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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僧寶錄

情僧寶錄

作者:燕壘生
當下用自家聲音叫道:「好詩好詩!真絕妙一幅和尚戲美人春意圖。」
明晃晃一個光頭,卻無香疤;
滑溜溜兩行清涕,常掛膽鼻。
袈裟雖破,猶存水田之形,
面貌卻方,還有閬仙之相。
乖崖道:「大師,這位師太美眉可滿意么?」
小李飛刀信不虛,
文時削筆畫陰符,
武時快勝金僕姑,
紛紛射殺五單于,
為工當錘農當鋤,
無本生意本亦無,
三寸青鋒換青蚨。
原來蒓鱸食量兼人,亦是個吃客,見地藏請了,忙不迭也拈了一塊放入嘴中,嚼爛了,道:「美哉美哉。狗肉又稱地羊,大師這一塊好狗肉,當效先賢東坡肉之名,命名為『地藏肉』。」說罷,又口佔一絕曰:
乖崖生怕露餡,一把拖住,卻哪裡有地藏這等動作快,已被地藏在豬嘴上碰了一碰,地藏只覺奇香撲鼻,正要再接再厲,乖崖忙不迭用腹語道:「大師,請你莊重,不然日後相見無期了。」
此處不可便,汨汨欲何之?好將桃花水,匯向武陵溪。
原來這件T恤是廣寒弄來的廣告品,因比平常大了一倍,也是難得之物,只是背後還有廣告語,見地藏別的不揀,單揀這條,忙道:「哎呀,大師,這個不成。」地藏雙眼一瞪,道:「豈有此理,貧僧看中了,貧僧便要了!」也不顧大廳廣眾,先將身上破爛流丟一口鐘脫下來扔了,將那大T恤往身上一套,果然又輕又軟,胸前一對鴛鴦翩翩起舞,喜道:「果然好件袈裟,小僧有此行頭,若雙眼再一放電,不怕那些美眉不酥倒。」生怕廣寒子再來聒噪,穿上便走。
地藏禿驢太不該,淫詩題上美人腮。
鍋中煮得稀巴爛,辜負當年七步才。
這一部《情僧寶錄》初集已然告終,欲知後事如何,且待小子閑時呵開凍墨,一展澄心,再細細道來。
地藏雖覺這朱師太美眉不免稍嫌古板,卻也說明她冰清玉潔,本還有些疑心乖崖監守自盜,此時再無疑心。乖崖生怕穿綳,用盡平生之力,將地藏拖了出去。地藏猶在暗喜,心道:「雖不曾真箇銷魂,卻也得嘗異味,好不僥倖。」
待找了一程,忽然眼前一亮,只見前面有個公廁,邊上一間小小房間,上懸一塊標牌,寫了三四一十二個字,首四字,正是「乖崖婚介」。地藏不由笑道:「慚愧,原來正在此處。」
卻說地藏見那朱投三師太美眉自稱能詩,當下喜不自勝,便要聯句,道:「郎且先來。待我想出一句佳句。」想了半日,卻沒甚驚人之句,無非什麼「佳人扶我上牙床」、「床頭瀝瀝兩三行」之類,待要念出,也覺不雅相。忽見那朱投三美眉,俏臉生春,粉面含羞,當下詩思頓來,高叫道:「小僧有僭了。濃眉大眼面有埃,請美眉對一句。」
噓堂見自家奪了奎元,不禁喜上眉梢,道:「使得使得。」從懷中摸出一枝禿頭筆來,呵開凍墨,題了七字。果然相得益彰,一邊稻香老農嘆道:「得噓堂兄墨寶,此畫定可賣上一千大洋。」
地藏見一個個手提明晃晃殺豬刀,唬得矮了三寸,當下服軟道:「有話好說,不知乖崖先生要多少費用?」
卻是個和尚。這和尚到得座上,團團做個揖,也不多說,抓過桌上一個燒得稀爛的豬頭,抱過便啃,油水淋漓。眾人心中都有些納悶,老農笑道:「列位高賢,此位大師不是別個,便是眾人聞名已久之妙僧地藏是也。」
收拾停當,見果然瞞得過了,只是兩片耳朵忒也大了,扳下來掖到椅背後。原來這乖崖有門絕技,號稱腹語,當真是天下無雙,此時打定主意,要用此來騙得地藏的介紹費。
地藏聞聽此言,心下大樂,叫道:「師太亦精此道么?真箇與我是天生一對,地就一雙。昨日貧僧剛做了一首千古絕唱,唱來與師太聽聽。」當下打掃喉嚨,口吐梵音,將那「太陽出來亮光光」唱了一遍。
地藏聞聽此言,喜上心頭,道:「這等,何不快請這位美眉師太出來相會則個?」
綠透章台霧柳斜,知君麈柄向誰家?
金沙埋得連環骨,艷照來於葡萄牙。
和尚廟中多暗室,乖崖房裡有名花。
鶯鶯燕燕皆羅列,軟玉溫香骨盡麻。
果然地藏正待張口說出「畫上美人和尚抱」是某家名句,此畫正是寫小僧詩意云云,見小李飛刀乖覺了,張嘴堵了自家的話頭,悶悶不樂,將一肚子氣都發泄在那紅燒豬頭上,抱住豬頭,大口小口地亂啃。
老農看看四周,道:「正是此處。俗話說得好,文能窮人,亦能窮僧,千古一例。地藏大師詩寫得好,佛財卻沒多少的。」
地藏聽得此話,臉色一變,愛理不理道:「請廣寒兄指教。」
不料乖崖聽得這首好詩,起了好勝之心,尖著腹音也叫道:「大師真是驚才絕艷,今日不妨俺兩個對詩玩玩,可好?」
地藏喜得熱淚盈眶,道:「千挑萬選無佳者,不意偏從此地來。朱投三師太美眉,俺兩個馬上登記去吧,俺的私家自備驢便在門外,俺兩個日後僧唱尼隨,好不快樂。」淚光中,卻見那朱投三美眉櫻唇前突,喜道:「師太美眉休要性急。」自家一下從桌上撲去,便要與那師太美眉做嘴。
只見他跨上一邊的小小驢子上,一聲吆喝,六隻腳齊動,絕塵而去。
待洗凈了,正待穿衣,卻見那領袈裟實在太不成樣,心道:「我小和尚秀色可餐,也要霓裳來配,這等衣服怎生見人?也罷,一事不須兩般做,我再去化件衣服來。」
乖崖肚裏尋思,道:「怪哉怪哉,這小和尚當真出奇,竟然對答https://read.99csw.com如流,又香艷,又風流。」當下將全詩念了一遍道:
乖崖聞聽,暗嘆道:「這小禿驢果然名下無虛,俺不可輸於他了。」當下提著嗓子道:「驚疑春意畫中來。」當下承一句道:「人評二字香而冶。」
此時,乖崖探出頭來道:「大師,美眉同意了,請你進來面談哩。」
香霧空濛,未著油鹽醬醋;星眸嬌柔,似含蜂蜜蔗糖。
半開半合櫻桃口,似喜似嗔糯米牙。
真箇是官宦續貂唯狗尾,神仙上供要豬頭。
八行春詩說罷,正是江南三月,鶯飛草長時節。驚蟄過後,百蟲蠕蠕而出,詩人蠢蠢欲動。原來春日是好季節,昔人有謂春天不是讀書天,自是做詩季節了。
乖崖也不知地藏在說些什麼,一把扯過,讓他坐在桌前,自家坐到一邊,先對那豬頭作勢道:「這位乃是玉樹凌風,翩翩和尚,地藏大師。」忙用腹語術捏細了聲音道:「地藏大師,賤妾有禮。」
原來地藏適才出來時,已將一頭偷來的肥狗用收來的蠟頭細細煮上了。狗肉一味,又稱地羊,吃前需埋入泥中半日,卻腥味后再以文火細燉,滋味才出。地藏生怕煮得不爛,將缽盂以蓋封好了,再以文火慢燉,自家外出鬼混半日,歸來正好大快朵頤。見蒓、農二人要過來,嚇得不顧死活,先往嘴裏塞了一塊大的,支支唔唔道:「實在抱歉,所剩無幾了,兩位只怕看不上小僧這些鄉下味的。」
眾人還不得誇獎,那地藏聽得「一千大洋」四字,如蒼蠅見血,將那豬頭放桌上一放,在袈裟上擦擦手上油膩,一個懶貓撲鼠,伸出巨靈之掌,搶過那畫,哭道:「故友啊,你可想死俺也。」
乖崖道:「大師且慢得隴望蜀,先把這一次的費用付了吧。」
廣寒子道:「大師此詩,用典如泰山之確鑿不可移,用字如簪花之錦上添奇彩,用意如冰心在玉壺,真箇壓倒元白,推翻古今,我要向地藏大師提的意見便是日後盡量少寫這麼好的詩,不然,天下詩人真箇要無顏與大師並世,只怕一個個都要自盡以謝天下。雖然那首酸丁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但舉世唯剩大師一位大詩人,只怕斯僧獨憔悴,倒也不是好事。」
乖崖正色道:「不好,人家冰清玉潔,外面太過明亮,不敢見人的。待我進去問問她。」說罷,鑽入內室。

朱投三道:「貧尼怎的不知。貧尼平常也會做兩句詞兒,以抒心中春困呢。」
片言不合仇如海,一筆勾銷別有天。
那小李飛刀雖慣做沒本錢的買賣,倒也吟得兩句詩,畫得一手畫,在衣冠隊里度日。這一日,正好另一個殷商稻香老農做東,請了小李飛刀並那六藝縣中諸有名的文人噓堂、碰壁齋主、微吟無板、廣寒子、蒓鱸歸客諸人,做個賞春會,看那六藝縣的桃花去。眾人到得桐聲山下,酒過三巡,忽有人叫道:「老農施主,喝酒怎不叫貧僧一聲?」眾人看時,只見一人,胯|下一頭小小蹇驢,急匆匆而至。卻見此人:
小李飛刀莫名其妙,道:「大師想必弄錯了,此畫是俺的。」地藏將畫掖到懷中,道:「飛刀兄差矣。你這畫上原有什麼字?」小李飛刀道:「是『畫上荷花和尚畫』七字。」地藏道:「可又來,小僧是和尚不是?天下佛門一家,釋門兄弟畫的畫,當然所有權歸小僧所有,你若不服,我與你比劃比劃,少林武當跆拳道,刀槍劍戟,斧鉞!叉,任你挑,任你揀,我姓地的皺一皺眉,不是好和尚。」說罷,將胸前衣襟敞開,露出一胸的黑毛。
地藏滿心不願,卻適才吃了他一個豬頭,俗話說吃人嘴短,更兼老農送了酒來,只得半就半推,道:「請了。」說罷,自家連忙又揀了塊好的塞嘴裏。
地藏氣得目瞪口呆,道:「定是有惡鬼來壞我好事。」待要將這次占卜不算,重選硬地再卜,卻又不敢。忽的一想,鼓掌笑道:「我好獃也!硬幣插入泥中,這本是示我好合之相。多謝佛祖成全,看來貧僧這一趟破色戒也是不得已的。」想罷,翻身到神龕下摸出藏了好久的歡喜天像,細細鑒賞一番,又吐了兩口唾沫擦得乾乾凈,道:「給美眉看了,不怕她不上當。」原來這歡喜天本是當初有位雲遊高僧名喚銅豌豆的,到地藏那寺里借宿一晚,不合將這像拿出來炫耀一番,地藏見了,趁銅豌豆入睡之時,偷了到手,第二日還亂叫,道是藏在寺中的一百單八尊黃金碧玉佛不見了,銅豌豆還只道真箇著了賊,只得自認晦氣。後來地藏待春眠不覺曉之時,拿出來看一看,樂不可知,平時秘不示人。此時要去騙美眉了,不得已才將這利器取了出來。
老農卻見那缽中狗肉,正在湯汁中微微翻滾,那湯汁也煮得噴香,狗肉綿軟細膩,不禁食指大動,喝采道:「烹龍肝,炮鳳髓,不及狗肉一條腿。大師休要怪我無禮,你反正一個豬頭吃得也忒飽了,這點狗肉我與蒓鱸兩人幫你包銷了吧。」說罷,從懷中摸出個酒瓶來,與三人各斟上一杯,坐下便吃。
小李飛刀聽得地藏樂意題詩,適才的仇恨都煙消雲散。正是:
眾人一見,個個大驚失色,半晌,噓堂道:「地藏大師佳篇,真箇令人百讀不厭,口內留香。子夜吳歌,西洲讀曲,不足觀也。」
地藏正聽得高興,忽然摸出一塊懷錶來看了看,道:「列位,叨擾了。貧僧還有點俗事,就此告辭。」
小李飛刀果然知趣,以明所以,陪笑道:「大師說笑了。大師有此雅興,真是一段佳話,可與米南宮奪硯並美。」說罷,又從懷中摸出一幅畫來,道:「這是美人出浴圖,佛門清凈之地,這可不是和尚畫的。」他生怕地藏又來個「畫上美人和尚畫」,以此類推,只怕今日小李飛刀會立時破產。

第四回 詭道出奇妙計來異想 無中生有佳人詠艷詩

吟罷,嘆道:「罷了罷了,小和尚犯read.99csw.com了綺語戒,命該如此,還是卜一卜貧僧是不是該破破清規。」說罷,摸出一個硬幣來,道:「正面和反面向上,註定貧僧要破色戒。若硬幣豎起,小僧便恪守清規。」說罷,將那硬幣拋得高高。只見那硬幣直直落下,不偏不倚,竟然插入泥中,直直立起。
眾人知是一首曠世絕作已然誕生,紛紛擠上前觀看。只見紙上,那美人臉蛋之上,以簪花細字寫了一首雜言詩。那小李飛刀本是個商賈,見臉上寫字,那這副出浴圖定賣不出好價,正待打掃喉嚨細細嬌啼一番。稻香老農手快,一把捂住嘴道:「且慢啼哭,若詩好,那畫可是升值的。」這話情知也是騙騙人的,詩再好,題在美人臉上,那還有什麼可升值的?但老農深知地藏,若此時啼哭,那定與他結下深仇,這一輩子小李飛刀休想單身走夜路了。
歸來飽啖地羊肉,不脫袈裟卧月明。

第五回 半日斗新詩珠聯璧合 一時爭閑氣蛋打雞飛

地藏叫道:「滿意滿意。下一次該如何見面?」
老農道:「豈有此理。我聞著此味,倒象是肉香。」
列位,你道地藏為何一見招牌便想進來?原來乖崖先前所拔告示,乃是掃黃打非時所立,原是「嚴禁賣淫嫖娼」六字,乖崖將頭上兩個截去,再加幾字,成了「乖崖婚介,歡迎前來賣淫嫖娼」,旁人哪個敢來?地藏看了,卻心頭鹿撞,心道:「好個另類的施主也。」心內雖癢,卻終是第一遭,在門口欲進不進。乖崖跑將出來,已知地藏心思,挽過驢轡,道:「請問大師法號云何?」地藏道:「貧僧地藏是也。」乖崖笑道:「原來是六藝有名的妙僧地藏大師。大師請進,大師這頭坐騎俺令人到五星級草料場訂一頓豪華套餐,渾身毛也梳理得一塵不染,大師放心挑老婆便是。」地藏聞言,笑嘻嘻步入婚介所。乖崖將驢子拴好了,一回頭卻見地藏身後「床上精品」四字,暗暗嘆服,心道:「久聞僧家能久戰的,一定是精品。只是不曉得哪個美眉能入這位大師法眼。」
乖崖怒道:「你道我這乖崖婚介也齋僧么?弟兄每,與我出來。」說罷,從內室出來數人,都是農貿市場的殺豬朋友,頭一個是「操刀鬼」雍容,第二個是「青面獸」萼萼,第三個是「鬼臉兒」燕河,第四個是「白日鼠」燕壘生,一個個叫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交是不交?」
乖崖心知漏出話來,忙用腹語道:「大師取笑了。賤妾這名兒,取自《毛詩》中《木瓜》一章。賤妾俗家姓朱,因此詩有『投之以木瓜』、『投之以木桃』、『投之以木李』三句,法名便是『投三』二字,不是甚麼豬頭三哩。」
卻說地藏正待外出跨那小驢子出門,走過院中放生池時,忽見塘水中映有一個黑乎乎的和尚,心中大驚,暗道:「這個小禿驢又是何人?好不醜怪怕人也。」細細一想,方知原是自家。心道:「這等模樣,小僧雖然自愛,也不覺好看。罷了罷了,待我洗沐一番。」想罷,剝個精光,翻身跳下池中,正是有時為證:
太陽出來亮光光,
媳婦淴浴公來張。
公公呀,覅來張,
婆婆也有咯。
那末紅,那末長,
那末軟綿綿來噴噴香。
地藏聽得批評意見竟是如此中肯,一張大臉猶如牡丹盛開,笑道:「廣寒兄的批評,字字切入我心內。小僧的每一手詩,都是從我大腸里出來的,真可說是嘔出心肝,若日日都做出這等好詩,真箇要有傷元氣,只怕如納蘭性德一般不永年。阿彌陀佛啊,上胡不仁,天生我地藏一個遠超儕輩的大詩僧,竟然天妒英僧,赴召白玉樓,大自在光明佛啊!」
二人上得大殿,卻見兩壁金剛,皆如殘廢,一尊大佛,已似盲流,好不頹敗。二人轉了一圈,也不見佛影,正在詫異,只聞得殿後傳來奇香,聞得人心內痒痒。蒓鱸道:「啊也!不要是甚麼雞鳴五鼓斷魂香罷?」
蒓鱸與老農二人入得寺來,卻見寺內雜草叢生,瓦礫遍地,唯有狐兔,不見人煙。那蒓鱸是個膽小的,道:「老農兄,那地藏大師真箇是在這裏的么?不是捉鬼的吧?」
地藏道:「什麼付費?俺是出家人,走遍天下,向不付費的。」
地藏嘆道:「師太這名兒當真香艷得緊。朱投三小姐,你可知我地藏大師是古今中外第一個詩僧么?」
眾人細看,卻見那詩曰:
卻說三個吃吃笑笑,盡歡而散。待蒓鱸與老農二人走後,地藏在院中禪房內整了整禪榻的稻草,一頭睡倒。原來地藏禪房便在後院荒草之中,席地幕天而睡,昔人裸于室內,見人進來但說:「何故入我褌中。」地藏此舉,大有古風,真箇是:
地藏也不知蒓鱸哼哼唧唧些什麼東西,但「煮狗」兩字卻聽得懂到,想必是誇自家狗肉煮得好,喜道:「貧僧打小兒也不知煮了幾十幾百條狗,當年四鄉百里任你什麼純種京叭,雜毛草種,提起俺『狗見愁』妙僧地藏和尚,紛紛嚇得毛骨悚然,苦膽也碎,這才煮得這一手好狗肉。蒓鱸兄,你這名兒叫得好,什麼時候弄點蒓菜鱸魚來吃吃?」
這三個要求一提,乖崖驚得如雨淋的蛤蟆,霜打的茄子,心道:「這第一條人之常情,我收藏的艷照也是漂亮的。這第二條也好辦,六藝縣五尺應門之童亦能吟詠,美眉誰不能做兩句歪詩?只是這第三條,卻也麻煩。天下尼僧,有哪個似這地藏禿驢一般不守清規的?」地藏卻見乖崖沉吟不語,怒道:「施主,你這婚介所是什麼檔次的?連貨物也不備齊么?」
一出門,卻見地藏一身白衣,胸前雙鴛戲水,暗嘆道:「好個小僧。」卻見地藏眼含春色,羞答答道:「施主,你那招牌上所寫,可是真的么?」乖崖正色道:「怎的不真?字字如板上釘釘,絕無虛言。」和尚一咬牙,道:「阿彌陀佛,那麼說來,便有勞施主你了。」
廣寒九*九*藏*書子聽得地藏口出惡言,卻也害怕,卻見地藏懷中鼓鼓囊囊,靈機一動,道:「大師不是還有那幅夏日荷花圖么?不妨給了我,我這店裡衣服便任由大師挑選。」

第二回 七步詩成闔座驚絕唱 一年春到荒寺動凡心

小李飛刀氣得發昏章第十一,兩手摸向腰間,只待摸出那把三寸二分長的飛刀來給他一個例不虛發,噓堂見勢不妙,忙道:「飛刀兄且慢,地藏大師所言不無道理,且讓大師得一個便宜吧。」原來噓堂也是和尚還俗的,深知僧家高深莫測,如此有恃無恐,只怕小李飛刀還不曾例不虛發,便要被地藏來個例不虛發了。
此時小李飛刀耐不得心頭酸辛,一陣狂哭,聲聲數落老農。老農待走又拉不下面子,蒓鱸歸客一邊忙解圍道:「老農兄,那地藏大師真箇風流脫俗,我想拜訪一下他掛單的蘭若,請老農兄當個識途老馬,莫阻我剡溪訪戴舟才好。」老農正被小李飛刀數落得無地自容,聞聽此言,萬分歡喜,也不多說,扯了蒓鱸便跑。
眾人聞聽此人即是妙僧地藏,個個吃驚,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此時小李飛刀道:「諸位兄台,某家近日在環球廢品有限公司收到幾幅丹青,都無落款,想必也賣不出好價,想請列位品題,以讓我增值。」原來那小李飛刀是生意人,心知幾大詩人齊聚一堂,此機不可錯失,這等免費增值之事當真難得,便拿將出來。
只見小李飛刀自懷中摸出一幅畫來,卻是一幅夏日荷花圖,畫得嬌艷欲滴,邊上有七字:「畫上荷花和尚畫。」眾人見了,個個稱賞。噓堂道:「好一幅荷花,此聯乃是明唐伯虎所做,畫卻是同時一畫僧所畫。此聯無人能對,至清人李調元始對以『書臨漢帖翰林書』七字。」
和尚頭上見,胡僧心底知。
相看兩無語,不覺人笑痴。
走了一程,便到了男裝區。地藏看看四周,一眼,忽見一個小店門口,懸了長長一件衣服,定睛看時,見那衣服,模樣好似囫圇一口鐘,前胸之處,畫了雙鴛戲水,彩羽紅足,碧水清波,好不美麗,暗自想道:「阿彌陀佛,慚愧,原來此間也有袈裟賣。」伸手道:「店家,那袈裟化與小僧了吧。」
卻說這一日乖崖一早起來,也不曾發得利市,忙不迭入內到赫爾墨斯像前躬了一躬。原來乖崖婚介以外,在農貿市場包了個肉墩頭,每日晨間鼓刀賣肉。今日嘴饞,早間賣剩了一個小豬頭,便來煮熟了供上,只待將赫耳墨斯哄得開心了,大大發個利市,晚間好吃。卻說乖崖祝道:「赫聖在上,伏維小子打油乖崖,釜空甑冷,覆醅唯有春宮;燭息灶寒,燃薪無非艷照。現有一事相求,願早早發個利市,明日弄個大大的豬頭,湊成一雙上供。只願赫聖慈悲則個。」

第一回 會做詩乎名士爭鳳尾 尚能飯否高僧愛豬頭

詞曰:
聯詩分韻聲聲細,清詞一曲又嬌脆。
婚介已為家,看來滿眼花。
方言師太好,付款何能草。
事了小僧啼,只余身上衣。
地藏鼓掌笑道:「師太此句,真箇妙不可言,道韞詠絮,婉兒斷詩,與師太相比,當真不足掛齒,待小僧對來。」當下對一句道:「我覺半身艷而乖。」又轉道:「竊比敖曹空健體」。
地藏此時欲哭無淚,道:「貧僧委實沒錢,可否寬限兩日?」
眾人見這畫,果然絕妙,傳神阿堵,盡在尺幅間。其中有個廣寒子,是個年輕的,血氣方剛,張口便叫道:「妙哉,好性感也末哥。顛不剌的見了萬千,這等可喜娘身段兒罕曾見!」
乖崖嚇得想道:「果然不愧有『床上精品,妙僧地藏』之稱。」忙小聲道:「大師,師太是冰清玉潔的好人家女兒,不可失禮了。」地藏這才努著嘴坐下。乖崖又作勢對那地藏道:「師太法名那個……豬頭三……」
原來狗肉一味最熱,《本草》上有謂「味甘性熱,發風起陽」。地藏不顧死活,生怕吃得少了,盡揀大塊的吃,更兼一番痛飲,那陽起得越發快了。蒓鱸歸客與稻香老農起陽了有地方去,地藏獨守荒寺,只借那地氣驅熱。豈料狗肉本是土性的,得了地氣,更是發熱起陽。地藏昏昏睡去,忽覺眼前一亮,只聽管樂悠悠,香風陣陣,從大殿上走出兩隊美眉來,一個個冰紈玉肌,楚楚動人。地藏正眯著眼睡哩,忽然見來了這麼多美肉,心道:「阿彌陀佛,知情知情可人意的如來佛祖菩薩!真箇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如來。」正待翻身,叫一聲:「列位嬌嬌滴滴的美眉,本寺將召開無遮大會,請用藝術的眼光看待。」哪知一起身,眼前依然亂草斜月,斷壁殘垣,哪裡有什麼美眉——咦,卻是南柯一夢。
蒓鱸聞聽,更是大驚失色,抽絲剝繭推理道:「地藏大師雖不拘小節,在外大吃豬頭,在自家寺中只怕不敢如此吧。想必,大師回來碰到什麼採花的歹人,用強相逼,大師守身似玉,抵死不從,已被人大卸八塊,一鍋兒煮了。」想到傷心處,口佔一絕曰:

第三回 求凰無計惱人多春夢 慕艾有心起意投木瓜

原來地藏所居,才是一小小草庵。庵外桃紅柳綠,鶯歌燕舞,好不動人。草庵之上,還有一副對聯:「女少曰妙,果然傾城傾國;人曾為僧,正好胡帝胡天。」
眾人各各稱善,你道:「地藏大師少要傷心,以大師做得如此好詩,菩薩定會讓大師在凡間住上幾百年。」他道:「地藏大師休要擔憂,大師若嫌天命難違,大不了少作幾首好詩,我等少看幾乎佳作便是。」
地藏扳著手指算了半日,道:「不對哈,一共才四千。」
一邊燕壘生喝道:「呸!俺四個這般大的二百五你不曾見么?俺們辛苦銅鈿總要賺兩個的。你若不拿出來,將你大卸八塊,九_九_藏_書明日當母豬肉賣出一千塊來!」
話音才落,只見殘垣后探出一個光頭來,厲聲喝道:「哪裡在煮什麼好驢肉?為什麼不請我吃?」不是旁人,正是地藏。蒓鱸歸客見他臉上淋淋漓漓都是肉湯,只道白日見鬼,地藏和尚又從肉鍋里鑽出來,嚇得又要口佔一絕,稻香老農眼睛靈,卻已見到地藏嘴邊猶有肉汁流淌,原來正在吃肉,笑道:「大師有此雅興,可是在煮肉吃吃?」兩人便要轉過殘垣去觀瞧。
飛光輾轉煎人壽,香澤能親死亦休。
饞不堪言和尚嘴,渺無消息美人頭。
人情變幻皆蒼狗,世事浮沉亦沐猴。
歸去囊中無長物,相思難了卻生愁。
地藏聞聽此日,往日豪氣一掃而空,羞羞答答,道:「師太是傾國傾城貌,貧僧是多愁多病身,請那位師太不可太過用力了。」
地藏聞聽,心花朵朵都開,兩隻手抱了拳雞啄米也似亂拱,笑道:「小僧雖然識字不多,但寫得一手好詩,別的不敢自誇,小僧這一手詩,真箇老嫗能解,清新脫俗。列位看了,可有何讚美意見?」
地藏一手抓著那支毛筆,咧開嘴笑道:「列位不必客氣,俺雖為舉世公認的古今第一詩僧,卻也要當心陰溝裡翻船啊。」說罷,抓了那支筆,擺了個降魔杵式,先舞了一套伏狗神拳。待張牙舞爪一番,收回架式,向四周做了個團團揖道:「貧僧獻美了。」真箇是筆下有如龍蛇走,騰起三萬丈雲煙。在那美人出浴圖上,立時寫下題詩一首。寫罷了,將那筆一扔,笑道:「列位請看。」
此四句清雅脫俗,人人愛看。後人見他一掃「此處不準小便」的庸俗,雖然讓人把小便撒到溪中有損公德,但文人不拘小節,自取其大雅,不問其小疵了,紛紛求人寫了貼在院牆之上,一時之間,四鄉百里,人人皆知此桐聲山下有個地藏和尚了。只是這地藏和尚不求名利,故頗有神秘感。
二人落座,乖崖因是頭個顧客上門,破費一番,先泡上十年陳雨前龍井一盅,道:「大師可是有何要求?」地藏終是面嫩,低頭道:「施主取笑了,小僧只愛美眉,別無他求,第一漂亮,第二會做詩,第三要是尼僧,有共同語言。」
地藏走得急了,卻不知那衣服本是廣告衫,本是雙鴛床單廠拿來讓人掛的,背後卻有「床上精品」四字。地藏背後有此四字,招搖過市,果然惹得美眉紛紛側目,只道這四字乃是這和尚的自詡之言,暗自稱讚,不愧有謂:「一個字是僧,兩個字是和尚,三個字是阿奢黎,四個字是色中餓鬼」之說。人人都說僧家好手段,和尚向不認帳,這和尚單純可愛,果然不愧「妙僧」之稱。地藏暗道:「果真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待我前去婚介所發個徵婚啟事來。過不了幾日,我那寺中便要鶯聲燕語,明年生上一窩小奢黎,豈不美哉。」想到妙處,不由哈哈大笑,拍驢便去尋找婚介所。
詩曰:
回波而時栳栲,
老婆沒處去討。
莫道清凈佛門,
和尚恁多煩惱。
一邊廣寒子道:「地藏大師,我可要向你指出你的不足之處。」
小李飛刀見眾人誇獎,得意洋洋,道:「哪位兄台一賜墨寶,為此畫增值?」
這一日,六藝縣中第一大殷商,原來此人姓李,文武工商農樣樣精通,慣使一把小刀,例不虛發,有柏梁體長句為證:
地藏聽得心裏痒痒,見廣寒子不肯化,柳眉倒豎,道:「好你個光漢子,一定不光棍,你若不肯化于貧僧,貧僧就在你店口不走了,說你那衣服藏污納垢,花柳梅毒,無一不有,叫你休想賣出一分錢去!」
眾人卻面面相覷。原來這畫雖好,卻是仇十洲、唐伯虎的春意一派,眾人自惜羽毛,不敢妄題。小李飛刀見眾人不動聲色,急道:「列位兄台既然說好,怎的不來題詩一首?」眼光卻瞄向噓堂。
地藏正在長吁短嘆,眾人見了都有些害怕。還是廣寒子乖覺,道:「大師,請少易雷霆之悲。俗話說的好,好人不長壽,禍……那個延千年,大師脫略形跡,定然克享天年,萬壽無疆。」
乖崖被地藏一聲棒喝,一個激靈,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大師少要擔心,揀日不如撞日,大師來得正巧,今日房內正有一個尼姑美眉在內。」
卻說有一處地方名謂六藝縣,縣中有一山名曰桐聲山,山下人煙千戶,雞犬之聲相聞。此處文風極盛,五尺應門之童,亦能為詩。至於附庸風雅者,比比皆是,你吟兩句歪詩,我填幾行酸詞,真箇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門中戶戶詩,便是人家禁止小便的標語,也是四句詩,乃是此間一個大大的詩僧,號稱妙僧地藏和尚做的。做書的愛他做得好,抄到下面道:
地藏被一腳踢出門去,回頭看看那乖崖婚介,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無計可施,長嘆一聲,牽過驢來翻身騎上了,自回寺中。正是:
詩云:
盡日尋春不見春,看花已似意中人。
水流宛轉如新釀,草色平鋪似錦茵。
弱柳方開青白眼,乳鶯初點絳紅唇。
小桃只在無心處,卻有漁郎來問津。
乖崖喝道:「介紹費一千塊,提供場地費一千塊,美眉師太的出場費一千塊,遮羞錢一千塊,合計人民的幣五千!」
蒓鱸笑道:「那是自然的。」稻香老農笑道:「如此說來,我便只消弄點稻米飯出來便可。」
地藏聽得「酥懷」二字,心頭鹿撞,兩眼不時瞟向那朱投三師太胸前。只是見那裡平平板板,只怕難以母儀寺中。不過地藏偷看過生理衛生,情知昔楊慎偽造漢文中有「胸乳椒發」四字,只消有香的,何怕不發。卻聽得乖崖又接了一句道:「何當一唾胡僧面」。心頭靈機一動,高聲叫道:「師太,小僧已有了,不忍無情避此災。」
地藏聞聽,眉開眼笑道:「我早知你是個好人。也罷https://read.99csw•com,成交了。」說罷,翻身下驢,將那畫一丟,伸手去拿那一口鐘。
原來乖崖做此詩時,四句也有本事的,有個葡萄牙美眉,本是乖崖當年夢中情人,後來見他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元人小令所謂「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之名句,雖未遠播佛朗機管弦,那美眉卻也曉得的。此是乖崖心頭最深之痛,入詩可謂宜矣。搜腸刮肚,至頸聯卻再無想頭,忽然起念道:「我房中,已有美人艷照若干,雖不能監守自盜,卻也可以看看解解眼饞,豈不是『乖崖房裡有名花』么?只是對句該如何?」想了半日,忽然又想到墨憨齋《三言》,凌濛初《二拍》中,時常有和尚廟裡暗藏春色之舉,喜道:「俺有了俺有了!」提筆對曰:「和尚廟中多暗室」。此句一出,下兩句順流而下,果然如水到渠成。哪知自掛牌營業以來,也有幾個自門前走過,只是看了看便走,也不知為何,乖崖好生納悶,只道自家詩句做得不好。
眾人聞得地藏自告奮勇,要題那幅《美人出浴圖》,個個歡喜。這個道:「大師的筆致,定是好的。自六朝寶月以降,有唐貫休、皎然、無本、九僧,或清寒瘦削,或細麗綿密,大師妙筆,定不負前賢。」
小李飛刀聞聽此言大喜,道:「噓堂兄即然知道,不客不煩二主,請噓堂兄一揮鼠須,以添頰毫。」
地藏唬了一跳,道:「甚麼豬頭三?」
話音甫落,只聽門外有人叫道:「阿彌陀佛,這裏可有施主在家?」乖崖喜得將兩手拱了兩拱,道:「好個知熱知疼的赫聖菩薩。」慌慌張張,跑到外邊,叫道:「哪位大師想媳婦了?」
正是:
想罷,姑且將那水田衣披了,懷中掖著從小李飛刀那裡騙來的畫和那歡喜天像,跨上驢兒,搖搖擺擺向服裝市場走去。
地藏聽得骨頭都酥,又兼對面一陣陣異香撲來,忙站起身深施一禮道:「貧僧何幸,得蒙師太青眼,必當粉身以報。床在哪裡?」作勢便要過來摟抱。
噓堂心知不妙,他雖已還俗,心尚在佛門,見無人應聲,硬著頭皮,道:「飛刀兄此畫,風流旖旎,只怕我等俱無此才。」
乖崖聽得此句,大吃一驚,心道:「好個禿驢!看他這一句,又占身份,又不露聲色,隱隱已含了他背後那『床上精品』四字,俺可要抖擻精神,一較高下。」當下也對曰:「自同小玉掩酥懷。」
地藏大師工獵艷,打油小子亦能詩。
故人煮狗更新醅,勸我殷勤盡此杯。
豈獨紅樓堪一醉,不辭荒寺玉山頹。
這一夜,地藏輾轉反側,再無睡意,一閉眼,美眉便從天而降,尼姑也有,道姑也有,便是跳大神的端婆,鬼上身的巫女,一般走馬燈也似換。待雙眼方合,卻已東方既白。地藏見草木扶疏,清露晨流,嘆道:「好一個春夢也。」言罷,也學蒓鱸一般口佔一絕道:
說罷,一座盡歡,談笑風生。
原來那服裝市場在六藝縣中心,距和尚的寺尚有一程。待進了市場,地藏先駐足在女內衣市場,細細鑒賞一番,倒似山陰|道上,目迷五色。咽了一口唾沫,暗道:「待化了袈裟來,倒要化件女內衣。不知化不化得來?」肚裏正在打主意,拍驢前行。
那店家不是旁人,卻正是廣寒子。原來廣寒子見小李飛刀與稻香老農二人的沒本錢買賣越做越大,不覺起了羡魚之情,去小李飛刀的小商品市場里批了一批文化衫來賣,賣得不亦樂乎,正在數錢,忽見有「阿彌陀佛」之聲,正在納悶,抬頭一看,卻是地藏,笑道:「大師可也要買衣衫么?俗語說得好,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大師綺年玉貌,一穿上我的衣服,定然皎如玉筍,明艷不可方物。只是化么,大師不知,我是小本經紀,化是化不得的。」
黑水洗出大和尚,好似羅卜一模樣。
雖然不入地府門,嚇得魚鱉膽兒喪。
原來六藝縣中有位大才子,名喚張打油,號乖崖。少日書劍無成,便棄而從商。然詩書滿腹,不屑做那些俗事,想來想去,忽的靈機一動,心道:「何不開個婚姻介紹所?俺也好乘機飽餐秀色,豈不美哉。」思前想後,還是這主意最好,便在街上找了個公廁邊的房子,不由分說,卻見一塊六藝縣公安局的告示牌漆得白白光光,只是大了點,便拔了來截去左邊一截,在上邊空白處寫了「乖崖婚介,歡迎前來」幾字,權當那婚介所已錫以佳名,原來的字也不管它了。這張打油商機不靈,詩才卻富,在門兩邊各書七字曰:「和尚廟中多暗室,乖崖房裡有名花」。原來這本是一首七律,他拆了一段下來,也算禿子做和尚,將就材料。做書的卻愛那原詩做得好,抄錄于下:
乖崖怒道:「現在不打,倒去鑄鐘也。」上前一摸地藏腰間,登時摸到那歡喜天像,喜不自勝,道:「夠了夠了,大師請起,慢走,有空常來。」
列位,你道乖崖房裡真箇這般巧,有位尼姑美眉在內么?天下焉有是理。原來乖崖智計百出,見地藏一口咬定要會做詩的尼姑,馬上想到供在赫聖位前那個小豬頭了。一進內室,將上供用的花拔了一枝先插在豬頭上,從櫃中翻出一條舊床單包在椅背上,權當女式袈裟,把那小豬頭放在椅背上,果然天衣無縫,只是離漂亮尚隔一層,又翻出一瓶紅墨水來,在豬嘴上畫了一個嬌艷欲滴的櫻桃小口,暗中看來,正是:
濃眉大眼面有埃,驚疑春意畫中來。
人評二字香而冶,我覺半身艷而乖。
竊比敖曹空健體,自同小玉掩酥懷。
何當一唾胡僧面,不忍無情避此災。
話音方落,只聽一邊一人哈哈大笑。眾人回頭一看,不是旁人,正是地藏。只見他一手抓住豬頭,仰天長笑,道:「小僧笑爾等俱是浪得虛名之輩。若此位飛刀施主不棄,小僧願做個自薦毛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