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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埃莉斯·德·拉·塞爾的日記 1791年3月31日

摘自埃莉斯·德·拉·塞爾的日記

1791年3月31日

這時又一輪彈雨從窗口朝我們落下,我們沖向庭院的大門,跑到宅地上。
我給手槍裝著子彈,同時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拉弗雷尼埃先生在哪兒?」
「那你這次最好跟緊了。」我大喊著向前跑去。儘管發生了那麼多事,我還是聽見了自己語氣里的歡快。只有阿爾諾才能辦到。只有阿爾諾才能為我的生命帶來光彩。如果說有那麼一瞬間,我真正「寬恕」了他——無論是在心中,還是腦海里——那應該就是這一刻了。
我出發前往瑪雷區的瓦贊宅邸,那兒是我和拉弗雷尼埃約定的碰面地點。來的會是誰呢?這是問題所在。盟友拉弗雷尼埃?叛徒拉弗雷尼埃?還是說乾脆是另一個人?如果說這是陷阱,那麼我是不是一腳踏了進去?又或者說,這是避免在東躲西藏中度過一生的唯一方法?
「還記得我們十歲那年在凡爾賽的夏天嗎?」在奔跑的同時,我朝著他喊道。
我們離開迷宮,走上一條林蔭大道,read•99csw.com夜生活的喧囂聲從四處傳來。說到這場革命帶來的影響,有一點是我可以確定的:人們慶祝的次數比以往更多了。對他們來說,每一天都像是人生的最後一天。
「你是誰?」我喊道。
也許我還來得及拔刀。畢竟我的身手很快。
他看到了我吃驚的表情,隨後露出的微笑足以融化我的心——只是它早就融化了。
但這都不重要。因為在第三把武器介入之後,這個問題就不了了之了。有個身影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我看到一把袖劍(沒錯,我知道袖劍是什麼樣子)劃開黑暗,而想要殺我的那個人倒了下去。阿爾諾站在他的身後。
「我記得我在樹籬迷宮裡迷了六個鐘頭的路,結果你吃掉了我那份甜點。」他答道。
這是個陷阱。
也許我來不及拔刀。畢竟,他的身手也很快。
我屏住呼吸,思考起來。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我覺得自己選擇在這兒碰頭真是太蠢了,因https://read•99csw.com為『猜到可能是陷阱』和『準備好應對陷阱』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們的前方是一座樹籬迷宮:枝葉缺乏修剪,地上雜草叢生,但仍舊算得上迷宮。阿爾諾的長袍隨風飄起,兜帽掀開,而我凝視著他英俊的面容,想起了美好的舊日時光:在那時候,我們尚未背負這些沉重的秘密。
他沖向前來,我意識到他不是拉弗雷尼埃。與此同時,我也注意到了他從腰間抽出的那把反射著月光的利刃。
我壓抑著心裏的不安,看著曾經繁忙的庭院周圍那些漆黑的窗戶。任何一場窗里都可能藏著襲擊者。
我花了片刻的時間回神,然後突然想到,他們不可能只派一個殺手來殺我,這兒肯定還有其他人。我看到阿爾諾的身後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於是這幾個月在小木屋邊的打靶練習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我朝著阿爾諾的肩頭上方開了一槍,給那殺手的額頭添了只「眼睛」,讓他倒在庭院的石板read•99csw.com地上,當場斃命。
我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而我轉過身,看到有個人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他死了。」阿爾諾說。
我後退一步,讓阿爾諾去對付他,趁此機會欣賞他的劍術。在我學習劍術的那些年裡,他卻把時間花費在了代數課上。在劍術方面,我曾經遙遙領先於他。
這時候,我們已經跑到了迷宮的中央。我們得到的獎賞是等待在那兒的另一個殺手。他擺出攻擊的架勢,緊張地看看我,又看看阿爾諾。我不由得為他高興起來,因為他肯定以為我跟刺客兄弟會聯手了。他可以無愧於心地去見造物主了。對我來說,他是個惡人。而他卻會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但他已經迎頭趕上,而且速度快得驚人。
所以朝我們走來的那三個人才顯得引人注目。阿爾諾發覺我繃緊身體,準備拔刀,於是伸手輕輕按住了我的胳膊。如果換成別人,我起碼會讓他少一兩根指頭。但阿爾諾就可以原諒了。
可還沒等阿爾諾答九-九-藏-書話,我就聽到了一聲槍響。毛瑟槍的鉛彈打中了附近的牆壁,碎石灑在我們身上。高處的窗邊也有殺手。
在那個瞬間,我只能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因為他不再是我印象里的那個阿爾諾了。他不僅穿著刺客的長袍,佩戴著袖劍,身上的孩子氣也蹤影全無。他已經是個男人了。
我眯起眼睛,舒展手指,做好了準備。
「有人嗎?」我喊道,「拉弗雷尼埃先生,你在嗎?」
「我回頭再跟你解釋,」他說,「快走!」
「明天來和我喝杯咖啡吧。我會向你解釋一切的。」
正因如此,這條街上隨處可見著戲子、雜耍藝人、雜技演員和傀儡師的身影。除此之外,路上還擠滿了看客,有些喝得爛醉,有些則在努力喝醉。大多數人都表情歡快,笑容燦爛。我看到人們的鬍鬚沾著麥酒和葡萄酒——現在的人用蓄鬚來代表對革命的支持——也看到了他們頭上的鮮紅色「革命帽」。
瓦贊宅邸的庭院籠罩著暗灰的色調。庭院的兩側聳立著高大的九九藏書房屋,看起來充滿貴族氣派,但就像在這場革命中遭到打壓的貴族階層那樣——而且每一天,國民議會都會奪走他們更多的權利——瓦贊宅邸彷彿也在過去兩年的動亂中低下了頭。這裏本該燈火通明的窗戶漆黑一片,有些窗子碎了,還有些用木板釘死了。而在庭院外的宅地上,本該由彬彬有禮的園丁打理的樹籬也徹底無人照看,常春藤在牆上肆意攀爬,卷鬚伸向底樓的窗戶。庭院里鋪設的鵝卵石和石板之間長出了野草,我的靴底踩在石頭上的響聲在四周回蕩。
他的口氣讓我很不喜歡,就好像他還藏著很多沒說的事,於是我目光尖銳地看著他。「什麼?」
韋瑟羅爾說得對。他當然是對的,而我一直都很清楚。
阿爾諾朝我伸出手來,而我心裏仍舊恨他的那部分想要扭身後退,告訴他「謝了,我能保護好自己」,但這時韋瑟羅爾先生的話語閃過我的腦海,讓我明白阿爾諾畢竟是為我才來的,而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於是我讓他拉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