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的？」阿爾莫林希冀地問道。

阿爾莫林肩膀一沉。

阿爾莫林不理會他，向使者大聲宣布：「我不會放棄我手下的生命。」

「讓我去吧。」烏瑪對阿爾莫林低聲道，「這是我的過失，只能由我來了結。」

烏瑪沉默片刻才開口把事情說完。

「你來通報任務？」問罷，阿爾莫林點亮架子上的油燈，找了張椅子坐下。火光斜映，影子掠過地板。

「告訴蘇丹，我拒絕這個要求。」

又是一陣沉默。空氣中只能聽見馬嘶和鳥鳴，所有人都在等待阿爾莫林的回答。

「正如之前派去的探子所描述的，有人守在那裡，而且周圍還撒滿了石灰和爐灰。稍有不慎，我的腳步聲就會被敵人聽見。」

希哈布冷眼望向塔樓。即使在這樣的高度，阿爾莫林仍舊能夠看清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憤怒。希哈布斜身下馬，對使者吩咐了幾句，使者側耳聽著不住點頭，接著他再次將手彎成杯狀向塔樓上的人致意。

「是的，吾師。潛入營帳后，我按指示留下了羽毛。」

見那個刺客被薩拉森人拖出擔架，又被兩個努比亞人按壓在希哈布馬前的行刑台上，阿爾莫林不禁屏住了呼吸。

阿爾莫林點了點頭，「放心吧，烏瑪。」他說，「放心。」

「傳遞消息過程中，薩拉丁信賴的一個將領不幸被殺害了。陛下希望您能將罪犯的首級補償給我們。」

他聽得出，兒子的聲音里包含著怎樣的痛苦。他走向大門，緊閉雙眼，以防淚水九*九*藏*書從眼角溢出。烏瑪走後，哨兵關上了小門。

「為了逃生，我不得不切斷一個人的咽喉，吾師。」

笑容從阿爾莫林臉上褪去。在他身旁的烏瑪緊張起來。

忽然，一個稚嫩的喊聲從他身後傳來，「父親！」與之相伴的是孩子飛奔的腳步聲。

烏瑪悲傷地搖了搖頭：「他戴著頭巾，裏面穿的是貴族內襟。」

話音未落，阿爾莫林已經疲憊而痛苦地閉上眼睛：「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單是能留下信函，就已經向這位君主展示了他實際有多麼不堪一擊。他的大軍是多麼一文不值，因為一名獨行的刺客就能識破他的圈套和衛兵，在他睡覺時輕而易舉地闖入他的營帳。相較於和一個與自己鮮有利益衝突的人持續戰鬥併為此勞民傷財，許薩拉丁更熱衷於他的下半身，因為他已經離開了。「薩拉丁陛下已經接受您的和議。」使者說道。

「吾師。」男人聲音低沉，微微頷首。

「是我太輕率了，吾師。」

「如何確保我們不會再次受到您來日的敵視呢？今後的行動又是否會再次遭到意外的干擾？」阿爾莫林問道。

「薩拉丁陛下已經收到了您的信函，對此他表示感激不盡。」使者說，「由於另有公事在身，陛下已經離開，並指示讓希哈布·阿勒丁大人代為談判。」

「可靠，吾師。潛入他們的營地后，事情和我們料想的一樣。那些華麗的營帳只是誘餌，薩拉丁的帳篷其實在旁邊，外面看上九_九_藏_書去並不明顯。」

烏瑪轉身看向阿爾莫林。對方也在看著他，眼眶已然濕潤。

「用短匕釘在了案上。」

「父親！」

「那麼希哈布大人不得不對您的決定表示遺憾。大人也請您見證現在需要解決的另一個問題。我們已經在營帳里發現了探子，他必須被馬上處決。」

至於真相，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阿爾莫林微笑道：「好，很好，你們怎麼分辨出來的？」

「吾師，」烏瑪請求道，「讓我去吧。」

「烏瑪，進來。」阿爾莫林說著裹了裹長袍，身下清楚地感受到清晨刺骨的寒意。

這個探子名字叫艾哈邁德。很顯然他已經被敵人制服，他的頭部遭到重創，身上滿是傷痕，到處血跡斑斑。他被粗暴地拖出來，膝蓋朝地，雙腿無力地伏在地上，頭被迫向上仰起。行刑者走過去：那是一個土耳其人。他手上握著的半月彎刀閃閃發亮，顯然已經被用過很多次。土耳其人雙手握住嵌滿寶石的刀柄，兩個努比亞人架著艾哈邁德的胳膊把他拖到前面。可憐的刺客輕聲呻|吟著，遠在高塔上的其他人卻無能為力。「用你的人來換，我們就饒他一命，這是和議達成的前提條件。」使者說道，「如果他不死，包圍也將隨之馬上開始，您的人遲早也會被餓死在裏面。」

薩拉森的隊伍里隨即湧起一陣興奮的騷動。希哈布含笑點點頭，示意行刑者退下收起手上的彎刀。「很好，」他對烏瑪說，「來，到這個本該九九藏書屬於你的地方來。」

烏瑪停下腳步。

「一會兒要有好戲看了。」他說道。所謂好戲自然是指薩拉丁的離開和希哈布的代為拜訪。阿爾莫林站在塔樓高處，他有理由相信他的刺客們已經贏了，他的計劃確實已經實現了。

「只要利益允許，您自然可以放心。」

刀光在閃。

幾個人將艾哈邁德從行刑板上拖走。烏瑪儘力讓自己看向他的目光堅強鎮定，可惜對方卻並未見到。他被人拖到一旁，猛地甩向外面的木門。接著，木門打開一個小縫，等他被拖進裏面，又馬上關閉了。烏瑪的雙臂被士兵架住，然後像艾哈邁德之前一樣，被拖上行刑台。他仰起頭顱，望向如高塔般站立在他身邊的行刑者以及頭頂蔚藍的天空。

烏瑪點點頭。阿爾莫林注意到他的衣袖上沾有血跡。

使者站在希哈布的馬旁，將一隻手彎成杯狀放到唇邊，以此呼喚早已在防禦塔上齊集的刺客首領和他的諸位將領。

於是，在場所有人無聲地看著烏瑪沿著天梯爬下塔樓，走上坡道，經過外堡，穿過拱門，最終來到大門前。一個哨兵走了過來打開小門，烏瑪彎下身子走出去。

烏瑪在他身後。「讓我去吧，」他懇求阿爾莫林，「求您了，吾師。」

「然後呢？」

「是的，吾師。」

希哈布聳聳肩，又傾身向使者吩咐幾句。使者轉身朝向阿爾莫林：

兩天後，在夜色籠罩之下，艾哈邁德離開了駐地。第二天的早晨，發現他失蹤之後，有些人疑九_九_藏_書惑他怎麼能忍心撇下年幼的兒子孤身一人——孩子的母親早在兩年前便因熱病離開了人世。不過也有人說，或許是因為遭受了太多的屈辱，所以他才被迫離開了。

阿爾莫林無言點了點頭。

刺客留下的信息已經充分警告了薩拉丁，讓他放棄與刺客們對抗的戰役，否則下一次匕首將不會再釘在案台上，而是他的生殖器上。

樓下，行刑者已經雙腿分開扎穩地面，雙手高舉彎刀，揚過男人的頭頂。艾哈邁德無力地掙扎著，那兩雙手卻依舊牢牢地架著他。他的喉嚨綳得緊緊的，隨時都將斷于利刃之下。周圍一片死寂，安靜得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

「不過他們沒聽見？」

「說吧。」阿爾莫林大聲道。想起之前那句「另有公事」，他不禁笑了，思緒也跟著回到幾小時前。那時他還在內廷睡覺，一名刺客走進去將他喚醒，並請他前往主室。

「信呢？」

「要不然你這次任務將很成功。」

「希哈布大人希望我提醒您，除非您接受這個要求，否則軍隊將一直駐紮在馬西亞夫。我們的耐心比你們的貯備更充足，難道您的和議是那麼一文不值？難道您希望您的人民和屬下僅僅因為一個刺客而全部餓死？希哈布大人並不希望如此。」

「薩拉丁醒了，還拉響了警報。我只能一路奔逃。」阿爾莫林指了指烏瑪袖上的血斑：「怎麼搞的？」

一切都結束了。然而當泛著微光的利刃落下的瞬間，他又聽到了那聲呼喊：「父親！」

read.99csw.com「繼續。」

在塔樓上，阿爾莫林與身旁的烏瑪相視一笑。法希姆站在相對遠一點的地方，當然他也笑了。

「我溜出他的帳篷……」

「那麼，我接受陛下的和議，」阿爾莫林愉快地說道，「或許，您也該帶著剩餘的人離開馬西亞夫了，當然，如果能在離開前幫我們把圍欄修好，就再好不過了。」

「住手！」烏瑪大喊，接著走向塔樓向外伸出的平台，對希哈布喊道：「我是烏瑪·伊本·拉加德，我的性命才是你想要的。」

「吾師。」烏瑪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請您一定要照顧好阿泰爾，請讓他成為您的弟子。」

一支大約兩百人左右的小型武裝部隊與一具擔架來到山丘上，努比亞人軍士已將擔架放下，希哈布坐在馬背上，他身邊這些人充其量只能算一支希哈布的護衛隊。他的面容很平靜，彷彿並不太在意談判的結果。一席寬敞的白色長衣，搭配貼身的紅色腰帶，頭頂的雪白頭巾上鑲嵌著閃閃放光的寶石。那珠寶想必也有著與之相匹配的名號，站在塔頂的阿爾莫林不禁暗想道，或許是被稱為「什麼之星」或是「什麼之瑰」吧。薩拉森人似乎很樂於給他們的小物件取些古怪的名字。

突然，希哈布抬頭大喊：「你良心上過得去嗎，烏瑪·伊本·拉加德？」

「聯絡人的消息可靠嗎？」

「最後一次機會，刺客。」希哈布宣佈道。

刺客們都倒吸了一口氣。艾哈邁德已經招供了。當然，是被人威逼，不過他終究是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