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不，埃莉斯。我能想出辦法的。所以你聽好了。我是你的顧問，我建議你留下來，等我們拿出解決這場意外變故的方案。聽起來怎麼樣？你心裏想的其實和我一樣，對吧？」

「沒有。怎麼，你覺得我是白痴么？等雅克進店裡告訴我這件事以後，我們就從後門離開，然後繞遠路回來，好確保沒人跟蹤。」

「真沒想到，」我諷刺地說，「城鎮廣場上居然有個小流氓在轉悠。」但韋瑟羅爾先生惱火地接過了話頭。

「我必須走。」我答道。

「你和我一樣清楚，我們早晚都得離開這兒，你和我都是。我們會搬到別處，繼續徒勞地爭取支持，一直到我們的投放點被人發現，然後再次離開。我們沒有選擇。」

他悲傷地搖搖頭。「不，不，你說得對，埃莉斯，你說得對。我是個不稱職的保護人。」

「這話什麼意思？」

他搖搖頭。「你不能走。」

我痛恨自己答應留下時，唇邊那種謊言的苦味。我懷疑他其實很清楚，等這棟屋子裡的人全部入睡以九九藏書後，我就會悄然離開。

我的心狂跳起來。「我必須回信。」我說。

他惱怒地搖搖頭。「你不能做這種蠢事，」他厲聲道，「這是個陷阱。把我們引出來的陷阱。他們肯定在等我們回復這封信。我才不信這信是拉弗雷尼埃寫的。這是個陷阱。如果我們回信，就等於一腳踏了進去。」

「所以有人跟蹤你們么？」

接下來是一段長長的沉默。園丁木屋的客廳里寂靜無聲，只有韋瑟羅爾先生不時抽鼻子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

他撓撓頭，試圖思考。「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別處。」

「上帝啊，」我輕聲說，「上帝啊，真對不起，韋瑟羅爾先生。我不是故意……」

這天早上，韋瑟羅爾先生和雅克像以往那樣從城堡的投放點歸來，只是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好幾個鐘頭，以至於連九-九-藏-書我都擔心起來。

我們考慮過轉移投放點。早晚會有人發現這兒的。至少韋瑟羅爾先生是這麼想的。是否轉移投放點這件事成了我們解決矛盾的武器：他想藉此勸說我留下，而我想勸說他是離開的時候了。我現在更強壯了。我的身體徹底恢復了健康，而在私下裡，我為自己的無所作為而失望：我想象著那些看不見面孔的敵人得意洋洋地慶祝，諷刺地以我的名義祝酒。

但在另一方面，我首先會考慮的還是拿出行動。畢竟如果我更聰明些，當初就會像個乖寶寶那樣等待學業結束，而不是想也不想就坐馬車去加萊，開始一段新生活。坐在這兒無所事事讓我既焦慮又惱火。而且越來越惱火了。

「我說的是，有個小流氓在附近轉悠。」

「我不希望你走。」他最後說。

「可你怎麼知道？」我爭辯道，「你的話里有太多的『如果』了。『如果』那個小無賴是那些聖殿騎士的手下——但他也可能只是想偷你的東西，向你討錢，或者單純為了消遣而踢掉九九藏書你的拐杖；『如果』是他發現你活動頻繁，引起了他們的猜疑；『如果』他們確定這個投放點是我們的。」

「他可不是普通的小流氓，而是特別好管閑事的那種。他走到等在外頭的雅克面前，問了他幾個問題，比如『今早有沒有看到拄拐杖的人進那家乾酪店』。雅克是個好小夥子，他告訴那小子，說他今天沒見過哪怕一個拄拐杖的人，不過他會替他留意的。」

我笑了幾聲。「噢，那還有誰能陪我呢？你？」

我走到他身邊，跪在他的椅子旁邊，用雙臂抱住了他。

「你沒法跟他們對抗，埃莉斯，」他說著，憤怒地用手掌拭去眼角的淚水，「現在的他們大權在握，他們太強大了。你是沒法獨自對抗他們的。」

「『太好了，』那個小無賴說，『我就在這附近，不會走遠的。如果你能跟我說些有用的事，我或許還有幾個小錢能給你。』照雅克的估計，那小鬼還不到十歲。你覺得他的錢是從哪弄來的？」

我們正在走向木屋的路上，我打算給韋瑟羅爾先生泡杯咖九*九*藏*書啡，讓他講述整個經過。但聽到這裏，我停下了腳步。

我聳聳肩。

看到他垂下頭去，我連忙停了口。

「你說什麼？」

「我想他們已經確定了。」他平靜地說。

我抱住了他。「可我也不能繼續逃下去了。你和我一樣清楚，如果他們找到了投放點，就會推測我們就在附近。他們會以投放點為中心，在地圖上畫一個圈，然後開始搜索。而埃莉斯·德·拉·塞爾的母校王家學校，就很適合作為搜索的起始地點。」

「你又要變成從前那樣了，」韋瑟羅爾先生當時警告說，「那個乘船去了倫敦，欠下血債，讓我們至今都沒還清的小埃莉斯。」

他說得沒錯。我也希望自己能成為更加冷靜，也更有資格領導騎士團的人。我父親就從來不會急於求成。

「因為他在乾酪店外面等我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或者應該說，他看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有個小男孩在附近轉悠。」

「出什麼事了？」我說著，扶著他下了車九_九_藏_書。

「告訴你吧，」他皺著眉說，「幸好這小夥子討厭乳酪味。」他說著，朝雅克點了點頭。

「我必須弄清楚。」我說著，晃了晃那封信。

「是的，如果我們在這兒回信的話。」

的確，在這篇日記的墨水干透之前，我就會把日記本塞進我的背包，然後悄悄離開。這會傷透他的心。很抱歉，韋瑟羅爾先生。

「因為這個。」他皺著眉把手伸進外套，遞給了我那封信。

終於，那天早上的事迫使我拿出了行動。韋瑟羅爾先生過了很久才從投放點回來。我跑進院子去迎接他時，雅克正在掉轉車頭。

「你跟那個男孩說話了么？」

「肯定是從他的僱主那兒拿的啊！我敢說雇他的人就是暗算我們的那些聖殿騎士，否則我的名字就不叫弗雷迪·韋瑟羅爾。他們想找到投放點，埃莉斯。他們在找你，如果他們覺得自己確定了投放點的位置，就會從現在開始盯梢了。」

他搖搖頭。「可這也只是時間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