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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第十三章

第一部分

第十三章

「不,父親,求你了!」圖塔尖叫道,他奮力撲在我身前,短劍就在此時劈了下來。
「他說你的妻子和女兒死於火災,他說你成天醉生夢死。」
圖塔的父親伸出另一隻手,從我的腰帶上取下我的小刀,把它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輕響。我從眼角看到信使在盯著我的刀,我發現自己並不希望他採取什麼行動。別冒險,我想沖他喊。我都走到這一步了,千萬別冒險。可利刃一直抵著我下頜——這把上面可沒有什麼毛刺——我感到咽喉上有些東西又熱又癢,隨即我意識到那是我的血,而襲擊者的另一隻手已經伸向了我的錢袋。
感謝諸神——他父親及時收住了劍,他咒罵一聲,斷言事後要嚴厲懲罰圖塔,同時伸手把圖塔拉開,又一次把他扔在地上,然後再度向前走來,決心要給我致命一擊。不過圖塔給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我成功地站了起來,心裏想著要怎麼保護自己。
圖塔沒有看我,他走過來打開了袋子,掏出錢包交給他父親。一根羽毛輕輕飄落在地上。
他辦不到。他沒法用一隻手打開我的袋子。
「給我閉嘴!」他父親厲聲說道,「我真是聽夠了!」他說著便揍了男孩一拳,打得圖塔癱坐在地上。
他死了,但在他逝去read•99csw•com之前,他低聲把那條消息告訴了我。
「圖塔,為什麼?」我脫口而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會付你錢的——你知道我會的。我還以為我們是……」
信使朝我的刀移動了幾步。
別這麼做。
他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這都是我的錯!但就算這樣我也必須要知道,儘管這樣做會讓我痛恨我自己,我不得不把自己的需要放在他最後的時刻之上,我彎下腰對他說:「求求你,告訴我,那個消息是什麼?」
我轉身看著圖塔,「那也是謊言,對嗎?你說的一切都是在愚弄我。」我說。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父親假笑道,「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我瞥了一眼圖塔,他眼中帶著愧色。與此同時,他父親靠了過來,他抬起劍,劍尖抵著我的下頜。他那雙陰冷的眼睛直視著我的眼睛,圖塔的父親張開嘴,露出一口爛牙,他身上的臭味讓我突然想起了門納襲擊的那天晚上,那個爬進我窗戶的人。
「圖塔。」我懇求道,我嘴上的動作把我的血肉進一步壓向了短劍,於是一道細細的鮮血順著我的喉嚨流了下來。「至少告訴信使這和我沒有關係,告訴他這一點。」
現在圖塔的父親轉向了九-九-藏-書我的方向。他腿上全是他自己的血,劍刃則被信使的血染得暗紅。
捅,捅,捅。
圖塔的父親仰起頭放聲大笑,「然後你就信了,對嗎?那是你自己太傻了,我的朋友。」
「哦,你不是想當英雄嗎?」他父親奚落道,「圖塔說過你就是這樣,一條小魚卻妄想和大魚一起游泳。他說你很容易對付。」
圖塔的父親拖著受傷的腿慢慢走上前來,我的眼睛盯著他的短劍。
「我沒有,」我立即說道,「我發誓這和我沒有關係。我只想要你的消息。」我轉過頭看著圖塔,「你覺得這是你母親想要的嗎?自甘墮落到搶劫陌生人?」
工人凶道:「什麼……」隨後他看到了劫匪的劍,臉色當即沉了下來,工人緊靠著座位區的牆壁,讓劫匪和他的小同夥跑了出去。
「你做得很好,兒子,」圖塔的父親說,「你說到做到,把他們引到了一塊兒。現在,尊敬的先生們,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們也該收點錢了。」
「來啊,說出來聽聽,」圖塔的父親堅持道,「我很想知道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而在舞台前方,我爬到了信使身邊。我跪在他身邊,一隻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我看著他的外衣,他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整個染紅,衣衫被九九藏書撕裂,揉成了一團。他身上有三處戳傷。
「朋友?」圖塔的父親自鳴得意地笑道。他身上有股啤酒的臭味。「不,夥計,你們不是朋友。我讓做什麼他就做什麼,我說什麼時候可以動手他就什麼時候動手,我說誰是他的朋友他就把誰當成朋友。你們根本就不是什麼朋友。」他舉著利刃示意,劍尖在我和信使之間搖擺不定。「現在,把你們的錢包都交出來。」
「嘿,這裡是怎麼回事?」通道里有人喊道,圖塔的父親猛地轉身尋找說話的人,我就在此時撲向了我的刀。那是戲院里的一個工人,他被這裏的騷動驚動了。圖塔的父親放棄了殺人的想法,他帶著一陣挫敗感轉身走向遭到重創的信使,搶走了他的錢包。他拿著信使的錢,抓住圖塔,把受傷的可憐男孩拽到他腳邊,拖著他走向出口,戲院工人就在這時走了進來。
「圖塔,拿走他的錢。」他有些惱火地說。
然而信使的攻擊過於慌亂,第一擊的要旨在於佔取先機,遺憾的是他並沒有取得成功,這也使得我無法給予他額外的幫助。他在劫匪的大腿上開了個口子,圖塔父親的外衣被刀割開了口,鮮血順著他的腿涌了下來。儘管已經受傷,而且還喝醉了酒,但圖塔的父親還是比信使read.99csw.com更有經驗的戰士和更優秀的刀客,他咬牙忍著劇痛,轉身與信使纏鬥起來,他向前衝去,劍刃閃著寒光。
「你這個愚蠢的小渾蛋!」他尖叫著,我不確定他究竟是在跟我還是跟圖塔說話,又或者他指的是我們兩個。我只知道自己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幾步,我的腳踝撞到了圖塔癱倒的地方,於是我也倒在了石頭上。
圖塔咽了一下口水,把臉別了過去,他的下嘴唇在顫抖。
他威脅著揚起了短劍。
就是這樣,這就是臨死前的感覺。我想起了艾雅、想起了我的母親,還有我將無緣再見的錫瓦。
信使看到了機會。他趁著圖塔的父親分心的時機邁出一步,彎下腰,撈起我的刀向父親沖了過去,刀刃向上一揮。
「你認識這些人?」信使朝我啐了一口,「這是你的圈套。」
他命中了目標,圖塔的父親痛得尖叫起來,我的小刀在別人手中飽飲了鮮血。
他咳著血,眼神已經變得獃滯。我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他的心臟還在跳動,但也僅此而已。他的心跳很不規則,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小鳥。
信使沒有機會發動第二擊了。短劍眨眼間就捅進了他的肚子,圖塔的父親一邊嘟噥著,一邊像尼羅河上的洗衣婦摔打床單一樣使勁捅著他的劍,一下又一下,read.99csw.com信使俯身緊緊捂著他的肚子,劇痛讓他大聲咳嗽,渾身痙攣。他死定了。又一下——這次只是為了泄憤。
我又聞到一股濃烈的啤酒味。「至少其中一部分是真的,」我說,「看看他臉上的瘀青我就知道圖塔漏了什麼沒說。」
可它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他和這一切沒有關係,先生,」圖塔堅定地說,他突然直視著信使的眼睛。「這都是我和我父親做的壞事。這個人只想找到他的家人,他只是想要答案。他是個好人,我可以擔保這一點,如果你願意發發慈悲的話,就請你告訴他他想知道的事情,讓他可以放心。」
千萬別沉溺於恐懼,你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圖塔從上方現出身來,他在上方的暗處突然出現,慢慢從座位之間走了下來。他滿臉羞愧,駝著背,不敢面對我的目光,他站在這個顯然是他父親的人身邊,一隻眼睛下面有些青腫。我感覺心像是被掏空了——就彷彿我因為自己的傲慢和愚蠢而受到了懲罰,可我又覺得這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該如此。
帶著短劍的男人抬起頭朝上層的座位打了個招呼,而他說的話就像是一記耳光甩在我臉上。「圖塔,」他喊道,「不出來露個臉嗎,小子?」
這都是我的錯,我真是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