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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

此時此刻

作者:施一凡
然後她就一直描述她如何和難以被說服的甲方周旋。她陪她們喝酒,在恰到好處的時候說話,她覺得自己改變了世界了她說話的樣子就像她是國王和市長一樣。
我朝她叫嚷說:「我去弄?又是我去弄嗎?我每天洗全部的衣服又是成了我要去弄了!」
「錢呢?哪個出這個錢?我弄我會不出錢嗎?」
此刻我平躺在瑜伽墊上。在生活十八年,離開十年的家。每年過節時回來,十天,七天,五天,越來越短。
媽媽問:「那你要吃點蠶豆嗎吃點蠶豆吧。」
他還在說離婚手續和證件戶口之類的瑣事而我的腦子不太轉。他說你不要認為我是在出軌,我沒有喜歡他人。或許我有吧,但我沒有和她有什麼實質性的關聯。
她以為我在當一個付出到底,而且到處宣揚的母親。
方形燈是偏的,邊緣和牆縫不平行,四個燈口壞掉三個。
然而如今事情有轉機了,不一樣了,所有人都還不知道。
可每想著一點孩子的壞處我就更想哭一些。
然後最重要的是放跑那隻貓,因為那是媽媽喜歡的。最重要的是放跑並不可愛的貓。
「那什麼意思,是沒有孩子?我得了個畸胎瘤之類的東西?」
「應該是個男孩。」孕檢的醫生是我的高中同學。她說明天我可以約個時間去做彩超,那就一目了然。然而現在什麼都還不能說。
暹羅在別人面前很可愛,晃動腦袋,跳躍到肩膀,輕盈,鑽進柜子舒展雙腿,而對我它懶得偽裝。我們不喜歡對方。
我朝門外走去,我以為一切能好一些,我想也許一路走回家呼吸了新鮮空氣就也不是非要搞破壞了,誰知道呢?門在三米開外的地方勝利即將到來可是媽媽也站了起來。
我想到有一天我照鏡子,看到一個五十五歲的女人。
「沙發挪開後面的地上已經不能看了,我買了一張新的地毯但又能遮擋多久呢?衣櫃空了,木屑到處都是。」
我的手機響起來時,她的也在一直響。但她顧不上接,她要把車從窄縫裡往外挪,這樣我就有機會接電話了。老同學說我在哪裡,我什麼時候可以過來一趟,我享受延遲,就給她講剛從飯桌上聽來的,醫改的事情。然後我問彩超是不是半個小時就能出結果,我考慮著女兒車票的時間,我想拿著彩超結果做一桌豐盛的晚飯然後宣布這件事。
「上次我們送來的橄欖我還以為是買的,原來是人家種的。」
我不想一直跟她吵架,抱怨完了就換了大的能燃燒十二個小時以上的蠟燭。
我還想跟那邊進一步問呢那邊就說:「因為他沒有胎心了啊這個誰能想到呢!」
「我不吃。」
後退兩步,窗帘從鼻尖拂過然後跑到一旁去,桌上為何有不走的鍾錶?它需要七號電池然而我買錯了,兩節五號的在旁邊放著。我帶了一包萬寶路回來可我不抽煙。
或許她想著相同的事情,而我並不知道。
然後女兒走進來,她拿了五號電池旁邊的萬寶路抽,原來打火機塞在香煙盒裡了,我跟她要了打火機,九-九-藏-書用大香薰蠟燭吧。
但那邊沒有讓我繼續想這些事,她說:「最好儘快過來。」
她不想知道她理直氣壯。她接到推銷電話就和那頭的人吵架。她談戀愛,花一個月準備單位的業餘演出,生一整天氣,因為去藥店時店員態度不夠好。
「那你去弄。」她說話時融化了滴落了,她戛然而止,因為被打斷而不高興。
「你登錄我的每個賬號,我已經不是小孩。」
我對自己說想點美好的東西,比如提早回了北京的丈夫。他不太靠得住,但他是愛我的不是嗎?
她咆哮她真像在一百公里以外的彼岸啊。
「我想早點回去睡一會兒,我覺得我睡太少了。」
就是從那時開始,我說來點什麼不一樣的吧,我快要走了,還有兩天,在這之前能不能有個什麼事情發生?
我想我可以在明天午飯的時候提早點離場,回家來把電視機砸碎,東西全都從抽屜里扯出來,我知道存摺的位置。我不會兌換,可以把它們扔掉。
「你做飯的口味太咸了,令人無法忍受。」

二、母親

爭吵三四十句,女兒就回到房間里扭大音響她一直做瑜伽她做了一小時瑜伽她做了兩小時瑜伽她做了一百年瑜伽。可在我眼裡她融化了她變成一張碩大的嘴她不肯說話她怒吼她怒吼但她沒在真的說話。
暹羅貓跳到外面的窗台上看我一眼,我不喜歡這隻貓,但媽媽喜歡極了。
我沒有剮蹭,心情很好。我看到媽媽對著電話說個不停揮舞手臂好像指揮軍隊。她嘴唇翻動她越說越快我知道我時間很足,於是我打回給我的丈夫。他開了視頻,手機舉得太高了,露出一個頭頂。我問你在幹什麼,你睡午覺了嗎,我看起來亂蓬蓬的真像一隻臭的刺蝟啊。他就打斷我的話,乾巴巴,告訴我說,要搬家了。
告訴她我的脖子皺起來了,頭髮像鋼絲絨一樣,真丑。牙縫難看,毛衣上的繡花難看,褲子難看。
半夜媽媽起來,讓我早點睡覺。我看到她的脖頸線那兒多出來的一團山巒——長期把頭往前探就會如此,總是用嘴呼吸就會擁有縮進的下巴,一直熬夜會覺得心臟一會兒停止跳動一會兒跳個不停。
我們一起回到那個房間,我們腦子一樣空空蕩蕩,我想起我隨意敲兩下門,走進房間里,兩隻手插著腰問女兒說:「你媽媽好看嗎?這件看起來還可以啊?」
用酸性物質澆灌一切吧,如果能剝開手臂上的皮膚就好了。變成石頭,樹木,天然的什麼東西吧,做太陽上的微粒,經歷高溫的鋼鐵,死去的醉酒者。
「你不吃那我吃了。」
我開始做瑜伽,忘了挪動熱水瓶。碰到的時候,我會花兩三秒思考——要不要把熱水瓶推倒,然後假裝是無意的?
一場大火,首先我們需要知道,最後燃燒起一場大火。
是她不需要的東西,所以被拿來證明母愛。
我將這個延伸開來,對自己說,說,說。
「你做傷害我,控制我的事情,登錄我的郵箱,回絕我的朋友,https://read.99csw.com卻總是在喊著——那是為我好。」
把綠化帶旁邊的黑色現代車扯爛好了,把自己聽到的所有聲音扯爛好了,把下午一點半撕碎扔進水溝,用土埋上,迅速分解,最好連同天空都可以毀滅腐蝕,什麼都不要存在了也不要有動物。
「先敬我家哥哥一杯,以後報名的事情還要他幫忙呢。」
我蹲下來用火熏烤牆角,女兒就蹲在我的旁邊看著我做這件事。貓討厭火所以貓走得很遠,我發現我沒有關門,貓往外跑,但我們兩個都沒有管。蠟燭滴落在地毯的穗上,然後地毯穗燃燒起來。這是很容易控制的火勢我只需要一腳踩滅可我沒有這樣做。
兩平米大的浴室里放上兩個藍色的水盆,一個放洗衣粉洗滌一切,一個放一盆清水,然後清水渾濁,渾濁,渾濁。
「我們十一的時候就不交停車費,我說難道我們交錢是給別人停的嗎?」

八、母親

我想撕咬點什麼東西,我覺得骨骼和骨骼之間的縫隙很大。我有一萬個問題想問可我只是看著屏幕,我想那是我喜歡的地段的房子。我喜歡看電影他訂了資料館附近的房子。

四、母親

「明天也可以。」
可是這些不能解決眼前的事情,我舒展雙手左側手腕仍然碰到了位置不對的熱水瓶。
把她描述得可悲,然後看她生氣,而我已經離開了。
可媽媽舀起一勺蠶豆放在碟子里。
她想繼續描述輝煌的時刻可我偏不想讓她那樣,即便那不是什麼急事,即便明天我就能改變一切。我想跟以前一樣再吵上一架。
我的聲音皺巴巴髒兮兮瘦弱扁平。
「現在嗎?」
睡了四個小時之後我化了一個妝去跟親戚吃飯,旁邊的舅舅每過十五到二十分鐘就往地上吐一口痰,可能是老抽煙嗓子不舒服的緣故桌上總是同時有三個人講話。
那瞬間我想能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希望白蟻把這個家蛀空我希望我死去然後她發現我懷孕了於是後悔我希望她在一切過節的時候想起我,我希望她虧欠但無法償還,我希望她因為難受而在凌晨三點的時候爆炸。
在剛回來的第一天,我想著一切都會變得良好。我要讓母親開心,我要過一個有所改變的新年。
我的腦袋和耳朵都要炸開我喜歡那些親戚他們總是很熱鬧可我不想坐在這裏了我希望自己聾了。我給丈夫發微信他說那我站起來走吧,於是我說:「我覺得有點不舒服。」
我想看看當女兒知道一切時,臉上的神情。
他說——
「不是很大的手術,但你會需要住院兩三天。」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空空蕩蕩,我像一艘船找不到陸地。
最後他說:「因為我早就覺得無法忍受。」
我知道他在年前花了大把的時間看房屋網站,我知道他是為了我。他知道我不喜歡現在的住的地方,因為那是我父母定的。我知道他昨天用快捷支付刷掉了一大筆錢——我知道那是定金,我知道房子找好了。
「從長九-九-藏-書計議什麼東西啊我永遠聽不到我在講什麼嗎我永遠都聽不到我在講什麼,我就非要等到這個家被蛀塌掉。」
「我不吃。」
媽媽說:「天哪,是不是昨天或者前天吃了不好的東西?」
但快結束了我快走了。我告訴自己說客觀一些,我剛才登錄他的賬號,看了定下的房子,那是我喜歡的地段。我喜歡看電影他定了資料館的房子。
她以為我十四歲,他以為我在他掌控內。
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滑動手機,轉發關於春節習俗的公眾號文章,還有如何消滅蟑螂的生活小常識,用火——我不喜歡這個,家裡也沒有蟑螂,但分享這些會有人來聊幾句。
下午他打電話說有重要的事情。他以為自己瞞得很好,但我其實早就知道了。
想要尖叫,把桌子掀翻,屋頂怎麼了啊屋頂顏色鮮艷屋頂在變形呢!於是我站起來說我真的不太舒服。

六、母親

我想著貓走丟了,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想到十幾年前一次前往鄰市的旅行,想到女兒婚禮的早上下起雨,想到十三四年前的早上看到過一艘船緩緩從江面沉下。

五、女兒

然後到了第五天,想逃離的情緒在內臟中爆炸,幾乎迸發為仇恨。人為何跟父母無法交流?
此時此刻。
然後我就喋喋不休,開始指責說不得了了,你應該提早一點告訴我,那我應該找誰去安排手術?
「有孩子,有孩子。但你需要把它拿下來。」
我覺得自己像一張草草畫就,比例關係不對的拙劣油畫。
我跟她說:「丟人現眼。」
新年的第五天,一切有了轉機。
於是我跟人寒暄著出門——我女兒說要吃芒果乾,於是我們大年初二跑了足足三家超市,買了好幾種回來。
我回憶這些時覺得無能為力,但又同時覺得如果因為這個憤怒就太無聊了。我看到很多東西,堆在桌子底下的,初中時代的周記本,好幾年前的包裝紙袋子,還有銀色皮面的指甲刀套裝——媽媽說:「這是專門為我回家留的禮品。」可是人為什麼會需要一個指甲刀套裝?
「我討厭這個家裡的一切,我討厭我長大了仍被當做兒童,我討厭被控制,討厭他們認為他們了解,又從不真的去知道。」
「本來沒有那個機會我知道嗎?我反應很快。我知道那時候半開玩笑的話是有可能被當真的。」
不是為了敲門,熱水瓶,或者專註事業,而是為了七歲的整個暑假被反鎖在家,為了九歲扔掉的恐龍玩偶,為了十一歲半當著老師和同學被扇的耳光,十四歲時候燒掉的日記本,還有這一切事情發生時的那句「我們為了你好」和「沒有比我們對你更好的了」。
「不是有病的孩子。」
我看著手機走出門去,我的丈夫發來一個視頻邀請但我沒有接,我想到他就覺得還有美好的東西,憤怒消失掉了,四周又褪色成為原來的樣子,不像剛才的時候顏色濃烈,如同邊境線如同墨西哥。我開始算倒計時,我知道我就要離開了。我決定read•99csw•com不再計較,我可以把這個家拋在腦後——我不屬於這兒了,我不再需要再搞砸什麼東西。
棕色的,像咖啡渣一樣的世界。
「你想告訴我是個有病的孩子嗎?」
往年此時煩躁總會在內臟中爆炸,幾乎迸發成為更多的仇恨。我總要自問人為何要成為父母,為何要生育,為何要擁有一個和當初期盼的全然不同的孩子?我二十七歲,攤開手掌,對著一扇白色木框的窗口,逆光看見輪廓,然後閉上眼睛,睜開——此時我五十五歲,手掌蓬鬆,指節腫脹,木框斑駁,身旁多了個總是低垂眼睛的年輕女人,她不願意叫我媽媽,卻繼承了我長相上的所有缺陷,所以我知道這是我的孩子。她憑什麼總覺得被虧欠?我傾其所有付了她在北京房子的首付,她憑什麼覺得被虧欠?
然後我報出衣服的價格和購買地點,以及和誰一起去買,誰說要買誰又說不要,店員怎麼說,自己怎麼想,含毛量,第一次下水的狀況。我說每句話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又空洞一些,我是如此悲傷我覺得湖水布滿房間。
我懷了一個死掉的孩子。我以為事情會有轉機,我以為是一個禮盒,我撕開蝴蝶結。
肉體的不適如同霧氣飄蕩后低垂。然後我感到受限,心想為何我要在此,我起身照鏡子,看到每條線條都拙劣廉價。
想破壞點什麼想讓她感覺麻煩,想告訴她說,沒有那麼簡單的事情,想說為什麼我可以這樣活著?
他開始絮絮叨叨。
然而她一邊叫嚷著為我做了一切,一邊什麼都不想知道。
可以在親戚聚會上像惡作劇一樣演講,告訴親戚們家裡鬧白蟻的事情,或者跟人說我的媽媽和我互相怨恨,這不是全然的實情,但也要說我和她互相怨恨。
我慢慢想,慢慢想,我想到自己工作上的那些不順利,她什麼都聽不懂,我想到那些說不到點子上的時刻,我揮舞雙手拚命想跟她說什麼,還有那些會議上我歪過頭假裝懂得什麼,我喜愛我的丈夫可她不喜愛,她從不對著他笑。我的錢總不夠用我天天焦慮,我決心減肥的時候就吃掉一個高熱量的芝士塔。
地板裂縫在手臂內側颳了一下,我想到媽媽因為我不好好練習書法,而把我推倒在這裏踩過我的手。
火變大了一些燃燒到了整個地毯,我看到女兒抱著胳膊往旁邊退。我想我們應該撲滅火焰啊,可是如果燒掉,那白蟻是不是也沒有了?
我知道媽媽會說我把車開到白線上,她會說我本可以過那個綠燈,還有這不是左轉道。
木質的沙發太硬了,海綿套坐塌了,我買不到型號合適的備選,我總把它們拆下來洗,髒得很快,如果我不洗沒有人會洗。所以我叩動房門,對女兒說:「你應該專註事業!」
年前他就在找房子,他想了非常久。他不是貿貿然決定,他說的每句話我都知道了但此刻第一次聽說一樣點頭。他說我以為你會生氣,我說我為什麼會生氣呢。

一、女兒

然後回去從客廳開始,把陶瓷馬砸爛,踢翻蝴https://read.99csw.com蝶蘭,但要謊稱沒有回家,要說回家的時候發現來了小偷。
我明明知道,但要裝成不知道的樣子瞪大眼睛湊近屏幕,說這是什麼情況。
「我以為咱們約好今天做彩超呢。」
他說因為你看,我沒有通知你,已經把你的東西全部搬走。
地毯被貓掀起來一角,我又看到牆根處被白蟻蛀咬的地方。我想起那篇公眾號文章,如果說消滅蟑螂可以用火,白蟻是不是也可以呢?牆皮不會燒起來,我只是想去燒一個螞蟻洞。
最後她說:「今天要早點睡啊,早上和舅舅他們吃飯。」
她以為自己存有希望,不會住進這樣的屋子,不會到達四十歲,不會離婚,不會在鬧白蟻的時候心煩意亂,卻沒有半年的時間完成一次翻修——她做瑜伽,跟我抱怨說下犬式時腳跟無法觸碰地面,她朝後彎腰,而我在她眼裡是一團虛無。
我的腰快累斷了,而年輕的女人大喊大叫——你洗壞我最喜歡的裙子!

七、女兒

我想抓緊時間,給高中同學打電話。
我想我不喜歡兒童,我才不想要,兒童是每個家庭殘渣匯聚的產物,他們從來不是希望而是絕望,他們走在去往毀滅的台階。嘟著嘴巴永遠排列不齊牙齒,他們滴著口水他們用微臭的口水弄髒一切。
擺脫掉自己,擺脫掉確鑿的東西,模糊粘膩的東西,擺脫掉心臟蜷縮下墜的時刻,去往荒野,消解,嘴唇微張,嘲笑意義,責任和結構性。
我找到機會插話說:「我覺得我們應該把房子翻修一遍。我搬出去半年,把白蟻治一治吧。」

三、女兒

我們站在這裏,我很久沒有像此時此刻這樣舒適和滿足。
我讓她站在門口等著我,最後對親戚說這樣的話。
媽媽又在門邊說話了,她說家裡不夠乾淨說自己壯志未酬說土豆切成了太大的方塊所以根本不入味。她說家裡氛圍不好不應該點那種廉價的小個的蠟燭。然後她來指導我。她說我應該更為專註事業說我不該打扮我的丈夫沒有前途。我沒有反駁但在心裏笑話她。
我想等塵埃落定了再說。我還不知道性別,但很快就要知道了。
我五十三歲的肚子里有了一個新的孩子,八個星期。這是偶然,可能是因為某次某個同事喝了酒,可能是個奇迹之類的東西,但管他呢。我有了一個新的孩子。
「我討厭被控制,你認為了解了我的一切,但你從來不去真的知道。」
「我不想看到這盞燈或者任何。可它們湧現到我的眼睛里來!我們家有白蟻,去年就有了,我到哪裡都能看到蟲蛀的痕迹。」
「什麼意思?咱們在談孕檢的結果?」
我是打算睡覺的,可因為她說了所以我沒有早睡,而是看手機和電腦直到早上七點。我登錄我丈夫的郵箱幫他回復郵件,有些合作夥伴,他不想要又無法開口。我幫他拒絕掉。
「這個要從長計議,我跟你講,當時其他人臉上不好看,不好看但不表現!」
「今年的醫改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全要嚴抓了。」
「對,結果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