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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疑

猜疑

作者:多蘿西·L·塞耶斯
「是的,有那麼一點。」
「有點消化不良。」馬默里說,「沒有太大的毛病。肝臟可能受了點寒,我總結就是這種毛病。」
「不必了,謝謝,不必。」他急忙說,腦海里想像著她會看上去顯得失望的樣子。
腳步在走廊里響了起來。門開了。薩頓太太穿著整潔的黑衣站在門檻里。他感覺到自己要直接面對她非常勉強,可是他還是抬起頭來。眼前是一個長著圓圓臉的女人,而她的臉因為戴著那副玳瑁邊框的眼鏡的厚實鏡片而顯得模糊不清。她的嘴是不是可能長得有些難看呢?或者說她前排的牙齒是不是幾乎全都掉光了?
「可是我會那樣隨便把這種東西扔在這裏嗎?」他嘟囔著,「根本不要去想是不是罐子里的東西全都用完了。」他拔出了塞子,眯著眼睛向罐子裏面看,發現只剩下一半了。
「你好,親愛的!」馬默里先生說。
他為太太沒有待在客廳里感到些許沮喪,可是他依舊緊握著那束菊花急切地穿過走廊,然後推開了廚房的門。
「還有什麼不對嗎,親愛的?」
「您會發現糕點漂亮而鬆軟。」廚師肯定地斷言道,一邊猛然拉開烘烤爐的爐門讓馬默里先生看。「而且都是用黃油做的,先生,您說過您發現豬油不利於消化的。」
「馬默里太太在哪裡?她是不是又感到不舒服了?」
馬默里先生隨意瞥了一眼罐子上面的粉色標籤,只見上面分明印著幾個醒目的大字,而且還附帶著一些圖例:「砒霜除草劑。劇毒。」帶著一種淡淡的激動,他居然發現罐子里的除草劑正好與安德魯斯太太最後那個犧牲品相聯的毒藥出自同一品牌。他感到異常興奮與激動。眼前的這些讓他有一種直覺,那就是,雖然投毒事件與他相距甚遠,但肯定與某些重要線索相關。之後,他驚訝而有些惱怒地注意到,罐子的塞子只是鬆鬆地塞在了裏面。
「你好!回來了?我肯定是睡著了。剛才我覺得有些疲憊,而且頭也疼,於是薩頓太太就把我打發到樓上來了。」
馬默里先生謝了他的朋友。然而他工作的這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頭腦似乎也不很清晰。可是這對於布魯克斯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影響。他在幾個小時的聚會裡從開始一直堅持到結束,所以當時也根本沒有心思注意到他的表現。四點半的時候,馬默里先生果斷地收拾了他的辦公桌,告訴大家說因為要打個電話,所以他要早一點離開。
「謝謝,是這樣的。我希望她能很快再次開始從事她原來的那些社會活動。可是大夫說要禁止她過度勞累。不用著急,他說——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她必須待在寬鬆的環境之中,而且也不能總是風風火火或者承受太多的壓力。」
對於埃塞爾,自從今年夏天她的神經出現問題以來,她的確不再適合去應付那些接連不斷來來去去卻沒有受過任何訓練的女孩子們了。如今,用不著費什麼功夫就能讓埃塞爾感到痛苦難受,這個可憐的寶貝。
隨著列車車廂的空氣里彌散著越來越濃重的香煙煙霧,馬默里先生也越來越意識到這天的早餐非常不合胃口。
在辦公室里,布魯克斯因為他頻繁地給埃塞爾打電話而對他進行挖苦和嘲笑。馬默里先生根本就沒把他的言行放在眼裡。只有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是安全的,而且身體狀況還好,他才會感到心裏塌實。
「有什麼事嗎,先生?」
「是這樣的。豬油對有的人是非常不合適的,這的確是事實。」薩頓太太表示贊同地說,「我認為您不是得了肝臟寒氣過重的毛病。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天氣足以讓任何人都感到難受的。」
「我可不願意去琢磨這種可怕的事情。她一定是個可怕的動物。」
「我知道。」馬默里先生說,「那不是你的錯,薩頓太太。我可以肯定你已經在盡心儘力地照顧著我們兩個了。我要上樓去悄悄看她一眼。如果她睡著了,我不會打擾她的。順便問一句,今天晚餐我們吃什麼?」
「很高興聽到這樣的消息,這讓人感到非常開心。希望今年冬天她能像以往那樣回到我們身邊。要知道戲劇協會沒有她是辦不下去的。天啊!我甚至無法忘記她去年在《愛情故事》中的表演。她與年輕的韋爾伯克肯定把整個劇院的錢都掙回來了,是嗎?韋爾伯克家的人就在昨天還問起她呢。」
「他們是這樣說的嗎?」埃塞爾興奮地說,「他們需要我真是太好了。那麼,或許我最好還是躺在床上吧。現在我想知道,我的老頭子整天都幹了些什麼?」
「是的——那正是我不聽話的地方。多麼可愛的鮮花,哈羅德。都是給我的嗎?」
那種疾病——疾病發作,什麼時候?三個星期以前他頭一次遭遇到疾病的襲擊。是的,可是那時他始終以為是胃的毛病,肝氣不和所致。沒有太強烈的反應,或許隨著這些毛病的持續,於是便毫不置疑地認定是肝氣不和所致。
「埃塞爾!」這正是不時敲打著他思緒閘門的念頭。他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對付他自己頭腦中這種可怕的猜疑。他必須分擔她的一切驚恐或是焦慮不安。而且他必須對自己的根據進行確認。為擺脫沒有任何原由的恐懼而解僱一位他們迄今為止找到的惟一一位體面的廚師對於兩個女人而言都很不負責任而且相當殘酷。如果他果真這樣做了,事情會做得專橫而顯得荒謬——他無法想像到這樣對埃塞爾是何等恐懼的事情。即使這樣做了,還是會有麻煩事。埃塞爾是不會理解的,而且他也不敢告訴她。
「親愛的,親愛的。」馬默里先生說。
「到今天晚上我就可以為你準備好的。」他說,「而且如果情況真的像你所想像的那樣,那麼我們就會有明確的目標要採取行動。」
馬默里先生雖然一直在盡最大努力不再去想他身體里不斷強烈的不適感,但他還是始終希望自己不會遭到病痛的折磨。除了辦公室里可能會產生一些令埃塞爾非常擔憂的麻煩以外,馬默里先生非常願意愉快地放下他自己那沒有意義的小生命,而情願為埃塞爾分擔一些她的心神不安。
「非常正確,非常正確。就讓所謂擔心的事情見鬼去吧。我在多年以前就已經不再擔心了,看九*九*藏*書看我吧!身體健康,精神抖擻,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我有五十多歲了。順便說一句,你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
沒有發生任何情況,而且這樣過了一周,又到了一個星期四,他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地地道道的傻瓜。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家。布魯克斯費盡周折終於說服了他和自己一同去參加一個快要結婚的朋友的單身漢晚宴。他在十一點的時候離開了聚集在一起的朋友們,他依舊拒絕整個晚上都在外面逗留。回家的時候,管家已經睡下了,只留下薩頓太太寫的一張字條放在了桌子上。字條的內容是告訴他廚房裡有專門為他做的可可茶,隨時都可以加熱飲用。於是,他按照字條上寫的方法將可可茶倒進了那隻原來就放在爐子上的深底平鍋里加熱,而且正好倒出滿滿一杯。
馬默里先生說他會去看看情況,之後便躡手躡腳地上了樓。埃塞爾此時正蜷縮著躺在鴨絨被子下面,本來看上去就顯得十分瘦小,可是在那張巨大的雙人床上就更加是弱不經風了。他走進去的時候,她轉過身來,仰著臉衝著他笑。
之後的幾天可以說是馬默里先生感到最難受的日子。他後來竟然養成了一種習慣,一大早就下樓在廚房裡溜達著到處找東西。他的這一舉動讓埃塞爾感到十分緊張,但是薩頓太太卻沒有就此發表任何言論。她甚至忍耐地注視著他,他想,她可能還帶著近似於消遣享受的意味呢。畢竟,他的這些舉動是可笑的。他每天會在九點半和六點之間不在家裡,可是光是監督早餐又有什麼作用呢?
「對,是年輕的韋爾伯克。他是專門為戲劇協會的一些安排而來的。」她簡單地說了兩句話,語調不高,可是話語里分明透著興奮。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之後便非常沉重地走進了客廳。埃塞爾正蜷縮在一張靠背長椅的角落裡。
她忙忙碌碌收拾著桌子上的東西,並且同時清理著她先前一直在看的圖片報紙。
迪姆索普先生是一位化學家,也是馬默里先生眾多朋友中一位不錯的密友。過去他們常常坐在斯普林格河岸邊那家雜亂的小商鋪里交流關於像草地昆蟲和建立俱樂部等方面的觀點。馬默里向迪姆索普先生坦率地講述了自己的故事,並且還把那瓶可可茶遞了過去。迪姆索普先生非常讚賞他的沉穩和機智。
「這就足夠了。你這多情的老東西。」馬默里太太說,「到旁邊去,現在,我要起床了。」
「就那麼回事。」布魯克斯就像總算是找到機會了似的說,「生命有必要值得繼續生存下去嗎?那就全靠肝髒了。哈!哈!好吧,現在,就現在——我們必須干工作了,我想是這樣的。費拉比的那份租約在哪裡呢?」
馬默里先生此時已經清理完這個月的開銷。
晚餐的時候,他走下了樓——烤牛裡脊,加上土豆夾肉,還有鬆軟可口的約克郡布丁,後來還送上了一塊蘋果餡餅。吃過三天病人的飲食之後,再細細品嘗爽口的肥肉和煮得十分細嫩的瘦肉的確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他吃得不多不少,但卻感到了無比愜意的享受。可是,另一方面來說,埃塞爾看上去卻沒有什麼食慾,不過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狂熱的肉食主義者。她在飲食方面是十分挑剔的,而且除此之外,她還擔心發胖(其實完全沒有必要)。
隨後的第二天和後來的一天,馬默里先生都沒有再感覺到難受的癥狀。他遵照報紙上的專家建議,對飲用橙汁上了癮,而且也對那樣做的效果感到非常滿意。可是到了星期四晚上,他卻病得很嚴重,以至於讓埃塞爾都緊張得堅持要把大夫找來。大夫測試了他的脈搏,之後又看了看他的舌頭,情況看上去並不十分嚴重,也沒有什麼大的妨礙。經過詢問,了解到他吃過什麼最終才找到患病的真相,原來晚餐吃的是豬蹄,後來還吃了一塊牛奶布丁,而且在休息前馬默里先生還喝了一大杯橙汁,他這樣做當然也是有他的最新食物處方做根據的。
「好很多了,謝謝你,薩頓太太。」
「回來得多晚啊,哈羅德。淘氣的老小夥子!玩得開心嗎?」
儘管馬默里認為那天上午並不是他談話的最佳時機,但還是相當喜歡這個提議的,而且只用半個小時與一位房地產代理商就有關職責義務進行友好商談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之後,他異常平靜地站在原地待了一小會兒。接著,彷彿像有人授意指揮著他的行動一般,他心中懷揣著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古怪念頭從餐具室里的架子上取出一隻空藥瓶,並將瓶子放在水龍頭下進行沖洗。隨後,他把茶杯里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倒進了瓶子里。他把瓶子塞進了外衣口袋裡,然後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後門。此時,要想把門上的插銷拔|出|來可是卻不弄出任何動靜來是相當困難的。但是他最終還是想方設法達到了目的。依舊是踮著腳尖,他悄悄地穿過花園來到了花圃棚子里。他彎下腰擦亮了一根火柴。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把那罐除草劑留在了什麼地方,應該就在棚子後方的那些花盆後面。他異常小心地取出了那罐除草劑。火苗順著火柴桿蔓延了上來,結果燙著了他的手指。可是還沒等擦亮另一根火柴,他的觸覺已經告訴了他自己想了解到的情況。那個塞子又是松的。
房間里,除了廚師沒有別的人。廚師此時正背對著他坐在桌子邊。就在他快要走近的時候,她看上去像是做了什麼錯事一般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的確如此。這麼說,你對她還是很滿意的,對嗎,親愛的?」
「晚安。哦!順便問一句,薩頓太太——」
「太好了,先生。晚安,先生。」
「真夠煩人的,真煩人。」布魯克斯說,「你的電熱燈全都開著嗎?」
「沒有,謝謝,薩頓太太。」
「自殺,簡直是荒唐!」布魯克斯粗魯地反駁道,「你就不能相信這種話,我的夥計。在河裡發現的那件外套足以說明一切問題。他們那種人不會自殺,那樣的人不會。」
接著,他又把塞子塞了進去,為確保更加安全可靠,他還用手裡的鏟子的把手使勁敲打著塞子。做完這一切,他在水龍頭下仔細洗著手,因為他根本不相信任何的https://read.99csw•com冒險行動。
他幾乎無法控制住自己地將帽子和外衣胡亂掛在了衣架上,然後儘可能表現得非常平靜地走進了房間。他的妻子此時已經回到了火爐旁邊的椅子里,她似乎感到有些驚訝地向他打著招呼。桌子上擺著茶什麼的。
「不。」馬默里先生說,「不——我想回家。天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情況。更何況我還有一點時間要去趕火車。」
埃塞爾大笑了起來。「哦,這就是聚會,不是嗎?」
「不。」她的頭在墊子里疲倦地動了動。「一切都是關於那個可怕的案件。我可不想聽見任何這種事情。」
「淘氣包會安靜下來的。別著急,親愛的。我們再也不會談論可怕的事情了。」
「我想情況可能是這樣。」馬默里說。他又一次拿起報紙,仔細觀察起那個失蹤女人的照片。「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壞。」他評論道,「看上去是個相當不錯而又充滿愛心的女人。」
馬默里太太開心地笑了,接著又連連幾次讚揚了馬默里先生。
他看出來馬上就會出現歇斯底里的跡象了。
可是如果在這個可怕的疑問中碰巧出現了什麼意外情況——他怎麼能讓埃塞爾面對那個女人在房間里哪怕多待一瞬間這樣駭人聽聞的危險呢?他想起了林肯郡的那個家庭——丈夫死了,妻子居然奇迹般地得以逃生。難道一切驚嚇或冒險都比那樣要好嗎?
第二天早晨,馬默里先生急切地翻開報紙。如果能從報紙上得知周末期間警方已經成功地抓獲了犯罪嫌疑人的消息,他將會感到萬分開心。可是對他來說報紙上卻沒有任何有意義的消息。一家信託公司的主席被人射穿了腦袋,而且報紙上所有的標題全都是關於損失上百萬財產和破產股東的傳奇故事。在他自己訂閱的報紙里和他在前往辦公室的一路上買來的那些報紙里,關於林肯郡投毒慘案的報道已經被降級成報紙背面的一小段含糊的文字,這種情況也向他表明警方依舊沒有取得任何進展。
「全都是給你的,淘氣包。」馬默里先生溫柔地說,「難道我還有別的什麼值得送花的嗎?」
馬默里先生心中閃過一絲疑問。難道是客人起了保護作用嗎?他所面對的事實已經完全證明了他的感覺,因為埃塞爾此時正驚訝地盯著他。
迪姆索普先生此時正在等候著他。
馬默里先生一把死死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因為一切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近乎瘋狂的錯誤。此時此刻他幾乎想要大叫起來或者是痛哭一場。他想到必須向眼前這個愚蠢、開心而且正激動不已的女人道歉。所有的一切全都是錯誤。
「早上好,馬默里。」布魯克斯亮著大嗓門說,而後又毫不避諱地補充道,「你是不是感到冷呢?」
「我不聽他都說了些什麼。我根本就不想聽到所有關於這個案件的情況。我想安靜下來。我要安靜下來!」
早餐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棕色的麵包富含維生素,《晨星》報的健康專家就曾這樣建議過;熏肉烤得恰到好處,可口而鬆脆;雞蛋的火候掌握得十分到位;現制的咖啡也只有薩頓太太才知道怎樣烹煮。人們發現薩頓太太是個實實在在有著驚人能力的人,而且經常會讓人感激不盡。
「天啊,先生。」她說,「您把我嚇了一大跳。我根本就沒有聽到前面的門被推開了。」
他站在廚房的爐火邊若有所思地品嘗著他的可可茶。可是剛嘗上一口,就把手裡的杯子放了下來。他是不是產生了幻覺,或者說,茶的味道有什麼怪異的地方嗎?他又嘗了嘗,而且還在舌頭上仔細回味著。他似乎感到有一點模糊而濃烈的異味,好像是裏面含有金屬的成分,讓人感覺到很不舒服。一陣恐懼突然湧上了心頭,他急忙跑到洗滌池邊,將滿口的可可茶全部吐到了陰溝里。
「你認為她會自殺嗎?」馬默里提出了假設。
馬默里先生在廚房的火爐邊坐了下來。他感到自己彷彿需要溫暖一樣。在他的胸口部位似乎有一團神奇而冰冷的東西堵在了那裡——全都是他需要十分謹慎進行調查的情況。
「哪種人7」
「你已經幹得夠多的了,我的甜心。」她丈夫說著用手握住了她的手,一邊坐在了床邊。
那位廚師此時就站在門口。
「馬默里太太沒有感到不舒服,對嗎,先生?要不要我給她端上去一杯熱牛奶或者別的什麼?」
「出現難受癥狀的時候,她當時還在餐廳里乾著活,如果您想了解當時的情況,基本就是這樣。」薩頓太太說,「『那麼,您就別再操勞了,太太。』我對她說。可是您知道她是怎樣的性格,先生。於是她變得有些焦躁不安,她簡直受不了什麼也不幹。」
「我一點都不會信任那樣的女人。」
心中依舊帶著那種古怪的念頭和對情況的準確判斷,他走進了房間,洗乾淨了擺在那裡的茶具,然後用留在原來那鍋里的可可又沖了一杯。他靜悄悄地向卧室溜去。這時,埃塞爾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過來,她正向他打招呼呢。
「那個女人喋喋不休地嘮叨把你弄得疲憊不堪的。她不該說這麼多話。」
「好極了。薩頓太太給你留了一點東西吧?她說過她會這樣做的。」
「關於這件事情已經毫無疑問了。」他說,「我用的是馬什式檢測法。那東西含有的劑量很大,更別說你已經嘗過了。那個瓶子里至少有四到五格令的純正砒霜。看吧,這裡是鏡子。你可以自己看一看。」
「很遺憾。」他的搭檔打斷了他的話,「真是非常遺憾。應該早就把那些燈打開。我的那些燈上個星期就打開了。我那所小房子在春天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幅風景畫。對於一座城市的花園而言,那的確是一幅畫。你很走運能住在鄉下。那可比船艙里要強多了,我認為就是這樣,對嗎?而且我們走到大街上能夠呼吸到大量的新鮮空氣。你太太最近情況怎麼樣?」
「還不賴。你感覺好嗎,親愛的?」
「沒有再感到肚子疼嗎?」
「也許太太希望把晚餐送到房間里去吃吧?」她提議道。
恐懼再一次緊緊地抓牢了馬默里先生,他站在瀰漫著泥土氣息的花圃棚子里,身上穿著禮服和風衣,一隻手攥著那隻罐子,而https://read.99csw.com另一隻手卻握著火柴盒。他急切地想要跑出去告訴一個人他所發現的一切。
隨著時間的推移,馬默里先生感覺到身體舒服多了。他對午餐開始擔心緊張起來,所以謹慎地選擇了一點烹煮過的魚和牛奶布丁,而且還特別注意不在飯後急著去幹什麼事情。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魚和牛奶布丁依舊還放在原來的地方,而且他也沒有再受到近兩周來一直習慣性困擾著他的那種讓他疲憊不堪的痛苦折磨。這一天快要結束的時候,他看上去才顯得輕鬆起來。病魔和大夫的藥片也暫時不再糾纏著他。他買了一束古銅色的菊花準備帶回家送給埃塞爾,之後,他便心懷愉快的期待下了火車,快步走進了蒙·阿布里花園小路。
「哦,是這樣,關於薩頓太太。現在是她來幹活的這個月月底了,你知道的。」
可是還有那杯可可茶。迪姆索普先生。馬什式檢測法。五格令的砒霜。那麼,是誰——
「我認為的確是這樣。」馬默里先生說。
「非常冷。」馬默里回答說,「實際上是非常令人討厭的陰冷。」
「簡直是完美的天意。而且就在那個可惡的簡不事先通報就離開的情況下她竟然神奇般地出現在我們面前。我當時簡直感到極度絕望了。當然,這有一點像賭博的意思,我沒有接受別的任何參考意見就錄用了她。很自然,像她那樣一直照顧著一位守寡的母親,你是無法指望她能提供給你任何資歷情況的。」
「她長著多麼難看的一張嘴啊。」布魯克斯一字一句地說。他有個理論,認為人的性格特點都表現在嘴巴上。
「順便說一句,」他突然說,「我想你太太並不認識一位好廚師,對嗎?」
他往嘴裏扔進一片消化藥片——近來,他一直隨身攜帶著幾片藥片——隨後翻開了報紙。看來報紙上並沒有什麼特別重大的新聞,比如,關於政府打字員的問題正在下議院進行著討論;威爾士王子滿意地微笑著舉辦了一次全英鞋類展覽;自由黨內部出現進一步分歧;警方依舊在尋找那個被懷疑在林肯郡投毒害死一家人的女人;兩個女孩子被困在一家著火的工廠廠房裡;一位電影明星經過鬥爭終於如願拿到了她的第四份離婚判決書,等等。
直到星期六下午,他也只能蹣跚著下樓。他明顯地感覺到「渾身難受」。儘管如此,他依舊關注著布魯克斯從辦公室派人送來由他簽字的幾份文件,而且還要處理一些家庭賬目之類的東西。埃塞爾不是一個有著商業頭腦的女人,因此馬默里先生總是和她一起清理賬目。在和賣肉的小販、烘烤師、乳製品店以及煤炭商結完賬之後,馬默里先生滿心疑問地抬起了頭。
「親愛的,」馬默里先生說,「我想告訴你一點事情。」他坐了下來,把她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裏。「一件令人不太開心的事,我擔心——」
「你真是一個小題大做的老傢伙,親愛的。」他太太說。
正在他坐下等候的時候,他像平時那樣喝起了威士忌,並在裏面加進了蘇打。十點差一刻時,他聽到花園的大門那邊響起熟悉的咔嗒聲。此時腳步聲正順著院子里的那條礫石路傳過來——嘎吱嘎吱地來到了後門。隨後傳來了彈簧鎖的聲音、關門的聲音、插銷的咯咯聲,這說明插銷已經上好了。再後來就是一陣沉默。薩頓太太可能在摘她的帽子。那個時刻終於到來了。
他注意到,埃塞爾與年輕的韋爾伯克之間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都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顯然這個孩子非常清楚當時的情況,而且對於他母親的愚昧也感到極為惱火。韋爾伯克太太突然站了起來,而且還微微喘著氣,然後十分誠心地準備隨時順應新的變化。她陪伴著女主人下樓來到花園裡,並在馬默里挑選著對連翹進行修剪時,開始沒完沒了而又高興地談論起園藝方面的話題。她不斷地稱讚馬默里先生能把花園的小路收拾得非常乾淨整潔。「我可無法把雜草清理乾淨。」她說。
馬默里先生死死盯著那隻粘著紫黑色污點的小小的玻璃試管,周圍瀰漫著一種不祥的氣氛。
對馬默里先生來說火車開得簡直是太慢了。埃塞爾——中毒了——快死了——已經死了——埃塞爾——中毒了——快要死了——已經死了——車輪的轟隆聲在他耳邊炸響。他幾乎是奔跑著鑽出了車站,然後衝上了馬路。一輛小汽車正停在他家的門前。從街道的盡頭處他就已經看見了那輛汽車,於是他迅速地飛奔了起來。情況已經發生。大夫就在裏面。傻瓜,他準備要抓的兇手竟然把作案時間拖延到這麼晚。
可是,他還是把那個罐子放在了他剛才找到它的地方,之後便回到了房間里。又一次穿過花園的時候,他注意到薩頓太太的窗戶里還亮著燈光。這一發現讓他感到比以往所經歷的一切更加可怕。她是不是在觀察著他?埃塞爾的房間窗戶是黑著的。如果她喝了什麼致命的東西,那麼到處都應該亮著燈,而且還會有各種各樣雜亂的響動以及呼叫大夫的聲音,那場景就像是他自己生病的時候那樣。遭遇襲擊——那才是正確的用語,他這樣想著。
「哦,不認識。」馬默里回答道,「如今廚師並不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合適的。實際上,我們只想找到適合我們自己的。為什麼呢?確切地說,你們家的老廚師還沒有離開吧?」
「哦,只是那麼一點點。可是現在已經全都過去了。沒有任何情況需要我的淘氣包來擔心的了。」
他竭力想回憶起報紙上公布的安德魯斯太太照片上的模樣,可是他在視覺記憶方面記得並不清楚。他記得曾經對布魯克斯說過那個人長著一張「充滿著愛心」的臉。之後,他竭力計算起那個人消失的時間。差不多一個月,布魯克斯原來說——而且當時是在一個星期以前。那麼說,現在已經不止一個月了。一個月。他不久才剛剛付給薩頓太太這個月的工錢。
「好吧。」迪姆索普先生說,「把這件事情交給我吧。我會替你給他們打電話的。」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之後便盯住了自己的妻子。他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一種他以前從來就沒有發現過的東西……
「謝謝,她好多了。」
他突然read.99csw•com間停了下來。那個鬆動的塞子猛然間又回到了他的腦海里,而且好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內心深處,某些模糊不清的念頭又一下子全部都浮現在眼前。他扔下話題走進廚房拿來了報紙用來包紮修剪下來的連翹。
「當然不願意。可是當一件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周圍,人們還是免不了會有一些閑聊和議論的。如果他們抓住那個女人,這倒是會讓人感到欣慰的。人們不願意認為——」
「哦,先生,她有一點頭疼,真是只可憐的羔羊。我讓她躺下了,四點半的時候我給她端過一杯不錯的茶。我猜想她現在應該是在打著盹兒。」
「順便說一句,我親愛的。」他說,「你可能正準備告訴薩頓太太如果她在我下樓之前必須翻閱《晨星》報的話,請她看完之後務必把報紙都摺疊整齊,這樣我會感激不盡的。」
「很抱歉,先生——我並不知道您也在家裡。您要喝茶還是希望我離開呢?對了,哦,夫人,魚店有個年輕人剛從格里姆斯比回來,說是警方已經抓到了那個可怕的女人——就是那個安德魯斯太太。難道這不是好事嗎?那個案件曾經讓我感到非常煩惱,原以為她會到處流竄,但是警方終於抓住了她。她找了一份工作,是給兩個老太太做管家。她們在她身上發現了那種邪惡的毒藥,而且認出她的那個女人會得到重獎。我也一直瞪大眼睛關注著她,可是她一直就在格里姆斯比待著。」
「是這樣,我已經做了味道很棒的魚肉腰子派。」薩頓太太說,她還強調著說如果不喜歡的話,她願意把食物改成南瓜派或者別的什麼。
馬默里先生突然感到無盡的孤獨與疲憊。原先的病症再一次出現在他身上。
從客廳的窗戶能夠清楚地看見他們朝著房子的這個方向走來。因為他們走進房子的時候,年輕的韋爾伯克已經站起身來握住了埃塞爾的手,而且做出了再見的動作。他非常明智地引導著他的母親迅速走出了房子。隨後,馬默里先生又回到廚房去清理那堆他先前從抽屜里摸索出來的報紙,一邊清理報紙,一邊細緻地對報紙進行檢查。報紙的某些情況觸動了他,而那正是他想要證實的。他非常仔細地翻看了一遍報紙,一頁接著一頁。是的——他一直就是正確的。安德魯斯太太的每一張照片,關於林肯郡那個投毒案的每一段文字和所有線索都已經被小心翼翼地裁剪了下來。
馬默里先生嘆了一口氣。他無法說明的是,《晨星》報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名清麗而古板的處|女一樣。從某種程度而言,這是相當重要的,可是女人們通常卻覺察不到。
這是一個天氣晴好的下午。大約三點的時候,他非常肯定地感覺到烤牛肉已經收拾得恰到好處,對於馬默里先生而言,將剩下的那些燈泡全部打開然後放進爐子里一定是個不錯的想法。他穿上了他那件已經很舊的園藝制服在花圃里四處轉悠。他在花圃里拎起一袋鬱金香和一把小鏟子,可是這時他想起自己還穿著一條高檔的褲子,於是便決定最好找來一塊鋪在地上的席子墊在膝蓋底下。他上次是什麼時候買的這塊席子呢?他想不起來了,可是他還是認為自己把它放在了花圃棚子下面的那個角落裡了。他彎下腰去,在陰暗的花盆之間摸索起來。對,就是在那裡。可是好像卻有一個罐子還是別的什麼東西擋在了中間。他小心翼翼地撿出了那隻罐子。肯定,是的——是剩下的一些除草劑。
「哦,上帝,她還沒有!」布魯克斯發自內心地笑著說,「要換掉老廚師就像是發生地震那樣的大事件才行。沒換掉。這樣做對於菲利普森家族而言是非常正確的。他們家的那個女兒很快就要結婚了。她是所有女孩子中間最糟糕的一個。我曾經對菲利普森說:『你要記住你在做什麼。』我還說:『找一個你了解底細的人,否則你會發現自己可能會被這個投毒的女人陷害了——她的名字叫什麼——安德魯斯。不要馬上想著給自己的葬禮送花圈。』他當時大笑了起來,可是那並非可笑之事,因此我也直接這樣對他說了出來。我簡直弄不懂我們付錢給警察幹什麼。到現在幾乎快一個月了,可是警方居然依舊對那個女人束手無策。他們所說的一切就是,他們認為她還在周邊地區四處逃竄和躲藏,而且『可能在尋找當廚師的職位』。當廚師!現在我要鄭重地告訴你!」
「最好還是躺在床上,我的寶貝,讓薩頓太太把你的晚餐送上樓來。」她的丈夫說。
「您今晚有什麼要求嗎,先生,在我進城以前?」
馬默里先生提到了除草劑,還誇獎起它的功效。
「連翹該收割了,韋爾伯克太太。」他說,「現在正是時候。如果您願意去花園裡看看,我願意給您幫忙。」
「是的,不過我並不渴。」
「謝謝,謝謝。」馬默里先生說,「我敢肯定味道一定不錯。近來我一直覺得身體不太舒服,而且豬油最近似乎也不適合我。」
馬默里先生在帕拉根車站下了車,然後搭上了一輛有軌電車。他身體里的不適感此時已經讓他明確地認識到是暈車噁心了。不過令他高興的是,在他還沒有感到最難以忍受的時刻到來以前,他已經設法回到了辦公室里。他坐在辦公桌邊,面色蒼白,可是他依舊控制著自己。這時,他的搭檔一陣風似的走了進來。
就在他還距離一百五十碼遠的時候,他發現前面的門開了。一名男子走了出來,後面跟著的就是埃塞爾本人。來訪者鑽進了他的汽車,之後便駕車離開了。埃塞爾又回到了房子里。她還是很安全的——很安全!
「沒有全打開。」馬默里坦白道,「實際上我一直感到不太——」
於是他非常唐突而粗魯地介入了正在進行的談話。
馬默里並沒有準備要否認。他脫掉上衣爬上了床,之後,他把妻子緊緊攬到了身邊,彷彿像是要抗拒死亡和地獄,不讓她從自己身邊被搶走一樣。第二天清晨他就要採取行動。感謝上帝,他還發現得不算太遲。
大夫的預言果然應驗了,可是並沒有立刻就兌現。儘管飲食只能局限於既定的食物,只能吃薩頓太太精心準備的麵包、牛奶和一大杯茶,然後由埃塞爾送到他的床邊,馬默里先生依九*九*藏*書舊一直感到難受,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星期五結束。
「不太壞,不太壞。」
他發現布魯克斯所說的完全正確。安德魯斯太太的父親和她的前任僱主都已經被重新「挖了出來」,事實證明他們的確被檢查出身體里到處是砒霜中毒的痕迹。
「那種東西!」韋爾伯克太太瞪大了眼睛盯住他。之後,她聳了聳肩。「就是給我一千英鎊我也不會把它放在我的家裡。」她強調說。
「幹了嗎?當然是她乾的。這就像鼻子長在臉上一樣正常。她曾經照顧過自己的老父親,結果老頭突然間死掉了——還留給她了一些錢財。之後,她為一位年紀較老的先生看管家務,結果他也突然死掉了。現在又出現了這位丈夫和妻子——男的死了,而女的病得非常嚴重,結果是砒霜中毒。廚師逃跑了,那麼你說,是她乾的嗎?我根本不會在乎為此打賭。如果他們挖出那位父親和那個老先生,他們會發現這些死者身體里也到處是砒霜中毒的跡象。一旦那樣的情況發生,他們就不會停下來。隨著事情的發展而成長,你可能會這樣說。」
「可怕得要命。有一天,布魯克斯就說——」
埃塞爾早早上了床。可以理解,一到星期日的時候,馬默里先生總是會一直坐著等著薩頓太太進來。埃塞爾對此有些擔心,可是他向她保證說,他認為自己足夠強壯的了。就身體狀況而言,的確,他十分強壯;他的大腦卻有些脆弱和混亂。他決定對各家報紙的報道做一種隨意的評論——正好可以觀察一下薩頓太太會有一些怎樣的反應。
「是的,非常滿意——難道你不是嗎?她是一個好廚師,而且是一個相當乖巧而又充滿愛心的老太太,難道你不覺得運用這種哪裡需要她,她就會出現在哪裡的方式僱用她,就像是我掌控自己的腦電波一樣方便嗎?」
「出什麼事了嗎,哈羅德,你怎麼看上去這麼怪怪的。」
「是,業務鬆散,不太景氣。有人來喝茶了嗎?」
「那正是你的毛病所在。」格里菲思大夫愉快地說,「橙汁是很好的東西,而且豬蹄也是。可是這兩樣東西不能放在一起吃。豬肉和橙汁在一起吃對肝臟非常有害。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兩樣東西在一起的確對肝臟有害。現在我給您開一份處方,而且您必須堅持吃兩天讓人沒有任何胃口的流食,記住千萬不能吃豬肉。馬默里太太,不要擔心他,他的身體像鱒魚一樣健壯。您才是我們必須悉心照顧的人。我可不願意看見您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這您是知道的。當然是因為夜間睡眠不安穩——是的。您定時服用能增進健康與體力的補品了嗎?這就對了。好了,別緊張,用不著擔心您的丈夫。我們很快就會讓他到處活動了。」
「你準備在這裏給警方打電話嗎?」化學家朋友問。
「哦,夫人!」
「回來早了,是嗎?」
不,的確不能繼續再談論那些事情了。
「就是那些十分嗜好砒霜的瘋子。他們對自己的皮膚都會小心備至。這些人狡猾得像黃鼠狼一樣,那就是他們的為人。現在只能寄希望於他們會設法在她企圖將罪惡的雙手伸向別人以前抓住她。關於這一點,我曾經告訴過菲利普森——」
馬默里先生笑了笑。「哦,我們通常都把它放在房子外面。」他說,「即使我是那種粗心大意的人——」
「你認為安德魯斯太太幹了那件事嗎?」
「我希望您覺得身體好多了,先生。」她對他健康狀況的熱切興趣對他來說此時充滿了邪惡,可是她那雙在厚厚的鏡片之後的眼睛卻是那樣的令人感到不可琢磨。
到了星期日那天,馬默里先生感覺到身體舒服多了——實際上他又找到了原來的自己。早餐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看完了《世界新聞》,並且還非常仔細地閱讀了幾則有關凶殺案件的報道。馬默里先生從那幾起凶殺案件中著實得到了不少樂趣——凶殺案件的報道使馬默里先生通過間接的冒險行動領略到內心逐漸升騰起來的恐怖感,當然,這些案件都是一些與那個所謂「船身」附近居住地的生活相差甚遠的事件。
「哦,沒有什麼了。」馬默里先生說,「沒有什麼。」
「哦——不。」馬默里先生說。此時,他已經覺得有些不自在了,儘管他從來都不願意對此發表太多言論,因為他們理所當然必須找到一個人,而且事實上他們所作的試驗本身已經被證明是非常成功的。因此,大家現在都對此無法發表太多的言論。他曾經有一次故意提出建議要寫信給薩頓太太所在教區的牧師,可是埃塞爾說牧師可能無法告訴他們關於廚藝方面的任何情況,更何況廚藝才是主要問題所在。
埃塞爾並不贊同地反駁著,可是他依舊十分堅定地守著她。如果她不照顧好自己,她就無法參加戲劇協會的會議了。而且所有的人都急切地需要得到她的支持。韋爾伯克一直在追問她的情況,而且還說如果沒有她,他們的確將無法堅持下去了。
「累了嗎,親愛的?」
種下鬱金香后,他走進房子里,此時他才不安地發現客廳里有客人來訪。如果事先得到來訪通知,見到韋爾伯克太太和她的兒子,他會感到更高興,這樣一來,他就會把指甲中帶來的花園裡的黴菌洗得更乾淨一些。儘管如此,韋爾伯克太太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是一個十分健談的女人,除了自己正在談論的話題,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別人的任何反應。更令馬默里先生大為光火的是,她偏偏選擇了空談林肯郡的那個投毒案。這是一個在茶桌上極不適宜的話題,馬默里先生想,而且居然還是在一天中的最佳時段。他曾經親身經歷的「難受」此時似乎又生動地回到了他的記憶里,頓時讓他對於有關醫學癥狀的討論感到噁心作嘔。更何況,除此以外這樣的談話對埃塞爾沒有任何好處。無論怎樣,投毒者畢竟還生活在周圍地區。即使神經再堅強的女人也會感到緊張不安的。他瞥了一眼埃塞爾,只見她面色蒼白,而且還有些微微顫抖。他必須不顧一切地制止住韋爾伯克太太,否則,過去曾經發生的那種可怕的歇斯底里的場面會再一次出現。
「哦!」馬默里先生說,「糕點呢?那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