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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糧票

白糧票

作者:徐岩
春喜嘴上沒說,心裏卻罵,喜歡你媽了個疤子,還他媽抽軟煙,不花錢有的抽就不錯了,你們吃飯老打白條,上哪兒弄現金給你們進軟包中華,酒蟲子一個,早晚喝死。
許長田說,你看我咋樣?
春喜爬起來,拍掉身上的積雪,覺得屁股竟有著些許的疼痛。
春喜則小聲地說,咱單位不是礦食堂嗎,盡點力是應該的。
沒少喝酒的許長田在單子上籤了字,對春喜說,下個月就結賬,一準說了算。
男人鬆開她,轉身拴門,擁住依舊傻站著的春喜,進了很小的睡房。
春喜在一邊和他們搭話說,香就多吃幾個,我估摸了,你們這些人每人十個都夠了,咱蒸五百多個呢。
儲德榮忙說,那半小時後去你家吧,你順便把你手中的白糧票帶些給我,最近幫你處理點。
她是來礦工資科領取丈夫工亡補發的剩餘那部分撫恤金的。丈夫在井下出事後,按她的要求礦里研究后給她減了半,可減了半后的錢也只發給了她一大部分,剩下的一少部分就拖了下來。所以一到月初,春喜就去工資科問詢那筆錢給做表了沒有。她不是等錢用,而是心裏不踏實,那可是丈夫拿命留給她們娘兒倆的錢啊,只有放在家裡才覺得安生。
春喜說那中,咱晚上對外正常營業。
春喜極快套上了內衣,推開男人的手說,快穿吧,食堂今晚有兩桌飯呢,得早點回去照應著。
春喜回過頭見是一個年輕的戴眼鏡的小夥子正跟她說話,就說找許礦長。
春喜想,你個醉鬼說話還算個數啊。
春喜小聲答道:外面的雪光亮著呢,啥子看不清楚。
許長田哈哈笑著說,可惜我馬上就不當官了,你還是找別人吧。
春喜打開柜子上的鎖,取出那厚厚一沓子白條子來,一張張又看了一遍,都是統一規格的白紙印製的,上面蓋著礦上的紅章子,下邊空白處簽著每一次的飯費數,簽著經手人的名字,極其正統,她拿算盤又打了一遍,心就緊了一下,才三個月不到呢,竟有快四萬塊錢了,她聽儲德榮說過,這單子在礦里是很流通的,流通範圍在礦屬各營銷部門,比如說礦食堂、礦煤炭經銷處、供應科等等,內部人都管其叫白糧票,是可以頂錢用的。
儲德榮說喝酒也堵不住你的嘴,瞎說個啥?
許長田說,你這娘們兒還挺貪,要是你嫁給我當小老婆,我月月工資全歸你管。
礦區食堂老闆娘春喜往鐵爐子里加煤核,門開了,一個穿黃大衣的男人進到屋裡,從後面把春喜抱住了。
春喜說怎麼沒去單間吃啊?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巷子的時候,雪大起來,雪使礦山的夜變得安寧。
回到食堂里才聽大師傅老段說,這次小井冒頂事故有好幾位礦領導都負了領導責任。
沒想到剛走兩步,竟又滑倒在地,手套也濕了,給老段買的東西也落了一地,她一樣一樣拾到手裡,再慢慢爬起來,繼續往前走時,眼淚就出來了。
春喜從許礦長辦公室出來,下樓取了錢,邊往回走邊想,許長田這人不錯,聽說他總是跟老婆吵架,也不知是啥原因,夫妻關係一直不好。得買兩條煙送給他,到年底白條子換錢的事還得求他幫著辦呢。
事故處理完的那天晚上,副礦長許長田帶著礦里的幾個中層幹部來吃飯,要了白酒,不聲不響地喝起來。
春喜說你老婆不是天天守著你嗎,還有想頭,騙誰呀你。
春喜又將那些今天收上來的現金數了一遍,心裏是歡喜的,她覺得儲德榮今天的舉動是讓她心裏有所感動的,最起碼說明一點,這個男人是愛她的,並沒有把她當成性|伙|伴,想著儲德榮帶人來喝酒時拎雙鞋的樣子,想著他結賬時大聲吆喝給九_九_藏_書別人帶頭的樣子,春喜的心就一熱,她在心裏想,今晚上要是儲德榮打電話約她去家裡待會兒,她是不會拒絕他的。
小風井冒頂事故就算是處理完了,用了很多人力物力挖了兩天兩夜,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被埋在井下的三個工人。搜救失蹤礦工的那兩個晚上,春喜總是時不常地就爬到二樓車隊房頂的空場處,手搭涼棚朝不遠處的出事地點望,她自己跟自己說,心咋總是怦怦地跳呢。
許長田見是她,忙停下手裡的活,把壓在桌上的一張寫好了字的紙遞給她說,去樓下財務室取錢吧,上午開完會我就幫你簽出來了。
春喜說把我們女人當菜是不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春喜說,正因為這,咱倆該斷了,夢裡總見大平子站在炕沿邊瞅著我,一句話都不說。
11月初的一天,韓春喜去了礦辦大樓。
春喜將票子重新放回到柜子里,鎖好,在心裏想,這四萬多塊白條子要是換成錢,按礦里允許她承包食堂時四六分成的說法,至少有二分之一的錢屬於她,那年前就能拿出婆婆手術的那筆錢了。丈夫大平子不在了,可老人仍舊是孩子的奶奶,她不能不管,做人是要講良心的。
許長田說晚上不用了,我已讓二採區安排買盒飯了。
其他幾桌的人也都喊著說,現金結,總他媽的簽單不是爺們兒做的事,不是開支了嗎,結吧,把上回那頓也一起結了。
春喜出來,儲德榮來電話說,有件事他忘記說了,礦上今天發勞動保護用品,有雙兔毛棉皮鞋挺好,他要了37號的,正好給她兒子穿,操場上踢球不凍腳。
可到工資科問了之後,才知道這個月又沒給她補,理由自然是有,讓她也沒辦法挑毛病,只能等,不是求人家嗎。
春喜說知道你們忙著呢,不是來找你討錢的,是給大傢伙兒蒸了點包子,送些吃的。
他說的是行話。深一下,就是要一道紅燒海參。
作者簡介
食堂門開了,礦高副總工程師帶著幾個人進來,除了高工外,其他幾個人都很陌生,好像是外面來檢查工作的人。
小曼在給高工那屋裡上菜,副礦長許長田那桌已經吃完了。
男人並不是很強,沒幾分鐘便像泄了氣的皮球般滾到了旁邊,仍然抓著春喜的乳。
老段說,夠賣,按八份準備吧,海參做紅燒,劉礦長喜歡這麼吃。
許長田往單間里回時跟春喜說,明天下午你就去我辦公室找我,穿漂亮點啊,讓我看著高興了就給你結那筆撫恤金款,記住了啊,準時來。
春喜在快下班的時候,又去了趟礦辦大樓,她在買菜的筐里裝了兩條軟包的中華煙,找到許副礦長辦公室,門開著裏面卻沒人,她正要退出來,身後便有人問她找誰?
食堂已經有人進餐了,小曼拎著雪花啤酒,一隻手一提溜,每提溜裝六瓶,許副礦長今晚要請重要的客人,又是不能少喝。
許長田仔細地朝春喜看了幾眼,才說,長得是越來越漂亮了。接著又感嘆道,女人太漂亮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容易添亂啊,趕緊再嫁一家吧。
那個小夥子說,許礦長調走了,去煤管處運營科負責去了。
春喜知道他說的盤亮就是指誇她臉蛋漂亮,便佯裝不知地說,那是啊,算你說對了兄弟,咱店裡的盤子哪個不洗上幾遍,不擦鋥亮了不盛菜的。
儲德榮站在吧台前結算今天的酒菜錢,說剩的錢不找了,再拿幾瓶啤酒,他的話飄散著在屋子裡迴旋,手卻一點不抖,趁機按在了春喜拿算盤的左手上。
讓春喜傷心的是,她吧台里那個木頭柜子被撬了,裏面那一沓子白糧票和一些零錢都不見了,那九*九*藏*書可是幾萬塊錢的欠條子呀,春喜發現了這一點后,頓時就傻了,她眼前一黑就坐在了冰涼的水泥地上。
春喜在筆錄上籤了字后,礦公安處的人跟她說,回家等著吧,有結果了會叫你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屋子裡卻依舊是熱火朝天,地中間的火爐子里的火焰相當的旺盛,不時發出噼啪的響聲,爐膛的顏色跟喝酒的漢子們臉孔的顏色幾乎是一模一樣。
春喜接過那張紙條,見上面寫著批條兩字,大體上是剩餘那筆撫恤金的數額,下面是幾位礦領導的簽名。
春喜說五百個吧,要快,井下出事了,咱給救援隊的人送點吃的去。
春喜把煙從筐里拿出來,扔到櫃檯上,卷根紙煙抽起來。
春喜說帶多少?
春喜臨往礦上走的時候,見到了儲德榮,也帶著幾個人去了她的食堂,可能是剛開了支的緣故,偷著跑出來打牌,賭中午的酒局,到年底了,礦上的辦公室都清閑著,管理也相對松一些,就由著他們這些職工搞些小活動。
一些工人就歇了手裡的工具圍過來吃包子,熱乎乎的包子就礦泉水,吃得他們大汗淋漓,有的人小聲說這包子可真香。
車停在跟前後,春喜打開了車門,叫小曼和老段在車裡準備給大家發包子好趁熱吃。
男人叫儲德榮,在礦區物質科當科長,春喜的中學同學。倆人上學時搞過幾天對象,儲德榮考上礦技校,倆人才分開了。韓春喜待業在家,跟母親擺小攤賣干豆腐,嫁給礦工大平子后,在鎮子里開了爿小酒館。儲德榮畢業分回礦里上班,在她小酒館吃飯,倆人才重逢。儲德榮這人會說,捨得使手段,時間久了,就把春喜拿下了。春喜心甘情願跟了他,主要是他有文化。懂得怎麼暖女人的心。
許長田就喊一部分人先吃,然後換另一撥人,吃是吃,但挖掘的工作不能停。
春喜說,美死你,瞧你那刀螂樣的身子骨吧,能伺候得了倆女人嘛,別把腰累垮了啊。
採煤二隊南風口的小井冒頂,有三個工人被埋在了下面,生死未卜。
雪在不知不覺間下起來,路滑著呢,春喜只好走得慢點,傍晌午時才回到食堂里。
男人平躺著,燃一支煙說,你老公大平子在時,你就跟我好了,現在大平子不在了,怎麼打退堂鼓呢。
儲德榮的手裡拎著那雙他發的勞保鞋,隨手扔在了櫃檯上,跟服務員小曼說,上壺茶水,讓老段燉只公雞,多放些粉條,溫火多燉些時候,我們打四圈牌就吃飯。
徐岩,男,1966年生,吉林九台人。1988年畢業於武警哈爾濱指揮學校,1986年開始發表作品,出版有詩集《肩上的燈盞》,中短篇小說集《臨界的雪》、《說點抗聯的事》、《染指桃花》、《從北窗看雪》等。短篇小說《河套》獲本刊第十二屆百花獎。現在黑龍江省公安邊防總隊政治部任職,黑龍江文學院合同製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儲德榮說兩碼事,一個女人一個味道,這你們不懂。
小曼也給幾個礦領導和市裡的領導拿出了一些,他們也邊吃邊商量事情。
雪稍小些時,食堂里沒人了,小曼打掃著屋裡的衛生,大師傅老段跟切墩的李嫂那邊的職工伙食飯堂也都差不多了。春喜結算了一下子,去掉毛利,幾桌飯純掙三百多塊錢,真是不少了,還有晚上呢,說不準也爆滿呢。春喜在心裏想,要是每天都能收到現金該多好,那兒子的學費就不用愁了,大平子母親的病也需要錢呢。
春喜說,菜怎麼安排?
春喜想,這會兒儲德榮他們正賭著呢,她知道今天的飯錢是能收上來幾桌的,因為剛開了支,不拿現金結算就不義氣了。
九_九_藏_書客人讓進屋,高工出來吩咐春喜說,嫂子,規格高一點,他們是省煤炭集團領導,一會兒劉礦長也要來敬酒。說完了把一張蓋了紅章子的白格格紙丟給她。情況都寫上面,完事了他簽字。
春喜便說真是謝謝許礦長了,哪天請你好好吃頓飯吧。
春喜有點煩,心裏還是暖和,儲德榮說話磨叨點,但細心。她說,謝謝你啊,老儲。
春喜站在食堂的院子里跟大師傅老段一起拾掇剛買來的大蔥,快收拾完時,春喜問老段,給職工們包的餃子還差多少?老段說還差一百斤左右,不是說每人分五斤嗎,已經包出來四百多斤了,都凍好裝袋了。春喜說不行咱就加加班,別耽誤了人家搞福利。老段說耽誤不了,咱心裡有數呢。
剛剛下了一場雪的礦上,寒氣逼人,出事地點小井口處卻圍了百多號人,除了揮鍬舞鎬的工人外,還有拿電鑽的技術人員,正緊張而有序地開展救援工作。劉礦長為首的幾個礦領導也陪著市裡邊的領導在研究營救方案。
食堂的外間廳里擺了四張小桌子,都坐滿了,她進去轉了一圈,見三個單間也都坐了人,心裏喜興了一下,出來提了壺熱酒,挨桌給客人敬酒,說謝謝各位捧場啊,需要什麼菜儘管點,今天菜價全給你們打九折。
坐在儲德榮左邊的一個胖男人結巴著說,咱們儲科長說了,嫂子你的盤、盤亮。
春喜就藉機說,我講究那沒的說,今天你們也得給我講究一回,礦上不是開工錢了嗎,就給我用現金結一回賬,我下個月好用這些錢給大傢伙預備酒菜,行不行啊?
春喜渾身抖了一下,扔掉手裡的小鐵鏟子,任由男人緊緊地抱著她。
春喜下坡去了鎮子,先找到郵局把儲德榮拎來的鞋給兒子寄了包裹,縫包的時候想了想又去門旁邊的小商店裡買了兩袋奶粉,回來塞進去,交錢拿了收據后出來去菜市場。花一百多塊錢割了肉,買了些青菜和精鹽胡椒之類的東西后,才拎了往回走。
老段說那就快和面吧,我把餡里再加點大蔥,驅寒氣的,幾個人就忙活起來。
春喜看著許礦長晃著精瘦的身子出門,覺得這次興許說了能算,他是主管後勤的副礦長,下個月又是年底了,這麼想,心裏就豁亮一點。
井下出事了。
春喜謝過辦案人員,從礦辦大樓出來,奔鎮子里去,她想這些事算是有眉目了,得抽空去醫院看看大師傅老段了,老段也上了一股子火呢,要不是因為喝多了酒,是不會發現不了進來的三筐的,這年頭做點事,是真都不容易。
儲德榮他們幾個人已經坐下來吃飯了,桌子上擺著一小盆雞肉燉蘑菇粉條,還有幾個配菜,喝著散裝白酒,幾人都吃得汗流浹背的樣子。
這天正是礦里開工資的日子,領了錢的職工們都滿臉喜氣地往外面走,有的也就利用工休時間直接奔了春喜的酒館來。
席間許長田出來撒尿時,抓住春喜的胳膊說,妹子你啥時候嫁人得告訴我一聲,哥得隨禮,還得多隨。
春喜想著想著腳下就一滑,狠狠地摔了個大跟頭。
食堂著火是快天亮時的事,當時春喜正睡在家裡,李嫂來家裡敲門,說食堂著火了,快去看看吧。春喜立馬就嚇了一身的冷汗,忙爬起身穿衣服往門外跑。待倆人跑到礦食堂時,火已經被消防車撲滅了,可食堂的前廳和后廚都被燒了個一塌糊塗。睡在裏面灶屋裡的老段也被燒傷送醫院了。
許長田重新把煙抓在手裡。揣褲袋裡一盒,剩下的一盒撕開蓋,拽出一支叼在嘴上說,你這娘們兒呀,就是喜硬不喜軟,掙錢的買賣咋就不會弄呢,去鎮上多進幾條不就結了,說完,在春喜的肩頭上拍了一下https://read.99csw.com,笑著晃回單間。
高工說,就八菜一湯,深一下吧。
春喜沒有吭聲,等男人吸完煙后,她坐起來穿衣服,雪光照著她裸著的身體,竟那麼白皙豐|滿,惹得男人再次從後面抱住她。
春喜說別油嘴滑舌的,誰讓你算飯錢了,這頓包子免費,算是咱為礦工兄弟作貢獻了,你說晚上飯咋弄,還來包子行不行?
春喜從柜子里拿出兩盒硬中華,扔給他說,連上回那一條,都打在飯費里。許長田喝潮了,把煙推回給春喜,說要軟的,不要硬的,就吸好的。春喜說,沒軟的了,硬包也只剩半條了,愛要不要。
春喜朝地上吐口唾液說,色狼,小心下井檢查工作時碰上冒頂啊。
春喜見他喝多了,就也跟著開玩笑說,多隨能隨多少啊,你當礦長的每月至少得掙幾千塊呢,你能都隨了?
春喜想,自己就別幹了吧,要知道一個女人家干點事有多難,等礦里把食堂維修好后就退出來,交給別人去做吧,自己挪出身子去縣城裡租間房子,陪兒子讀高中去,不是有句話嗎,過日子就是過孩子,當母親的咋著也得為孩子著想啊。
許久,男人貼著她的耳根說,咋不點燈呢?
喝酒的人就都叫好,亂糟糟地說老闆娘不光碟亮,還講究。
春喜說,中啊,心眼兒好又有辦事能力。
李嫂說中,我一準給你捎到了。
儲德榮在一次跟她做完那件事後,還曾跟她說過,副礦長許長田不是跟你應了嗎,到年底給你結,若到年底還是結不了,我幫你想辦法,從我們物資科走賬,咋也幫你兌些現金出來。
春喜張羅著他們往裡面請,喊小曼上茶水。
旁邊的副礦長許長田說,你來幹什麼,你沒看這都忙著呢?
春喜在大雪中一步步挪著,終於走進了鎮醫院的大門,這時候全礦山的燈火都亮了起來,那成片的燈火在雪地上閃爍著,多多少少使她的心暖了一些。
春喜去后廚問老段,海參還夠不?
春喜在鎮商店買了兩瓶肉罐頭、幾袋子豆粉和兩條老段愛抽的哈德門煙,奔醫院走去,沿途都是厚厚的積雪,雪使鞋打滑,她就走得挺艱難。
男人抽回手,慢慢地穿衣服。
許長田順手在春喜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說,放心吧,收拾你的招我有的是,保你夜夜舒服。
礦里組織了救援隊,不分晝夜地挖掘搜救被困井下的工人。正在礦辦大樓里找許副礦長的春喜聽說了之後,馬上撒腿往回跑,進食堂后就扯了嗓子跟大師傅老段說,今天中午關門,不外賣了,抓緊蒸包子,拌牛肉蘿蔔餡,大傢伙兒都動手。
全部的救援人員都吃完之後,春喜才招呼小曼等收拾了礦泉水瓶子往回走,臨上車時副礦長許長田拽住春喜的衣服袖子說,算算這頓飯的成本,記我賬上,回頭我讓會計給你結了,真是雪中送炭啊,正想跟劉礦長商量怎麼弄午飯呢,你就救駕來了,看來咱倆還真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春喜進吧台坐下來,卷了根紙煙,心想,她跟儲德榮的關係是得緩一緩,人家有老婆,自己丈夫剛走,按說戴著重孝呢。儲德榮捨不得,不是假話,倆人在一起是有感情的,這一點她看得出來,跟他做那件事,自己也舒坦,生理上是需要的,人家還給她孩子辦了去縣裡上學的事。
等春喜拎著織好的毛褲回到家時,儲德榮已經等在門口了,倆人腳前腳后地進了屋,先給爐子生火,再添煤,待屋子裡的溫度升起來后,才進了小睡房。儲德榮一邊去抱春喜一邊說,都快一個半月沒碰你了,想得慌呀。
春喜邊說邊起身朝門外走,說你們玩兒著,我得去礦工資科一趟。
老段說餡現成的,兩大盆呢,蒸多少啊?
儲德榮旁邊坐著的一個小九九藏書夥子邊端酒杯邊說,儲科長說坐外面好,坐外面能看到老闆娘。
春喜呀了一聲,說咋說調就調了呢,這麼快呀。
第二天下午剛一上班,春喜就去了礦辦大樓,上二樓尋到副礦長許長田辦公室,敲門進去后,見許長田正收拾身後的卷櫃,桌子上堆了不少的書本、藥瓶子和茶葉筒之類的東西,還有幾盒硬包的中華煙。
儲德榮想了想說,先帶萬把塊錢的,恐怕多了不好弄,咱一點點來吧。
春喜也笑起來,說真的假的,我有啥好看的,都半老徐娘了,也不怕鈍了你們的眼睛。
春喜跟他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看見儲德榮的眼睛里滿是期盼,她趕緊低下頭跟小曼說,快給你儲叔泡一壺綠茶去。
男人將春喜摟在胸前,吻著她的頭髮說,那就安靜一段時間,讓我一下子離開你,怎麼能捨得呢。
在春喜愣神的當口,副礦長許長田從單間里走出來,向春喜要煙。
春喜說這些天您也挺累的,晚上沒桌了你就多炒幾個菜,我陪你喝幾盅,咱食堂的幾個人聚個餐。老段說行,真是很久沒好好地喝幾口了。
許長田說好啊,沒想到這娘們兒的覺悟長了,便跟旁邊的劉礦長彙報了春喜來給送包子的舉動,惹得劉礦長也連說好。
老段還說許副礦長去煤建處是被降職使用的。
其他幾個人就都哈哈大笑起來。

春喜的臉就紅了,嘴上說許礦長又沒正經話了。然後也開玩笑說,要嫁也得嫁個副礦長以上的官,跟著好借光。
春喜抽完煙,就叫小曼把后廚的面案李嫂叫來,問她是不是家離許礦長家不遠?李嫂說是,前後院。春喜就拿出那兩條煙重新包好了,讓李嫂晚上回家時給許礦長捎去,就說是我送給他的,要是他婆娘在,你就換個說法,說是他存在咱食堂的,記住了。
季節到十二月中旬時,雪大起來,皚皚的白雪把整個礦山都染白了。
春喜也沒動,就任由他的手按著自己的手,她覺得儲德榮的手熱乎乎的,浸著少許的汗漬。
一個多小時后,包子蒸得了,全部拿白屜布裹好。裝進小曼找來的幾個大紙盒箱子里,裝上雇來的麵包車,再裝上幾箱礦泉水,直奔南風口的小井而去。
沒等春喜跟三筐打招呼,三筐就被兩個穿警服的人押上了停在外面的一輛警車。經問詢才知道是三筐乾的,三筐竟是個被警方通緝的開車撞死了人的逃逸者,晚上饞酒,順手牽羊撬開門鎖,拿走木柜子里的一些零錢。三筐不識字,翻錢時順手把牛皮紙袋裡那些白條子扔進爐膛里。沒想到他出來之後,地上的紙袋引燃了大火,把食堂也燒著了。三筐也是在火著起來后,要跑時撞見了巡夜的礦警,被抓住的。
兩個人手忙腳亂脫去衣裳,鑽進春喜事先鋪好的被筒里,慌亂地動作起來。
待春喜醒來后,就被叫到了礦保衛科,說要核實情況。進去時卻碰到了經常來她家食堂吃飯的三筐,讓他驚訝的是三筐的手上竟戴著手銬。
儲德榮就第一個跟了話,站起身嚷著說,沒的說,這桌我請客,就用現金結,現在就算,說著話拍在桌子上兩張帶偉人頭的鈔票,隨後把杯里的酒幹了進去。
待喘息平靜下來,春喜拉著男人的手說:以後別來了,總覺得有雙眼睛在背後盯著呢。
春喜的話引得大傢伙兒又樂起來。
天完全黑下來時,儲德榮給春喜打來電話說明天去縣上給礦里拉到貨的坑木,問她有啥事沒有,用不用去看看孩子。春喜想了想說,捎條毛褲去吧,正好剛給他織完。
倆人很快就做完了,摟著說了會兒話,才起身穿衣服,儲德榮拎毛褲走時,春喜把一沓白糧票交給他說,你看著換啊,別搞出啥影響,也不急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