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麼些年了，我還是忘不了，天哪……要是你恢復起來，事情又會怎麼樣發展呢？我想不出來。」瓊姐用空著的那隻手敲了敲腦袋。

「阿利！」

「難道她還會把你看成別人？瓊姐從來沒認錯過人。」

「呂芳詩小姐在這裏嗎？」阿利又問。

「小伍，你能告訴我她是怎麼認出我來的嗎？」

「你就在這地下室里慢慢腐爛吧。」

他收了碗出去了。走廊里立刻響起凄厲的叫聲：「呂芳詩！呂芳詩小姐啊……」

「我頭暈……」他竭力做出討好的表情。

阿利躺在地下室陰暗的房間里，在他的床邊坐著管家。

「小伍！」

他走了之後，阿利在心裏細細地琢磨這句話。他聽到了樓上的喧鬧，他還聽到有人在走廊里九*九*藏*書喊：「呂芳詩小姐！呂芳詩小姐！」然後是一陣腳步跑動的聲音。他有些放心了。

瓊姐鬆開他的手，站起來，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也許她從來就明白底細，不明白底細的是你。你是在『紅樓』的地盤上，『紅樓』是密不透風的王國，事情還能怎樣？」

管家起身離開了。阿利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坑坑窪窪的。他記得他一直戴著那副假臉的，看來是阿瓊把它撕掉了。他看見瓊的的男友進來了。

他躺在那裡，于眩暈中看見了結滿紅果的荔枝樹。那是多麼難以承受的美啊。他聽到上面有什麼東西爆炸了，會不會來第二次大爆炸？他心平氣和地想：難道能忘記這樣的女人嗎？他回憶她的九九藏書手給他的感覺，那感覺始終滯留著。是的，那就是殭屍的手，居然令他發熱的身體降了些溫。剛到京城時所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事先預謀的，那事自然而然就發生了，就彷彿水到渠成。從那以後，他和她的生活就變得越來越精彩了。剛才她是什麼意思？她使他喪失了行動的能力，僅僅只是為了讓他緩慢地腐爛嗎？其實她，不也在他心中腐爛？這幾天以來，他已經適應了在眩暈中思考了。他記起來了，他們北上的那條路上有很多販賣食品的小販，那些人總是用小推車攔著他們乘坐的卡車，問一個同樣的問題：「今年南方的天氣是風調雨順嗎？」他和瓊坐在後面的敞篷車廂里，兩張臉被一路的灰沙弄得像鬼一樣。

read.99csw.com「我的頭昏得厲害。真是心狠手辣啊。我躺在這裏想啊想的想不通，她究竟是用什麼方法破掉這個案子的呢？」

阿利泄氣地閉上了眼，他聽到小伍在他耳邊說：

「阿瓊來讓我把你領走，你可以起來嗎？」

有鳥兒在走廊里叫，許許多多。一個童音在說：「鳥兒叫，荔枝紅。」

「樓上發生了什麼事？」他問。

一陣眩暈發作，阿利又躺下了。被子上的霉味使他腦海里關於故鄉的想象繁殖起來。他隨主人D老翁去過很多次南方那些小島，那些小島很像他和瓊的故鄉，可又總有某些地方不像。不像的地方給他帶來新奇感，也帶來焦慮。似乎是，同D在一起的日子是一些馬不停蹄的繁忙日子。阿利一生都在猜，也https://read.99csw.com許他現在已經接近水落石出了。上面那個女人對於他的牽挂使他更加有了一種確信。瞧，她進來了，她多麼蒼白。她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話。

「是信息爆炸。誰也沒料到做過的事會有這樣多的結果產生。」

阿利突然張開嘴，伸出滿是舌苔的舌頭，做出令人噁心的表情。

瓊姐輕輕地坐下來，拿起阿利的一隻手。

有人送來了肉湯，他坐起來，慢慢喝完了。

「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沒想到這事發生在夜總會的地下室里。細細一想呢，還是有根據的。從30層樓掉到地下室——哈哈！」

阿利伸手一抓，抓到了樹葉。

又一股眩暈的浪潮襲來時，阿利輕輕地對自己說：「我得到了幸福。」

「你不用發愁。剛才有人九九藏書告訴我說我會在這個地方慢慢腐爛。」

那人說話時在阿利的面前扭動著，好像在做柔道動作一樣。

潮濕的牆上有一幅畫，畫裡頭是兩棵風中的椰子樹。這幅畫的年代一定很久了，油彩剝落，椰子樹成了兩處白斑。阿利於昏頭昏腦中反覆瞟見那白斑，一會兒就產生了幻覺。他走在遠方的跋涉的路上，灰色的天庭里有大群的鳥兒飛翔。所有的鳥兒都在說人話：「瓊，瓊，瓊……」他歪了歪嘴，有點想笑，結果是心臟一陣抽痛。

「她早就走了，可是我們這裏還是人人都在談論她。」

阿利感到，這個地方是一個可以從容地思維的地方，不會有人來趕他走。也許，這就是小伍所說的「慢慢腐爛」。他逆風而行，努力在記憶中搜索，想找到那條北上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