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風箏
程華說：「你沒聽新聞里說么，把那人的眼珠子挖了下來，這樣就算飛的再高，也不會害怕啦。」瀟瀟嚇得縮了縮脖子。
「你看妹妹都胖成什麼樣了，少給她吃肉。」我訓斥程華。他卻不以為意：「瀟瀟現在正在長身體，胖一點沒關係，總比長大后是個矮子強吧！況且妹妹長大后還可以減肥，瘦下來肯定是個美女，嘿嘿！」
「是我畫的。」程華點頭承認，「不過我沒有給妹妹，是她偷偷拿走的。」
「這是誰畫的？趕緊撕掉！」校長的聲音讓周圍參觀畫展的家長們吃了一驚，他肥碩潮濕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慍色。
這麼看來，這個醫生沒有被殺的動機呀，我帶著程華離開專家門診。現在，只能從第二個死者那裡找線索了。
兩個月之前，市裡一名醫生的屍體被人發現，全身骨架被剔除了，除了頭骨完好無損，整個身體空餘一張人皮，四肢張開，內里被竹篾撐起，做成了一張人體風箏。
我發現，災難可以使人團結，也許以前，我沒有很深刻的認識，但是現在，我知道我必須維護自己的兒子程華，他是我的一切。
女人的眼淚嘩嘩往外淌，止也止不住：「那個死鬼沒什麼文化，卻偏愛舞文弄墨，生前一直熱愛散文，我記得他有篇最喜歡的現代詩就叫《人體風箏》，沒想到最後成真了！嗚嗚……」
瀟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咬了口手裡的蘋果。我摸摸她的頭，又拍拍程華的肩膀，走出了房門。
「因為她是你的骨肉。」程華笑了。
第二個被製作成人體風箏的人，職業是個體小老闆，眼珠子同樣被挖了下來。新聞的總結陳詞說，目前根據警方調查估計，前後兩起殺人案的死者，生前沒有任何聯繫。
「對不起，我就是那個跟你郵件往來的神秘人。」
他的臉上濺了很多血，一道閃電劃過，他看上去像是長了雀斑的小孩。我長噓一口氣，取過他手中的刀子，我還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你先回家去吧，這裏交給我。」
是方晴，方老師。
我無話可說，自己的女兒都沒照顧好，我沒有臉面反駁。送走方老師，我把程華叫到跟前。
「程華。」我在身後叫住他。
我點了一根煙，手機的未接來電里，全部是同一個陌生號碼。
我瘋狂地挪動著滑鼠，直到找到了那首叫做《人體風箏》的詩歌：
……
瀟瀟在一旁看著我們，她的安靜讓我覺得自己倒像個孩子。我把瀟瀟緊緊摟在懷裡，發誓說：「爸爸以後再也不夢遊了，再也不那樣對你了。」
愛慕著岸邊的少年，
程華因為我的解釋而有了柳暗花明的感受，他若有所思地說：「哦，怪不得呢！」
「你閉嘴！」
「我知道。」我沒來由地打斷方老師，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的意思是說，我已經很內疚了，瀟瀟曾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方老師的眼裡噙了點點淚光，看來我剛才的樣子一定是嚇到她了。
「爸爸有夢遊的習慣。」程華說，「經常半夜到妹妹的房間，然後用力擰她肚子上的肉。」
繩子在你的手上，
「哦。」我應道。
今晚的新聞，讓我覺得可笑，那麼低劣的做工，也敢稱為人體風箏？不知是誰跟我有著同樣的愛好，但是我不得不說，對方的手工比起我來，真是差遠了。
一個瘦小的女老師擠過去，老鼠一樣跳起，把畫揭了下來。
下雨了，雨水很快就把之前的痕迹沖刷乾淨。
「方老師，瀟瀟是個怎樣的孩子？」我問坐在對面的方晴。
那封信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惡作劇，它像極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隨地都可能會爆炸，而一旦引燃，我將屍骨無存。
滿腹的心事重又回到我心上，我放下碗筷，把在學校的那幅畫取出來，問瀟瀟：「這是你畫的嗎？」
我心平氣和地對程華說，「明天你跟妹妹上學前，記得把我房門的鎖打開，否則我就出不去了。」
讓我吃驚的是，在畫的右下角，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一年三班，程瀟瀟。這簽名太隱蔽了，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8
我試著撥過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是方老師。
6月1號那天，我在公司加班，沒能陪瀟瀟過節日，程華陪在她身邊。6月7號，我趕往外地，參加一個小明星的新書發布會，6月11號，我依舊在公司加班加點工作。那些天，我絕對沒有回家！就算是夢遊，也不可能這麼遠趕回來！
「這個就不清楚了，不過那醫生醫德很好，年年都被院里評為優秀呢。」老頭看了眼自己開的密密麻麻的藥單，不由得自己先笑了，頓了頓又說，「他不是個壞人，不過，三十多歲的人，在咱們市情感論壇當超級版主，說不定就出什麼事了呢！」
和馬雲的第一次見面，如膠似漆的戀愛直到有九*九*藏*書了瀟瀟，我們一直都很幸福，某天回家，卻發現了割脈自殺的馬雲，和身邊完全嚇傻的瀟瀟。
我關閉窗口，在屋裡轉了兩圈，又打開門，兩個孩子抬頭看著我，眼裡充滿了好奇。我把門關上，又上了一道鎖，這才又回到座位上，重新登錄郵箱。
這個孩子的話讓我感到一陣恐懼，我端詳著這幅畫，畫上那個女人跟程華的媽媽確實有相似點，她們都很瘦，像一具排骨。
「這就是我要跟您談的。」方老師真誠地看著我，「程瀟瀟同學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
「是的，雖不是親兄妹，感情卻非常要好。」我回答。
這樣的結果，實在讓我難以接受。
「沒有，我很愛瀟瀟。」我回答。
隔天一早，我就聽見門鎖被打開的聲音，程華跑進來，急慌慌對我說：「爸，瀟瀟不見了。」
這絕不可能，我不會在夢遊的時候對女兒下毒手。
現在已經是深夜時分，家裡一片寂靜，我在心裏等待著什麼。約摸又過了一個小時，凌晨一點多的時候，我聽到隔壁程華的房門打開了。
我翻開，裏面掉出幾張照片，全部是瀟瀟跟程華的合影。接下來，就是瀟瀟用拼音和漢字寫下的日誌了。
瀟瀟停下筷子，張開油膩膩的小嘴對我說，「我沒有。」今天可是我第一次參加瀟瀟的家長會，之前班主任的講話中，提都沒有提瀟瀟，可想她在學校很一般。可沒想到瀟瀟居然連繪畫作品都懶得畫，我真有些頭疼了。
「您好。」我對她說，「您認識我？」
「我夢見媽媽回來看我了，在很黑很黑的夜裡，她眼角流著血，很難過地哭泣著，我開始還想問她為什麼哭，可是後來，我猛地發現，媽媽的脖子上拴著一根線，她被做成風箏放到了天上。」
「啊，是的。」我頓了頓，還是覺得坦誠一些比較好。
是哥哥程華的生日。
「抱歉。」方老師的聲音帶著不安，「我想您應該多跟孩子交流……」
我拍拍他肩膀：「有我在，怕什麼？」大廳的挂號處，掛著不同的牌子。我精細地挑選了專家號，擁有那個號碼的老頭，是醫院的百事通。
說到這，程華突然哭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孩子，我只是你跟你第一任妻子從福利院抱養的，和你惡虐的關係讓她無處發泄，於是全部轉嫁到了我的身上，我殺了她，把她做成了人體風箏。你一直都有夢遊的毛病，我把人體風箏放在你的屋裡，你深信不疑的認為，是自己殺死了妻子，這就是你一直不知道人體風箏的製作方法的原因！」
「我沒有殺她。」程華喝了口紅酒，「你知道她有多依賴我，但是我恨她，經常半夜無人的時候潛入她的房間，折磨她。但我是她的精神支柱，於是那天晚上，我對她說，你胖的像是一頭豬，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於是，她就自己找了個地方割腕自殺了。」
腦海里忽然躥出，那張詭異的照片，我不禁暗自揣測，難道我夢遊的時候，去了院子的車庫，然後被人拍了下來？這個是目前為止最合理的猜測，那麼，拍照的人又會是誰？難道……是程華？！我立刻大著嗓子對門外喊：「程華！」
「一共有五個人回帖，所以我要把他們做成人體風箏，要他們給馬雲陪葬。」
「又死人了。」瀟瀟低聲念叨著，嘴巴還不停地吃著東西。
瀟瀟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她實在太胖了，怎麼看都像是團肉|球，可是我和她的哥哥都很愛她，特別是程華，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格外照顧。平日里我忙著工作，瀟瀟的日常起居都是程華幫著打理，他們兄妹的感情可不是一般深。
跟方老師來到走廊，我才注意她左手一直攥剛從牆上撕掉的那幅畫。方老師把畫遞給我說：「您先看看。」
楔子
我滿意地把人體風箏收起來。重新回到家的時候，程華正在教妹妹學習，我滿意地回到書房，繼續工作。
瀟瀟的遺物，被方老師用黑色的袋子裝起來，還在表面撒了幾朵小花。這樣的情景，讓我難以平靜。
漆黑如同墨染的夜裡，程華像一隻敏捷的貓，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我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只能緊緊地跟隨。
天啊！魚肚一樣白皙的皮膚上，滿滿都是青紫的瘀傷！我氣的只想罵娘，恨不能把傷害女兒的人揪出來碎屍萬段。「絕對不是我弄的。」聲音從牙縫裡出來的同時，我蹲下來，捧著瀟瀟的小胖臉，問，「告訴爸爸，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別怕孩子。」
呼吸道被濃痰堵住，我含混不清地說了句，「你把話說完。」
馬雲，就是瀟瀟的生母！在兩年多之前，就是在這個房子里，離奇自殺了！我努力讓自己頭腦保持清醒。
也是在晚飯時間播報的，我們父子三人一同觀看，瀟瀟對此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她問哥哥：「人在天上飛，會不會https://read.99csw.com害怕？」
對方回復得很快：仔細研究那首詩。
我點點頭，對程華說：「帶著妹妹去你房間玩，方老師現在要進行家訪。」程華哦了一聲，費力抱起肥胖的妹妹，進了自己的房間。
方老師點點頭，「就是前兩天在手工課上瀟瀟突然對我說的，那以後我再沒見過她，接下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從裝著瀟瀟遺物的黑袋子里翻出一個筆記本，遞給我，「這是瀟瀟的筆記本，她已經會用拼音記錄自己的生活了。」
我看著那個貼著動畫不幹膠的本子，瀟瀟胖乎乎的小臉似乎靠著我的肩膀，聽她在耳邊小聲說，「爸爸，猜猜裏面都寫了什麼？」
電視上正在播放新聞，今天下午，警方在一處荒僻的地段又發現一具人體風箏。
可是現在，她像一具標本躺在警局的驗屍床上，腳趾頭被拴上了卡片，上面寫著死亡編號，以及死亡原因。
我感到了巨大的憤怒，女兒才只有6歲，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選擇自殺？一定是什麼人將她謀殺了！
「是爸爸把妹妹傷害成這個樣子的！」程華說，眼裡含淚，我看得出，他強忍著一股說不出的憤怒。
我拉回回憶，想著，會不會是某個同名同姓的女人，恰巧出現在這首藏頭詩里？可是強烈的第六感告訴我，近日接連發生的人體風箏案，很可能跟我的前妻馬雲有關。
我嚇了一跳，額頭沁出汗珠：「這是瀟瀟說的？」
THE END
「瀟瀟四歲多的時候，她媽媽自殺了，當時她也在場。」我說。
我的視線已經模糊，耳邊傳來噌噌的磨刀聲。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瀟瀟也跟我說過，她說她最愛的人就是哥哥。」方老師抬起頭看著我，繼續說，「瀟瀟說，願意為哥哥去死。」
「她跟哥哥的感情非常好？」
「你殺的那些人，都是那天在網上慫恿馬雲去死的人？」我瞪大眼睛望著程華。
「在馬雲自殺前，有5個人回復了那個帖子，我至今只殺死了4個，最後那個就是你啊！那個烏托邦車站論壇你很熟悉吧？那個論壇最早是你負責經營的，馬雲知道你整天都忙著宣傳網站，於是特地到那個論壇去發帖。沒想到，你居然第一個在帖子下回復，你趕緊去死吧！」
我拉著女兒瀟瀟的手，好奇地朝那邊觀望著。瀟瀟正用她那雙不鏽鋼筷子，靈活地從包裝袋裡夾出一根蝦條。她太胖了，每天都不停地吃東西，對於這樣一個從小就失去媽媽的孩子，我真不知道除了在物質上的滿足她，還有什麼可以補償的。
程華搖搖頭：「這不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畫的是媽媽。」
我重又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估計是那個新聞給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太想念你媽媽了，所以才做了類似的夢吧。」
又是情感論壇？我心裏暗自琢磨，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呢？一旁的程華不言不語，臉色凝重，似乎死者就是捐助他的好人，兒子可真是個稱職的臨時演員。
到底哪一個才是打開筆記本的密碼呢？
第二天，我帶著程華去了市人民醫院，程華很緊張，他是第一次充當臨時演員。他憂心忡忡地看著我：「爸，行不行呀？我害怕……」
我寫下郵件，不多久，對話回復：你的調查太膚淺了，還不夠深入。如果你能找到接下來誰會死去的規律，才能讓我滿意。
晚飯的時候，兒子程華回來了。
我重又讀了一遍日誌，心裏的恐懼迅速加劇，難道說，日誌裏面提到的「他」，指的是程華？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我絕望地喘息。
我是搖擺的浮萍，
瀟瀟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孩子的日誌寫得很凌亂，不過勉強可以「翻譯過來」。
意識越來越模糊，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我的求生慾望被激起，努力用手扶著桌子朝門口望。
「因為，我實在太喜歡人體風箏了，於是跟程華達成協議，引你走向不歸路，讓你一點一點感受到痛苦。」方晴說著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把又一把大大小小的剔骨刀，她興奮地對程華說，「趕快開始吧，我要把他做成人體風箏，永遠地收藏。」
我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故意的……」
天空開始閃電了，轟隆隆的悶雷在頭頂炸響。
「能告訴我，妹妹是你害死的嗎？」我問兒子。
「可是瀟瀟的身上到處都是被人擰出的青紫！」方老師很激動，眼淚快要掉出來，聲音顫抖得厲害。
「是不是你把妹妹弄成這樣的？」我一直盯著兒子，他的一個舉動，一個念頭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那天晚上，我進書房前，強烈要求程華將我的房門從外面鎖上。坐在電腦前，我將今天的發現寫成郵件，告訴了對方。至於製作人體風箏的方法，暫時還沒有找到，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老頭一聽，樂了，龍飛鳳舞地寫了一串看不懂的鬼畫符。趁著門口沒病人，ｒｅaｄ.99csw.ｃoｍ我又問，「聽說這裏前段時間有個醫生被殺了？」
「好的，我在辦公室里等你。」說完掛了電話。
那是一個很瘦很瘦的女人，之所以我確定是女人，是因為上面畫了稀疏的幾縷長發。她的嘴張得大大的，眼睛是兩個黑洞，還有眼淚往下掉。或者應該稱之為血淚吧，因為淚是紅色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具骷髏。在這具骷髏身旁，畫了個黑色的太陽，黑色的雲朵。怪不得讓校長大為惱火，它跟滿牆五顏六色童真涌動的作品相比，實在太陰暗晦澀了，並且格格不入。
程華把那具屍體從編織袋裡拽出來，月光下，不難看出來，那是一具男人的屍體。程華起身，從腰后抽出一把剔骨刀，在月光下發出森寒的光。手起刀落，只聽見肉體被劃開的聲音，一下下，像是劃在我的心上。
密碼鎖上的字數重組，咔吧一聲，鎖開了！
連日來太過緊張的神經，讓我在失去女兒的第一個夜晚沉沉睡去。郵箱里有封新郵件，對方要我在三日內破解人體風箏案的死亡規律。我愁眉不展地盯著屏幕，正要試圖去分析那兩名死者更多的聯繫時，QQ彈出一個對話框——我市近期的人體風箏案發生第三起！
「哥哥，我要跟你坐在一起。」瀟瀟舉起她的不鏽鋼筷子，衝程華揮了揮。程華就挨著妹妹坐下，然後給妹妹的碗里夾了一塊肥膩的紅燒肉。
依你到處流浪
警察終於把蒙在瀟瀟頭上的白布全部掀開，她的兩隻眼睛上，各自插了一根不鏽鋼的筷子！
這時候我才注意，在畫室的門口，瀟瀟正露出一點身子，悄悄朝我和方老師這邊張望著，面無表情。
第三名死者是個女人，生前是一所私立小學的舞蹈老師，還貼了一張死亡現場的照片，雖然重要部位打了水印，看上去還是讓人感覺極度恐懼。
那個名叫「烏托邦車站」的情感論壇，有著死者的發帖紀錄。
對方回復：接下來還會有人繼續死去，你必須要找到死亡的規律，找出第四個死者是誰，並且要記錄下人體風箏的製作方法，否則我就會公開那張照片。
我愛馬雲一生一世！
我們父子三人重又坐在一起，看第二起案件。
「哦，不，我是看到您跟程瀟瀟同學在一起，所以猜測您是她的家長。」女老師解釋，「我是程瀟瀟同學的美術老師，方晴。」
我一把將他攬進懷裡，可憐的孩子。我的心一陣抽搐，不管他多大了，就算章程現在這樣的大小夥子，還是需要母愛啊！
看我被鎖在屋子了里，程華的警惕性也就降低，一覺睡到天亮，醒來時，瀟瀟已經離開了家，不知去向。
啪，燈亮了。
那個筆記本放在桌上，在檯燈下散出鈍鈍的光。
換言之，如果我不按照信里說的做，我的事情就會立刻曝光！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到時候會招來牢獄之災，我的兩個孩子，也會成為真正的孤兒，我不敢往下想了，深吸一口氣，信的末端用紅色字體寫著：「把人體風箏的製作步驟告訴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徐徐吐出：「現在我就過去。」
「您應該了解的比我多啊。」方老師說，「如果您一定要問的話，我覺得她是個憂傷的孩子。」
瀟瀟很懂事地抱著我，安慰說：「爸爸不哭。」
的確是瀟瀟的筆跡。
我呆住了，莫名其妙的嗡嗡聲，在耳邊盤旋，我看著程華，像陌生人一樣。
我疲憊地趕回家，看到程華正在等我，桌前白了兩杯紅酒。
方晴走過來，蹲在我身邊，撫摸我的臉。
「我是瀟瀟的父親，程度。」說著我伸手，跟對方握了握。
4
「你說什麼？」程華抬起頭直視著我，目光里有憤怒的火苗。
7
「程先生？」我轉過頭，發現是剛才那個瘦小的女老師，她正局促地看著我和瀟瀟。
方老師的臉色更很難看，眼睛瞪得方圓：「程先生，您是不是有虐待女兒的行為？」
我有些絕望，長時間盯著那句話，人體風箏的製作步驟？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等我走過去，方老師輕聲問：「可以跟您私下裡聊一聊嗎？」
經過熟悉的畫室，沿著光線昏暗的走廊，我敲響了方老師辦公室的門。
我怒不可遏地扭頭看著陪我來看屍體的兩名警察，對其中一個說道，「我女兒是被人殺死的，她還沒有長大……」我說不下去了，腦子裡重又回想起瀟瀟可愛的樣子，想起她纏著我去吃大餐的神態，想起她跟哥哥一起去逛街的情景，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我知道酒里被下了毒，強忍著疼痛，我問他：「可是我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啊，這些年——」
「總覺得她滿腹心事，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都會憋在心裏，雖然看上去好像九九藏書很快樂。」方老師喝了口咖啡。
點了一下滑鼠，裏面是一張照片。
我獨自一人開車離開了家。
我一聽就生氣了，孩子這麼小，怎麼能夠撒謊呢？我瞪著眼看瀟瀟，聲音惡狠狠：「撒謊，爸爸是要打屁股的！」
雲波翻卷的有情天，
晚上回家的時候，瀟瀟已經回來了，客廳的沙發上有個人跟著站了起來。
我的頭好痛。
瀟瀟很懂事，轉身一個人在熱鬧的畫室里轉起來。
3
「沒錯，我愛馬雲。你知道嗎，我跟馬雲早就認識，我們曾經相愛，我還用專門給她寫了那首叫做《人體風箏》的詩。但是後來她認識了你，你欺騙她，承諾會把她捧成大明星，她才離開了我！她的實際年齡其實只比我大兩歲，你卻暗中把她出生日期改大了10歲，這樣，她就順利嫁給了你。」
轉到本子的另一面，才發現上面有一把數碼鎖。
程華一直走到了城市邊緣的廢舊磚廠，一個轉身，隱入了黑暗裡。我躲在後面，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之間他從亂石碓里拖出一個編織袋，然後拉開拉鏈——一個人頭猛地從裏面擠出來！
一直想做一隻風箏，
我把程華叫進書房，壓低聲音對他說：「你怎麼畫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
「可是剛才我問她的時候，她說自己沒有作品參展。」我有些尷尬。
我打開郵箱，有幾封未讀郵件，大都是前來諮詢收費標準和宣傳效果的。其中有一封署名「交易」的信件，引起了我的注意。
1
「是妹妹偷偷告訴我的，開始我不相信，想親眼證實一下，結果，看見你半夜起身去了妹妹的房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跟妹妹告訴我的一模一樣！」程華說到這裏終於控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們出去坐坐？」
可是，很快，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日誌的日期上。
瀟瀟驚恐地看著我揚起的巴掌，突然指著程華說：「是哥哥畫的，不是瀟瀟畫的！」
照片底下，寫了一行字：按照我說的做，你會很安全。
進來的人，是方老師。
我不禁有些擔心，對他們兄妹說道：「最近你們兩個可都要小心了，平時不要到人煙少的地方去。」
6月1號，天氣晴，今天是兒童節，我不開心，晚上，他又來了，擰得我肚子痛痛的。
「方老師，救我！」我虛弱地呼喊。
老頭問過病情后，一板一眼地開始寫單子開藥。我一把摁住他的筆，笑道：「醫生，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您給開幾樣最貴的葯吧！」
「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問。
「程先生，您的心情我們很能理解，可您女兒身上確實沒有任何他殺的跡象，除了——」警察停住了，他充滿憂慮地觀察著我。
世界再大又怎樣？
看著一行行稚嫩又矛盾的文字，我的淚如雨下，愈發感到罪孽深重，也許，女兒的死自己也難逃干係。
自殺。
或許，他們的死都跟這個論壇有關？可，在幾十萬之多的註冊會員中找線索，太難了。
「那你又為什麼要殺死那些人？」
一整天，我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耳邊時常會出現幻聽，全部是瀟瀟的聲音。我的女兒雖然很肥胖甚至是醜陋，但是對於步入中年的我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是對她母親馬雲愛的延續。
就是這個！我再接再厲地追問道：「你記不記得那散文是誰寫的？」
我把角落的一個大箱子搬下來，上面布滿了灰塵，每年，至少有一次，我會打開這個箱子，取出裏面的東西，獨自觀賞。
我們繼續逛畫展，我問瀟瀟，「乖女兒，你的作品在哪裡？」
方老師認真負責的教育一番后，表示以後會定期檢查瀟瀟的身體，乳|溝繼續出現這樣的情況，她會毫不猶豫地報警。
程華的媽媽安靜地躺在裏面。她在很多年前，就被我殺死了，我將她做成了一張美麗的人體風箏，收藏在這個車庫裡。時間太久了，我甚至都不能具體說出是什麼原因讓我結束了她的生命。
程華點頭。
我吃驚地看著程華，他正端著碗，愕然地朝這邊看著，沒想到感情那麼好的妹妹出賣了自己。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想要放棄，甚至想要對方將我的事情公之於眾，那樣我的心也許會換得片刻的安寧。可是程華呢？我唯一的兒子，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能就這麼毀了他，不能讓他今後的人生被別人指指點點，我不能讓他生活在屈辱之中！
他一直是我的驕傲，在我前妻在離家出走後，我帶著小小的程華，娶了瀟瀟的生母。卻沒想，她又離奇自殺了。在我徹底對婚姻失去了信心后，把兩個孩子好好帶大，成了我的心愿。
瀟瀟看了看，搖頭，小聲九_九_藏_書說：「不是。」
看來，我必須弄清楚人體風箏的製作步驟，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寫信告訴那個要挾我的傢伙。
我把那具屍體拋進了石灰池，人們永遠無法再找到他，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失蹤的人。
眼淚啪嗒啪嗒掉進酒杯里，我一飲而盡，問他，「為什麼這麼恨她？」
馬蘭花盛開的時節，
這是一首爛詩，簡直糟糕透頂，作者署名，揮別的人。程華熟練地點擊帖子的編輯者，頁面的資料十分詳實，年齡、性別、星座……和工作單位：那是被做成人體風箏的醫生的工作地址！
2
我先後嘗試了瀟瀟的生日，然後是她母親馬雲的生日，結果都不行。我瞥了眼擺在桌上的相框，照片里是我、瀟瀟、程華三個人在海邊度假時拍的。瀟瀟穿著小小的泳衣，趴在哥哥的背上，只露出臉和肉嘟嘟的兩隻胳膊。
三天前。
6
她對哥哥的感情，確實比我還要深刻吧。我很內疚，自己夢遊時居然對她做出了那樣的傷害，簡直不可原諒。
我讓程華裝成死者生前捐助的貧困學生，自己則裝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向死者的老婆打聽：「您對他被做成人體風箏，有什麼疑惑嗎？」
我立時癱在椅子上，照片的內容，分明是一張人體風箏，而且是我放在車庫裡的那張人體風箏！關鍵是，照片里還有我，我正滿臉笑意地端詳著風箏。我不知道這照片是什麼時候拍攝的，又是什麼人拍下的，總之不會是合成圖片。
6月7號，天氣陰，我好害怕，他在晚上用力擰我的肚子，好痛！
「我想跟您談談，關於您女兒的。」方老師說完看著瀟瀟，神情里似乎帶著疑慮，於是我很配合地蹲下身，對瀟瀟說，「你在這裏等爸爸一會兒，爸爸有點事情。」
前塵舊事一下湧上心頭，我記起，是有這麼一個帖子。那是在我跟馬雲吵架后，憋悶的心情無處發泄，看到相似的帖子后，做了那樣不負責任的回復。
「程先生，瀟瀟在學校的東西我已經整理好，你什麼時候過來搬東西？」
我衝進程華的房間，瀟瀟正在哥哥的床上打滾，看到我進來，笑容還掛在臉上。我把瀟瀟抱到客廳，當著方老師的面，掀開她的上衣，露出白花花一團肥肉的腹部。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推開了，瀟瀟探進頭來，眨巴著眼睛說：「爸爸，又死人了。」
作為網路推廣公司的老闆，我們的任務就是接下活，然後死命的宣傳，說白了，就是炒作。
程華奮力揮起的刀子停住了，他緩緩回頭。
憑著干傳媒公司的優勢，第三名死者的詳細家庭住址輕而易舉的到手了。和死者丈夫的一番溝通，我發現，死者生前也曾是烏托邦車站論壇的會員。
6月11號，天氣陰，怎麼辦？好害怕，可是，我愛他……
「你為什麼會給馬雲報仇？難道——？」
孩子們都以為我去散步了，實際上我並沒有走遠，而是直接去了不遠處的車庫。我把車庫的捲簾門拉下來，又拉開燈，灰塵四處飛舞。
老頭一愣，眯著眼看了我一會兒，方才說道：「是的，被人去了筋骨，做成了一張風箏！」
「是爸爸。」
很爛的文筆，說不通的語句，還有……我的后脊一陣發緊，這是一首藏頭詩！每句話的頭一個字連起來就是「我愛馬雲一繩依世」。
她的臉色跟燈光一樣白，沒有任何不快的表情，甚至仔細看，會覺得她帶著淺淺的笑意。女兒的身上有些臟，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肉呼呼的小手，總是吃得圓滾滾的小肚子，以及曾經烏黑柔軟的頭髮。
「是不是生前做了什麼惡事，被人報復了？」
我同意了。
「不知道，是他在常去的情感論壇上發現的。」死者的老婆抽噎著。
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這就要從瀟瀟的母親馬雲的死說起了，婚後，你們的關係越來越差，這讓馬雲感到了絕望。於是她去了那個常去的情感論壇，發了一條信息，她說，我想自殺。誰知道，沒有人勸慰她，反而底下的回帖全部是慫恿她去赴死的言論，馬雲羞憤之下，服毒自殺了。」
當天下午，我就接到了警方的通知，他們在離家不遠的破舊汽車修理廠，發現了瀟瀟的屍體。並且告訴我，我的女兒死於自殺。
「爸，你找我？」程華很快回應，我放下心來，家裡沒有其他電腦，這麼短的時間，程華不可能外出給我發郵件。
5
我愣了一下，等明白過來后，有點哭笑不得。
慘白的光暈打在女兒小小的屍體上，她的手腕上有一條紅色的傷痕。
我困坐在電腦前，擔心錯過郵件，回復不及時，對方就會公開我的秘密，那樣一來，我唯一的兒子程華，在這個世界上就無依無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