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邊聊著，一邊離開人群，向著安靜的地方走去。蒂凡尼聽普萊斯頓講著穀倉學校里的新老師，那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一個特別聰明的小夥子。他還談到了考試、醫生，以及西比爾女士慈善醫院新招收的一個實習生——那就是他（這是重點所在）。而人家之所以要他，可能是因為他侃侃而談起來，驢子都會聽得後腿脫臼，這大概足以證明他有外科醫生的天賦吧。

於是蒂凡尼說：「你聽。」

蒂凡尼望著他的面龐。拔河比賽那邊的喧鬧聲聽不到了，鳥兒也不再歌唱，草叢中，蟈蟈也停止了摩擦翅膀，抬眼望著他們。大地微微有些顫動，可能就連白堊巨人也伸長了脖子在聆聽吧。靜寂籠罩了世界，直到整個世界只剩下普萊斯頓——這個總在她身邊的普萊斯頓。

「差點認不出你來，小姐，」安珀笑呵呵地說，「你今天沒戴尖帽子呀。」

「你們先去吧，」蒂凡尼說，「我還要等個人。」

一個聲音在她背後說：「可愛的姑娘想要一束花嗎？說不定九*九*藏*書它能幫你找到男朋友呢。」

「下午好啊，小姐。」

安珀考慮了一下：「別等得太久，小姐，待會兒快點過來哦！」

「嗯，好喔。不管怎麼說，騎著掃帚去你們那裡並不算太遠。」蒂凡尼說。

蒂凡尼打開了紙包，她心裏很清楚——完全清楚——裏面的東西肯定是那隻金色的野兔。不可能是別的東西。她想不出該說點什麼，好在普萊斯頓永遠不缺話說：「女巫蒂凡尼小姐……能不能請你好心地告訴我一件事——愛是什麼聲音的？」

「不過你還是我們的女巫吧？」

安珀又興奮得蹦了起來：「咱們要快一點啦，小姐，拔河比賽就要開始了——是噼啪菲戈人對人類呢！肯定會很好看的！」

蒂凡尼楚楚動人地漫步著，不知自己有沒有膽量每天都穿成這樣，忽然……一雙手從後面伸過來，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們能聽到噼啪菲戈人的口號聲越喊越響，只不過這次喊的內容和以往相比，作了些調整，他們喊的是：「沒國王、沒王后，ｒｅａd•9９cｓｗ.ｃｏm也不要領主！只有一位男爵——他還和我們簽訂了協約，好哇！」

「從這以後，我可能就沒什麼放假的機會了，」他說，「實習期間薪水也不多。我睡在一部高壓滅菌器的下面，我還要負責保管所有的鋸子和手術刀。哦，對了，跟你說，一個人身上二百零六塊骨頭的位置和名字我現在都記下啦！」

普萊斯頓的表情有點變了，他伸手從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是用上好的紙巾包裹著的。他把它遞給她，一個字也沒有說。

「哦，小姐，哦，小姐，太合身啦！哦，但願你能看到你自己就好了！快來讓威廉看看吧，小姐，他會非常自豪的！哦，小姐喲！」

蒂凡尼只讓自己的心魂出竅了一小會兒，免得引起別人的疑心。她從旁邊看著自己輕快地旋轉著，看著這身極美麗的黑色衣裙像花兒一樣張開。她想：嗯，我應該穿「午夜黑」色系的衣服，會很適合我的……

她的心魂匆匆回到了身體里。她害羞地謝過了年輕的裁縫：「漂亮極了九-九-藏-書，威廉，我也很樂意直接飛到你師傅那裡讓他看看。袖口的設計實在是太巧妙了！」

年輕人把他手裡的一個布包遞了上來，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時尚，小姐。大城市裡可以買到一些非常漂亮的布料，安珀說要送你禮物的時候，我就想到給你做一身衣服。它首先要耐洗，而且因為你要騎掃帚，它還應該是裙褲樣式的。還要有『羊腿袖』，這都是現在流行的，袖口也要能用扣子扣緊，以免礙事。口袋都在裏面，做成不顯眼的樣子。我希望你穿著合身，小姐。這衣服是我根據目測的尺寸做成的——我有這個愛好。」

安珀的請求總是讓人沒法拒絕——真的沒法拒絕。如果拒絕的話，就像踢開一隻可憐可愛的小狗似的。

安珀興沖沖地掀開帳篷門帘擠了進來，看到蒂凡尼時，她吃驚得倒抽了一口氣。

蒂凡尼不再反駁了。這包衣服手感很棒，像那種柔軟精緻的手套。媽媽們和寶寶們看著她順利地套上了這件長袍，她聽到了艷羡的嘆息，夾雜在九*九*藏*書寶寶的打嗝兒聲中。

「嗯，我想當一天蒂凡尼·阿奇，」蒂凡尼說，「不管怎麼說，今天過節了。」

安珀挽著他的胳膊，好像依傍著一棵大橡樹。「威廉做了一件小禮物送給你，小姐。」她說，「去呀，威廉，拿給她！」

不戴帽子的感覺真是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可能是輕快一些吧。威廉看到蒂凡尼的時候，也倒抽了一口氣，他說：「真希望我的師傅也在這裏，阿奇小姐，好讓他看看你是怎樣一件傑作。我真希望你也能看到你自己……小姐？」

她飛快地轉過身去：「普萊斯頓！」

安珀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集市上有母嬰專用帳篷呀，小姐！那裡沒有男的，可以放心換衣服的！因為男的都害怕一進去就得給小寶寶拍背，幫他們把嗝兒打出來！」

「哦，那當然了。那頂帽子又不是我，不管戴不戴它，我都是女巫。」

說話的是安珀，身邊站著她的男朋友——哦，應該說是她的丈夫了……

又到梳羊毛節了，還是那部破舊的手搖風琴刺耳地在響，還是一樣的「read.99csw.com叼青蛙」遊戲，還是一樣有人在算命，有人在歡笑，有人在偷東西（就連扒手們也還是一樣不敢偷女巫的東西）。但是今年，大家都達成了共識，不再舉辦滾乳酪比賽了。蒂凡尼從集市上走過，遇到認識的人就點點頭（每一個人都是她認識的人），美美地享受著陽光的照耀。已經一年過去了嗎？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那麼多回憶簇擁在心頭，嗡嗡嚶嚶的，好像集市上一樣熱鬧。

安珀在他旁邊又蹦又跳：「快穿上吧，小姐！試試看，快呀！」

「什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嗎？」蒂凡尼不好意思地說著，同時又對這件新衣很有幾分好奇。

安珀的丈夫笑了：「我理解你這種心情，小姐！有時候，我敢說，別人也覺得我就是一雙手！」蒂凡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當然了，在她為安珀主持婚禮的時候，她就見過他了，那時她就對他印象不錯：他是那種很穩當的男孩，又非常精明。他會走得很遠的，還會帶著安珀同去——等到安珀跟著凱爾達學習完畢，誰又能知道她將會帶著他走多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