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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菲奇遇記

莎菲奇遇記

作者:走走
她走進書房,她對自己小聲說,「現在,我準備好了。」
「不是,我是來拜訪地圖大師的。」
飼養員看了看他胸前的牌子,「他今年十六歲。這幾年可能他太忙,有太多比賽要參加,都沒有人告訴他新的年齡。」
男孩這時已經像釘子一樣穩穩落在地上了。莎菲彎下腰,採集了一束鮮花送給他,看起來,他還完全沉澱在自己的體操世界里。
我們沒有思想

第一層塔身特別高,門額上刻著「俯視紅塵」和「高超碧落」這八個字,莎菲把跛腳馬留在樹叢里,和飼養員從南門走了進去。
莎菲趕忙向著話筒指出的方向走。
「你們的台長真厲害!」莎菲由衷地讚歎道。
正這樣想著,忽然,她感到跛腳馬猛烈地震動了一下,它嘶叫了一聲,前肢一軟,一下趴到了地上,脖子伸向地面,痛苦地喘息起來。莎菲也被摔了下來。
他們拿起一張,然後默默地盯著它看上半天,又搖搖頭放下,就這樣不斷地拿起放下。
「根據我們的史書記載,1893年12月26日那天,太陽耀斑突然爆發,地球兩極白天也出現了可怕的極光,因為電磁受到干擾,很多船隻詭異地撞上了冰山,地球上的火山都開始了爆發前兆,一場更大的災難似乎就要降臨。人類終歸是幸運的,就在這一天,隨著一個新生命的呱呱落地,太陽和地球的異象立刻全部消失了,千年不遇的真神、太陽王國的新國王,誕生了!」
「他可以繼續在自己家裡練習,可以隨心所欲,想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太陽王國太大了,有的是地方去。他還可以自己掙基本生活費,自己造房子住……」
「是在準備大鍊鋼鐵呢,咱們整個太陽王國正在為生產1070萬噸鋼而奮鬥呢。鋼鐵產量上去,才能體現咱們太陽王國的現代化和強大性啊。」
上下左右 水火土石 天地山林 風雪雲雨
「我們家那兒也發生了這種怪事……但是,不是少了什麼地方,而是多了,先是田野多出一點兒,後來,多出的地方越來越多了。一開始大人們還有些好奇,後來他們就習以為常了。但誰也說不清楚,這種多一塊地的事是怎麼回事,又是怎樣發生的。」
孩子們默默地看了看彼此。
「地總是在變大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只需要高傲地揚起頭,根本不用理睬他們。」

U參觀大眾機器人工廠

「他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在幹什麼,他們只是服從命令。」飼養員解釋道。
……

「我還以為,這裡會有許多許多的播音員呢。」
我們就是原料

「你會畫地圖嗎?」

「我也是這個目的!」
我們就是工具
「它們來自我們豐富多彩的日常生活。作家或者政治家寫出材料,電台編輯根據電台台長的意見,把它們加工得更加通俗易懂之後,交給我們播音員廣播。我們照本宣科。朗讀時,聲音的音色、節奏、速度以及其他眾多參數,都經過台長的科學論證,達到最適合聽眾接受信息的標準。」
「可是只有我這一個小孩子還記得,原來的山脈是什麼樣的,所以我就決定趕快來給地圖大師送信,請他想想辦法。」
播完這一段后,她關上了面前的話筒,「好聽嗎?」她仔細地端詳著莎菲問道。莎菲點點頭。
冷卻后的鐵塊黑乎乎的,各式各樣,有大有小,孩子們跳著、歡叫著,為它們紮上紅絲帶,堆在廠門口。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因為每一塊鐵都是通過所有人流水線一樣合作製造出來的。看著他們不停地工作,一個人總是在協助另一個人,儘管自己的臉已經被煙熏火燎得黑一塊花一塊,莎菲還是感到像過年一樣快樂。
……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莎菲完全被歡呼聲籠罩了。在她左邊,是一個衣服上打滿補丁看起來很窮苦的老頭,在她右邊,是一個衣服上鑲滿金片看起來很華麗的貴婦。他們全都被比賽吸引住了,好幾次,主動拉起莎菲的左右手一起鼓起掌來。
「你今年幾歲了?」莎菲悄悄地問道。
莎菲再次慚愧地低下了頭,她在紙上匆匆記下:
一定要等一等,再等一等。這種情況會慢慢過去。她會重新開始的。只要開一個頭,然後其他部分也就寫下去了。肯定可以重新開始的。
X未知……
「在太陽王國,你聽到的所有故事中,十個有九個是從這裏聽到的,所以這裏也叫『中央』樓。通過這裏,到達學校、軍隊、村莊……從實實在在具體的某個人那裡,你頂多隻能聽到一個——關於你自己出生的故事read•99csw.com。」

P練習說話的播音員

「我真希望所有太陽王國的國民都能像我一樣,看到這樣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
「他們會把他怎樣?」
「不是,」小孩接著說道,「要是淹掉了,潛到水下還是能看見的。但是不是那樣,那兒,原來有塊小島礁,現在什麼都沒了,是什麼都沒了,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是一個作家,我也很想寫些和國王有關的傳奇。」
「這裏應該就是海市蜃樓了,是地圖大師居住的地方。」看著眼前這一片最好的畫家也難以描繪出的美景,飼養員的嘴一直忘記了合攏。
我們是螺絲釘
「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們沒過多久就完全忘記了,那裡曾經存在過幾個小島。就在幾個月前,我還去那些島上玩過呢。」
「所以,我們只需要知道與哪些國家毗鄰。至於大小,因時因地而異,一切都取決於國王的意志?」
「你們急的是什麼事呢?」她問一個坐在門邊的小孩。
和生命有關的活動
正當他們這樣站著說話的時候,一個溫和美麗的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指了指牆角一把椅子,同時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全都是機器的工作
她轉過身去,繼續工作起來。在她美妙的聲音陪伴下,莎菲離開了播音樓。她無意中向路邊掃了一眼,卻發現了一番奇妙的景象:一群年老的男人女人站在樹下,誰也不說話,每一個人都陷入沉思。地上放著一些撲克牌大小的硬紙片,上面用粗黑筆寫著工整的楷體字,橫平豎直的。
她拿起筆,筆開始顫抖。似乎有一種反對講述的力量。筆不想寫出任何可以讀的文字。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呢?」
「孩子,你還是沒有明白,沒有『應該』的大小,沒有『應該』的邊界,所以,要畫一張太陽王國『應該』的地圖,是完全不可能的。有的地方,再多也沒有用;有的地方,就要佔為己有。一開始,我們以前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我們固有的領土,如果被別人畫去了,我會很難過,看到地圖的人,也會因此受到刺|激。這是顯而易見的。後來,我慢慢習慣了,只要國王不覺得難過,我也覺得無所謂。我已經伺候過三任國王了……地圖能使很多人著迷,雖然,通常大家不會認真去分析,這一張地圖,和上一張地圖的區別。」
我們就是沙子
莎菲的臉騰地紅了,她覺得自己還沒和他們融匯在一起,還沒真正屬於這個集體。正當她慚愧地想寫下點什麼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慘叫。原來,又一爐鐵水煉好了。鐵水開始往外流,最邊上的一個人忽然腳下一滑,坐到了鐵水上,只見他的屁股下一團青煙冒起,一瞬間,那人的兩條腿就成了兩根黑棍子。莎菲嚇得趕緊閉上眼睛,可是歌聲並沒有停,她重新睜開眼睛,發現人們只是把那人抬到了旁邊,其他人仍在邊唱邊工作,好像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他們的團結也沒受到任何影響。
她推開門,看見一個房間,不很大,朝南,陽光從窗口|射進來,窗下擺著一張大桌子,上面擱滿了大大小小的話筒。桌前坐著一位女士,她的臉圓圓的,臉頰紅紅的,看上去很像大蘋果。
「你們好,」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國王的特派員嗎?你們怎麼也來到了這裏?」
「我們那兒也是,」另一個孩子插話道,「我們住在山上,山的另一邊緊挨著蓮花國,現在也有一座山峰忽然沒有了……」
她夢見自己坐在一座紅色的宮殿前,在她面前,是藍色的大海,一塊小舢板在水面上顛簸,突然,一個很高的浪摔下來,打翻了舢板。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只要保持沉默,就會要啥有啥。」
「你好,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呢?」
「是送口信,一個重要的情報。」小孩考慮了片刻,才開始回答,「我的家鄉離這兒很遠很遠,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那個地方叫番薯島,緊挨著菊花國。」
「他就是我們的太陽王國國王啊。」那位女士一說完,便飛快地打開了面前的話筒,朗誦道:
「來報信的孩子多極了,這我明白……但是,這些是怎麼會發生的呢?」
「這麼美麗的名字……」
老頭用手理了理那支毛筆的筆毫,若有所思地俯瞰著他們。
所有的比賽都非常好看,她邊走邊看,與此同時,她感到一種奇妙的力量在體內流動起來。她覺得太陽王國更美好,更不同尋常了。她因此而感到極大的滿足,要是自己也能變得更強壯,那該多好啊。
「也就是說,太陽王國自古以來神聖而不可分割的那些部分,現在正在變化當中?」
「正好,離這裏不遠,九_九_藏_書就有一個廠辦大集體。」
他們默默地離開了。
這時,寶塔旁的銅鐘敲響了。順著塔內螺旋的盤升蹬道,莎菲走上了第二層第三層……越往上,蹬道越窄,每一層塔身,各面交錯分佈著通光的窗孔,每個窗孔前,都擠著站著一些孩子。要在平時,這些孩子們一定會唧唧喳喳呱里呱啦,可是,在這裏,他們卻異常安靜。有的走來走去,有的很小聲地交頭接耳,還有的坐在地上,憂鬱地信手畫著什麼。
思緒像霧霾一樣,除了霧霾,什麼也沒有。她在自己的思緒里迷了路,看不清方向,只能摸索前進,但是霧霾太嚴重了。
小孩微微一笑,但很快又愁眉不展了,「最近在我們那裡,發生了一件怪事,讓我們島上所有人都很驚恐,而且還在持續發生……就是,在我們島周圍有四個小島和三塊小島礁,有一天,有一塊小島礁忽然沒有了,不知道哪裡去了,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突然,莎菲聽見一陣尖利的噓聲。原先坐在地上看的一些人全都站立起來。噓聲持久而響亮,很多人隨手摘下頭頂的果子向一個地方憤怒地砸去,頭頂沒有果子的,就不停地揮舞手勢,嘴裏還不停地喊著「滾出我們金牌第一村」。
地圖大師住的地方,名字叫「看不見的地方」,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太陽正在落山,天空被照得紅彤彤的。莎菲發現,「看不見的地方」,是一片沙灘的名字,沙灘上,到處都是美麗的沙雕:龐大的十二生肖神壇,形象的城牆、龍王、兵馬俑,雕刻得十分精細的城堡……各種沙雕構成了縱橫交錯、寬窄不同的大道小路,置身其中,就好像走進了一個沙的迷宮。跛腳馬無聲無息地走著。突然,莎菲看到,在迷宮的盡頭,在蒼蒼茫茫一望無際的沙面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八角形寶塔聳立起來,高高地直插青天,她又驚奇又疑惑,心想:這附近並沒有寺廟啊。緊接著,又出現了高高低低的城牆,頂上是呈凹凸形的短牆,連綿六七里,竟然是一座城了。許許多多的宮殿樓台出現在其中,高低不平遠遠近近,它們斷斷續續聯在一起,時而分離時而結合,一會兒顯形,一會兒隱身。再仔細看,瓦是碧綠的,屋檐高高翹起,到處綠樹成蔭春意盎然。那些樹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兩棵靠在一起如人竊竊私語。樹上是各種奇異的動物。有一瞬間,莎菲甚至覺得自己看見一隻麒麟正和幾條小龍嬉戲。就在這時,寶塔放出了閃閃的紅光。
「他們要是能看到這些,一定都會驚得目瞪口呆吧。」
「在學習認字呢。」剛才等在樓外的飼養員此刻跟了上來,他對著莎菲的耳朵小聲說道,「他們都是犯了錯誤的播音員,他們被趕出播音樓后,就什麼也不會講了,連自己的名字怎麼念都忘記了。這是讓他們能有點事可干,畢竟他們為我們太陽王國也做出了一些貢獻。」
「請原諒,我不了解這裏的規矩。他們是誰?」
「你們要送什麼重要的信呢?」
「咦,他們都去了哪裡?」莎菲看著眼前一片柔軟細膩的沙地問道,「我們到底是在哪兒?」
飼養員趕緊蹲下身,貼在它的耳旁,低聲說著「別緊張,別緊張」。那柔和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祈禱。
「那太陽王國怎麼辦?」
「既然您是地圖大師,您一定到過太陽王國的四面八方,那麼太陽王國到底應該有多大?它的邊界到底在哪裡?」莎菲忍不住叫了起來。
「啊,」飼養員猛地跺了跺腳,「整個王國正處在危險之中!」
……
「少了一個同志,他們不難受嗎?」
很多圖像,在她眼前一次又一次地旋轉。記憶,講述的次序,她已經記不太清先後的順序了,因為距離那次旅程結束,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你運氣真好,瞧,」飼養員大聲喊道,「他們點燃了火炬,選拔奧運選手的運動會就要開始啦!」
「您應該已經知道,太陽王國正在發生的事……」
社會就是一台機器
「哦,我們都是送信的,在這裏等他接見。」他指指旁邊空地上坐著的幾個小孩。
「我聽說過!」飼養員興奮地說道,「那可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
莎菲想起了一句古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是不是只要您眼睛能看到的毛筆能畫下的,就算是咱們太陽王國的領土了?」

K金牌第一村的運動會

這是莎菲見過的最怪異的工廠。工廠的布局亂七八糟,毫無規則,沒有一條路是筆直的,也看不出有什麼秩序。沿著廠房的牆根,是一連串的坑洞,一群人圍在那裡,於是她也跳下馬,擠進去看。一個男人赤身裸體,被帶到大家面前,人們開始嘲笑他。這時,一個身穿制服的警衛出現了,先是要求男人兩隻腳踩在https://read.99csw.com兩個坑洞里,然後警衛命令他彎下腰,抓緊自己的腳踝,再一個腳一個腳地抬起來,踩到另一個洞中,依次往複。男人一遍一遍地做著。直到他做得越來越好,看起來輕盈,不費吹灰之力。人們不再嘲笑,相反,向他投去了驚愕而崇拜的眼神。
「我們應該已經離開魔法學校,到了金牌第一村了。」
莎菲在一個車間前停下了腳步,屋子裡站滿了人,每個人都在用力砸著什麼。走近看才發現有的在砸鐵鍋,有的在砸鐵門,有的在砸鐵窗,還有的在剪鐵絲網。在這個車間的旁邊,另一群人正在搭建土製的高爐。有的在疊磚,拿泥土把它們一塊一塊糊起來,一直糊到三四米高。有的在堆瓦,在爐頂上堆出一截一米來高的煙囪。每個人都在匆忙地工作著。在這個車間的後面,是一座高高的山,山上也站滿了很多人,有的拿著棍子挖,有的拿著鏟子挖,還有的專門看,挖出的東西里有沒有黑色的,是黑色的就往高爐前運。
莎菲忍不住向那些很努力、很專心,學習著認字的老頭老太揮揮手,喊道,「你們辛苦了,一定不要放棄啊!」
「我來是想阻止島繼續失去,我覺得會蔓延到我們現在住的那個最大的島。」孩子說著說著,都快哭出來了。
一二三四 五六七八 九十百千 萬元大小
這又是太陽王國美麗的一天。而她坐在書桌前等待著,等得關節也有點兒僵硬了。
她從來沒有感到像現在這樣的平靜,或者這樣的絕望。
莎菲轉過身,向著那個說話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坐在窗台上。
「不,我親愛的客人,」女士輕輕地回答道,「在我們這裏,情況有所不同。除非我犯了錯誤,否則,永遠只有我這樣一個播音員。當我老的時候,我的舌頭就會犯錯誤,我的聲帶也會犯錯誤,到那一天,就會有新的播音員取代我。不過,每個學校、軍隊、村莊,都有他們自己的播音員……」
「我們國王特別喜歡播音員。每年金話筒大賽結束后,他都會接見獲獎的播音員。他說,語言是人類的靈魂,口才是打敗敵人的利器。只有刻苦訓練,才能當上超級播音員,說服敵人就範,成為國家的大規模說服性武器。」飼養員補充道。
我們沒有個性
「天,」莎菲自言自語地說道,「我還以為這兒只有快樂呢!」
孩子們七嘴八舌,第一個孩子轉過身對莎菲說道,「你看,我們是從四面八方來的,偶然在這裏相遇,但是差不多遇到了同樣的事……」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昂起頭,望著一旁的高低杠大聲喊道:「十四!」
「有一天,一隻渡船在風暴中迷失了航向,天逐漸黑下來,艄公不知所措。一個少年,霍地站起來說:『我在深山迷路時,總能找到回家的路。我掌舵,就能找到陸地!』他掌了舵,直到天明,果然出現了綠樹茂盛的山峰,大家歡呼起來!這個少年,就是國王本人。那天,他是根據地球磁場找到的目的地。」
即使隔了好一段距離,莎菲也能看到,男孩的臉漸漸變得蒼白了。
她和飼養員一直上到塔頂,只有那裡,沒有孩子們的蹤影了。
飼養員驚訝地看了一眼莎菲,搖了搖頭,「為了能多快好省地建設好我們的王國,就必須有更多的人一起,協調一致,擰成一股力量,忘我工作。大眾的意思就是共同,他們已經習慣了共同行動,這裏所有的人都沒有自己的名字,也沒有必要。他們從來不知道有『我』這個字,他們永遠只會說『我們』。他們就是一個人,一個人就是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叫大眾,你不覺得這樣很方便嗎?」
火炬開始在空中飄浮,同時它的肚子飛快地長著,就像一隻氣球,越來越大,然後,突然炸開了,像莎菲小時候放過的煙花一樣,向四周噴射出新的火種,猶如下了一場閃光發亮的火花雨。火種落在沙地上,淺黃色的沙立刻厚了足有四十厘米,中間還升起了一道球網。火種落在葉子上,變成了無數羽毛球輕輕落下。火種落在莖稈上,變成了一根根跳高用的撐桿。火種落在大大小小的花|蕾上,變成了足球、籃球、排球、網球、乒乓球……沒過多久,莎菲和飼養員周圍,前後左右,四面八方,長滿了各種各樣的體育器材。莎菲驚奇地望著這奇異的景象。
我們沒有情感
形成一個整體
他們既不對死去的人表示哀悼,也沒有任何抱怨,他們隻字不提已經發生的事情。因為他們要惜時如金,爭分奪秒搞建設。
她在桌前坐下,眼睛在稿紙上停留了很久。每一張都是空白頁。沒有飼養員,沒有跛腳馬,沒有事件,沒有對話。
「他得九-九-藏-書馬上退役,搬出金牌村,自己另外去找個工作干。」
「這不是幼兒識字卡嗎?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小孩站了起來,向她走了幾步,細聲細氣地說道,「你不是來送信的?」
「嗯,」他說,「對,這樣的事,經常在發生,恐怕不能馬上解決,所以……得讓孩子們等很久,就是說,等到他們不再是孩子了,事情就解決了。」
莎菲遲遲疑疑地坐了下來。
我們全都要像機器

就在這時,她看到遠處有什麼開始閃光發亮了,先是一丁點兒星星之火,在太陽底下發出的光芒微弱得幾乎難以覺察。接著越來越亮,一捧火苗被高高燃起了。
「我也是從那樣的地方來的……」
這時,莎菲又注意到了一個女孩子,她的身體修長,非常漂亮,最美的是握桿的那條胳膊,顯得異乎尋常的有力。助跑、起跳、身體上擺、過竿,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對她來說,跳過五米高的杆子就像揮一揮手一樣,根本不費什麼力氣。幾十名歌唱演員開始在她身邊聚攏,唱起了讚歌。
那個被問的女人趕忙停下腳步,可嘴卻說不清話語,她又鼓動了一會兒腮幫子,就不聲不響地走開了。
「住在這裏的人,可都是我們太陽王國的英雄。你知道,每四年,世界上會舉辦一次奧運會,他們代表太陽王國,拿下最多的金牌。」
「我們太陽王國有一套完美的運動員培養選拔機制。這是我們從白樺樹王國那兒學來的,聽說白樺樹王國是從SS王國那兒學來的。像這個小孩,應該是在五六歲就被挑中,送到太陽體校開始接受訓練的。在那裡,他只需要全力鍛練這一項就可以,不需要像魔法學校的學生那樣,學習專業知識和文化課程。如果參加比賽,能達到健將級、一級、二級的標準,就可以從王國支取工資。」
幾分鐘后,跛腳馬重新站起,莎菲盡量小心地坐了上去。馬走了起來,起初慢悠悠的,接著越走越快,它匆匆地跑過一片又一片樹林,拚命向前。沒能看完所有比賽,莎菲不禁感到有點惋惜。
人也越來越多了,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他們不知疲倦地跑來跑去,跳來跳去。有一個男孩,莎菲簡直像著了魔似的望著他,他是如此瘦小,卻在一根單杠上連飛了四空翻外加另外兩個大空翻。她忍不住大聲鼓起掌來。
飼養員微笑了,「他們一個也不少,為什麼要難受呢?」
不久,整個工廠都瀰漫起一股硫磺味道的煙氣。站在山坡上望下去,真是十分壯觀:人們推拉著用木條釘成的圓筒形風箱向爐子內鼓風,一座座土高爐冒著熊熊的火焰,紅彤彤光燦燦的鐵水流到地面上開好的槽子里,把整個廠區照得通亮。每個人都在一邊幹活一邊不斷地重複著一首長長的歌謠,聽起來很鏗鏘,很有力:

「這裏的氣氛真棒,這首歌也真棒,我要把這裏的一切寫成一部音樂劇。用機器用節奏用腳步聲構成宏大的背景,讓一堆紅色的人群在前面放聲高唱!對了,我得問問版權的事兒,你知道這首歌是誰創作的嗎?」
力量不可阻擋
「我們稱他們是練習說話的人,」男孩跳下窗檯,接著解釋道,「他們是想成為我們太陽王國家喻戶曉的英雄播音員。為了練習流利地說話,嘴裏要含一塊石頭進行練習。據說,要一連磨圓三十塊石頭,才能練就如簧的巧舌。幸好,我們這裏的山很多。」
「沒錯,太陽王國是無邊無際的,國王在哪裡,哪裡就是它的中心。現在,請你們走吧,我要繼續畫了。」
「而且,」又一個孩子站起來說道,「不止是一個地方,消失的地方正在逐漸擴大。」
「我還沒向你介紹過它呢,它可是純種賽馬,它參加過的所有比賽都贏了,就在幾個月前,它的原主人還一直在訓練它要跑贏所有對手。後來是因為應力性骨折,也是在這裏,輸了一場比賽而退役。」
「你不應該在他們練習的時候打擾他們,」一個男孩在一旁說道,「他們沒練習完之前,是沒法開口說話的。」
莎菲立刻騎到馬上,在高處,她看得清清楚楚,原來就是剛才的體操男孩,他在一次落地時犯了一個錯誤,往前跨了一大步,觀眾們不答應了。很快他又參加了一次吊環比賽,這一次,也許他想把動作完成得更圓滿、漂亮些,於是他在下環時用力推了一下,結果把腳掛在環上,失手摔了下來。大家先是鴉雀無聲,隨後,抗議使得比賽無法進行下去,人們一擁而上,把他拖出了比賽場地。
寶塔一共有九層,來到塔跟前,莎菲才看見,每一層塔身上,都站著坐著好幾個小孩。每一個小孩的腦袋上都綁著一圈白布條,上面寫著:急急急急急。
不久,他們就來到了迷九九藏書宮的出口處。跛腳馬東張西望地跟在他們背後。這時候,忽然颳起一陣大風,沙子飛揚得漫天都是,花田、樹叢和小徑的美麗景象變得模糊不清了。過了一陣子,大風停止,夜空晴明,先前的景象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座寶塔,高大得彷彿直接觸到了天空。莎菲停下腳步,一層一層地指著數上去,還能看見那些小孩子們,有得背靠著欄杆,有的面對窗口站著。第八層再往上,就變得暗淡了,似有若無。
她睜開眼睛,聲音消失了,但她知道這聲音來自她的大腦。
……那聲音對莎菲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她循聲找去,先是穿過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在小路的盡頭,立著一個指路標,被雕刻成一隻話筒的形狀,正指著一個方向。那上面寫著:通向播音樓。
「體育運動能把所有人連接在一起,最最不同的人也能手拉手一起看比賽。」莎菲驚喜地記下這一心得。
順著聲音望去,莎菲看見一個老頭正站在塔的尖尖上,手裡握著一支粗粗的毛筆,樣子很悠閑。
「『國王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家扔下手裡的工作,就叫喊著沖了出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每個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在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有人放聲痛哭,有人大笑不止,有人拍痛了巴掌,有人喊啞了嗓子,擠不進來的就爬到高處向里眺望。這就是人人愛戴的訪遍宇宙也不會再有的絕世偉人!」
「1893年12月26日那天早上,根據歷史記載,光明山發生了一次從未有過的大雪崩,山上的濃霧奇迹般瞬間消失,隨後,一道彩虹出現在天池兩岸。當一顆耀眼的流星劃破宇宙時,一個新的生命降臨了,這就是太陽王國國王的誕生。當晚,夜空新星閃耀,天池如同沸騰一般!」
飼養員微笑了,「當然,世界上所有人都能看到這一切,這也是向世界說明,太陽王國的優越性啊。」
「可是,沒有了鮮花、掌聲、鮮艷的紅旗,那樣活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呢?」
莎菲看了一會兒,這時,一群人從她身後走過,她回過頭,發現這群人里,男女老幼都有,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有的留著長長的鬍子,有的披著長長的頭髮,但他們的臉都很相像,看起來就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單看長相,讓人幾乎難以區分誰是誰。他們每個人都拉著一輛車子,很賣力地向著一個方向拉,過了一會兒又拉回來,片刻不停,又向同一個方向拉去。雖然車子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輕,但他們的表情就像老黃牛一樣溫順、安詳。她攔住一個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但是那人沒有回答她,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她還沒能穿過霧霾。
……
漸漸地,寶塔低矮下來,可以看見塔尖了;漸漸地,它縮成了拳頭一般大小,再縮成豆粒一般大小,終於完全消失了。那些精緻的龐大的沙雕,也開始坍塌,最終,與平坦的沙地融為一體。
「沒關係,對王國來說,只是少了某一部分或多了某一部分。要是你看過幾百年前太陽王國的地圖,你會看見,其實更多的地方已經看不見了。不過,我們的國王很仁慈,他現在不打算和其他國家產生衝突,不想煽動那些小孩子保衛我們的土地,所以,我就繼續把地圖畫得漂漂亮亮的。」
寫吧,寫什麼都行,讓我聽一聽筆落在紙上的聲音吧,她對著天邊升起的朝霞祈求道,只有筆落在紙上的時候,我才能感受到一種真正的平靜。以前,我很能寫。詞,句子,整頁整頁。我只是想寫寫很久以前,我經歷過的那些事,再不寫下來,我擔心會忘掉。
這使莎菲感到驚奇和感動。
有一個夢,伴隨莎菲多年。雖然不是每夜到來,卻也相當經常。
老頭點點頭,「以前是這樣,但是現在,我們周邊那些國家,都有了自己的地圖大師,我得和他們競爭。有些地方,我不能再往前畫了。有些地方,被他們畫了去。那些地方看起來,就消失了。不願意離開自己家園的人,他們也許在睡覺的時候就消失了。」
莎菲確信,有這麼好聽聲音的人肯定長得很善良可親,於是她敲了敲門,她聽見那聲音喊道:「進來進來,來自遠方的客人!」
出於對集體生活的渴望,莎菲強烈要求飼養員帶她去一個「人最多的大集體」看看。
向一個方向擰
「你知道,別人為什麼稱我是地圖大師嗎?」老頭平心靜氣地說道,「因為我的地圖畫得好,畫得很科學,很直觀,能證明我們的地緣政治計劃正確,對我們太陽王國疆域的管理具有重大貢獻。地圖的歷史就是地理的歷史。我畫的地圖十分詳密,它們印在教科書、雜誌、書本上。被我這支筆畫到的地方,都會變成太陽王國的一部分。」
「你是想說海水漲潮了,把那塊島礁淹掉了,是嗎?」飼養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