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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阿爾諾·多里安的日記

摘自阿爾諾·多里安的日記

如果你在讀這封信,那麼只有兩種可能:我對拉多克的信任是正確的,或者他的貪婪佔了上風。無論如何,你都拿到了我的日記。
韋瑟羅爾先生的表情透出陰鬱的滿足,彷彿剛剛讓一個幽靈得到了安息。
「噢,你就信任我嗎?埃莉斯信任我嗎?我們這些秘密組織的人什麼時候相信過別人?」
「你想要信,我就給你信,」韋瑟羅爾先生說著,走向行李箱,「不過相信我,多虧了這是埃莉斯的遺願,否則你在碰到信之前會先變成一具屍體。」
「沒關係,」他微笑著說,「他的恐怖統治已經發揮作用了。金屬已經冶鍊成型。淬火只會固定它的形狀而已。」
說實話,我早就知道她會如何選擇了。
我笑了笑,算是默認。
「抱歉,你說什麼?」
「說得沒錯,」韋瑟羅爾先生說著,點點頭,「你做了正確的事,只是錯過了所有樂趣。但事實在於,他們並不打算殺你。」
它再次噴出火花,將一股彷彿有自己意志的能量束朝我投來。
「我們怎麼知道你不會殺她?」
「明白我以某種方式和幾百年前的德·莫萊大團長聯繫在一起。明白我是被他選中的人,註定要清洗騎士團數百年來的墮落與腐化。我的責任是凈化這個世界,讓它恢復成洞察之父希望的樣子。」
或許我們有機會再見面的話,會有更多的話題可談。不過在那時,和埃莉斯最親近的兩個男人之間的共同點少得可憐。等到談話最終陷入冷場並無疾而終以後,我要求看看那個箱子。
我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但儘管如此,我們還是舉起武器,走下最後幾級台階,進入墓穴。
那股巨力將我震倒在地,但我最先想到的卻是埃莉斯。她和熱爾曼都處在爆炸的正中央。
阿爾諾,我希望你能把我下面將會提到的那些信件交給拉多克先生,讓他去拍刺客們的馬屁,並期望兄弟會能重新接納他。拉多克先生知道,這一點證明了我對他的信任,而我也認為這件事最好儘早解決,以免夜長夢多。
「沒錯。」他說。
不過當然了,我寫下這些話的時候,已經讀過了埃莉斯的日記,認識到了他在她人生中所佔的位置,並再次驚嘆我對她的了解之少。我再次為自己沒能認識「真正」的埃莉斯——沒有要保守的秘密,也沒有要實現的宿命的那個埃莉斯——而惋惜。有時我會覺得,考慮到她背負了那麼多東西,我和她恐怕從開始就註定沒有結果。
「你別想帶走海倫,」我說,「你可以拿走那些信,但海倫不能離開這間屋子。」
——請允許我想象一下埃莉斯會在這時做出的表情。那種半信半疑的表情。
果然,我們最後來到了林間空地里的一座佔地不小的平房前,不遠處還有幾棟破舊的外屋。有個拄著拐杖的老人站在門廊上。
「你是怎麼聽說的?」
「這封信只能在她死後打開。」我用顫抖的語氣說。
「他們不會殺我。」拉多克的語氣里透出一絲勸誘的意味。
「我也以我的方式在乎她,」拉多克抗議道,「畢竟她救過我的命,而且是兩次。」
「你好,韋瑟羅爾先生。」我說著下了馬,系好韁繩,然後朝他走去。如果那時的我看過埃莉斯的日記,我肯定會給他一個擁抱,然後和他相互傾訴喪親之痛,因為我們是和埃莉斯最親近的兩個男人。但那時的我並不知道這一點:對我來說,他只是個並不熟悉的故人而已。
「不,先生,」他咧嘴一笑,「他是個英國人,名字是韋瑟羅爾。」
但他的身手太快了。他的手裡還有一把擁有離奇力量的劍。過去的我多半會放聲大笑,說這肯定只是障眼法。但現在的我經歷了很多事,知道不該去嘲笑自己不理解的東西。熱爾曼拿著的那個古怪的發光物體似乎能釋放出強大的能量束,就像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它不但在發光,還迸射出著火花。不,這把劍並不可笑。
1794年9月12日
「先生,您是阿爾諾·多里安嗎?」他說著,坐起身來。
「你在這兒做什麼?」我問他。是拉多克。
「我猜羅伯斯庇爾的事也跟你有關?」他說著,和我擺出對峙的姿勢。
「先知們在自己的時代通常都不受賞識,」他在我身後解釋道,「流亡和貧苦迫使我重新審視自己的策略,並尋找達成目標的新途徑。」
「你讀過了?」我問他。
他站直身子,挺起胸膛。「感謝你……我的兄弟。」
「無論會帶來什麼後果?」我問他。
「隨你的便。只要我離開的時候,你的屍體躺在地板上就好。」
「他就要逃走了,」她說著,目光帶著沮喪,等她再次轉頭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猶豫的表情。兩個選擇。留下來讓熱爾曼逃走,或者去追他。
「但一切都結束了,」我告訴拉多克,「你和我們同樣清楚,你不可能殺掉韋瑟羅爾先生並活著離開這兒。」
「舊的秩序毀滅,新的秩序才會誕生。如果人類生來就會懼怕不受限制的自由,那就更好了。嘗過混亂的滋味以後,他們就會想起自己為何渴望服從了。」
「拜託,」拉多克懇求著我,他目光閃爍,韋瑟羅爾先生憤怒的表情顯然讓他相當不安,「只要把信給我,我這就走。」
我了解小女孩時的她,但並不了解成長為女人的她。我和她一起長大,但始終沒有機會去欣賞埃莉斯成熟的美。
接著場景再起變化,我們又回到了墓穴里。這次是在爆炸奪走埃莉斯生命的幾秒鐘之前。我看到了她揮出決定性一刀時的表情,希望她知道自己父仇得報,希望她的靈魂能因此安息。
「看來你們之間有些舊怨。」
「不,」韋瑟羅爾先生笑著說,「只是那時我們還年輕,看待自己的同僚時又有點過於理想主義。」
「我不會的,」我說,「我以我的榮譽發誓。你可以拿走那些信,然後離開。」
「何必這麼https://read.99csw.com固執?」他嘲諷道,「為了復讎?貝萊克對你的洗腦這麼徹底,讓你直到現在還在遵從他的命令?還是為了愛?是拉·塞爾的女兒讓你轉變心意了?」
我惱火地搖搖頭。「這麼說你根本不信任我?」
當然了,我讀了埃莉斯的日記,而我意識到,儘管我們在成年後對彼此的了解不夠多,但我還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她和我志趣相投,又有同樣的經歷,我們的人生之路幾乎相同。
現在我永遠也沒有機會了。我們的未來已經不復存在。我的心隱隱作痛。我心情沉重。我為失去的愛哭泣,為已逝的昨日和永不會到來的明天而哭泣。
「那麼我猜你可以說,埃莉斯只救過我一次命。我不覺得這很重要,畢竟一次已經足夠了。」
我們四目相對,臉上浮現出了微笑。韋瑟羅爾先生把下巴靠在胸口,想起了那些苦樂參半的回憶,連連點頭。「噢是啊,沒錯。她那次尤其固執。」她看著我。「我猜這就是她被殺的原因,是么?」
阿爾諾,這封信剩下的內容是寫給你的。我祈禱自己能平安回來,再從拉多克那兒拿回這封信,把它撕碎,並且不再去想裏面的內容。但如果你在讀這封信,也就意味著首先,我對拉多克的信任得到了回報,其次,我已經死了。
「我是。」
「精彩。你擊敗了惡人。你腦袋裡的這幕道德劇就是這麼來的?」
可她已經不見了。我大吼一聲,掙脫了石柱,然後爬起身,跟了上去。
我有太多的話想對你說,因此,我要把我的日記留給你,近期的日記本放在我的背包里,從前那些和我剛才提到的信件一起放在某個隱匿的地方。如果你在收拾我的行李箱的時候,發現我沒有珍藏你寄給我的信,請記住,你可以在我的日記里找到原因。你還會找到一條項鏈,那是珍妮·斯科特給我的。
木屋裡的布置非常簡單,傢具也都很簡譜。韋瑟羅爾先生拄著拐杖,領著我來到桌邊,要求某個女孩——我猜她就是海倫——去端咖啡來。我對她笑了笑,而她回以屈膝禮。
「這是哪位?」
「她在生你的氣?」
「卡羅爾夫婦向你們問好。」他說。
場景突然變換,而我們回到了聖殿底部的秘密墓穴,只是這裏的一切都完好無損,埃莉斯也不見蹤影。我所看到的是從前某個時候的墓穴,在這裏,年輕得多的熱爾曼正走向一座聖壇,聖壇上放著德·莫萊的文稿。
我站著沒動,最後他警告地看了我一眼,槍管更用力地抵著海倫的太陽穴,令她痛呼出聲。於是我打開了門,然後走開了幾步。
……當然了,現在我正躺在無辜者墓地里,陪伴著我深愛的父母。
「阿爾諾!」她喊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們等待著,海倫也安靜下來,目光越過拉多克的手臂看著我們。拉多克的槍口對準了我,雙眼盯著我,但並不怎麼在意韋瑟羅爾先生,覺得他構不成威脅。
「小白臉,」拉多克對雅克說,「你過來。把這些信放到我坐騎的鞍囊里,牽到這邊來,再把那個刺客的坐騎趕走。動作要快,如果你回來得太晚,她就沒命了。」
雅克也走進木屋,做了個脫帽的動作,然後給了海倫一個吻。廚房裡很是熱鬧。讓人有回家的感覺。難怪埃莉斯喜歡這兒了。
「他的名字是拉多克。」
「也許,」在一陣沉默之後,我說,「你可以告訴我們,卡羅爾家是些什麼人。」
我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己有點受夠他了,又希望趕快解決這件事,然後離開這兒。
無論那顆能量球是什麼,熱爾曼顯然都沒能自如地操控它。他倒在地上,正努力爬起身,一邊咳嗽,一邊眯起眼睛,透過翻騰的灰塵看向我們。灑滿碎石的地面讓他幾乎立足不穩。
我的機會來了。
我為埃莉斯哭泣,她雖有缺點,卻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
「你們知道我會來?」我說著,朝雅克點點頭。
「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他鞠了一躬,把第二頁信紙遞給我。我一口氣讀到了最後……
我沒去理會熱爾曼的咳嗽聲,過了好一陣子,我才緩緩地鬆開雙手,讓她的腦袋躺回地上,幫她合攏雙眼。然後我站起身,穿過滿是碎屑的房間,來到他躺著的地方。他的嘴角冒出血泡,注視著我,眼看就要死了。
在她的眼裡,我看到了光彩。我想埃莉斯在死去的幾秒前看到了我。她看到了我,雙眼也最後一次浮現出神采——然後消失不見。
「她會活下來,」他說,「我會帶上她,等我跑到安全的地方就放她走,免得你們出爾反爾。」
韋瑟羅爾先生面色陰沉。他的憤怒似乎漸漸平息了。「與其被你殺掉,我寧願自盡。」
這次的幻景和別的那些都不一樣。我不知為何也在幻景里,這點和從前截然不同。
拉多克,
「不用說,他們做了所有溺愛孩子——而且有大量金錢和殺手可以隨意支配——的父母會做的事:他們決心復讎。不光要向她復讎,她的保護者也不能放過——噢,而且我相信,他們會為這些信件多掏一筆賞錢的。」
「是的,先生。收到這封信以後,我就把它放進了衣櫥里。說實話,我希望永遠不用打開。」
「他的命換她的命,」拉多克說著,指了指韋瑟羅爾先生,「只要你讓我殺了他,我等到安全的地方就放了這女孩。」
「我可以跟你們做個交易。」拉多克說著,拉著海倫轉過身,倒退著走向漆黑的門口。
「她叫那兒『貧瘠之宮』。您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是么?」
拉多克絞起了雙手。「是的。她從絞架上救了我,而之前還從卡羅爾家的手裡救了我。」
另一種緊張的氣氛籠罩了房間,海倫啜泣起來。她被手槍抵住的太陽穴周圍開始發白,而她哀求的目光越read•99csw.com過拉多克的前臂,看向繃緊身體的雅克。他顯然壓抑著衝上去解救海倫的衝動,以免讓他出於驚嚇而開槍。
路上有個年輕人坐在貨車上。他翹著一條腿,雙臂抱胸,眯起寬邊草帽下的雙眼,看著我,陽光透過我們頭頂的樹葉,讓他籠罩在斑駁的影子里。他在等待——這時我才發現,他是在等我。
他帶我來到箱子面前,而我把它搬到廚桌上,雙手拂過上面的首字母縮寫「EDLS」,然後打開箱蓋。就像她所說的那樣,裏面放著信件、她的日記和那條項鏈。
拉多克露出略帶悲傷的輕浮笑容。「是嗎?我覺得不太可能,多里安先生。這是士兵上戰場前會寫的那種信,先生。他們對死亡的蔑視並不能延緩它的到來。」
我點點頭。「她獨自追趕他去了。她本該再謹慎一些的。」
海倫跑向雅克,接下來的那一會兒,我們四個就這麼站在房間里,面面相覷,也看著拉多克俯卧在地的屍體,幾乎不敢相信一切就這麼結束了,而我們都活了下來。
袖劍在咔嗒聲中伸出,反射著陽光。我以同樣快的速度把劍刃收了回去。
「躲著別動,」我低聲對埃莉斯說,「讓他繼續說話。」
我皺了皺眉頭,攤開信紙,開始親眼見證埃莉斯的話。
「是啊。」拉多克的語氣幾乎帶著悲傷,彷彿希望埃莉斯也能在這裏見證這一刻。我也希望她在這兒。我會很樂意看到她親手解決拉多克。
「還有一樣東西,」韋瑟羅爾先生說著,走出廚房,稍後回來時拿著一把短劍,「這是她的第一把劍。」他解釋著,把短劍放到箱子旁邊,眼神帶著輕蔑,彷彿在責怪我沒能立刻認出來。彷彿覺得我並不真正了解埃莉斯。
我會的。
我看著埃莉斯絕望的目光從暫時無法動彈、需要幫助的我,轉向快步離開的熱爾曼的背影,然後再轉向我。
「多里安先生,我們希望你留下,」她說,「你可以住在埃莉斯的房間里。」
如果我再快個幾秒鐘掙脫(就像我說過的——她走向死亡的每一步都是由幾秒鐘的差別決定的),我就能扭轉戰局。因為熱爾曼正在奮力抵抗,他殘忍的臉上滿是疲憊,或許他的劍——在我看來,那東西簡直像是有生命一樣——察覺到了它的主人即將敗北……於是在一聲巨響和轟然爆發的能量中,它化作了碎片。
透過飛揚的塵埃,我看到了她的紅髮:她躺在一根石柱下面,一動不動。我跑上前去,跪在她身旁,捧起她的臉。
她點點頭,蹲伏在一口石棺後面,揮手示意我離開,與此同時朝熱爾曼大喊起來。
「我被壓住了。」
又或許,我認出了那種香水的味道,也完全明白那個人是誰。
「埃莉斯為他做了擔保,」我告訴韋瑟羅爾先生,「她說他已經改過自新,而且原諒了他從前的過失。」
拉多克的雙肩上下起伏,呼吸也沉重起來,他的選項越來越少了。
「如果我放她走,」他猶豫著說,「你們會來追我的。」
只不過,就像我先前說過的,埃莉斯的經歷比我要早,也是她得出了刺客和聖殿騎士可以攜手合作的結論。最後,我發現了一封夾在日記本的信。上面寫著……
他上下打量著我。「您佩戴著袖劍么?」
我們分頭尋找進入聖殿內部密室的方法,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你有機會殺掉熱爾曼,」她說,「就好好把握。」
請原諒我的缺乏幽默感,但恐怕我對你隱瞞了自己的感受,那就是:我不怎麼喜歡你。這件事我很抱歉,我也理解你可能覺得我這麼說相當無禮,但如果你在讀這封信,那麼你不是對我的要求置若罔聞,就是得知我已經死了。不管怎麼說,我們兩個都不用擔心禮節的問題了。
「來吧,」我說,「進去說。」
「可先生,究竟是在哪兒呢?」
拉多克的面孔掠過一絲內疚。「噢,她跟我說過,那時候是卡羅爾家要來殺我。」
「可如果他們真的要殺你呢?」韋瑟羅爾先生追問道。我很想知道,他究竟想問出些什麼來。
我沖向前去,刺向他的武器,但目的並非是擋開攻擊,而是破壞那把劍。因為我明白,如果能設法解決他的劍,這場搏鬥或許就會對我有利。
「是的,謝謝你,拉多克,我知道。我知道該去哪兒找。請把你目前的地址留給我。等我取回那封信以後,就會儘快聯絡你。請放心,為了感謝你為我做的這些事,我會竭盡所能幫你贏得刺客兄弟會的賞識。」
「我們走著瞧吧,」拉多克說,「現在打開門,然後站遠點兒。」
場景再次變換。這次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房間里,而高階聖殿騎士們正在向熱爾曼下達判決,要將他逐出騎士團。
「你沒聽懂我的話。殺死我什麼也改變不了。等我們的聖殿騎士兄弟見證舊制度崩塌的時候,他們就會改變想法了。他們會回到暗處,而我們也終於能做回幕後的掌控者——這也是騎士團最初創立時的目的。所以來吧——有能耐的話,就殺了我吧。除非你能施展奇迹,變出一位新國王,徹底停止革命的進程,否則一切都不會改變。」
「是的,先生。我心情沉重地遵守了指示。」
「我能解決他。」她說著,下了決定。
我很想知道,他能否認識到其中的諷刺:如果他乖乖等在凡爾賽,我就會把那些信帶給他了。
請實現我的心愿,阿爾諾。而且請想著我。正如我也會想著你,直到我們再次團聚的那一天。
我揚起一邊眉毛。「她寫了信給你?難道你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
年輕人點點頭。「我的名字是雅克。埃莉斯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妻子海倫的主人,也是和我們同住的一位……先生的知己。」
「明白了什麼?」
雅克看看我,又看看韋瑟羅爾先生。我們同時點點頭,而他離開屋子,在月光里飛奔起來。
「除非他們打算殺了你。」
我的確發現了機https://read.99csw.com會。我發現他站在昏暗的聖殿內部,被支柱和潮濕的灰色石牆包圍在中央。
「你還有其他選擇么?要麼這兒會有人死掉,而其中一個會是你,要麼你離開這兒,作為被追殺的對象度過餘生。」
埃莉斯從我左方的黑暗中走了出來。很聰明。要是再早個幾秒,我們就能前後包夾熱爾曼了。
雅克駕著貨車走在前面,我們沿著一條河畔的小路前進。河的另一邊是一大片修剪整齊的草坪,通向王家學校的校園。我以混合了悲傷和困惑的目光看著那裡——悲傷是因為光是看到那兒,就讓我想起了她。困惑是因為這兒完全不像她多年前的信里描寫的那樣可怖。
「那個女孩呢?」
我的袖劍正中他的劍身,而那把劍放射出彷彿帶著憤怒和痛苦的光芒,就像是受了傷。
「發生了什麼事?」她說著,看向焦黑變形的墓穴拉門。
「我要殺了你!」她喊道。
——我現在才意識到,這些瞬間——這些幾秒鐘的差別——雖然看似微不足道,卻決定了埃莉斯的命運。
我想在讀過這些日記以後,你會對我多一些了解,也更加同情我做出的選擇。我希望你現在明白,我和你同樣期望刺客與聖殿騎士能夠講和,為了實現這一點,我要向你提出最後一個請求,我親愛的。我請求你帶著這些理念回到兄弟會去,向你的刺客兄弟們講述。如果他們說你的想法幼稚又不現實,就提醒他們,你和我已經證明教條的分歧是能夠克服的。
在一百多年前,人們仿效羅馬的萬神殿建造了瑪雷聖殿。在聖殿的拱門後方,聳立著風格獨特的穹頂與高牆。進出聖殿的只有不時穿過側門、裝滿了乾草的貨車。
即便如此,陷入防守的熱爾曼仍舊能駕馭它的力量,而且這次的方式就連我也難以置信。那把劍放射出龐大的能量,將我的身體向後甩去,在地板上留下一塊焦痕,熱爾曼的身影卻徹底消失了。
「啊,」我身後的那個「嚮導」熱爾曼說,「我的最愛之一。你看,我那時並不理解腦海里縈繞的景象。金色的高塔,閃耀銀光的城市。我以為自己快發瘋了。然後我發現了這兒——雅克·德·莫萊的墓穴。看了他的著作以後,我明白了。」
當然了,這是事實。現在我才明白,才意識到自己上次造訪時,表現得有點傲慢,彷彿那些人根本沒資格當埃莉斯的夥伴,而事實恰恰相反。
但拉多克的臉上插著一把劍,雙眼轉向相反的方向,而他的腦袋向後仰去,步履蹣跚,第二槍打進了天花板。他踉蹌著後退幾步,倒了下去,在落地之前就已斷氣。
「那你為什麼要來這兒?」我問。
「她說了。」我告訴他。
「卻又懷著重回刺客兄弟會的野心?」我提示道。
我盯著他。「告訴我實話吧,你在她死前讀過了沒有?因為如果你讀過了這封信,或許就能設法阻止她的死了。」
聖殿的深處傳來一聲巨響,那響聲在石牆間回蕩,而我爬起身來,朝著那個方向走去,爬下一條潮濕的樓梯,最後來到了墓穴里。
「埃莉斯!」
「拉多克先生打算拿上他要的信,然後就離開。」我續道。
「我幹嘛要殺她?」
「你是不是從為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她問他,「你覺得弗朗索瓦·德·拉·塞爾沒有能替他復讎的兒子,所以你的罪行就永遠不會受到懲罰,是嗎?」
熱爾曼死的時候,我看到了又一幕幻景。
「她搏鬥起來兇狠得就像老虎,韋瑟羅爾先生,她的陪練顯然功不可沒。」
「我聽說女貴族埃莉斯·德·拉·塞爾不知怎麼和頗有名望的銀匠弗朗索瓦·托馬斯·熱爾曼起了爭執,導致兵刃相見,最後在決鬥中同歸於盡。這跟你看到的情況差不多,對吧?」
他板起面孔。「噢,呃,你瞧,我……好吧,我只是想確保自己的酬勞不出意外。」
韋瑟羅爾站在行李箱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錯,我記得她是救過要被絞死的你。可卡羅爾家……」
果然,就在埃莉斯向他撲去的那一刻,熱爾曼猛地轉過身來,揮了揮那把光芒閃耀的劍,一條蛇形的能量束便迸射出來,迫使我們俯下身,尋找掩護。
韋瑟羅爾先生瞪著眼睛,沒有說話;拉多克不安地笑了笑。
或許韋瑟羅爾先生也察覺到了。或許韋瑟羅爾先生早就準備動手了。事實如何我無從知曉,不過在拉多克推開海倫,朝我抬起槍口的時候,韋瑟羅爾先生的手抽出了行李箱,埃莉斯那把短劍離鞘而出,而他用手指捏住了劍身。
我從埃莉斯的角度看著他,明白有些事太過重要,沒法託付給才剛剛取得你信任的人。「你讀過信了,你已經知道了。」
或許她用心靈的平靜吞沒了恐懼,卻忘了有時候,無論你有多堅決,無論你的搏鬥技巧多麼出色,真正讓你活下來的卻是恐懼。
我沖他笑了笑。「我想你應該帶我去見他,對吧?」
熱爾曼就在裏面。他背對著我們,我這才意識到,他的劍不知怎麼已經恢復了力量,而他正在等待我們。這時候,我身邊的埃莉斯怒吼一聲,跳向前去。
我想我從沒見過有誰的表情變得那麼快。韋瑟羅爾先生漲紅了臉,怒氣沖沖地看著拉多克。
我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拐杖,但我依稀認得自己小時候經常看到的那副白鬍子。他屬於埃莉斯的「另一段」人生,和弗朗索瓦以及朱莉共度的那段人生。我從來沒有真正關注過他,他也沒怎麼關注過我。
他弓起身子,站在那兒,考慮著要不要解決我們,但顯然得出了否定的答案。他轉過身,逃向墓穴的更深處,他的劍噴濺出憤怒的火花。
埃莉斯立刻提出分頭行動,但我有些猶豫: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就好像缺了點什麼,就好像一部分的她已經不在了。
「你沒告訴過我那些信是要給他的。」韋瑟羅爾先生粗聲粗氣地說。
我把埃莉斯的遺物裝滿了背包,準備帶著這些東西回到凡爾賽去。我踏入屋外九*九*藏*書清澈而靜謐的月光里,走向我的馬兒。我站在這片林間空地上,手握背包的帶扣,這時我嗅到了某種氣味。某種我不可能弄錯的氣味。香水的氣味。
拉多克緊張地大笑起來,同時仍在左顧右盼。「噢,你剛剛才說過他們不打算殺我。」
我想,從某種角度來說,我是正確的。當時的我以為那只是決心和專註, 而從她的日記的記述來看,我有這種看法也無可厚非。埃莉斯或許下定了決心,但我不認為她相信自己會死,只是覺得自己必須在今天殺死熱爾曼。
「看起來我們要在這兒告別了,」熱爾曼說,「記住,進步的腳步很慢,但它不會停止,更不會後退。你做所的只是在拖延無可避免的事。一個人的死無法阻止進步的潮流。或許我沒能引領人類回歸應有的秩序——但總有人能辦到的。每當你回憶她的時候,就好好思考這件事吧。」
「我不會空著手離開的,」他說,「你們會追捕我,然後殺了我。」
「我要拿走那些信,」他最後說,「把那些信交給我,我一到安全的地方就放走這女孩。」
最親愛的阿爾諾,
韋瑟羅爾先生把手伸進行李箱,取出一疊信件,然後舉了起來。
我看著他,指了指手裡的信。「埃莉斯要求我信任你,我也希望你能給予我同樣的信任。我向你保證,我會把那些信交給你。」
從那天起,我就一直住在這裏,遠離所有人的視線,甚至把刺客兄弟會也拋到了腦後。
雅克回來了。他走進房間,雙眼看著海倫,準備從拉多克手裡接過她。
我們繼續前進,看起來像是在學校周邊繞行,我猜事實應該也正是如此。埃莉斯提到過一棟木屋。
「你瞧,」韋瑟羅爾先生續道,「我想你當時就在為卡羅爾家賣命,所以你以為他們是來滅你的口的——這種可能性的確存在。你曾說是乞丐之王雇你去殺朱莉·德·拉·塞爾的,我想你要麼給了我們假情報,要麼乞丐之王當時代表的就是卡羅爾家。這就是我的看法。」
這是怎麼回事?我思索起來。就在這時,身後有個聲音傳來,讓我吃了一驚。
場景又一次變換,我的眼前出現了恐怖統治時期的景象。斷頭台的利刃抬起又落下,就像鍾錶的滴答聲那樣,從不間斷。
雅克仍舊身體緊繃,壓抑著撲向拉多克的衝動;韋瑟羅爾先生滿心憤怒,卻在思考;而我旁觀和等待,手指在袖劍的機關旁屈伸著。
韋瑟羅爾先生坐了下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埃莉斯寫了信給我,說阿爾諾·多里安可能會來取她的行李箱。以及幾天前,列文夫人帶來了她遇害的消息。」
可這把短劍比飛刀要大多了,我還以為他肯定沒法命中目標,但他的飛刀技巧顯然無比純熟。短劍在空中打轉的同時,我也俯下身來,同時聽到了槍聲和鉛彈掠過我耳邊的呼嘯,然後找回平衡,彈出了袖劍,準備撲上前去,在拉多克開第二槍之前刺穿他。
在我的注視下,他抱住腦袋,開始喃喃自語,彷彿頭腦中有某個聲音在質問他。
你摯愛的埃莉斯
他搖搖頭。「她從來都不是那種謹慎的人。她那一場打得很精彩,是不是?」
封蠟是破開的。
儘管我對你的印象不佳,但我欣賞你對於自身行為的補救,而你的忠誠也讓我感動。正因如此,我才要求你把這封信送到我摯愛的阿爾諾·多里安手上,他本人也是個刺客,相信我,他會像我一樣信任你。作為聖殿騎士,我即使幫你向兄弟會求情恐怕也沒什麼用,所以這就算是我對你的補償吧。
「噢,原來是刺客叛徒回來了,」熱爾曼喊道,「拉圖什停止上交貢金的時候,我起了疑心。你已經成為我的心腹大患了。」
「既然你對回歸兄弟會不感興趣,對那些信應該也不感興趣,對吧?」
「然後你逃跑了?」
「倫敦的卡羅爾家族,」拉多克說著,一隻眼睛看著露出狂怒表情的雅克。「起先他們打算用懷柔手段影響法國的聖殿騎士團,可後來埃莉斯殺了他們的女兒,讓他們有了個人方面的動機。」
我走向藏在樹后的他,他的白髮在月色里幾乎發著光。
在她死後的幾個星期里,有件事始終困擾著我。我和埃莉斯相處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久,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但為什麼到了最後,我才發現自己並不真正了解她?
「孩子,我也許胳肢窩裡夾著木頭,但別以為我的腦袋裡也是木頭。我只是懷疑她還在生我的氣,沒想到她有別的打算。」
拉多克的額頭滲出汗水,他臉上的笑容也顯得很不自在。他看向我,彷彿想尋求支持,但他失望了。我只是看著這一幕。小心翼翼地看著。
我敢說他讀過信了。他在她死前就讀過了。
「韋瑟羅爾先生,」我開口道,「不能讓他帶走海倫。我們不——」
「復讎?」他大笑道,「你的眼界和你父親一樣狹窄。」
「你聽說過卡羅爾家?」韋瑟羅爾先生故作無知地問。
隨後,我們把拉多克抬出屋外,準備等第二天再把他埋起來,而我牽過我的馬兒,繼續往我的鞍囊里裝東西。就在這時,我感覺到海倫的手搭在我的手臂上。她的雙眼因哭泣而帶著血絲,但真誠卻分毫不減。
幻景里的我轉過身,看到了發話者,卻發現那是另一個熱爾曼——年紀更大,我也更熟悉的那個。
老人發出一聲短促而陰鬱的笑聲。「要知道,我曾經也是弗朗索瓦·托馬斯·熱爾曼的劍術陪練。是啊,可以這麼說。那個背信棄義的熱爾曼曾經和弗雷迪·韋瑟羅爾學習過劍術。在那個時候,聖殿騎士之間的背叛簡直是難以想象的事。」
就在她死後不久,有個名叫拉多克的男人來凡爾賽見我。他身上的香水味只能勉強掩蓋強烈的體臭,手裡拿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這樣一行字:「只能在我死後打開。」
「你怎麼知道?九九藏書
他似乎下了決心。「把信給我。」他要求道。
「好吧,一切都準備好了么?」拉多克問。
我看出了拉多克的打算。他的眼神完全暴露了他的想法,就差大聲說出來了。他打算用第一槍先殺了我,然後開第二槍打死雅克,再用劍對付海倫和韋瑟羅爾。
「不,」他說,「這些想法太不著邊際了。我只為自己賣命。」
「我懂了。我自己也當過埃莉斯的出氣對象。這可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權力?不不不,你可沒蠢到會相信這種事。我為的從來都不是權力。而是控制。你父親難道什麼都沒教給你嗎?騎士團太過自滿了。幾個世紀以來,我們都把注意力放在獲取權力上:貴族頭銜,教會和國家的職位。我們編出這些謊言是為了引導大眾,結果自己卻陷了進去。」
她幾乎看都沒看我。「他沒有從我這邊跑過去。他肯定還在下面。」
她大吼著回答。「你可沒資格說。如果你眼界寬廣,幹嘛還要攫取權力?」
「她說那些信在哪兒了嗎?」拉多剋期待地問。
「請實現我的心愿,阿爾諾。」
我飛快地跑出藏身處,躲到一根圓柱後面,我的袖劍在昏暗的聖殿里閃爍微光。
我的坐騎以為我們就要回去了,它噴著鼻息,用馬蹄刨著地面,但我撫摸它的脖頸,在安撫它的同時嗅了嗅空氣。我舔濕了一根手指,然後高高舉起,確認風是從我身後吹來的。或許是王家學院的某個學生出於某些理由來了這兒。或許是雅克的母親……
下一頁不見了。「其餘的部分呢?」我質問道。拉多克做了個「冷靜下來」的動作。「噢,別激動。第二頁上是一條特別的信息,記錄了埃莉斯小姐提到的那些信。請原諒,這麼做看起來有些無禮,但我想,如果我把那頁信紙交給你,我就沒有了『談判的籌碼』,也沒法保證你不會拿走那些信,用來鞏固你自己在兄弟會的地位。」
如果我讀過那些日記,就該多關注她一些的。我才剛剛踏入她的另一段人生,感覺自己就像個不速之客,根本不屬於這兒。
我搖搖頭。「熱爾曼的手裡有某種武器……我從沒見過類似的東西。他從我手裡逃脫了。」
「你一個人不行的,」我說,「先等我出來。埃莉斯。」
「他是個義大利人?」我故意試探他。
「噢,我並不真的在這兒,」他解釋說,「我也並不真的在那兒。這一刻的我還在聖殿的地上血流不止呢。不過看起來,洞察之父給了我和你談話的時間。」
他惱火地搖搖頭。「不,我已經打消這種念頭了。你知道原因是什麼嗎?嘿,就是那位埃莉斯。你們知不知道,她同時恨著騎士團和兄弟會?她把你們叫做『在貓背上打架的兩隻虱子』。她說你們的行為『既狂妄又徒勞』,而且她說得對。她說我還是擺脫這些的好,而且她說得對。」他對著我們諷刺地笑了笑,又說:「聖殿騎士?刺客?在我看來,你們就像一群閑極無聊的老女人,為了某個古老的教條爭執不休。」
韋瑟羅爾打斷了我的話。「請原諒,多里安先生,我只是想聽拉多克的回答。我想聽聽他親口說出的謊話,因為他們懸賞的並不只有埃莉斯的保護人,對吧,拉多克?他們懸賞的是她的保護人和她的侍女,不是么?你根本不打算放走海倫。」
「你好啊,孩子,」他在門廊上粗聲粗氣地說,「好久不見了。瞧瞧。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拉多克吞了口口水。「我當然知道他們。」
「我們吵了一架,鬧得不歡而散。我們前一陣子都沒聯繫過。」
我發現自己站在熱爾曼的銀器作坊里,看著銀匠打扮的熱爾曼坐在那裡,製作著一枚胸針。
「埃莉斯說得對,」韋瑟羅爾先生自語道,「她一直不相信是烏鴉們想殺她母親。她說得對。」
我從熱爾曼看不到的角度發起了攻擊,但不走運的是,我的袖劍沒能解決掉他。他的劍憤怒地劈啪作響,一顆藍白色的能量球以炮彈般的速度射出,也在我們周圍的墓穴造成了炮彈般的破壞。石塊紛紛落下,而我被灰塵包圍——下一瞬間,一根倒下的圓柱壓住了我。
「你以為我是個刺客?」
但我最愛的人卻是你,阿爾諾。希望你明白我有多愛你。希望你也愛我。我要由衷地感謝你,是你讓我懂得了這種令人滿足的情感。
他大笑起來。「噢,德·拉·塞爾小姐也回來了。真是讓人感動的重逢啊。」
他發起火來。「在那種處境下,換作誰都會逃跑的。」
「難以想象?為什麼?莫非你年輕的時候,聖殿騎士們比較缺乏野心?那種以進步為名義的陰謀陷害還比較少見?」
這棟木屋裡的居民不久前已經上床,此時紛紛出現:海倫穿著睡袍,雅克只穿馬褲,韋瑟羅爾先生仍舊衣著整齊。
我想現在應該由我把故事繼續講下去了。就從這裏講起吧:第二天,我在聖殿和她碰頭的時候,她的臉色蒼白憔悴,而我現在知道了原因。
你愛的埃莉斯
拉多克搖起頭來。他擺出冷淡而困惑的表情,又換上「這簡直荒謬透頂」的憤怒神色,最後定格在了恐慌上。
我坐在那裡,思索著自己是否有那種力量。我很想知道,自己能否變得像她那樣堅強。希望可以吧。
韋瑟羅爾先生在行李箱邊停下腳步。「她救過你的命兩次?」
我跪了下來。我直視著他的雙眼,袖劍刺出,了結了他的性命。
墓穴空無一人。但這兒肯定有暗門。我在周圍摸索起來,隨後在石塊之間找到了一根拉杆,向下一拉,接著後退幾步,看著暗門伴隨著低沉的摩擦聲滑向一旁,露出前方那座寬敞的拱頂石室,圓柱和聖殿騎士的石棺隨處可見。
他的臉上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然後飛快地轉過身,同時拔出了手槍。還沒等我來得及反應,他就抓住了海倫,用一把手槍抵住她的腦袋,另一把手槍對準房間里的我們。
「您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