可他心裏明白得很,今夜這一戰不論成敗,青石的守軍總是要完全崩潰的。若是打得好,也無非是震懾一下燮軍,勉強贏得兩天的喘息罷了。手上的這些兵將,過了今夜,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個。說什麼突圍,不過是寬一寬夏若書的心罷了。只是當時隨口一說,可沒有想到夏若書並不是整日呆在閨房裡的姑娘,這戰場的事情,她也看得不少,方才的話大概也能聽出真假來。崔羅石的腳步慢了一慢,舌頭下面開始浮出幾句勸慰的話語。正想回頭,聽見街口有人高九九藏書喊:「崔將軍!」崔羅石一個字還沒出口就猛醒了過來:自己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戰事熾烈,這當口哪裡顧得上夏若書這樣一個女孩子呢?他搖搖頭大步邁了出去。
停晶棧原本是青石城中數一數二的大客棧,馬廄里可以容納牲畜百余匹,三十多匹戰馬自然不在話下。
令兵再是魯鈍,這時候也看出崔羅石那份疑心來,輕聲問:「崔將軍,您可是覺得……」
崔羅石心頭有氣,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令兵,該說的不說,廢話倒是不少,要還是他那些鷹旗步軍,他早就罵了過去。
那令兵見了崔羅石,一迭聲地喊著「崔將軍」跑了過來,身上的甲胄兵器撞擊得嘩嘩作響,引得街道兩邊的難民齊刷刷地往他們兩個身上看。崔羅石大步上前,伸出手去按住了那令兵的肩頭,沉聲問道:「什麼事情這麼驚慌?」
崔羅石皺一皺眉:「那我們先去馬廄看看。」
崔羅石問他:「哪一日廢的六井?」
崔羅石看了令兵一眼,眼中的寒意逼得令兵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牙齒「得得」作響,竟然說不出話來。
青石筱千夏的私兵有萬二之數,分為六軍,名號是修豪、金距、周捷、黃亭、孤飛、青曹;城衛另有四千;九九藏書加上兩千扶風營的精銳野兵,號稱宛州軍力最強。河絡修建的城池布局嚴謹,結構堅實,若只論建造,只怕號稱「中州第一關」的殤陽關也不敢在青石前稱固。這樣的堅城雄兵,又是個以逸待勞的防守勢態,前半個月里誰也不曾想到會有今天的局面。城牆是早就放棄了的,各路的守軍也早已打亂了建制,各自為戰,就算是主帥尚慕舟那邊也未必能找出一旅完整的建制來。
令兵結結巴巴地說:「可算找到您了,崔、崔將軍……可急死我了……」
令兵「嘿」了一聲,攤一攤手說:「就是咱們的青曹軍啊,從藉田那裡衝出來啦!」一邊說一邊比劃,按捺不住滿臉的興奮。
筱千夏在青曹軍身上很下本錢,一水的北陸良馬,就是跟鷹旗軍相比也不遑多讓。這三十多匹戰馬也是,身高腿長,毛色油亮。按照令兵的說法,這些騎兵方才是從城東疾馳過來的,路上還斬殺了不少赤旅的步卒。可這些馬一點沒有久戰疲憊的樣子,都精神得很哪!
令兵想也不想就回答:「十一月初一。」這令兵雖然多舌,自己傳遞過的命令消息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崔羅石知道這個令兵說不清楚,腳下加速往停晶棧走了過去。
青石六井水量豐沛,九_九_藏_書又兼水渠網布,家家用水都是門口提門口倒,從來沒有問題。若不是界明城當時堅持,誰會想到儲水。十月二十八下令配給用水,人們卻一直到十一月初才漸漸把用水的習慣給改了過來,那是因為只見水出不見水入,心中當真惶恐。配給用水開始到今日已經足足有二十天了,加上開頭幾日的浪費,別說是牲畜用水,就是人喝的水也早成了問題。如今的存水都集中在各坊各里,兵士每天一斛飲水,民眾便只有半斛,勉強只夠止渴的。
那令兵愣了一愣道:「何將軍和杜將軍說是要儘快找到您才行,今夜的……」
喊崔羅石的是周捷軍的一個令兵。崔羅石不認得他,只能從他的服色中辨明身份。原來麾下八百名鷹旗步軍,哪一個的名字他叫不出來?可現在統率了三千殘兵,連將校的姓名他也記不周全。也別說是他,就是手下的將校都尉也多是互不相熟。
令兵在後面看得張大了嘴:早聽說鷹旗軍的崔羅石有著驅禽役獸的神奇本領。不過人們一向喜歡將傳言誇大,神箭索隱並沒有一箭射死燮軍的大將息轅,界明城更是率軍拋棄了青石,不敢與姬野對決,可見傳言總是信不得的。可是看那黑馬的模樣,好像真的在和崔羅石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