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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四章

第一部

第十四章

話說回來,博基亞軍的士兵根本就不是埃齊奧與馬基雅維利的對手。刺客們都經過非常嚴格的訓練,他們的戰鬥力根本不能與這些雜兵同日而語。因此,雖然博基亞軍佔據著人數上的壓倒性優勢,但這兩個刺客完全是一副遊刃有餘的狀態。
「啊……我會的,大人。」雖然馬夫還是滿腿篩糠,但他仍然一口應承了下來。
「你自然說得輕巧,馬基雅維利。誰知道他們這麼快就找上了門,而且馬里奧叔叔又遇害了呢?」
「妙極了。」埃齊奧叫了起來。他奮力穿過了慢慢聚集起來的平民,「你們沒必要懼怕博基亞家族了。不要給他們當奴隸,他們的好日子已經要到頭了。」平民越來越多,甚至有幾聲歡呼從人群中傳了出來。
埃齊奧自然很清楚地記得狂歡節的事情,因為他曾「有幸」參与過一回。那是一場由教皇組織的盛大晚宴,整個宴會廳裝點得奢華無比,如同古羅馬暴君尼祿的寢宮一樣。在那裡,教皇邀請了從整個羅馬妓|女大軍中精挑細選出的五十名女子——當然她們更願意自稱為「交際花」。當這場盛宴結束之後,妓|女們便與僕人們翩翩起舞,起初還穿著衣服,但逐漸便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起來。隨後,桌子上的大燭台也給放到了大理石地板上,那些貴客便紛紛將手中的烤栗子扔向那個燭台。此時一|絲|不|掛的妓|女們便四肢著地,高翹著臀部在地上爬行,邊爬邊收集著那些四散的栗子,隨後那些貴客也都參与其中……
「凱撒這個人非常喜歡欣賞鬥牛,他畢竟是個西班牙人嘛。雖然嚴格來說他是個加泰羅尼亞人,但這點足夠讓我們有機可乘。」
「所以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夥計,你們來這裏幹什麼?」他叫住了埃齊奧。
「當然可以,跟我來吧!」
馬基雅維利拍了拍埃齊奧的肩膀,口氣也變得嚴肅了起來:「聽著,埃齊奧,無論發生了什麼,我們都得小心仔細地打點好自己。我們不能讓憤怒戰勝了理智,要知道我們的對手可是一群蝎子,不,毒蛇!哪怕只有一秒鐘的空隙,他們也會乘虛而入,纏住你的脖子然後給你致命一擊。他們的觀念里無所謂對與錯,為達目的他們從來都不擇手段。羅德里格身邊遍布奸險狡詐之徒,連他的女兒魯克蕾西亞也是一柄最為銳利的武器:她幾乎精通任何一種下毒的方法。」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但是論起狠來,她可不及那個凱撒·博基亞啊。」
「那就老實交代。」埃齊奧隨手抓起了一張紙。只見上面寫滿了義大利語和拉丁語,但也有很多他不認識的符號。這些符號似乎是某種字母,但他並不能參透其中的玄機。
「拜託,不要這麼憤世嫉俗好嗎?」
「嗚呃!」那個「狼人」叫了一聲。看到對方無意合作,埃齊奧操起拳頭便衝著他的腦袋狠狠來了一拳,包裹著鐵手套的拳頭毫無懸念地打破了「狼人」的腦袋,一股鮮血立刻噴涌而出。
「相比而言,那裡反倒該是你該回的地方。我在那裡已經無家可歸了。」
「但現在他們沒理由不知道啊。」
「當然了。來吧,我們走。」
「你看,有時候光靠邏輯也沒個准數,」埃齊奧也笑了起來,「運氣這東西也是很重要的,不是嗎?對了,你不是說我們在城裡還有些朋友嗎?現在我們也沒地方可去了,不如找他們去吧?」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是啊,我不過是把你說的話給記了下來而已。」
「我說過要放棄嗎?」
埃齊奧瞅准機會,一劍便齊著手肘砍下了一條胳膊。那個可憐的傢伙慘叫一聲,捂著斷臂逃進了黑暗裡。看上去,這些傢伙蠻勇有餘而技法不足,他們的武器完全比不上埃齊奧的佩劍。埃齊奧越戰越勇,他一劍砍開了一個「狼人」的腦殼,緊接著又刺穿了另一個人的眼睛。又有兩個「狼人」沖了上來,卻被埃齊奧幾招放倒在了地上。同伴們的慘狀終於讓其他的「狼人」清醒了些,他們慢慢向後退去,逐漸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或者說,滾回了他們在附近荒草堆里的老巢中去了。
「我們只是想租幾匹馬。」埃齊奧儘可能鎮靜地回答道。
「你把錢奪回來了嗎?」
於是埃齊奧詳細地講述了他遇到的事情。聽罷馬基雅維利卻笑了起來:「聽完你的敘述,我忽然懷疑起他們今晚還敢不敢回來了,哈哈。我們兩個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並且你還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頓。但話說回來,你這一仗可能會驚動凱撒那傢伙。雖然我沒有什麼根據,但有傳言說這群人其實是博基亞家族的爪牙,這幫邪教徒可能正是羅馬秩序中的陰暗面呢。」
「沒事,我正好也深諳毀滅之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當然不能。」
「還好啦,」埃齊奧聳了聳肩,「積小勝為大勝嘛。」
「勇氣可嘉!在經歷了蒙特里久尼的悲痛之後,你居然還有這分心氣。」
「西班牙王室長期以來都在期待著統一他們的國家,但是他們是來自阿拉貢與卡斯蒂利亞的。對於他們來說,加泰羅尼亞就像是喉嚨里的一根刺,一直讓這個強國很不舒服。來吧,當心點兒,你還記得當年在威尼斯學到的手段嗎?但願你還能用得上。」
「就是我們最終的勝利。」
「所以說別跟我打啞謎嘛,夥計。」
馬基雅維利繃住了臉,看來他並不是在開玩笑,「他知道該如何實現理想,這可是現今非常稀缺的一種能力。並且更厲害的是,他知道該如何讓世界屈從於自己的意志。」
「你這話就不對了。要知道,『相信人心』可是刺客信條中的核心教義。」
「我還不夠低調嗎?」埃齊奧感到自己又讓這個朋友給擠兌了。馬基雅維利並不是兄弟會的領袖——在馬里奧犧牲之後,這個位置便一直空缺著。
「說得好。但是你沒必要跟我爭論,別忘了我可是站在你這一邊,我只是與你的著眼點不太一樣而已。」
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還是埃齊奧開了口:「但是,他們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埃齊奧認了出來,這個「狼人」就是自己先前砍翻的那個傢伙!於是趁著「狼人」全神貫注地整理傷口的功夫,埃齊奧猛地沖了上去,想要抓住這個「狼人」。然而他終究是慢了一步,「狼人」先一步發現了埃齊奧,他猛地站了起來轉身就跑。埃齊奧搶著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狼人」那隻完好的手臂——但他差點兒立刻就脫了手,因為「狼人」的手臂上居然如同塗了油膏一般潤滑,並且他的體味也實在是令人作嘔。埃齊奧只得在手腕上加了好大一股力道,同時一腳踹飛了他的烙鐵。勉強制住了那個「狼人」之後,埃齊奧捏著鼻子問出了他的疑問:「你他媽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這話可不盡然,我的探子報告說,他們也正狐疑不定呢。」
「他不懼危險,也從來不知疲憊。」馬基雅維利繼續說道,「他面前的人只有兩條路,要麼被他一劍揮倒,要麼就屈膝於他的眼前。還記得顯赫一時的奧西尼家族與科羅納家族嗎?他們都屈服了,就連法國的路易國王都成了他的盟友,」說到這裏,馬基雅維利再次頓了頓,「但是,如果我沒搞錯的話,路易國王與他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
此時又有一頭牛倒下了,並且立刻被凱撒一劍刺死。
如今這條蝮蛇真正登上了權力的巔峰,那麼埃齊奧該如何打敗他呢?他心懷忐忑地將自己的不安告訴了馬基雅維利。
這話不禁讓埃齊奧打了個寒戰,因為它證實了奧迪托雷公館被毀的消息。「我就待在這兒,」他堅定地說,「你說過的,要是我們不消滅博基亞家族與聖殿騎士read.99csw•com團,那麼我們就沒有什麼安全可言。」
「依我看,我們可以利用他的虛榮讓他自食其果。」馬基雅維利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我很清楚,就連你都不例外。」
「哦?」
「別擔心,他們還敢把您怎麼樣嗎?儘管放心就是!」
埃齊奧到現在都還記得羅德里格、凱撒和魯克蕾西亞這三個人當時的嘴臉。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那些與裸妓們性|愛次數最多的賓客便會得到一份獎品——絲質披風、上等牛皮靴(當然是西班牙貨)、鑲嵌鑽石,印著博基亞家徽的天鵝絨帽、價值上百達克特的戒指、手鐲、錦緞佩袋、匕首甚至銀質自|慰器,總之是一切你能想到的東西。自然博基亞家族的人也不會閑著,他們也在互相亂搞,享受這場性派對。
「就是這個意思。」
「但他們還是會回來的。」馬基雅維利說道。
俘虜狠狠地啐了一口,看來他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了。於是,埃齊奧再次將佩劍伸向了他的創口。
「沒什麼。人們總是需要有個偶像來敬仰甚至崇拜的,他可能是上帝,可能是基督,但也可能是某個看得見摸得著的真人。不管是羅德里格、凱撒還是某個知名藝術家或歌手,只要他們表現得足夠亮眼,那就完全可以成為偶像。至於那些崇拜者,只要乖乖跟著偶像走就是了,」馬基雅維利喝了點兒酒潤了潤嗓子,「這就是人類的天性!當然,你、我、達·芬奇,我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是崇拜我們的人還少嗎?這些盲從者才是最危險的。」他一口喝光了那杯酒,「幸運的是,我倒是深諳馭眾之道。」
他們肩並肩地沿著這座昔日的永恆之城走了過去,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藏在建築陰影中,盡量不被人發現。最終他們抵達了鬥牛場,並在擁擠的觀眾席上找了處背光的座位坐了下來。他們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凱撒登場:在一群侍衛的前呼後擁下,他正準備同時對付三頭公牛。
此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埃齊奧進來的方向傳了過來,俘虜的臉色立刻亮了起來。「我們的人來了!」
馬基雅維利將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唇上,領著埃齊奧向著這座幾乎有千年之久的羅馬皇帝陵墓的深處走了過去。走了很久之後,他們終於停了下來並轉過了身子。
「把信給我,快點兒。」馬基雅維利向著維尼西奧吼道。
「我做的事情就是根治這個世界受到的傷害,這可絕非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這麼簡單。」
他一目十行地翻閱起了埃齊奧的那些文件。隨著翻閱的進行,他的眉頭也逐漸地舒展開來。
此刻室內的火光忽然黯淡了下來,似乎火把就要燃燒殆盡了。趁著這個當口,埃齊奧急促地掃了那兩個「狼人」一眼,只見他倆正彷彿灰色的鬼影般站在他的身前。埃齊奧小心地向著暗處退了過去,邊退邊將文件塞進了皮袋裡。論蠻力,埃齊奧未必是「狼人」的對手;論技巧,「狼人」卻連給他提鞋都不配。說實在話,在埃齊奧看來,這兩個傢伙除了身體魁梧之外一無是處,他們根本不懂保持低調的重要性,連行動的聲音都不掩蓋。埃齊奧單憑聽力的判斷便準確地迂迴到了這兩個傢伙的後方,而他們還對此渾然不覺呢,接著埃齊奧悄無聲息地拔出了佩劍,手腕上的袖劍也靜靜地出了鞘,他像一匹真正的狼一樣摸到了其中一個「狼人」的背後,然後猝然割開了他的喉嚨。
於是他們向著提供馬匹出租的馬廄走了過去。奇怪的是,路邊那些本該開門營業的商店卻全都提早關了門。究竟怎麼回事?並且隨著他們的靠近,街上的博基亞軍士兵就愈發多了起來,這也讓兩個刺客提高了警惕。
「那麼他們的是什麼?」埃齊奧靠前一步問道。
「可是我還是放心不下啊……大人。」
「你說得對,」埃齊奧點了點頭,「我們需要給他們放個信號。你先等在這兒。」
「別出聲,盡量別出聲!」馬基雅維利輕聲告誡,然後更加仔細地傾聽了起來。
「你是想偷取梵蒂岡的機密文件,是吧?」
「該死!」馬基雅維利不由得罵了一句,「那就是維尼西奧,我們還真是來巧了!」
「不!」俘虜頓時哭號起來,「別,別再來了!」
很久之後他才放鬆了身子,「好了,這裏沒有別人了。」
拿著這筆錢,埃齊奧轉身走進了一家鐵匠鋪。他為自己定製了一套新的胸甲與護肘,以及比手上這些更優質的佩劍與匕首。看著新裝備,他不由得回想起了那些老傢伙什兒:真是可惜了那些用秘密合金打造的神兵啊。要是沒有它們的幫助,自己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但是糾結過往早已毫無意義,他只能靠著智慧與技巧來闖出一片天了——無論遇到什麼事情,至少自己的技能不會背叛自己。
「哦,埃齊奧,關於這點我有個好消息也有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我們剷除了不少聖殿騎士團的據點,無論是義大利境內還是境外,他們都受到了重創;壞消息是,現在博基亞家族與聖殿騎士團可謂融為了一體,他們正困獸猶鬥。」
他打量了下四周,估計自己已經被至少十二個「狼人」給團團包圍了。於是他立刻抽出了佩劍——既然這群生物毫無人性,那麼接下來的肯定是場你死我活的戰鬥。凌厲的劍鋒之下,「狼人」也紛紛亮出了尖牙利爪,並一步步地縮小著包圍圈。隨著雙方逐步靠近,埃齊奧終於發現這些「狼人」其實是人類,不過是披著狼皮好讓自己看著更加猙獰罷了。至於那些「尖牙利爪」,其實是牢牢安裝在手腕上的鉤爪而已。
一路上他時刻保持著警惕,儘力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如果他還年輕的話,他根本用不著這麼小心的,但要是前面還有埋伏該怎麼辦?要是那些傢伙轉而去襲擊馬基雅維利又該怎麼辦?單憑馬基雅維利一個人,能打贏那群邪教徒嗎?
「難不成你還甘心繼續當他們的走狗嗎?勇敢點兒,他們不會趕盡殺絕的。就算凱撒真是個暴君,他也需要人手來維持統治不是?」
「維尼西奧這個白痴,真是白讓我廢了這麼多心計把他安插|進去。這傢伙一直在念叨這封信有多麼重要,簡直成事不足。這封信上全都是密碼,要是沒有密碼本的話,誰都讀不出上面是啥。」
「怎麼——」
馬基雅維利眼睛一亮:「他們穿著狼皮嗎?」
「怎麼樣,有進展嗎?」
「說詳細些。」
「鬥牛競賽?」
「啊呃!」他張開了嘴巴,露出了一口殘缺不全的牙齒,以及一股陳年老酒的味道。
「我沒弄到信,信在他手上呢。」維尼西奧連忙指向了那個忙著逃命的特使,「他把信從我手上搶走了!」
「為什麼不能呢?」
這奇葩理由不禁令埃齊奧大笑了起來,但他很快便回想起了在1500年,也就是「半千禧年」慶典時候的事情。當時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期待末日審判的自笞者——那個他在佛羅倫薩打敗的妖僧薩伏那羅拉,雖說是受了金蘋果的蠱惑,但他不也是這種迷信的受害者嗎?公元1500年可真算是不同尋常的一年,成千上萬的朝聖者從世界各地出發,前往聖城進行朝拜。從那些小到可以忽略的定居點,到剛剛由哥倫布發現的新大陸,每個人都在慶祝這不同尋常的一年。大筆大筆的金錢流向了羅馬教廷,去購買諸如「贖罪券」等據說能夠減輕人們在末日審判中的罪惡的憑證。就在那一年,凱撒征服了羅馬涅,法國國王也征服了米蘭——據說他是吉恩·格里斯·維斯特尼的玄孫,所以這麼做自有其「道理」。
「我說的不過是我『希望』九_九_藏_書的情況而已。」馬基雅維利頓了頓,然後掏出了一個錢包,「你的那點兒錢還夠花嗎?拿上,這是給你的錢。」
片刻之後,周圍已經是萬籟俱寂。
「你可千萬別魯莽行事,別忘了他手裡可握著金蘋果呢。要是他弄明白了金蘋果的力量,那我們就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
「我們得快點兒了。」馬基雅維利喘了口粗氣,「只幹掉這幾個雜兵並不能讓我們租到馬。這裏的平民都很怕他們,所以商店才會這麼早就關門。」
「但願能如我們所料吧。」
「但要是讓博基亞家族知道的話,他們會弔死我的啊。」
「嗯!給我回來,事兒還沒完呢!」
在四旬齋的第四個星期日的早上,教皇親自將「正義旗手」的頭銜授予了自己的兒子凱撒·博基亞,而此人當時已經是教皇衛隊的總司令官了。身著絲質長袍的孩子熱烈歡迎著這位將軍,多達四千名身披凱撒私人徽章的士兵簇擁著這位新貴。他確實是春風得意:去年五月份他才剛同納瓦爾國王的妹妹夏洛特·德·阿爾伯特結婚,並從博基亞家族的親密盟友法國國王路易手中獲得了瓦朗斯作為封邑。再加上他原本便有的巴倫西亞樞機主教的職銜,所以人們都習慣於稱呼他為「瓦倫蒂諾」。
「那個傳說嗎?我也聽說過。」
馬基雅維利聳了聳肩,「你這傢伙啊,憐憫與信任都滲入你的骨髓里去了。是啊,這確實是個好品質,但是現在我們要做的是進攻,毫無憐憫的進攻。所以說,還是讓我們祈禱聖殿騎士團永遠都不會發現你還活著吧。」
「也就是說,當前在這裏的形勢是敵強我弱,所以我們必須混在人群里前往市中心,去參加一場鬥牛競賽。」
「你是不是想說我在——」
「花錢免死?這種行為居然能說得過去?」
「我們會回來的!」埃齊奧轉身與馬夫打了個招呼,「您該好好打掃下這間馬廄了。現在它重新歸您所有了,這是您應得的報酬。」
很快他們便與大約十二名膀大腰圓的士兵打了個照面。那隊士兵的小隊長一臉橫肉,看上去十分不友好。
「記錄我的話?我還真是受寵若驚。」
「我看看……或許……」他越來越興奮,最終砰地站了起來,「有了。上帝保佑,我想我搞明白了。」他拍著埃齊奧的肩膀大笑了起來。
「哦,又是他。」
「埃齊奧,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這個意思嗎?」
「亞歷山大教皇算是個多面怪物,」馬基雅維利回答道,「他的管理才能很出色,甚至為教廷做了不少好事。但是他的邪惡一面卻常常會毀掉自己做過的善行。他有很長時間都掌管著梵蒂岡的金庫,所以中飽私囊什麼的一點都不難——憑藉他的手腕,這些賬目肯定沒人能查出來。別的不說,樞機主教的位子就是一個大進項,而這些買來的主教自然也就成了他的忠實擁躉。在他的統治下,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死刑犯,也是可以用金錢買下絞刑架的。」
「當然了。羅德里格那老傢伙……呵,我真不想再管他叫教皇了。他都七十歲了居然還那麼能搞。」馬基雅維利輕蔑地笑了笑,「這種醉生夢死的日子,遲早會把博基亞家族給毀了。」
「喂。」
「羅穆路斯教?那是個什麼東西?」
「一觸即發?」
「但是他必須活著。你也說過,他並不是與博基亞家族一條心的。」
「羅馬城裡到處都是凱撒·博基亞的耳目,」馬基雅維利說道,「所以就算是在這裏,我也不能放鬆警惕。」
「或許到那時,你就必須殺了他。」
看到這麼多士兵沖了上來,他們不禁重新擺正了姿態。原來那種稍帶花哨的劍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厲而乾脆利落的「三秒斬擊」。幾劍下去之後,這兩個煞星便讓那些士兵落荒而逃了,至於那些逃不掉的,則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大街上。
馬基雅維利苦笑一聲,「好吧,來碰碰運氣吧。有時候我真的會想,有你在我們這邊還真是不錯呢。來,拿來讓我看看吧。」
埃齊奧大叫了起來,但除了越來越快的腳步聲之外,他什麼回應都沒有得到。出口附近已經聚集了一小團看客,他這個臉可算是丟大了。埃齊奧只得嘆了口氣,牽著馬匹向著卡庇托爾山岡走了過去。
附近有個熊熊燃燒著的火盆,於是埃齊奧從中抽出了一根木柴,然後衝著牆上的博基亞家族旗幟——金色底子上畫著一頭牛的旗幟——舉了過去。那面旗幟立刻熊熊燃燒了起來,此時周圍的一些店鋪小心地打開了房門,幸運的是,其中就包括那間馬廄。
與此同時,馬基雅維利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以一串眼花繚亂的劍法將近前的三名衛兵砍成了數段。剩下的士兵完全沒想到這兩個人下手如此果斷,他們連忙慌張地向後退去。趁著這個當口,埃齊奧收起了袖劍並拔出了佩劍與匕首,然後毫無懸念地挑死了面前的兩個敵人——這兩個傢伙剛回過神來,本欲衝上來為小隊長報仇,卻不料成了黃泉路上的同路人。
「那你看一下我找到的文件吧,或許能有些幫助?」
「恕我直言,埃齊奧,但是平民實在是太不可靠了。依靠他們,就如同在沙地上蓋房子一樣。」
埃齊奧顧不得聽完馬基雅維利的啰嗦,他連忙撥轉了馬頭追了上去。那個男人跑進了一條非常狹窄的小巷,這讓埃齊奧不得不下馬步行——令他氣惱的是,比起奔跑速度,自己確實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似乎這傢伙真的受過刺客訓練,但這怎麼可能?他只得拚命追了上去,幾經周折后終於將那個賊堵進了一處死胡同。他的坐騎擋住了唯一的出口,形成了瓮中捉鱉之勢。
「你是在試探我嗎?」埃齊奧疑惑了起來,「要是這樣的話,那就讓我們開門見山好了。我覺得,就算我當時真殺了羅德里格·博基亞,也解決不了什麼實質問題。」
「別擔心,埃齊奧,他們早讓你嚇破了膽,今晚是肯定不會回來了。你看,他們根本算不上戰士,連殺手都算不上。他們頂多算博基亞的走狗,嚇唬平民才是他們的本職工作。這些人與博基亞家族臭味相投,自以為他們的新主子能幫他們重建昔日羅馬共和國的秩序。知道他們為什麼崇拜狼嗎?就是因為羅馬先祖羅穆路斯與雷穆斯據說是被一頭母狼撫養長大的。」
「哈,算是個小勝利吧。」
「那麼你為什麼偏偏挑在這裏碰面呢?」
此時馬基雅維利已經騎在了馬背上,他掏出了個黑色的小本子在記著什麼,一邊記一邊笑。埃齊奧也翻上了馬背。
洞中充滿了蝙蝠糞便的臭味,不時有昆蟲急匆匆地逃開。在這樣密閉的空間里,一點細小的聲音都可能被無限放大,這讓埃齊奧不由得暗暗咒罵起來,但好在並沒有人伏擊他。前行一段距離之後,他再次看到了燈火,並且還聽到了一陣幽幽的嗚咽聲。洞穴此時變得寬敞了起來,似乎這裡是一條通往更深的黑暗的走廊。他壯著膽子繼續前進,逐漸感到這裏的空氣新鮮了許多,看來洞頂一定有通風口。於是在拐過了幾個彎,走過了幾處火把之後,他的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狼人」。
「你究竟是誰?說!」
「是你的傑作嗎,達·芬奇……」看著衛兵手中的新鮮玩意,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摯友。
「那倒是值得一試。如果我們放棄的話,那就輸定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們就要像赫拉克勒斯一樣,不是單純地去砍他的頭,而是直擊要害,才能把它給消滅掉。」
「狼人」一擁而上,想把埃齊奧拉下馬。但在埃齊奧凌厲的劍術面前,他們卻無法近身,反而有好幾個人被埃齊奧的佩劍給刺傷九-九-藏-書了——狼皮提供不了什麼保護作用,反而讓他們無法穿戴護甲,這令他們在肉搏中吃了大虧。
「所以說,你是建議我們依靠這些平民嗎?」
「好啊,那就是說,我們把你怎麼樣都不會有人在乎了?」衛兵獰笑了起來。
「抱歉,我不知道……」
「你會知道的!你今晚乾的這些事情——」
話音剛落,兩個「狼人」便衝進了房間。看到自家兄弟正在受苦,他們二話不說便操起利爪劈了過來。發覺自己已無法再控制那個俘虜,埃齊奧果斷地揮劍斬了下去,砍下了他的腦袋。他奮力將血淋淋的首級擲向了那兩個「狼人」,打得他們一個趔趄,同時他順勢翻到了桌子的外側,舉起桌子向著兩人便砸了過去。
「喏,『隨機應變』吧。」馬基雅維利輕聲揶揄了一句。
「我怎麼會為別人工作呢!」
「隨機應變吧。」
「我試試看吧。」
「哦,給我閉嘴。」埃齊奧加重了力道,然後舉起火把四周照了一圈。藉著火光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這個空間,看來這裡是一處人工開鑿出的穹室,雖然有點兒小卻也算五臟俱全。房間里擺放著一張桌子與兩把椅子,都很粗糙;桌子上零散地放著很多文件,上面壓著一塊石頭。
「一針見血啊!現在我們確實群龍無首,但合適的人選卻沒幾個。雖然這個問題很重要,我們也必須及時做出抉擇。現在的話,我認為我們還是先把手頭的工作給做好吧。」
馬基雅維利登時笑噴了:「『相信人心』,哈哈哈哈哈!看他跑走的那副樣子,我打賭他肯定是你失散多年的某個徒弟。去吧,去追那個小賊吧,我們還需要那筆錢呢。稍後我們在卡庇托爾山岡上見面,就這麼定了。」
可憐的「狼人」登時便去見了上帝,連一聲喊叫都沒能發出。埃齊奧輕輕地將他的屍體放到了地上,接著便把目標對準了另一個「狼人」。他原本打算捉個俘虜,但一來他沒有那麼多時間進行審問,二來也摸不準周圍還有多少他們的同夥。隨著步步緊逼,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個「狼人」的驚慌之情。同伴的突然消失看來讓這個傢伙嚇壞了,他居然不顧一切地喊了起來:「桑德羅?你在哪兒?」
「不錯,現在你可以活著回到佛羅倫薩去了。」
就在一剎那間,埃齊奧迅猛地拔出了袖劍,一劍便挑斷了那個小隊長的手筋。他的佩劍噹啷一聲掉落在地,緊接著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便衝上了雲霄。
「我的天啊,你們真的是搞錯了!」維尼西奧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看這堆金玉其外的東西吧,這就是他們的政府大樓。羅德里格很清楚該怎麼去管理這些愚民,你的那些叫做『人民』的朋友被他管得服服帖帖的,這相當容易。」
「我的弟兄很快就會回來的!到那時候……」
埃齊奧拿過了錢包並小心地將它收好,同時讓坐騎閃開了一條縫隙。看到失主有意放自己一馬,原本癱在地上的小賊連忙一躍而起,用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逃了開來,一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說著倒是容易。現在凱撒拿下了羅馬涅的大部分地區,博基亞家族的勢力也在不斷增長。如今羅馬城內最好的地塊都姓了博基亞,所以我們怎麼能在這裏搞到馬匹呢?」
「把錢包還回來。」他抽出了佩劍。
「我會找到達·芬奇,和他好好談談的。」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
「好了,現在你欠著我的錢了,那你總該聽我的了吧?」
打理過裝備之後,他在一處小旅店裡與馬基雅維利碰了頭。不巧的是,馬基雅維利的心情不是很好。
馬基雅維利攤了攤手,「是啊,你的老宅子給毀了,但你的母親與妹妹不是正好好地在那兒待著嗎?博基亞家族的手伸不到那兒,皮耶羅·索德里尼執政官會好好保護她們的,話說回來,你也可以在那裡好好休息啊。」
「看來這西班牙佬是要拿下整個義大利了?」埃齊奧說道。
馬基雅維利很隨便地笑了笑。「好吧,不過我們沒時間閑扯了。我知道失去家人的感覺一定很難受,特別是你父親遭人出賣的事情。」他頓了頓,「蒙特里久尼遭襲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就連我們自己的人也有不少相信你已經死了。我把衣服留給了那位值得信賴的朋友,就是因為我比別人都要了解你——在這種緊要關頭,你絕不是那種一走了之或者一死了之的人。」
「我怎麼覺得你一直在高估他呢?」埃齊奧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是的,他們是會回來,但是我們讓大家看到了,博基亞家族至少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可怕。」埃齊奧翻身步入了馬廄的院子中,馬基雅維利正在那裡等著他。於是他們挑選了兩匹壯馬,併為它們安放好了馬鞍。
「我從來不跟任何人打啞謎。倒是我的朋友,你有什麼計劃嗎?」
「怎麼會錯呢,你這小賊。」另一個衛兵說著便用戟柄給維尼西奧來了一下,「你是在為誰工作?說!」
聽著馬基雅維利越來越興奮的語氣,埃齊奧更加疑惑不解了。「這個……你難不成是在讚美他嗎?」
洞中的「狼人」都已料理完畢,埃齊奧便重新整理好了那些文件,然後迅速退出了洞穴。幸運的是他的坐騎正安然無恙地待在原地,看來那些「狼人」認為他們足夠幹掉埃齊奧,所以想把這匹馬當作戰利品。解開了韁繩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過興奮,居然抖得無法上馬,於是他只得牽著馬韁向著浴場走去。馬基雅維利那傢伙,一定是全副武裝地在那裡等了很久吧?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神兵利器——要是那把手槍還在,要是達·芬奇打造的那些武器還在,那該多麼美妙。但想起自己的智慧與技巧仍然可以勝任一連串的生死搏殺,這也讓他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
「見鬼。」他罵了一聲,「這玩意給加了密。」
「也就是說,博基亞家族的意願便是這裏的法律?」
「是么?」
「呃啊啊啊!」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讓「狼人」再也承受不住了,他終於放棄了抵抗,操著一口標準的義大利語招供了,「我是羅穆路斯教的人!」
「信件?」
馬基雅維利還沒有到,也不知道他又去哪裡搞什麼鬼花樣去了。於是埃齊奧穩了穩神便走進了破落的浴場。他四下巡視了一圈,這裏空無一人,有的只是叢生的雜草與破落的磚石……等等,附近的草叢與石堆忽然抖動了起來,從它們後面鑽出了好幾個人,不由分說便圍住了他。這些人的面目十分猙獰,簡直無法稱得上是人,而是某種「類似於人的生物」!這些滿頭灰發,雙目血紅的生物雖然是兩足站立,卻有著很長的耳朵、鼻子、爪子和……尾巴?!埃齊奧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萬能的上帝,你怎麼會創造出如此邪惡的生靈?
埃齊奧猜不透其中的含意,但他至少摸清了凱撒的戰鬥風格。鬥牛場里到處都是博基亞軍的士兵,他們警惕地打量著人群。這批衛兵全副武裝,每個人都裝備著一支最新式的長槍。
「就你辦的那件事,之前我就說過,怎麼責備你都不過分。但話說回來,糾結過往的錯誤確實是沒有意義,我們必須著眼于當前才行。」
維尼西奧掙扎著站了起來,焦急地向著主幹道的方向指了過去——那個教皇特使魂不附體,正拚命地催促著自己的胯|下坐騎快些遠離這些煞星。
「好吧,但是你必須得把你的經歷一五一十跟我講明白,看來你遇上了大麻煩,是吧?」
就在埃齊奧剛要回答的時候,一個年輕人突然閃到了他的身旁。只見他揚起小刀,乾脆利落地割下了埃齊奧的錢袋,然https://read.99csw.com後轉身就跑。
「也就是說,你仍然信任我?」
「她是專門負責把你帶到羅馬的人,」馬基雅維利笑了笑,「我知道,一旦你確保了你母親與妹妹的安全,那麼你就一定會來這兒。畢竟她們是奧迪托雷家族僅存的骨血。」
「別走散了,」馬基雅維利壓低了聲音,「現在見識了對手的厲害,所以你也該去增強一下你的裝備了。記住,保持低調,不要讓敵人注意到你。」
「是一些奇裝異服的小丑,你有印象嗎?」
他吃不準博基亞家族與聖殿騎士團是不是已經知曉了他成功逃出蒙特里久尼的消息,於是他刻意選擇了一條僻靜但繞遠的路線前往奧古斯都陵墓,以便最大限度地避開那些身穿制服的博基亞軍士兵。當他抵達目的地時已是正午時分,此地幾乎空無一人,更不用說博基亞軍的衛兵了。埃齊奧小心地接近了那棟建築,躡手躡腳地穿過了拱門,來到了陵墓的正殿。
然而馬基雅維利並沒有聽到這句話,反而陷入了沉思當中:「他究竟想用這些金錢與力量去做什麼?又是什麼在後面驅使著他?我實在參不透這裏的玄機,但是,埃齊奧,」他抬起了頭,盯著面前的同伴,「凱撒如今盯上了整個義大利,照這樣下去的話,他肯定會攫取這個國家的。」
小隊長大笑了起來。「哈哈哈,這裏沒有什麼馬可以讓你租!回去吧,夥計!」他指了指他們來的方向。
埃齊奧連忙快馬加鞭地追了上去。這場追逐賽比剛才抓賊要容易得多,埃齊奧的馬程明顯要強於那個特使,更何況這特使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很快埃齊奧便如同老鷹抓小雞一樣把那傢伙給生擒,雖然他不喜歡殺人,但要是讓這傢伙跑了,他肯定會招來一大群援兵。「願你安息。」他輕輕地說著,隨後割開了特使的喉嚨。辦完這些之後,他把信裝進了口袋,然後把特使馬匹的韁繩掛在了自己馬匹的鞍韉上,這樣他就能把這匹馬一併牽走了。
「你剛才不是說我們得快點兒嗎?」埃齊奧問道。
「巴倫西亞已經接管了梵蒂岡,」馬基雅維利回應道,「但是我們可以改變這一點。樞機主教團里有我們的人,他們很有勢力,至少不會對凱撒俯首帖耳,更不用說這個西班牙大兵還得靠著他父親羅德里格的資金援助呢。」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狠狠瞪了埃齊奧一眼,「所以說你當時必須得幹掉教皇才對!」
「謝了。」雖然有些意外,但是埃齊奧還是收下了這個錢包。
兩位刺客立刻放慢了節奏,悄無聲息地接近了人群。當他們來到近前時,這堆人之間的對話聲清晰地傳入了兩人的耳中。
這番言論讓他們同時陷入了沉默。良久,還是埃齊奧先開了口:「現在馬里奧叔叔已經去世了,那麼該由誰來領導兄弟會呢?」
「我們還是騎馬去比較合適。這樣能省下不少腳力,羅馬可是個大城市。」埃齊奧建議道。
第二天很早埃齊奧便離開了小旅店。他的傷口已經結疤,疼痛感也大大減輕了,現在他已經能較為自如地使用手臂了。於是在離開旅店前他特意掂了掂手中的傢伙什兒,驚喜地發現無論是袖劍、佩劍還是匕首,他都已經能夠運用自如了。
「非常簡單,只要宣稱讓犯人活下去贖罪會比讓他們死去而接受審判有益得多就行。」
「這個渾蛋!」埃齊奧大叫了起來。
「大伙兒還需要你的,畢竟你是被逼著為博基亞家族做事的,大家都會理解的不是?」
好嘛,現在還愁找不到他?於是隨著寒光一閃,這個「狼人」的咽喉上也撕開了一條大口子。但不幸的是,他仍然有足夠的力氣轉過身來,正好與埃齊奧打了個照面。自知必死的「狼人」絕望地揮舞著爪子,想拉埃齊奧一同為他陪葬。躲閃騰挪之間,埃齊奧忽然想起這些人並未裝備任何鎧甲,於是他立刻收起了袖劍,拔出匕首向著此人的胸口刺了過去,鋸齒狀的刃口立刻撕破了他的胸膛,讓他的心臟與肺部完全|裸|露在了火光之下。這個受害者當即倒了下去,他的臉徑直砸到了地上的火把上,一股頭髮燒焦的味道登時騰空而起。
「你知道他們嗎?」
「好吧,但願你的勝利別大到把凱撒招惹來,然後把咱們都幹掉就好。他在蒙特里久尼的那一票幹得實在太狠了,來吧,我們還是繼續吧。」
「或許吧,但我現在可不打算回去。」
埃齊奧聳了聳肩,於是他們就此一路無言地來到了大競技場的廢墟外。埃齊奧不禁打了個冷戰,似乎千余年來在此地喪命的亡魂仍然在附近飄蕩一樣。他們四處望去,立刻察覺到了附近的一小隊博基亞軍士兵。只見這群人正刀劍出鞘,在一位教皇特使的指揮下對一個滿臉疲倦的路人大推大嚷著。
「我什麼都沒做啊。」
埃齊奧哪裡肯放過他們?他連忙縱馬追了上去,一劍便刺穿了一個「狼人」的大腿,又讓另一個「狼人」皮開肉綻地倒在了他的身前。等他殺到第六個「狼人」時,他乾脆一劍斬開了那傢伙的腹部。血紅的腸子立刻流了出來,那個「狼人」慘叫著滾作一團,痛苦異常,過了很久才終於斷了氣。
突然性,這就是刺客行動的要訣,而這次的行動完美詮釋了這點。博基亞軍雖然人數多,但他們連有效的反擊都無法做到。
「現在傳說變成了現實,雖然只是一群可憐蟲在褻瀆傳說罷了。」馬基雅維利頓了頓,「好了,現在把那封信和你說的那些文件都給我吧。沒想到你幹得這麼出色。」
帶著一腦門子的擔憂,他走進了那處碩大的廢墟。好在路上總算有驚無險,當他抵達約定地點時,馬基雅維利也從一棵橄欖樹後面繞了出來。他笑著打了個招呼:「你怎麼會這麼慢?」
「真是好一出雙簧戲啊。但就算這樣,我覺得咱們還是快走為妙吧。」緊繃的弦突然鬆了下來,埃齊奧忽然感到了抽絲剝繭般的疲憊。
當埃齊奧抵達浴場時,整個天幕已經漆黑一片了。除了間或幾處火炬之外,浴場外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浴場的周圍是一大片荒地,當埃齊奧策馬前行時,他的兩匹馬忽然感受到了某種危險,開始驚慌失措地打起了圈子。他連忙伸出手來安撫馬匹,卻不料平地里猛然響起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這聲音乍一聽像是狼嚎,但仔細聽起來卻有三分像是某個人在故意學狼嚎似的。後面牽著的那匹馬愈發躁動不安了起來,眼看著無法安撫這畜生,埃齊奧只得解開了它的韁繩。重獲自由的馬匹立刻轉身逃開,但願你能全須全尾地離開吧,埃齊奧心想。
小隊長不耐煩地抽出了劍,見狀他的手下立刻圍了上來。他用劍尖指著埃齊奧的脖子,剛好劃出了一點血跡:「好奇害死貓,你不知道嗎?哪兒來那麼多廢話,趕緊給我滾!」
埃齊奧饒有興緻地觀摩起了凱撒的戰術:他會首先派遣標槍鬥牛士與騎馬鬥牛士出場,等這兩名隨從將牛擊倒之後,再親自做出花里胡哨的致命一擊。他手段高超,英勇無畏,而下手時也絕不會拖泥帶水。此刻那個冷酷而迷人的魯克蕾西亞·博基亞正坐在她哥哥身後的豪華包廂里,埃齊奧順著凱撒的肩膀望了過去,卻發現這個姑娘正狠狠地咬著嘴唇,似乎咬出了一條血跡。
「我不喜歡你的這種腔調。」埃齊奧有些生氣。
「你來這裏做什麼?」一個衛兵開了口。
「那傢伙野心勃勃,他的殘忍幾乎超出了人類的界限。人類社會的法律對他來說就是一團廢紙,為了攫取權力,他甚至曾殺了甘迪亞公爵,也就是他的哥哥!照我看,這世上怕是沒什麼能阻止他的野心了。」
「但你在伯爵夫人那裡給我留下了衣九九藏書服……」
「好啦,親愛的埃齊奧,」馬基雅維利向前一步,「我以我們教條的名譽向你保證,我確實不知道他們就在這兒」,他頓了頓,「但你的疑問確實有道理。我挑選這裡是因為這裏夠偏僻,但我沒想到,他們也會因為這個把這裏設為自己的巢穴。」
「我是先到的,但讓一些……事情給耽誤了。」埃齊奧平靜地說道。
「加密?什麼意思?」
「為什麼?」
當他與馬基雅維利碰頭時,已經快到黃昏了。
「我們上!」
那個「狼人」痛苦地呻|吟著,他的左臂不翼而飛,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頭,只見他正把一塊燒紅的烙鐵伸向自己的傷口,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為自己消毒。當通紅的烙鐵貼上淌著鮮血的創面之後,「狼人」猛烈地顫抖了起來,但他仍然咬緊了牙關,拚命忍著不讓自己大叫出來。
「至少我還留著袖劍呢。」埃齊奧不服氣地回應。
馬基雅維利說罷便再次騎上了馬背。
「那我倒是真該把他拉下馬。」
「照這麼說,那些衛兵還拿著火槍呢,就是達·芬奇設計的。那個天才很難抑制住自己的靈感,那東西打得又快又狠,你該不會忘了吧?」馬基雅維利嘲諷道。
「所以我希望他能給我們帶來些情報。來吧。」
說時遲那時快,馬基雅維利猛地沖馬腹踹了一腳,馬吃痛后發瘋似的沖向了人群,瞬間便撞飛了最近的那個博基亞軍士兵。那個可憐蟲連哼都沒哼一聲便倒了下去。而馬基雅維利並未就此停手,反而抽出佩劍狠狠地向著剛才呵斥維尼西奧的衛兵砍去。只聽一聲慘叫,那個衛兵便捂著肩膀倒在了地上。
「你看看這座城市吧。羅馬是博基亞家族與聖殿騎士團的統治中心,你明白剛才那個馬夫為什麼會怕成那樣嗎?砍下一個人的腦袋可以讓事情一了百了,但我們要對付的可是九頭蛇許德拉啊。」
馬基雅維利嘆了口氣,「或許事情真的會像你懷疑的那樣,但也說不定……」
「你以為我還能說些什麼?」
聽到這句話,埃齊奧不由得擔憂起了達·芬奇的安危:關於金蘋果,畢竟那個天才知道得有些太多了……
好吧,埃齊奧立刻把他摁倒在了桌子上,然後用佩劍指著那些文件:「這些都是什麼?說!」
馬基雅維利笑了笑,「我可一點兒都沒有憤世嫉俗,我只是在描述羅馬現在的樣子而已。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我現在確實有點兒……消極了,也沒那麼好說話了。不過還好,畢竟我們在這裏還有些朋友,樞機主教團也不是那麼聽羅德里格的話。等待時機吧,這些布局一定會一觸即發的……」
「或許吧。你還有別的想法嗎?」
「噓,」他做了個手勢,然後仔細地傾聽起了周圍的動靜。
「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嘛,還記得她嗎?」話雖如此,但馬基雅維利很快便換了個話題,「你還記得狂歡節嗎?」
埃齊奧一邊努力安撫著馬匹,一邊四下察看著周圍的動靜。屏息靜氣之下,他聽到附近某個地方一直在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什麼人在喘著粗氣。於是他讓馬放慢了腳步,盡量悄無聲息地向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埃齊奧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算了吧!」他說,「有吵架的工夫,我們都能把正事兒辦完了。」確實,埃齊奧知道除了信任馬基雅維利之外別無他法,並且他也沒什麼理由放棄自己的信任。「他們是誰?」埃齊奧指了指地上的屍體,「或者說……他們是什麼東西?」
「快說!」埃齊奧失去了耐心,他拔出佩劍並猛地捅進了「狼人」的創口,隨後狠狠地一攪。在這傢伙身上浪費時間就太不明智了,所以他必須儘快撬開那傢伙的嘴!
馬基雅維利攤了攤手,「散播恐懼,這就是他們的統治之道。當人們覺得自己受到了邪教的威脅,他們自然會尋求教皇的庇護。這樣,博基亞家族的統治也就會鞏固起來了。」
「夠了!」馬基雅維利忍不住了,「我們得把他救出來,他身上帶著很重要的信件。」
「陰暗面?那是什麼意思?」
埃齊奧不禁陷入了沉思,「我們的敵人遲早會知道我還活著的……並且這時間間隔肯定不會長。那麼,我們該如何進攻呢?」
「羅穆路斯教,一幫崇拜野狼的邪教徒。」
「這裏不能租馬嗎?」
隨著他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他發現面前正有個一身黑衣的人靠在一塊突出地面的巨石上,如同塑像般一動不動。埃齊奧猛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掃了下四周,努力尋找著可以作為掩蔽物的場所——遺憾的是,除了一些倚靠碎石生長的草叢之外,這裏一無所有。就在說話的工夫,那個黑色的身影忽然站起了身子,藉著大殿里的燭光向著埃齊奧走了過來。當他走到近前時,埃齊奧總算認出了那一身黑衣的主人——是的,那就是尼科洛·馬基雅維利。
「大競技場。去跟一個叫維尼西奧的線人碰頭。」
看到馬基雅維利已經下手,埃齊奧連忙策馬上前。他一劍劈碎了一個士兵的腦殼,然後順手又是一劍刺穿了第二個士兵的眼睛。現在只剩最後一個士兵了,他早已被這場襲擊嚇得手足無措,連自己的長戟被人拽住了都渾然不覺——隨後他便被一股力道猛地向前拽去,緊接著維尼西奧的匕首便刺透了他的喉嚨。死亡前的窒息死死壓迫著他的肺部,鮮血如噴泉一般從他的喉頭涌了出來。
聲音似乎是由一處暗穴中傳來的,那裡似乎是一道倒塌的拱門,但如今已經讓雜草嚴嚴實實地蓋了起來。埃齊奧翻身下馬,往劍身上抹了些泥土以防止反光暴露自己的位置,然後小心翼翼地鑽進了這個地穴。一段時間后,他的面前亮了起來,沒想到洞壁上竟然點著一支火把。
只過了片刻,十二名士兵便被全部收拾了個乾淨。這場格鬥十分利落,兩名刺客甚至連一點刮傷都沒留下。然而不幸的是,打鬥聲引起了周圍士兵的注意,很快將近兩打的博基亞軍士兵向著這裏沖了過來。
「他也沒辦法,凱撒強迫他為博基亞軍設計裝備,否則他就得去死,」馬基雅維利喃喃地說道,「他現在一定痛苦萬分,但這絕非他的本意。那傢伙絕不會對凱撒俯首帖耳,所以凱撒一定不會知道金蘋果的秘密的。我們現在必須相信達·芬奇並且保持耐心,一旦時機來臨,我們就要將他與金蘋果一併救回來。」
「所以說,你就準備先從人心下手嘍?」
埃齊奧拿出了那封信和文件,馬基雅維利三兩下便撕開了信封上面的火漆。
「但願它們能有用。拿去。」
兩人縱馬而行,但馬基雅維利仍然沒有停下言語:「我知道你很擅長創造傷口,埃齊奧。但是你能讓它們愈合嗎?」
在兩人前往大競技場的途中,馬基雅維利一直在對周遭那些新建築評頭品足。當然,教皇亞歷山大六世建造的東西全都沒逃過他毒舌的貶損。
那個男人焦急地四處掃了一眼,此刻他仍然想著要逃出去。然而當他發現自己身處怎樣的絕境之後,終於癱倒在了地上,無助地將錢包遞還給了埃齊奧。
「當然。」
好吧,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埃齊奧不由得嘆了口氣,「好吧,只要你說得確實有道理,那我就聽你的好了。」
感慨一番之後,這兩名刺客便離開了鬥牛場。此時已是華燈初上,他們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他們一直在辦這個節日?」
「追上去!」馬基雅維利連忙衝著埃齊奧喊道,「不惜一切代價,把那封信給我弄到手。午夜之前我們在戴克里先大浴場碰頭,就這麼定了!快去!」
「那我們是不是該快些離開這裏。我拿到了他們的一些文件,所以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跟我們死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