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詞如夢初醒，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電台。當她看到甘茉兒跟林章一起走出電台大門的時候，恍若隔世。甘茉兒拍拍陸小詞的肩：「喂，小詞，這個帥哥就是你一直念叨的《幽蘭契》的男主哦。」林章微笑著沖目瞪口呆的陸小詞點點頭，離開了。

紅娘收回照片：「你臉紅了，很好。一周之後你再到我這裏一次。現在你可以走了。」

紅娘說：「你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來了。現在好些了嗎？」

甘茉兒說：「那我打給他好啦。我先走了，謝謝你。」

鄭瑟與陸小詞同齡。按照普遍規律，他們的人生應該有很多交集，比如在同一個學校不同班級上過學，彼此的同學也是同學。可是，交談起來他們居然沒有任何關聯。這也不算什麼，重要的是，當陸小詞提出加對方聯繫方式的時候，對方說自己沒有手機，從不上網，沒有微博、QQ和微信等社交賬號。開始陸小詞以為對方開玩笑或者不願意跟自己打交道，可是甘茉兒親口證實鄭瑟就是如此。還有，鄭瑟沒有工作但看起來過得挺滋潤，沒有朋友，除了甘茉兒。

紅娘說：「來吧，跟我走。」

當她向紅娘家走去的時候，已經滿血復活了。

她把通告拿下來，仔細地看。陸小詞的視線在甘茉兒身後，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看到她的身體非常僵硬，直挺挺站了好幾分鐘。

陸小詞花了一個小時把自己打扮成清秀的小夥子。頭髮全塞進棒球帽里，一身寬鬆的運動衣，球鞋。

嗯，這是一枚微型攝像機。儘管陸小詞剛才昏迷不醒，照樣可以知道這段時間里都發生了什麼事，紅娘都對她做了什麼。

陸小詞看了很多「夢境」，才把這些內容關聯起來。接下來，她照此方法搜索了「鄭瑟」、「吳大石」和「雷方」。站點太多，陸小詞就像迷失在叢林里一樣，又像一個面對複雜拼圖的孩子。但她總算把那些站點的內容都關聯起來。

本來蹲點這種行為就是守株待兔，不過陸小詞的運氣好呀，只蹲了半個小時，就有了收穫。

陸小詞覺得事態嚴重了，決定改變策略，在甘茉兒的小區里轉了好幾圈，找到了那輛紅色跑車。她在不遠處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看到車主了，正是甘茉兒。

「可是，我聽說你和紅娘曾經是一對戀人。你們曾經在一起三年，在你出國之前。」

陸小詞對著手機愣了幾秒鐘。她接起來，聽到甘茉兒說：「小詞，你一會兒來電台接我下班吧，我請你吃烤魚。」

好在傷口不深，雷方自己用碘氟清理了傷口，用紗布簡單地包紮，把沾了血的衣服換掉。這個過程中，陸小詞只是獃獃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等他弄好了，陸小詞突然抱住他說：「對不起，我剛才太衝動了。你疼不疼？」

陸小詞鬆了口氣：「我修鍊過高級催眠術，所以我的大腦潛意識是抗拒被侵擾的。不過，你還是能夠讀到我的信息，是吧？」

那個時候天還沒黑，夕陽照進窗戶，光芒籠罩在陸小詞身上。她倒在沙發上人事不醒，紅娘輕輕把她的身體扶正，將靠枕放在她的頸后。

「喂，是洛波警官嗎？」

紅娘說：「乖，我怎麼可能報警呢？相信我，警察是查不到鄭瑟身份的。這樣吧，我再給你做一次催眠，讓你忘掉這件事情，忘記鄭瑟，好好跟吳大石談戀愛，這樣行嗎？」

電腦的屏幕自動跳出來一個畫面。這是一個軟體，更像一個地圖。只是，陸小詞看出來了，這地圖樣的東西就是紅娘的大腦，有點像物理的電路圖，一站一站的，又有點像密布在城市裡的公交車路線圖。

紅娘不是一個人出來的，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人。讓陸小詞感到意外的是，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甘茉兒。甘茉兒穿著平底涼鞋還要比紅娘高出大半個頭，一件寬鬆的連衣裙讓她十分飄逸。她們倆的手是拉在一起的，看來甘茉兒跟紅娘的關係要比陸小詞想象中親密和複雜許多。

陸小詞說：「你能夠控制對方對你的愛，但是你如何控制你自己的愛？」

陸小詞不但關心鄭瑟，還關心紅娘。出乎意料，像紅娘這樣一個神出鬼沒、無所不能的神女子，她的感情生活卻同樣失敗。三年前，紅娘與相戀三年的男友分開，從此一直單身。用紅娘的話說，她的前男友是這個世界最好的男人。曾經滄海難為水，她再也沒交別的男友。

陸小詞趁這個時機迅速站起來，走到書架前，從兩本書之間拿了一樣東西放入牛仔褲的口袋裡，然後回到沙發上。

陸小詞想，真便宜，如果一百塊錢就能「買」到這樣一個夢寐以求的男朋友，那絕對是天上掉餡餅吧。不過……

陸小詞徹底傻了：「茉兒，你要我去電台接你下班？」

「是因為你只給雷方注射了多巴胺，卻沒有調整他的大腦，所以他並沒有按照你的意願愛上你，他愛上的是甘茉兒。」

甘茉兒終於說出話來：「是，我叫甘茉兒，可是我沒有殺人……鄭瑟到底是怎麼死的？」

紅娘說：「我讀不到，你所有的記憶元都點不開。否則，我也不會認為你是真的不喜歡雷方了。」

關上電腦，陸小詞直奔雷方家。雷方的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他已經梳洗過了，衣著乾淨，髮型整齊。他對她微笑著，只是眼睛里是疑惑的。他問她：「姑娘，你找誰？」

別墅裏面空間很大，每一處都一塵不染。紅娘把陸小詞帶到一個房間，裏面有沙發、茶几，還有一排書架。紅娘打開音響，舒緩的音樂讓陸小詞放鬆許多。

紅娘微微一笑：「這樣啊。沒關係，你只是得了一種叫『愛無能』的心理疾病。只要你接受我的治療就會好起來，你會喜歡上他。」

陸小詞把紅娘放在沙發上，然後打開茶几下面的柜子，從裏面拿出來一個「耳機」，戴到紅娘的頭上，然後連接到茶几上的筆記本電腦。

陸小詞在自己家裡睡得天昏地暗，醒來接到的信息卻不是雷方的，是紅娘的。

甘茉兒的聲音很輕，但很清晰：「喜歡。」

陸小詞就開始春心蕩漾了，忍不住給雷方打電話，讓他過來接自己，讓甘茉兒看看自己也能交這麼好的桃花運。

陸小詞說：「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的研究目的是什麼。」

陸小詞如夢初醒，回復道：我很滿意，我要當面感謝你。你在哪裡？

紅娘：抱歉，我最近很忙，做媒的事情暫停了。

紅娘看著男人，眼裡有點幽怨：「是嗎？沒關係，只要你完全忘了過去的一切，就可以全心全意去愛她。你也別太著急，一周的時間還不到，你就又來了。你要知道，欲速則不達，下次不用這麼心急。既然你來了，我就再給你做一次治療。來吧，趁著她還沒醒，」

吳大石是個暴發戶，學歷低點，但是很有錢，甘茉兒很知足。先不去分析甘茉兒怎麼能夠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單去分析吳大石，也跟雷方一樣真實，並不是鄭瑟那樣的「三無男人」。加上甘茉兒已經不是「三無女人」了，所以最神秘的仍然是已經變成屍體的鄭瑟。

陸小詞說：「那太好了，你還有這樣的售後服務呀。」

紅色跑車停在原地。陸小詞瞅了個四處無人的時機，靠近跑車，從背包里掏出那張認屍通告，別在跑車的雨刷上。

整個過程，甘茉兒根本沒有提到鄭瑟，彷彿這個人根本就沒存在過。

紅娘說：「我幫你擺脫傷痛之後，給你介紹了鄭瑟，然後你們戀愛了，這些你是記得的，後來的事你都忘了嗎？」

甘茉兒沒有說話。

他們邊喝咖啡邊看影碟，時間有些晚，雷方就讓陸小詞睡他的大床，自己睡客廳。雷方的目光很狡黠，等著陸小詞反對好主動進攻，可是她居然同意了。陸小詞當然求之不得——等雷方睡下，她把卧室門反鎖，然後悄悄翻看他的東西。

一支5毫升的注射器扎進了男人的胳膊，推入了約2毫升藥水。

甘茉兒說：「不！你不要報警！我沒殺人！」

紅娘說：「朋友跟愛人是無法相比的，我知道你愛雷方。這樣吧，如果你跟我合作，我可以忍痛割愛，把雷方還給你怎麼樣？我知道你愛他。」

甘茉兒和鄭瑟還沒有分開，卻又和九-九-藏-書雷方相識。雷方開始追求甘茉兒，卻因為鄭瑟不能如願。於是有一天，雷方用刀子刺死了鄭瑟。甘茉兒目睹了整個過程，陷入崩潰。紅娘給甘茉兒做治療，又介紹吳大石給她認識。後來的事情陸小詞是知道的，甘茉兒和吳大石戀愛，雷方和陸小詞成了一對。

陸小詞從床上跳起來，打開電腦，點開甘茉兒的郵件。

那麼香的烤魚，陸小詞卻一點兒都沒嘗出來是啥滋味。她的腦袋不斷地運轉，卻得不出答案。陸小詞只好問：「茉兒，你男朋友呢？」

紅娘的嘴角微微僵硬，低頭看了眼咖啡說：「咖啡還是要趁熱喝，不然香氣都揮發了，就像多巴胺揮發過後的愛情，只有苦，沒有甜。」

紅娘說：「你告訴我你殺死他的時候，我還不太相信，以為是你臆想出來的。但是現在，看到警方的通告，原來你真的殺人了。怪不得我一直沒有找到鄭瑟。」

隨著交談的深入，她對雷方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本來，陸小詞以為雷方會像鄭瑟以及後來的甘茉兒一樣，是個「三無人員」，而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雷方說他才從國外回來，又是自由職業，讓陸小詞更加堅信這個想法。可是出乎意料，雷方的社會關係像正常人一樣真實，而且他玩微博、微信、QQ，甚至因為雷方自小也在這座城市長大，他們能夠找出來彼此都認識的幾個人。

打完藥水十分鐘后，男人就醒了。男人對紅娘說：「真的很有效果，我每一次在這裏醒來，都覺得自己像換了一個人。」

陸小詞問：「這些都是你的研究成果嗎？你不工作，為什麼這麼有錢？」

陸小詞喝完咖啡，緩緩地倒在了沙發上。

陸小詞問：「是鄭瑟？」

紅娘說：「你別激動，你不是一直都相信我的？這樣吧，我再給你做一次催眠治療。」

陸小詞的車緊跟著她的車。

紅娘說：「我不會吃我的研究對象的醋。雷方的事情已經讓我明白多巴胺過量的危險。所以，我已經找到了多巴胺的安全劑量。當然你是例外，以後我不會再犯這樣的錯。」

紅娘剛說完，陸小詞就感到渾身無力，繼而倒在沙發上睜不開眼睛了。她想，壞了，還是大意了，那杯水肯定有問題。

雷方說：「已經很久沒聯繫了，網名叫美豬豬，從來沒見過面。」

又過了一會兒，紅娘再次靠近陸小詞，手裡拿著一支5毫升的注射器。她把針頭扎進陸小詞的大臂肌肉里，把大約3毫升藥水緩緩推了進去。

林章看了幾頁，把書還給陸小詞，很有禮貌地說：「姑娘，這個小說里寫的故事是真的，但是你要知道，文學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小說是可以虛構一些人物和情節的，甘茉兒是作者憑空想象出來的人物，現實里並不存在。」

這身打扮只是為了不暴露自己而已，她可不打算這樣去會那個紅娘。她還租來了一輛汽車，為了跟蹤紅娘。開汽車的感覺真好，再攢半年的工資，她就能買上一輛便宜的汽車了，這令她跟蹤的時候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陸小詞問雷方：「你跟紅娘是怎麼認識的？」

甘茉兒去的地方是紅娘家。

「為什麼？他可是符合你表格里填寫的所有喜好呢，你對他哪點不滿意？」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比紐扣還小的東西，用數據線連在電腦上，打開視頻。

所以，陸小詞聽不到甘茉兒跟吳大石的約會實況了。不過她也不遺憾，她真沒興趣去聽一個美女跟一個醜男是如何約會的。

接下來，陸小詞由吳大石問到紅娘，了解了一些她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甘茉兒嚇了一跳，身體一抖，將通告揉成一團，然後撿起地上的十塊錢，放進皮包，對陸小詞說了聲「謝謝」。

半小時后，陸小詞聽到紅娘問：「感覺怎麼樣？」

陸小詞聽到這句話，腦袋都要爆炸了。她的手腳也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

「你聽誰說的？這怎麼可能？」雷方的表情似乎很無辜。

陸小詞：你能不能抽出點時間幫我一下？我單身很久了，需要一個女朋友，求求你了。

陸小詞說：「我同意，愛情發生的時候，其實只是因為我們的體內分泌了一種叫多巴胺的物質，這種物質讓人有愛意，有激|情，感受到愛情的甜蜜和幸福。可是這種物質在體內是會漸漸分解並消失的。那個時候，愛情就不再有了。」

陸小詞心裏笑笑，還好她了解的甘茉兒愛佔小便宜的特點沒變。

雷方說：「那時候整日忙著學業，哪有心思找女朋友？而且我屬於晚熟型，年紀一大把才對感情的事開竅。小詞，我覺得咱倆挺合適的，是不是？」

陸小詞說完，走出了紅娘的別墅。

紅娘從別墅出來的時候，終於不|穿紅裙子了。她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牛仔短褲和白色球鞋，背著小巧的雙肩包，看起來像個單純的中學生，只有臉上寬大的墨鏡像個謎面，遮住了她的眼睛和所有秘密。

陸小詞含糊地回應了一聲。雷方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伴侶，能跟他談一天的戀愛也是幸福的。陸小詞決定將錯就錯，今朝有酒今朝醉。

陸小詞怔怔地看了甘茉兒好半天，然後放開她：「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離紅娘給她介紹男朋友的約定還有整整一天。

紅娘說：「失敗過。因為盲目注射多巴胺可能起不到想要的效果，必須及時調整大腦里的能量才可以。鄭瑟就是我失敗的悲劇。」

紅娘說：「我也可以控制我自己的愛。我可以在清醒的狀態下改變自己的大腦，也可以給我自己注射多巴胺。」

甘茉兒說：「很舒服。今年星期幾？我怎麼會來這兒？」

果然，經過紅娘的催眠治療，甘茉兒漸漸淡忘了失戀的傷痛。後來，紅娘介紹了吳大石給甘茉兒做男友。

陸小詞說：「很滿意。他很完美，有問題的人是我。我想我可能把所有的熱情都給了前任，所以現在對任何男人都沒有感覺。」

過了一會兒，紅娘說：「好吧，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不再瞞你。你回想一下，你第一次來找我做催眠治療是因為什麼？」

陸小詞拚命平靜自己的心緒，繼續研究關於大腦的秘密。她發現除了「搜索」之外，還有「刪除」、「增加」以及「替換」等按鈕。

本來陸小詞打算繼續跟蹤她們倆的，可是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計劃。電話是雷方打來的，約她吃晚飯。陸小詞看著走進汽車準備出發的紅娘和甘茉兒，居然身不由己答應了雷方。

沒錯，是多巴胺注射液。這種物質被大量注入人體能夠讓人產生「愛情」。而以陸小陸對多巴胺的了解，她知道，這種物質一旦過量，可能會引發人的暴力傾向。

陸小詞回到家，鎖好門，才鬆了一口氣。

早上一醒來，陸小詞就看到了甘茉兒發來的簡訊：小詞，我出事了。我發了一封郵件到你的QQ郵箱，你一定要看。

「這不行呀，她不但是我的紅娘，還是我的心理醫生。我每周都要找他做催眠治療。」

雷方的平靜反倒徹底激怒了陸小詞。她做了平生最瘋狂的一件事。她看到茶几上那把切水果的刀子，想都沒想就拿起來，刺向雷方。

把能聯繫到的高中同學都聯繫完畢，居然沒有一個人記得有過甘茉兒這個人！甘茉兒上高二的時候就轉學走了，所以集體照里也沒有她。

紅娘說：「本來不是的。雷方只是誤打誤撞進了我的計劃。我和雷方談過三年戀愛，我們分手是因為沒有激|情了。資料上不是說了嘛，多巴胺產生之後，在體內只能維持18到36個月，所以三年是期限。我們分手后，他出國，我們沒有再聯繫。從那之後，我開始研究愛情的保質期問題，我想通過人工干預來維持愛情的期限，當然，最大的受益者應該是我自己。在這期間，我一邊做紅娘，一邊為自己物色合適的對象，最終，我選擇了鄭瑟。為了讓他專一地愛我，我把他的很多記憶都刪除了。我在準備試驗多巴胺在他體內分解的情況時，甘茉兒成為合適的人選。他們倆的愛情進展得很順利，我充分掌ｈtｔｐs://ｒｅａｄ•９９ｃsw.ｃom握了關於鄭瑟的許多數據，對我們的愛情有了相當的把握。可正在這時，雷方回國了。也許是念及舊情，他約我見了一次面。那次見面讓我改變了計劃，放棄了鄭瑟，打算仍然選擇雷方。沒想到，實驗出了意外，雷方殺死了鄭瑟。我開始意識到多巴胺超量的問題以及多巴胺與大腦能量結合的問題，繼續試驗。我成功地讓甘茉兒愛上了一個她原本不可能愛上的人。在此期間，我為了防止他人干擾，刪除了甘茉兒的許多記憶，同時通過大腦的腦電波遠程識別，批量刪除與甘茉兒熟識的人，他們記憶中關於甘茉兒的記憶。因為你的大腦無法改變，所以你是漏網之魚。」

陸小詞叫了甘茉兒好幾聲，甘茉兒都沒有理會。如果是別人，可能會以為像甘茉兒這樣的大美女在裝清高，可是陸小詞不這麼想。她們在高一的時候做過一年同桌，所以陸小詞了解甘茉兒。不僅如此，她還知道甘茉兒最近交了桃花運，有個很帥的男朋友，這讓還是單身的陸小詞好生羡慕。

陸小詞點擊了「搜索」的按鈕，試著輸入「甘茉兒」三個字。片刻后，關於甘茉兒的「站點」都顯示成紅色的了。陸小詞一個挨一個點進去。

紅娘說：「當一個人在深度睡眠的時候，大腦就像待機狀態的手機，會發射腦電波。我的機器可以接收腦電波，就像手機的基站接收手機信號。但是距離有限，目前只能夠接受同城的電腦波，進行搜索識別，而且這個操作不同於單人操作，只能刪除記憶，無法增加和修改。」

紅娘說：「你怎麼這時候來了？還不到一周時間，你不用急的。」

晚餐在一家西餐館，精心打扮過的陸小詞像個真正的淑女一樣挽著雷方的胳膊走進包間。

紅娘微微一笑：「只要你不打亂我的計劃，不說出真相，不讓雷方成為殺人犯。這樣吧，我們可以合作。我會讓你成為另一個受益者，讓你也有一段完美和長久的愛情。」

紅酒讓陸小詞體內沉寂很久的熱情發散出來。飯後，他們散步，打網球，一直相處到深夜才散。雷方不但學識淵博，還擅長運動，網球場上，一身白色運動衣的他似乎年輕了十歲，讓陸小詞也青春蕩漾了。雷方送陸小詞回家的時候，她都有點情不自禁了。雷方輕輕擁抱了她，目送她上樓。陸小詞躺在床上之後，才清醒了一些。

陸小詞說：「所以，你給我注射了多巴胺，造成我體內的多巴胺過量，引發了我的暴力傾向，刺傷了雷方。」

陸小詞的心像被一萬把刀子切割一般疼。她說：「我情願要一段短暫卻真實的愛情，也不願意要一段長久卻虛假的愛情，那只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騙局。」

停車場，甘茉兒開了一輛紅色跑車離開，讓陸小詞很意外。甘茉兒只是台電的一名小導播，沒什麼錢，所以她那個男朋友應該不但英俊而且有錢。

陸小詞沒有動紅娘的大腦，她還有很多謎沒有解開。她摘掉了紅娘頭上的「耳機」，放回原處。在紅娘蘇醒之前，陸小詞又從書櫃里找到了紅娘給他們注射的藥水。

紅娘到紅眼睛咖啡館十分鐘后，陸小詞用小號給紅娘發了一個信息，說今天有急事來不了，非常抱歉。紅娘一個字也沒回，立刻離開了咖啡館，並且很匆忙。她還穿著上次的紅裙子，白色高跟涼鞋讓她的走姿利落而且優雅。這令陸小詞開始想象紅娘的男朋友會是什麼模樣。她能夠在短時間給甘茉兒和自己找那麼出眾的男朋友，她自己豈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喂，我不是把紅娘的QQ號碼給你了嗎？她沒有介紹男朋友給你嗎？」甘茉兒突然問。

陽光燦爛，微風拂面。陸小詞從背包里取出認屍通告的複印件，撥通了警察的聯繫電話。

紅娘本名孟紅，確實是甘茉兒在網上認識的。那段時間甘茉兒因為失戀煩惱，聽人說這個紅娘是個神女子，沒有她辦不到的事情。

陸小詞決定下次不再用錢做竊聽裝置。因為甘茉兒在跟吳大石約會的途中，把十塊錢給花了。天太熱，她買了份甜筒。

紅娘繼續說：「當時你的神智很不清醒，說完之後在我這裏昏睡了很久。醒過來之後，你就什麼都忘記了，甚至不記得你叫甘茉兒。你不記得關於鄭瑟的一切，只記得我要給你介紹男朋友。所以，我把吳大石介紹給了你。現在，你看到認屍通告就想起來了是吧？你現在能想起你叫甘茉兒嗎？」

臨近中午，飢腸轆轆的陸小詞才看到甘茉兒出現。甘茉兒走到汽車旁邊，剛想打開車門，就發現了別在雨刷上的通告。

紅娘卻不再發信息過來。

甘茉兒說：「對呀，快點來哈！」

雷方說：「一位網友介紹的，說這個紅娘很神，所以我就來試試，沒想到遇到了你。我很高興認識你，你呢？」

「你現在不理智。你走吧，等你冷靜下來再來找我。」雷方突然平靜下來。

陸小詞說：「雷方也是因為多巴胺過量殺死了鄭瑟吧，可是你卻嫁禍甘茉兒。她已經去自首了。你是因為還愛著雷方才這麼做吧？可是你為什麼把雷方介紹給我，你不吃醋嗎？」

這個男人根本不是英俊的鄭瑟，相反，是個又矮又胖還很猥瑣的男人。可是，甘茉兒卻把自己的身體依偎在他身上，用手緊緊地挽著他的胳膊，親密地走進了放映廳。

陸小詞說：「那說明你的事業做得並不成功。」

這七天時間，陸小詞去甘茉兒家好幾趟，都沒有人，打她的手機始終是關機，讓陸小詞感覺心裏冷颼颼的。

「咱們高中有個同學甘茉兒，你們還有聯繫嗎？不記得？只上了高一就轉學走了，跟我坐同桌，長得高高瘦瘦的梳麻花辮子……真不記得了？你還有咱們班其他同學的聯繫方式嗎？」

紅娘沒有再碰陸小詞。陸小詞安靜地睡了好久。突然，有說話的聲音，紅娘再出現的時候已經不是一個人。紅娘身後跟著一個男人。紅娘在男人身旁愈發嬌小了，只到他的肩膀。男人走到陸小詞面前，看了她片刻，問紅娘：「她是什麼時候來的？」

「我吃了一次虧，還不會學乖嗎？我事先吃了抗麻醉的葯。」

紅娘說：「一個小時之前。放心，她的問題不嚴重，只需要三到四次催眠治療就好了。」

「以後不要再去見紅娘，不管是什麼事情。」

「你真聰明。當雷方在我的房間蘇醒之前，甘茉兒來了。所以雷方蘇醒之後看到了甘茉兒，完全忘記了我。本來他沒有忘記我的，我跟他有過那麼深的感情。嗯，是我自己刪除了，為了讓他對我有最新鮮的激|情。」

陸小詞此刻要做的事就是靜靜待在車裡，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網路，插上耳機，打開軟體，聽甘茉兒和紅娘說些什麼。

男友叫鄭瑟，長得有點像鍾漢良，是陸小詞的菜。甘茉兒是通過一個叫「紅娘」的網友認識鄭瑟的，還要陸小詞也找她介紹男朋友。陸小詞當時只是笑笑。

在雷方懷裡，陸小詞說：「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甘茉兒說：「半年前，紅眼睛咖啡館，你給我介紹的第一個男朋友呀。我們一見鍾情，可是他去哪兒了？為什麼我現在的男朋友是吳大石？」

甘茉兒看了陸小詞一眼，秀氣的眉毛一擰：「我不叫茉兒，也不認識你！」

「不，我很成功。經我介紹的男女都很相愛，可是都是有始無終。因為愛情本身就是有始無終。」

過了一會兒，甘茉兒說：「好吧，我聽你的。」

「你喝了咖啡，居然沒事？」紅娘不服輸。

紅娘依然穿那件紅裙子。墨鏡後面的眼睛盯著陸小詞看了一會兒。紅娘問：怎麼樣？對我的服務還滿意嗎？你們發展到什麼階段了？

甘茉兒說：「我想起一些事來。我想起了鄭瑟。」

「你自己看吧。」再看到reａｄ.99csw•ｃｏm雷方與紅娘的合影，陸小詞都要酸死了。與酸同時存在的是一種癢，不發作就難以忍受的癢。

紅娘終於醒了過來。

陸小詞並沒有聽到紅娘給甘茉兒催眠的過程，一切是安靜的。陸小詞懂催眠，所以明白紅娘並沒有給甘茉兒催眠。她們到底在做什麼？可惜陸小詞只是使用了竊聽裝置，看不到畫面。

陸小詞搖頭：「可是甘茉兒是我的朋友。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出你的事情，包括警察。」

如果不是正逢下班的高峰期，陸小詞那輛破舊的電動車肯定跟不上甘茉兒的汽車。甘茉兒的目的地是電影院。在售票廳，陸小詞看到了甘茉兒的男伴時，臉上的墨鏡差點兒掉下來。

手機響了，她的帥哥又約她了。聽到雷方的聲音，陸小詞體力的某種物質就開始起作用了。這種物質叫什麼？對，多巴胺，好難聽的名字。

陸小詞說：「你的實驗成功了嗎？」

事情到這一步，複雜程度超出了陸小詞的想象。甘茉兒離奇變成「三無姑娘」，然後又變了回來，這倒讓陸小詞覺得問題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難道是自己的記憶出錯了？鄭瑟的死肯定跟甘茉兒有關，但是紅娘為什麼要包庇她？這可是不小的罪名，除非跟紅娘關係極大。

紅娘說：「這是我想要的效果。趁她還沒醒來，你趕緊走吧，別讓她知道。雷方，你下次一定要按照約定的時間來。」

書桌抽屜的最底層壓著一個相冊。相冊里，雷方摟著一個姑娘笑得春光燦爛。姑娘是中國人。姑娘那時候還是一頭長發，臉清純得像個孩童。姑娘的眼裡含著一種光彩叫幸福。

陸小詞說：「你的這個實驗全都是為了雷方吧？所以你現在把雷方對我的記刪除了，好專一對你是吧？」

此刻沒有帥哥，只有穿著泳裝的甘茉兒獨自上岸，白皙的肌膚上掛滿晶瑩的水珠。陸小詞跑過去拍拍她光潔的背：「茉兒，你是一個人來的呀？」

所以，陸小詞認為鄭瑟要麼就是個騙財騙色的混男，要麼就是從事特定保密工作的人。她含蓄地提醒了甘茉兒，甘茉兒卻不以為然，甚至覺得陸小詞是妒忌她才這麼說。所以，陸小詞就不再跟甘茉兒聯繫了，直到在游泳館碰見她。直覺告訴陸小詞，一定是出事了。

陸小詞看看時間，已經是六點半了。她猶豫了片刻，回復：我去。

甘茉兒連鄭瑟都忘記了，偏偏記得雷方。陸小詞並沒有告訴雷方甘茉兒就是美豬豬，按雷方的說法，他們只是網友關係並未見面。難道紅娘也曾經把甘茉兒和雷方弄在一起？如果是這樣反倒好了，也許只是因為他和她不合適。不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雷方對甘茉兒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他也失憶了嗎？

甘茉兒有點臉紅：「你還沒見過呢，回頭我介紹你們認識。」

「雷方，你跟紅娘很多年前就認識了嗎？」紅娘就像陸小詞卡在喉嚨里的一根魚刺，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手機又響了，紅娘的簡訊：滿意不？是你喜歡的成熟內斂溫暖睿智的大叔嗎？

陸小詞只好微微一笑：「我很高興。」

陸小詞幾乎要發作了：「證據都有了，你還不承認？我不在意你跟她有過戀情，我在意的是你欺騙我！」

雷方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我沒有騙你！小詞，你怎麼能隨便翻我的東西？」

最讓陸小詞頭疼的還是雷方。她能感覺出雷方非常喜歡自己，她對雷方也算是一見傾心。但是陸小詞一直告誡自己不要投入感情，雷方肯定有問題。所以她跟雷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想找出他的問題。然而，越想找出問題，就越覺得他無懈可擊，直到甘茉兒告訴她見過雷方。

於是，陸小詞像個剛陷入熱戀的小女生一樣，纏著雷方坦白情史。雷方說他只交過一個女友，是在國外的時候，對方是個國外姑娘，因為文化差異的問題分開了。

紅娘點點頭，然後離開房間。

陸小詞急了，把小說翻開，指著甘茉兒的名字說：「你看，你那時候主持午夜節目，甘茉兒做導播，她喜歡你，可是你喜歡別的姑娘。」

陸小詞沒說話，端起咖啡慢慢喝著。紅娘看著她喝咖啡的樣子，嘴角又開始微微上揚。

陸小詞：紅娘，您好，我想找個女朋友。

「你在國內的時候沒有交過女朋友？」陸小詞是真不相信。

真相讓陸小詞驚愕萬分。

紅娘說：「我還想知道，你真的喜歡吳大石嗎？」

陸小詞說：「他很好，也很喜歡我，但是我不喜歡他。」

紅娘的確是雷方的舊戀人。他們有過非常幸福的時光，但還是分開了。紅娘單身了數年，一直在她的別墅里進行某種神秘的研究。後來，鄭瑟、甘茉兒和吳大石都成了紅娘的研究對象。鄭瑟和甘茉兒在紅娘的安排下成了戀人。後來，雷方突然出現在紅娘面前，於是也成了紅娘的研究對象。紅娘用「耳機」研究他們的大腦，給他們注射某種藥水。

陸小詞說：「你的實驗已經到最後階段了吧？你和雷方就要在你的操控下上演一段永葆激|情的戀愛了，是吧？」

「說吧。」

陸小詞渾身無力，不想動彈，虛弱地說：「有咖啡嗎？我想喝杯咖啡。」

紅娘收回笑：「實話告訴你，我沒動過你的大腦。不是因為我不想動，而是我動不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你的記憶就像設置了『防寫』的磁碟，我以前沒有遇到過你這樣的。」

當雷方出現在甘茉兒面前的時候，甘茉兒不由睜大了眼睛。不是因為雷方帥，而是……甘茉兒趴在陸小詞耳邊說：「你的這個男朋友，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可是想不起來了。」

原因陸小詞沒跟甘茉兒說，這個原因也是驅使陸小詞跟蹤甘茉兒的動力。

第五刀雷方沒能躲開。刀劃破了他的左胳膊。鮮血飛濺時，陸小詞才猛然驚醒。她扔下刀子，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陸小詞打了輛計程車跟著甘茉兒的車。甘茉兒把車開進紫郡小區的時候，陸小詞很想跳過去把甘茉兒揪下車暴打一頓。這就是甘茉兒家呀，半年前她來過一次，那個時候甘茉兒對她很熱情，給她介紹自己新交的男朋友。

陸小詞去甘茉兒上班的電台找她，被告知電台沒有甘茉兒這個人。陸小詞不信，問了好幾個工作人員，人家都莫名其妙地搖頭。陸小詞沖回家，拿了本花想容的小說《幽蘭契》去電台找小說的男主角林章——甘茉兒曾經跟林章做過很長時間的搭檔。當她費了一番周折找到林章，問她甘茉兒在哪兒，這個文藝男青年也說不認識甘茉兒這個人。

面談當然是陸小詞求之不得的，而且紅娘不會懷疑自己的目的。紅娘比陸小詞想象中漂亮得多。嬌小玲瓏的身材，精緻小巧的五官，清爽利落的短髮，極具個人魅力。

大叔自我介紹叫雷方，剛回國不久，自由職業。他們一口氣聊了兩個小時，一大半時間都是雷方在說話，思維之跳躍、知識之淵博超出了陸小詞的想象，而且對於陸小詞喜歡的旅遊、電影、小說這些話題不僅侃侃而談，而且跟她很有共鳴。以至於到後來陸小詞都忘記了今天來的真正目的，只想跟雷方繼續聊下去。

第二天陸小詞很早就起床了，開著租來的汽車直奔甘茉兒的小區。

甘茉兒說：「嗯，感覺好多了，不過有點餓。」

「好啦，你今天累了，還是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不送你了，你自己開車小心點。」

陸小詞四處張望了一番，沒有見到紅娘的身影。她放下手機，要了杯菠蘿奶昔，開始跟大叔交談。

陸小詞的腦子瞬間短路。「雷方！你別跟我開玩笑好不好？你的胳膊好些了嗎？還疼不疼？」

誰知紅娘淡定地看完她的要求，點點頭說：「七天後交貨，如果滿意，你把錢打到我的賬戶里，介紹費一百元。」

陸小詞想了想，決定不下水了。反正在休年假，有的是時間再來。還沒下水的她返回更衣室。陸小詞決定跟蹤甘茉兒，弄清楚她發生了什麼事情。陸小詞當然確定自己沒認錯人。

租來的舊車在深夜的街道上緩緩行駛。車窗開著，夜風把陸小詞的頭腦吹到清醒。

陸小詞大哭。她說：「我錯了，我再也不提她了。」

陸小詞心裏一震。美豬豬正是甘茉兒的QQ昵稱！原來雷方和自己一樣，都是甘茉兒介紹來的。可是陸小詞再問美豬豬的情況，發現雷方對她一無所知，他們是在玩QQ遊戲的時候認識的，聊天很少。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認識我高興嗎？」雷方像是沒有察覺陸小詞的心事。

陸小詞很疑惑。紅娘能夠按照陸小詞的喜好找到雷方，為什麼沒辦法找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呢？像雷方這樣完美優質的男人，紅娘根本就看不上嗎？一百塊錢就「賣」給了陸小詞。

紅娘進來了，手裡端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這個結論讓陸小詞跟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她放棄了繼續跟蹤甘茉兒的想法，離開了電影院。

紅娘微笑：「你怎麼知道我沒動過你的大腦？你怎麼確定你現在的記憶是真實的還是我弄出來的？」

陸小詞目瞪口呆。如果連自己的記憶都不可信，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陸小詞就按捺不住了。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向頭部聚集。她突然朝卧室奔過去，從書桌最底層的抽屜里拿出那本相冊，塞到雷方手裡。

這樣的感覺似乎是好朋友之間才有。咖啡很香，陸小詞卻沒喝。她說：「我喜歡喝涼一點的咖啡。你很少出門嗎？你總是給我們做媒，為什麼自己還單身呢？」

紅娘說：「好啦，七天後的此時，還在這裏，你將會遇到你的完美戀人。」

男人也在沙發上坐下來，就在陸小詞身旁。紅娘遞給他一杯水。男人很快倒在沙發上。

因為陸小詞發現鄭瑟很古怪。用古怪還不能充分表達陸小詞的感受，應該用恐怖。

如果沒有鄭瑟的死，陸小詞會說服自己以上結論成立。但是，鄭瑟的死跟雷方又有什麼關係呢？

男人說：「你一定要把她治好，我是真的喜歡她。」

咖啡的香氣讓陸小詞有了精神。紅娘拿出一張雷方的照片放在陸小詞眼前：「你看著他，有一點喜歡他的感覺嗎？」

紅娘在QQ里說：定期回訪客戶，晚上七點紅眼睛咖啡館老位置，收到請回複信息。

陸小詞第一次去雷方家，是套裝修高雅的高層單元房。

紅娘在家裡穿得也很性感，黑色的弔帶小短裙把她身材的美好之處完全展現出來了。她看到陸小詞無約而來，並沒有吃驚，而是微微一笑：「進來吧，我剛剛煮好的咖啡，來嘗嘗。」

陸小詞終於如願走進了紅娘的別墅，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在這之前，陸小詞不是沒想過用自己的萬能鑰匙進入別墅查找線索，可是因為紅娘是個宅女，幾乎整日整夜都待在別墅里，陸小詞根本沒有機會。

趁甘茉兒傻站的時候，陸小詞向她走過去。

紅娘說：「為了我的終身幸福，為了追求永遠不變的愛情。剛才你也說了，愛情其實就是多巴胺在作祟，所以，只要定期補充多巴胺，就可以給愛情保質。」

紅娘說：「一個月前，你來這裏，告訴我你殺了鄭瑟。他另有新歡，要拋棄你，所以你用水果刀刺死了他。」

陸小詞開動電動車準備回家的時候，瞥見停車場的牆上貼著一張認屍通告。她好奇地多看了一眼，然後就挪不動步子了。通告上的屍體上身赤|裸，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全身好多傷口，特別是右臉，血肉模糊。縱然是這樣，陸小詞還是能認出來，屍體正是甘茉兒的前男友鄭瑟！

紅娘淡然一笑：「可能是職業原因吧。我大學畢業那年在證券公司工作，卻從來沒有買過股票，因為看過太多慘痛的故事。所以，我如今做紅娘，也只想做看客。」

早上，陸小詞昏昏沉沉起床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因為看到紅娘和雷方的合影，陸小詞心中最後的防線坍塌了。雷方這個人已經完完全全闖進了陸小詞的愛情領地。陸小詞在晨光中對著雷方哭了。

紅娘說：「原來你連多巴胺的事情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些，但還有很多不知道。比如，你上次為什麼沒有在我昏迷的時候刪除或者改變我的記憶。你看過我的大腦，你知道我找你並不是為了找男朋友，而是為了解開你的謎。」

紅娘溫婉一笑：「不滿意你就不用付費嘍，我不收你定金，也沒有預付。當然，你不會不滿意的。」

陸小詞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房間里亮著一盞的幽暗的燈。紅娘坐在她對面，輕輕地問：「感覺怎麼樣？」

甘茉兒把揉成一團的認屍通告也塞進皮包，然後開車離開。她戴著墨鏡，陸小詞還是沒看到她的表情。

陸小詞獃獃地看著林章，從他的表情和語言里能看出來他沒有騙自己。陸小詞暈頭轉向地走出電台，從手機通訊錄里翻出來幾個高中同學的電話，一個一個撥過去。

陸小詞的車緊跟著紅娘的車，一點都不敢放鬆，好幾次差點追尾，看來她的車技還需提高。半個小時后，紅娘的車駛入了一個高檔別墅區。陸小詞不敢跟得太緊，怕被發現，所以放慢速度跟著她。紅娘的車一直開到小區最裡面的位置，停車后，紅娘走進一棟別墅。

紅娘把剛才給陸小詞戴的「耳機」戴在男人頭上，連接電腦。這次，她擺弄電腦的時間要比剛才的時間長。好一會兒，紅娘才把「耳機」摘下來。

陸小詞沒有去敲甘茉兒家的門，而是從錢包里翻出來一張卡片，上面是甘茉兒之前給她的一個QQ號碼，號碼的主人就是給甘茉兒介紹男友的「紅娘」。

她改變了不再追查甘茉兒的決定，不過換了一種方式——在QQ里聯繫紅娘。

出來的不是段落，也不是視頻，只是一幅幅的照片一樣的畫面，黑白的，不夠清晰，夾雜著一些零亂瑣碎的文字，就像夢境。

陸小詞的心砰砰亂跳。她拚命抵抗住了通告上面巨額獎金的誘惑，沒有給警察打電話。她趁四周沒人注意她，悄悄把通告撕下來，放入背包。

一下車，陸小詞就收到了紅娘的QQ信息：上一次我坐的位置，那個帥哥歸你啦。

這個時候的陸小詞一身男裝，是個清秀的帥哥。她經過甘茉兒的時候，在地上扔了十塊錢，粗著嗓子說：「美女，你的錢掉了。」

甘茉兒用奇怪的表情看了看陸小詞，沒說話，去更衣室換衣服了。

陸小詞上樓梯的腿因為緊張有點抖，她沒看到紅娘，只看到一個男人的側面：黑色襯衫，煙灰色長褲，微卷的板寸，乍看還以為是吳秀波。

陸小詞看著雷方胳膊上纏的紗布，還是昨晚那樣。「雷方，你是不是不打算原諒我了？對不起，昨天是我錯了。還有，我來是想告訴你，千萬不要再接受紅娘的催眠治療了。她並不是在做催眠治療，她每次都會給咱們注射一種可怕的藥水。這種藥水會讓人瘋狂，做出可怕的事情，就像我昨天晚上對你那樣。我的一個朋友因為被紅娘注射了藥水，竟然把她的男朋友殺死了，認屍公布貼得滿大街都是……」

手機又響了，紅娘的簡訊：看起來你挺滿意的，明天中午12點之前請將介紹費打到我的支付寶里。

甘茉兒說：「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葯？是不是健忘葯？你故意讓我忘記鄭瑟的存在，是不是？」

陸小詞很久都沒有這麼絕望了。她就像溺在深海底，連口氣都喘不過來了。紅娘昨晚一定對雷方做了什麼，然後他就失憶了——失去了關於自己的記憶。就像之前甘茉兒失去了對自己的記憶，甘茉兒周圍的人失去了九-九-藏-書對甘茉兒的記憶，甘茉兒失去了對鄭瑟的記憶，然後，這一切又神奇恢復了。是那個「耳機」的功能嗎？如果是這樣，雷方也許還能恢復對自己的記憶……

「沒有呀，我這次回國之後才認識的。」

紅娘笑眯眯地遞過來一份表格，要陸小詞填。表格上是對男朋友的各種要求。身高、體重、外貌、學歷、性格、愛好……陸小詞就全部按照自己的真實喜好填寫了，填完遞給紅娘的時候，她想這麼完美的男人，夢裡也尋不到吧。

天氣很熱，就算待在雷方家的空調房裡，陸小詞還是覺得心緒焦躁。她覺得自己是真的愛上雷方了，不然怎麼突然開始患得患失，那麼擔心會失去他。

紅娘說：「看來你的病又發作了。你是不是沒有按時吃藥？」

陸小詞問：「哪位網友？」

甘茉兒說：「鄭瑟是誰？我男朋友叫吳大石。」

一年之前，陸小詞曾經患過一種類似臉盲症的奇怪病症（見《無限辨臉》），當時無法通過面孔識別最熟悉的人，包括男朋友常頁。經過一段時間的恢復，她的病漸漸好了，沒想到病好之後，反而對人臉過目不忘了。也就是那時，她突然發覺常頁的臉不再變換之後，並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張臉，一切突然變得陌生，所以離開了他。

甘茉兒說：「不，我不要忘了他，我要想起來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沒關係，只是破了點皮。」

設想一下，紅娘和雷方相戀三年分手，雷方出國深造，回國，又見到。這個時候紅娘因為某種原因熱衷給別人搭鵲橋，恰好陸小詞填寫的意中人完全跟雷方相符，所以就……可是，雷方為什麼要隱瞞他跟紅娘的舊情？只是為了不讓陸小詞多心嗎？

然後，紅娘把一個耳機一樣東西戴在陸小詞頭上，並連接在電腦。紅娘擺弄了好一會兒電腦，然後把電腦關閉，把「耳機」摘掉。

陸小詞有點懵：「如果不滿意呢？」

紅娘走過去，抱著陸小詞的肩，想讓她躺得更舒服些，陸小詞卻抬起一隻胳膊，用大拇指用力按住了紅娘脖子上的一根筋脈。紅娘微微扎掙了幾下，很快就倒在了陸小詞懷裡。

第二天傍晚手機響的時候，陸小詞以為還是雷方打來的，沒想到居然是甘茉兒的號碼。

陸小詞知道自己確實暈了，鄭瑟已經死了，就算沒有吳大石，鄭瑟也不可能再是甘茉兒的男友了。

陸小詞用手機QQ加了對方的號碼，對方很快通過了。陸小詞說自己是甘茉兒介紹來的，想交個男朋友。紅娘沉默了很久才回復：咱們面談吧，晚上七點，紅眼睛咖啡館。我穿紅裙子，短頭髮，戴墨鏡。

怎麼會這樣？甘茉兒的變化已經夠詭異了，換個男朋友就不算意外了，可是怎麼能換成這樣一個男人？僅僅是因為這個男人很有錢嗎？是錢改變了這一切？

陸小詞在公園裡靜坐了好久，直到完全冷靜下來。她的心緒逐漸平復，大腦的思維也逐漸變回往日的清晰。

「抱歉，姑娘，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認識你，我的胳膊是昨天晚上不小心自己劃破的。好了，我要關門了。」說著，雷方不顧陸小詞的呼喊關上了房門。

本來，陸小詞來紅娘這裏只是想找出紅娘給甘茉兒使用的是什麼藥水，然後提供給警察，減輕甘茉兒的罪名。沒想到，真兇卻是她已經愛上並不能自拔的雷方！

姑娘是紅娘。

因此，對於現在的陸小詞，就算鄭瑟變成了通告里的屍體，她還是能夠確定屍體就是鄭瑟，甘茉兒的前男友。

「你都知道了？」

甘茉兒說：「因為我失戀了，男朋友不要我了。」

雷方用沒受傷的胳膊摸了摸陸小詞的頭，輕聲說：「沒事，不疼。小詞，我真的不記得跟紅娘的事情。」

雷方看著那些與紅娘親密相擁的照片，不禁張大了嘴巴。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這照片肯定是PS的，可是怎麼會在我家裡？」

甘茉兒說：「不！我絕對不會再接受催眠治療了！好，你既然不承認，我就讓你看一樣東西……看，這具屍體是誰？鄭瑟不是我幻想出來的人，他是真實存在的，可是他死了！」

嗯，那不是普通的十塊錢，裏面藏著一個超薄超小的竊聽器。

可是紅娘不在線，也不回復她的留言。陸小詞在紅眼睛咖啡店轉了一圈，沒有她的蹤影。

紅娘說：「嗯？你男朋友怎麼沒給你打電話約你吃飯呢？」

雷方的手右握了一下自己的左臂，問：「你怎麼知道我的胳膊受傷了？」

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雷方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如果沒有甘茉兒，沒有鄭瑟，沒有紅娘，只有雷方該有多好。

怪不得紅娘只象徵性地收取那麼低廉的介紹費，原來她是個小富婆呀。陸小詞找了個相對隱蔽的停車位把車停好，然後待在車裡蹲點。

第一刀，雷方躲過了。第二刀，雷方也躲過了。喜愛運動的他身體強壯，陸小詞雖然學過跆拳道，但這會兒在毫無理智的狀態下根本施展不出來，所以雷方能夠輕易地制伏陸小詞。不過陸小詞手裡握著一把刀，他顧及她的安慰，只能防守。

「你在這裏休息一下，喝杯水，我換件衣服就來。」紅娘說完離開了。再回來時，她已經不戴墨鏡，也不|穿紅裙子和高跟鞋了。她穿著普通的T恤和短裙，短髮利落整齊，像個鄰家姑娘。可是她真漂亮，眼睛又圓又亮，完全素顏的臉看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迹。

陸小詞問：「你的機器除了單個修改記憶之外，還能遠程批量修改？這怎麼能夠做到？」

寒意入侵了陸小詞的每一個細胞。她最擔心的事情成真了，鄭瑟真是甘茉兒殺死的。陸小詞無法想象柔弱的甘茉兒能殺死一個男人。而就在昨天夜裡，陸小詞也在衝動中對雷方動了刀子。要不是雷方自我保護做得好，就是第二個鄭瑟啊。

雖然沒有當真，陸小詞還是精心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嫌棄自己呀。

照片里的雷方溫和地笑著，陸小詞的心都化了。

然後，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更換女裝。這麼做的時候，陸小詞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假戲真做，又一次陷入戀愛的泥沼了。

陸小詞一整夜都沒睡著，腦子裡全是紅娘和雷方的合影。原來那個讓紅娘念念不忘的男人正是雷方。陸小詞無數次想象紅娘愛上的男人會是什麼樣，沒想到居然會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陸小詞恍然大悟。她明白了甘茉兒為什麼突然「失憶」，又可以「復憶」，雷方為什麼根本不記得跟紅娘有過戀情，甘茉兒又為什麼以為鄭瑟是自己殺死的，原來都是紅娘在操控。

甘茉兒說：「後來發生了什麼事？鄭瑟怎麼了？」

這讓陸小詞自慚形穢。她知道自己遠不及紅娘漂亮，平時的光彩照人都是精心打扮出來的。紅娘說：「姑娘，請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接下來我會給你催眠。」

那一瞬間陸小詞還真有點心動。特別是，男人看到她之後的微笑讓令她如沐春風。他的眼睛月牙般明亮，正是單眼皮控的陸小詞喜歡的。

她穿著衣櫃里最貴的小禮服，頭髮捲成大|波浪，化了精緻的容妝，拿著時尚的手包，打車去了紅眼睛咖啡館。

竊聽器非常好用，沒有雜音，別墅里的聲音都傳到了陸小詞的耳朵里。

「你一個人能行嗎？」

紅娘說：「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是生物學和物理學雙博士，這個軟體這是我多年的研究成果。我和國內外很多研究所都有合作，項目很多，收入當然很豐厚了。」

陸小詞把一個很久不用的QQ小號的好友清空，資料改成男性，然後加紅娘為好友。也許是因為這個QQ的等級還挺高的，所以紅娘很快通過了請求。

紅娘卻問：「鄭瑟是誰？」

紅娘：好吧，下午四點半，紅眼睛咖啡館，我穿紅裙子，短頭髮，戴墨鏡。

紅娘說：「你覺得那樣真的好嗎？等有一天，警察查到了鄭瑟的身份，找上你，你能夠面對警察的審問嗎？你能夠通過測謊儀嗎？你自己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