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揮手指向一旁，下面十字軍和薩拉森人的戰鬥還在繼續，戰場上到處是散落的屍體。當然，還有羅伯特·德·塞布爾，這會兒他的屍體還帶著活人的餘溫。

「結果很快就會見分曉，只是你的夙願今天怕是無法實現了。即使現在，薩拉丁那個殺紅眼的傢伙也沒停止屠害我的手下，我必須去予以支援。不過或許，等他意識到自己有多麼脆弱之後，他會重新考慮自己的言行。當然，也許有一天你的夙求真的可能實現。」

「這就是你戰鬥的目的？」理查德說著揚起眉毛，「和平？你沒看見自身言行間的矛盾嗎？」

理查德聞言苦笑。「你們這些人……就會玩弄言辭。」

「與神無關，不過是我更強罷了。」

「是誰？」問出口的同時，刺客心裏已然知道了答案。他忽然明白為什麼一直以來，他的心頭總有一份揮之不去的困惑。那個躲避他許久的謎團其實就是一切問題的答案。

「願您平安康健。」說完，阿泰爾離開了阿爾蘇夫，而他的思緒早已飛回到馬西亞夫，故鄉的美麗已被阿爾莫林曾經道出的謊言玷污。他要回去，回去了結一切。

「因為他是刺客大師……」阿泰爾仍在辯解，依舊不願相信對方所說的話。可……心中的九_九_藏_書謎團卻恍惚已經被解開。他說的是真的。刺客幾乎失笑。原來自己曾經所知的一切，竟是一場空想。

刺客走上前蹲到德·塞布爾身旁，抬手摟著他將他放到地上。「結束了，」他說，「你，還有你的陰謀，都該安息了。」

阿泰爾不敢鬆氣，連忙看向圍在旁邊的士兵。原以為他們會趁聖殿騎士團團長垂死之際發動攻擊，然而他們卻只是站在原地。再看理查德國王，他微微揚起下巴，好像在想別的事情，彷彿毫不在意剛剛在這裏發生的驚天巨變。

「百姓根本不知道他們心裏想要什麼，所以他們才會來投奔我們這種人。」

「好身手，刺客。」國王的叫好聲從右側傳來。人群頓時分退兩側，為理查德讓出一條通路。他大步走向站在中心的兩人。「看來神明今天更加眷顧你的性命。」

阿泰爾看向理查德，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賢明、公正的君王。「我想他應該和你一樣，希望這場戰爭早日結束。」

他伸出手，輕輕地合上德·塞布爾的眼睛。「想要找尋的東西，並非總能得到手。」他低吟道，像是在哭。接著，刺客站起來，在這時若是十字軍想要動手，他將在劫難逃。事實上，他甚至希望他們能httｐｓ://ｒeａd•9９csｗ.cｏｍ送他一程。

「你難道從沒懷疑過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嗎？」德·塞布爾勉強開口反問道，與此同時，阿泰爾感覺自己所知的世界正在崩潰瓦解，「我們在哪兒，有多少人，目標是什麼？」

「我是實話實說，」阿泰爾說，「並無虛言。」

「噢，那是為了復讎？」

「可他不是聖殿騎士。」阿泰爾極力反駁。儘管心裏知道那就是真相，可他依然不願面對眼前的事實。阿爾莫林，如同他父親一般的人。導師幾乎把自己當作親生兒子來撫養。他培養了他，鍛煉了他，卻也背叛了他。

「十個人？告訴我他的名字，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要死。」

「他威脅到我的兄弟，以及我們主張的一切。」

「那又怎樣？」阿泰爾想了想，小心問道。

「啊，雖然你不信奉他，但他似乎更相信你。在你走之前，我有個一個問題。」

理查德呵斥道：「廢話。我們本來就是連踢帶喊地來到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充滿了躁動與不安。這是我們的天性，沒人能控制得了。」

「噢，其實你和他很熟，但我很懷疑你是不是想像對我這樣，去奪取他的性命。」

「既然這樣，我該走了，」阿泰爾開口道，「我和我的導師還有httpｓ://read•９9ｃsｗ•com很多事情要談。看來即使是他，也並非盡善盡美。」

「你的處境未必比他安全，」阿泰爾說，「不要忘了這點。在你身後，那些被你留下暫接你位置的人，說不定早就變心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來這裏？不遠萬里，屢犯險境，就只為殺一個人？」

「你的導師，」德·塞布爾答道，「阿爾莫林。」

「我聽說了，只是沒看見他的表示。」

「啊，沒錯。我很清楚。」

「就像薩拉丁那個瘋子一樣。」說著，理查德長嘆一聲。

「很諷刺，不是嗎？我——你最大的敵人——竟是你免遭迫害的保障。不過現在，你殺了我——也就意味著，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我對寶物根本沒興趣。」阿泰爾反駁道。

「不，成為什麼樣的人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德·塞布爾大口喘著氣，他的瞳孔開始放大，嘴角也隨之下垂。聖殿騎士緩緩伸出手，無視阿泰爾抽劍的舉動，試圖摸向那柄刺入他體內的寶劍。轉眼間，鮮血染紅外衣。他踉蹌著想要向前走，然後不出幾步便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寬刃劍應聲落地，只見那雙原本強壯的手臂已然無力垂下。

阿泰爾低頭看著羅伯特·德·塞布爾的屍體，忽然意識到，沒有，他從未想過復九_九_藏_書讎，即使在殺死對方的那一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組織。來自內心的聲音不斷在他體內回蕩開來。「不，不是為了復讎，是為了正義，還有和平。」

「有些人，你根本沒法跟他們講道理。」

「問吧。」說完，阿泰爾忽然感到很疲倦。他真想馬上躺到棕櫚樹的樹蔭里好好睡一覺，離開眾人，甚至離開人世。

「啊……但是他有。你師父和我的唯一不同之處，就是他不願意分享。」

「沒錯，也是謊言大師，」德·塞布爾拼盡最後一口氣說，「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你我不過是上面的兩個棋子罷了。如今……我死了，就只剩你一個。你以為在他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之後——他會放你一條生路？」

「把話說明白，聖殿騎士，」阿泰爾怒吼道，「不然就閉嘴。」說到這兒，他下意識用眼角餘光掃一眼周圍的人，他們依舊不動聲色地站在那兒，沒有任何表情。

阿泰爾深吸一口氣，仍在努力讓自己消化眼前發生的一切。一連串情感在他心中翻滾：憤怒、哀傷、孤獨。

「但你們這種人卻不見得總能做出善舉，於是他們就遭殃了。」

理查德點頭道：「他只是個凡人，我們都是。你也一樣。」

長久以來，負責完成重大使命的聖殿騎士一直有九人，而那九-九-藏-書項重任也在聖殿騎士之間傳承了一代又一代。大概一百年前，有人創建了聖殿騎士團，並以聖殿山作為他們會晤的據點。此後，聖殿騎士們既要齊心合力保護那些去聖地朝聖的百姓，還要過著苦行僧似的生活——或者說繼續保持曾經那種生活。其實大部分人都被騙了，他們存在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照顧那些朝聖者。事實上，幫不幫那些人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的真正目的是要找到所羅門神殿內暗藏的寶物——伊甸碎片。而那九個人肩負的使命就是找到它。而最終有九個人找到了它：德·塞布爾、塔米爾、德·納普羅斯、塔拉爾、德·蒙特費拉特、馬哈德·艾丁、朱貝爾、席布蘭德、阿布爾·努誇德。九個知曉秘密的人，九名死者。

「發現寶物的人，根本不是九個，刺客，」德·塞布爾笑了，他的生命正在飛速消亡，「不是九，是十。」

德·塞布爾不以為然，正色大笑起來。「你對真正的陰謀根本一無所知。你只是他的傀儡，小子。他背叛了你，就像過去背叛我一樣。」

「就算他不說，這也是人心所望，」阿泰爾告訴他，「不管是對薩拉森人，還是對十字軍。」

「不……」

「他一共派你殺了九個人，對吧？」德·塞布爾說，「九個守護寶物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