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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慟有時,跳舞有時

哀慟有時,跳舞有時

作者:蘇更生
不過說起來,人總是需要幻覺的。若是認真打量,緩慢的人生其實索然無味。為此人們需要故事,想要看到有事情發生,當故事結尾的時候,反派退場,正義必勝。可是在真實的生活里,人們雖然有故事,但是故事卻沒有結尾,有些人不告而別,有些人卻永遠不會離場。就像炎炎夏日,似乎沒有盡頭,讓人心生倦意。
有時候我也會羡慕更高效、更直接、更快速的生活,甚至嘗試如此去做,這種機器人作風偶爾也會奏效,甚至給人一種成就感,但是我知道這不是真的,掩藏在執行再執行下的那顆心臟,已經疲憊了。我一直在做的就是在高效的人生里喘口氣,並且擺脫負罪感。諾頓先生,都市人的原罪就是懶惰和焦慮吧?或許全世界都是如此。我記得小時候背誦過一段話read.99csw.com,生有時,死有時,萬物有定時;哭有時,笑有時;尋找有時,失落有時。當時我只覺得這句話美,卻不覺得它有什麼道理。偶爾在夜深的時候,這些句子又回到我的腦袋裡,讓自己安靜下來。沒什麼故事發生,沒什麼痛苦需要克服,你只需要等待時間過去,然後一切就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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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更生
我把這種時刻叫做重啟。當一切都亂糟糟近乎爆炸的時候,我就需要一個人待著,睡覺、關機、不回復任何人的信息。諾頓先生,這世界很吵的,信息趨近無窮,任何一個消息都能打亂思緒,大腦read.99csw.com不加甄別接受各種短訊,這讓我焦慮。每當我重啟自己,再次接受信號的時候,日子又像好了一點。
諾頓先生,人們常說的一切都會好起來,並不是說你度過了一段艱難的時光,以後的日子就會順風順水,哪裡有這麼好的事呢,就好像艱難是幸福的代價。不是的,艱難不是任何事的代價,它只是一段時間,而你就要等待時間過去。
如果我重啟失敗,那就讓我宕機一會。
有天晚上,我問世界上最奇怪的心理醫生。對的,你也對他很熟悉了吧?我問,生活真的會好起來嗎?還是這隻是我們的幻覺?人類喜歡以故事的方式感知一切,認為凡事有始有終,有開場,有結尾,可是生活不是這樣,對嗎?那個奇怪的心理醫生沒有說話,反問我為什麼要提出這樣https://read.99csw.com的問題。大多時候,我覺得心理醫生會能靠反問解決問題。我為什麼會這麼問?當然是因為我已經足夠疲憊,快要撐不下去。就像我反覆重啟了手機,發現不行,還是卡頓,依然在不能在合適的時候做出恰當的反應。
諾頓,你好呀。今年的夏天格外迅猛,氣溫陡升至40度,我和貓都躲在空調下,拉緊窗帘,享受片刻的清涼。偶爾看著窗外的時候,會覺得陽光猛烈,有些眩暈,炎烈總會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像是生活在海市蜃樓的對岸,總得走近去看看,對面有些什麼,其實我們早就說過,海的下面什麼都沒有,海市蜃樓,也是這樣,不過是一場幻覺。
是不是真的好了一點呢,諾頓先生,我的生活變得很重複,我也在反覆告訴自己,聚散有時。你需要成九*九*藏*書為一個社會人,你需要面帶微笑和人們打招呼,你也需要將自己的電源線拔掉休息一會。我最近的生活就像是這樣,反覆開機重啟,唯一收穫的,好像就只有時間過去。
飯吃到一半,餐館里有女孩隨著音樂跳起舞來。這時下了暴雨,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子走到路中間,和男人跳了一曲探戈,他們在雨中旋轉,擁抱,又分開,皮膚在雨水中閃光。歌手們彈奏得更起勁了,諾頓先生,那次我才理解,為什麼哀慟的對面是跳舞。在舞蹈里,擁抱和分別就在一瞬間,男人和女人的眼神交匯又轉移,也只是在一瞬間。就像所有悲傷的事,也只是在那個瞬間,而你也不知道,音樂何時響起,你又會開始跳下一隻舞。
諾頓先生,夏天裡,我最喜歡蓋住厚厚的被子睡覺,空調開得夠勁,冷到需要將被子裹緊https://read.99csw.com,直到感覺到溫暖。我的貓也是這樣,他們趴在風口,過一會,又鑽到被子里。我想我們都掌握了一點生活的奧秘,就是在無窮的矛盾和慾望中找到讓自己舒服的方式,度過一小段時間,像iphone需要充電一樣,讓自己又活過來。
這段話里,我最喜歡的部分是,哀慟有時,跳舞有時。那時候我不懂,為什麼所有的名詞都在對仗,而哀慟對的是跳舞。前陣子我出門旅行,在某個拉丁小酒館里,那天也是這麼熱,傍晚的風絲毫沒有涼下來的意思。我們坐在酒館里,路邊有穿著白西裝的拉丁歌手正在演奏。
我將這一切的責任推給炎熱、推給天氣、推給命運,諾頓先生,有時候我們沒有必要把所有的責任推給自己。如果心理醫生都能靠反問盈利,那我覺得人不應該對自己有所苛求,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