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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你

親愛的你

作者:孔龍
這是一個奇迹,不是嗎?當時光流逝,所有人都離我而去的時候,我還是找回了她。而且令我慶幸的是,我沒有在自己最糟的時候遇見她。
第二天,我們與大家一起到一位男同學家的橘園裡摘橘子。在那塊黃土地上,我們倆坐在一塊小小的報紙上聊天。你靠得我那麼近,我可以隔著薄薄的襯衣感受到你的體溫,我可以聞到你身上汗津津的體香。我多麼希望時光可以就此靜止,但我知道這一刻很快就會過去,你會站起來,離開這個橘園,再次走向遠方。
我走了出去,我發現很多人都走下了樓梯,順著校道往校門的方向走去。一種流言在流傳:因為停電,今晚可以提早放學了。於是我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走在黑暗的校園裡讓我感覺到安全,別人看不到我,而我又可以感受到人群的喧鬧聲,我喜歡這種感覺。在我還沒有走到校門的時候,人潮又退了回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失望的表情。他們說,教導主任把守著校門。他們又說,電很快就要來了。
李露鬆開了我,她在看著我,就像在七年前的那個夏天,她站在黑夜裡看著我問我是不是喜歡她的那個時候一樣。我也愛你,她說。我知道她把我剛才呢喃的耳語聽錯了。
「有信心嗎?」你問。
有時候我想,你一定知道了,在那許多許多次的凝視里遭遇你的目光之後,你不可能沒有讀懂我眼神里的秘密。那時候我會想,如果十年後我們在街頭相遇,你會不會笑著問我,噯,以前的時候你是不是老是偷看我,還一邊裝睡一邊看,別以為我不知道呢……然後是你花枝亂顫的笑聲,到那時我就會大大方方地承認吧。那樣的場景,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傷悲呢?
她真是夠直白的。我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當然,我看不清她的臉。我在想這個女孩一定是不久前才踩著一塊隕石降落在地球,還不了解地球的種種規則,因此在這裏胡纏蠻搞。你的飛行器呢?幹嗎你不飛回你的星球去?你的飛行器一定就是那塊隕石吧!它已經不幸墜毀了,你應該趕緊去把它修好,然後回到你的星球去。
我確信在那時我的內心被擊中了一下,某種東西蘇醒了,就像萬物迎來了春天一樣,但是那時我並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了,這封信很快就要寫完。明天我會早點起床,把這封信放進一個透明的小玻璃瓶里,在路過你家的時候,把這個瓶子埋在你家樓下的那棵紫荊樹下。
高考結束了。你如願去了北京,李露去了雲南,我則留在了廣州。
「那你上課為什麼老是偷看我。」她理直氣壯地說。
我們在網上又有了聯繫,我在那些散漫的、斷斷續續的網聊中找到了你存在於遠方的方式。與此同時,過往的那些焦慮正在消失。
記得有一次,在下課的間隙,我站在窗前,看著教室後面那排高高的樹,然後你走了過來,問我這些樹是不是白楊樹,我說不,這些是桉樹,我還想說點什麼,比如跟你說這些是一種叫檸檬桉的桉樹,或者別的什麼。但是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站在那裡,看著那些樹,然後過了一會你就走開了。
我拒絕了。我一點都沒有生氣,她說得對,我沒有機會。因為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去追求你,是我缺乏勇氣,或者我在害怕什麼,或者這隻是我所懷九九藏書有的一個固執的決定,而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高二的分班很快就來了,你和我都選了歷史。新學期開學的那天,我們站在課桌間的過道里,站在唧唧喳喳的人群里,有一些新的面孔,但是大部分都是我們原來班上的,大家都顯得興奮、精力過剩和充滿期待。你和兩個要好的姐妹手拉著手親昵地站在一起,商量著一會要坐在一塊,我盡量站在靠近你的地方,打算看你一會坐在哪個位置,就找準時機坐在你的前面或者後面。
我突然希望她會把七年前的那個問題再問一遍,那樣的話我會怎麼樣回答?但是她沒有問,她說閣樓里的霉味太大了,我們應該趕緊下去。我們離開了閣樓,我們走下了那條昏暗的樓梯,那時我已經做了決定。
我和李露很快就變得親近了起來,就像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一樣,我想這一部分的原因是我們擁有了同一個秘密。我又從她那裡知道了很多關於你的情報,比如你喜歡的是隔壁班的一個男孩,你說他有一雙迷人的單眼皮,你在考慮高考後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我沒有感到嫉妒,也沒有為自己是雙眼皮而懊惱,我好像覺得你本來就應該和別的男孩在一起。李露認為我要麼是腦袋秀逗了,要麼是感情白痴,反正是已經無可救藥了。
直到有一天,在下了晚自修我走出教室門口時,早已站在門口的一個女孩叫住了我。李露,你的同桌,就那麼看著我,然後走了上來,說她有話要跟我說。我們走過了一排燈火通明但是人影寂寥的教室,走下破舊的樓梯,穿過大廳和教學樓前面的廣場,轉了一個彎,在文化廊那裡停了下來。這裏路燈昏暗,樹木陰鬱,櫥窗里放著美術班的貼畫,一些學生的鋼筆書法作品,還有某次校際手抄報比賽的獲獎作品,當然現在它們在夜色里都顯得模糊不清、隱晦不明。
「我會留在廣州吧。」我說出了我要考的學校。
那個停電之夜,我們有過短暫的獨處時光。那天的晚自修課剛開始不久,整個學校突然就停電了,教室里伸手不見五指。大家都變得興奮了起來,女生們走到走廊上吹風聊天,男生們在黑暗裡追逐打鬧,忙著捉弄別人,有幾個同學點上了蠟燭,繼續心無旁騖地溫書。
我相信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有過這種「擊中」的感覺,有的人只有一次,有的人則會有幾次。而我屬於前者(至少到目前來說),這就是為什麼直到現在我仍然可以感受到那次悸動的迴響,它在時光的洪流中留存了下來,被沖刷得更加純粹和乾淨。
現在燈光熄滅了,時針剛剛過了十二點,我打開手機上的音樂播放器,插上耳機,讓音樂在線漫遊。電腦屏幕亮著,我在給你寫信。我又默念了幾遍你的名字,就像在念誦一個秘密。有好一段時間里我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後來我做了決定,一切應該從頭開始。
當我明白這隻是一個有趣的誤會後,我笑個不停。後來,我告訴她,我喜歡的是你。當我說出這個秘密后,我覺得輕鬆多了,特別是獲知這個秘密的是你的同桌,你所親近的一個人。
我又遇上了李露。
也許是無聊的緣故,我很快在這裏找到了消遣,我把大部分的夜晚和薪水都花在了酒吧上。在那些夜晚里,我遇到過形形式式的女孩,她們九九藏書陌生,有新鮮感,彼此總是心照不宣。而相比兩人的纏綿時刻,我更喜歡完事後兩人在床上聊天的時光,赤誠相見之後兩人都獲得了短暫的親密感。
一切從頭開始。就像時光倒流,我們會從十年前的那個夏天開始。
我終於想了起來。那是高一的時候,我是美術班的成員,有一段時間,美術班搞了個志願活動讓學生報名來學習油畫,我們教她們畫草圖、調色、上色,有時候會協助她們完成畫作。當時我幫忙畫了這幅畫的草圖,然後一個女孩完成了後面的上色工作,我記不起來這個女孩就是李露,那時候我還沒有認識她。
在那次同學聚會上,當我在熱情洋溢的人群中找到你的時候,我們打招呼的方式有了變化,你走了過來,打量了我好一會,就像剛認識我一樣,你舉高手摸了摸我的頭髮,然後煞有其事地稱讚起我的新髮型一番。
在我往回走的時候,我遇到了你。
後來我覺得我可以嘗試一下寫小說,我倒是很順利地寫了一些,我甚至嘗試過投稿,但是並沒有人要它們,連一封退稿信都沒有,它們就這樣消失了。後來我放棄了,我仍然會寫一些小說,然後放在那裡,在某些時候再翻它們出來看看。
孔龍,警察、青年寫作者。已在「一個」發表《長頸鹿少年》。@孔龍loong
昨天,我和李露回到了她的家,我們已經辦完了婚禮,我們要收拾一點東西,然後去蜜月旅行。在她家的閣樓上,我看到了那件東西,它正躺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我點點頭。這時候的我信心滿滿,一心想著往前沖,我想我上了大學后很快就會淡忘你,你不過是我生命里一位重要的過客。
我們一起吃了早餐,然後在公園裡散散步,就像普通朋友那樣。那裡有一座小山,我們一起爬了上去。當我看到你的臉龐的時候,我的內心還是會晃動,就像燭火晃動在靜謐的夜,而你是那陣微風。但是我們之間的那種可能性已經消失,另一種可能性正在出現,我們會成為朋友。
有時候我會想,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呢?你只是一個黃毛丫頭,總是穿著樣式陳舊的內衣,騎著一輛奇大無比的單車來上學,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怎麼說呢,有點像個老太婆。可是我還是喜歡你,無論你走路的姿勢像什麼,都不會妨礙這一點。有時候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喜歡你,後來我才明白了一些:愛情不是公式求解,也不是邏輯推理,它是一個無解的命題,你只是在一個恰當的時間出現在了一個恰當的位置,在這一點上,愛情和宿命論差不多。
為什麼你的幻象還留在我的心房裡?我以為你應該要走開了,我甚至希求忘記關於你的一切,就像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你一樣;但是另一方面,我有時卻又希望回到過去的那段時光,那樣我至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
我總是叫那些女孩「親愛的」,看似溫存,內心卻是落寞。我會想到你,有時候我會想到李露,但是大多時候想到的是你,你遠在離我兩千公裡外的那個城市,你已經入睡。如果今夜睡在我旁邊的這個女孩是你,我會怎麼樣來叫醒你?親愛的,我想我會這樣叫你,用和那些女孩們一樣的稱呼。
在電影散場后,我們走下自動扶梯時,我下意識地拉住了她的手。李露縮了回去,這樣弄得我https://read.99csw.com有點尷尬。我問了那個從剛才吃飯開始就猶豫著要不要問的問題,李露,我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李露一走下自動扶梯就哭了起來,為什麼你現在才說這句話,她啜泣著,她在自語。我嚇壞了,我以為我已經太遲了。你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久嗎?你不會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當我們抱在一起的時候,她又說。
前一段時間,當我和你通電話的時候,我們已經在討論著彼此的婚禮。
我不知道這樣做的用處是什麼,但是我明白,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儀式。現在我要上床去了,我會抱著我的女孩,李露,這個當初我以為她是踩著隕石墜落在地球的不明星人。如今我希望她的飛行器,那個隕石,就讓它埋在那裡吧,我希望它會永永遠遠地埋在那裡。
「為什麼這麼說?」老實說,我感到莫名其妙,被帶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又被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大學畢業后,我去了另一座城市,經表哥的幫助進了一家銀行工作。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在這裏沒有我認識的人,我生命中的那些人大多散落在了天涯,他們都下了站台,那所載著我們青春與回憶的列車已在身後呼嘯離去。
對不起。我說,我在李露的耳邊呢喃著說。
從這時候起直到畢業,班上的位置都沒有變過,我們之間始終隔著三個人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其實我從那時候起就喜歡你了啊,但是你什麼都不知道。李露像是羞赧地笑了笑,看了我一眼。
我好像分裂成了兩個自己,一個自己存在於過去,他在過去喜歡著你,另一個自己存在於此刻,他在此刻愛著別人。這兩個我交替而行,并行不悖。
如今,當我在記憶中越過三個人的距離看你當年的樣子時,我彷彿擁有了一種全知視覺,我的視線開始上升,我看到了自己,我看到了當年的那個懵懂的少年在偷看一個短髮少女。我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我愛上了的不過是你的影子,這種愛甚至與你無關,它只是單方面地存在於我的心間,我的記憶,我的青春里。我很早以前就已經失去了機會,失去了將你的影子變成你本身的機會。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我不會有第二次機會,沒有人會有第二次機會。
有好幾次,你衝著我們的背影喊你同桌的名字,你說李露是一個重色輕友的傢伙,她就這麼拋棄了你。你喊得真大聲,惹得走廊上幾個路過的學生都看了過來,李露呢,她總是漲得滿臉通紅,好像我們倆真是偷情的人兒一樣。
「我會考去北京,我想在離家遠一點的地方念大學。」你說。
我的名聲漸漸變壞了。我的同事,那些四十多歲的阿姨們,開始的時候總是說要給我介紹對象,後來她們就不再提起了,她們告誡她們的女兒、她們親戚朋友的女兒要離我遠一點。
那是高中開學的第一天,我遲到了,作為最後一個來到教室的學生,我只能坐在最後一排那個唯一空著的座位。我坐下后,看到了右前方坐在靠窗位置的你,穿著白襯衣,很瘦的背影,短短的頭髮在碎碎的陽光里晃動,你總是回過頭來跟後面的那位女生說話,然後笑,很甜的笑容。我馬上被你迷住了,我又瞄了你很多眼,根本不在乎我們新來的班主任,那九*九*藏*書個禿頭香腸嘴的年輕教師在上面講什麼。我開始後悔自己沒有早點來,那樣我就可以早點看到你,我就會坐在你的後面,可以和你說說話。
我以為一切都已經畫上了句號,然後打一個回車鍵,應該是開始另一個章節的故事的時候了。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在大學里常常想起高中的那段日子,我會想起你,想起我的目光越過三個人的距離看到你的樣子。那個時候,我走進教室里,第一眼看到你的心情,還有高二分班時大家站在過道里,我懷揣著渴望坐你前後的忐忑心情,仍然是不可忘懷、歷歷如昨。有時午夜夢回,還是夢到你,夢到高考的間隙,我們在走廊上相遇,互道一句「加油」;夢到畢業離校時在車站裡遇到你,但是我只顧著和你旁邊的那位女同學說話。
在我們又談論了一些我們要考的學校的情況后,你問我和李露的情況怎麼樣了。你說,李露是個好姑娘,你不能虧待我的姐妹。
我們仨站在一棵紫荊樹下照了一張合影,李露在中間,你在她的左面,我在她的右面,我發現我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你的身上。清脆的陽光開滿了你的肩膀,飄飄揚揚的風拂起了你的裙裾,我感覺你就像一朵輕盈的蒲公英那樣就要讓風給帶走了。頭上的紫荊花開得好不燦爛,但是我知道它們的花期將到,它們很快就要謝幕了。
我為什麼會和李露在一起呢?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它就那麼發生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我向你那個方向望去的時候,我不知道看的是她還是你。她在你的旁邊,跟我隔著兩個人的距離,她比你離我更近一點。
我沒有去過北京,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座滿是灰霾的城市,每個出門的人都戴著口罩,你也一樣,這樣總是讓我記不清你的樣子。
「喂,你是不是喜歡我啊?」李露問我。
這樣讓我感到寬慰,也許我希求的不過是這樣的一層簡單關係。我們的身邊都有了別人。你和那個單眼皮男孩在那個暑假后就分手了,你在大學遇到了你現在的男友;我身邊又來過了幾個女孩,李露?我們早已經分開了,我們之間的戀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李露看我沒有答話,以為我生氣了,說她可以幫我追你,那樣我的機會就會從百分之零提升到百分之五,那樣我還是有點機會的,說完后她還搭了搭我的肩膀,好像自己有多大方似的。
我感到一陣難過,她沒有發現那個女孩的背影和你何其相似,她不知道當年我畫草圖時心間都是你的影姿。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頓時湧上了我的心頭,我不由得抱緊了李露,當你成為我所追逐的影子的時候,我卻又成了另一個人的影子,我怎麼會讓這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但是我沒有向你走近過一步,哪怕只有一步。那時候我都在幹些什麼呢?我對高中的課程提不起興趣,沉迷於小說,並因此患上了多愁善感的青春病。這讓我成為了一個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年,對我來說你是那些夢幻世界的一部分,所以哪怕你是一個令人感到親近的女孩,我也沒有勇氣走到你的身邊,平靜地和你說上幾句話。
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家都回來了?你問我。我說了我聽到的。電也許快要來了,我說。在我們一起往回走的時候,剛開始的時候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浪費九-九-藏-書了一些時間,就像以前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一樣。後來這個擁擠的校道,周圍說說笑笑的男女學生,還有這片朦朧的黑夜讓我緊張的心緒平靜了下來。
那時候我和李露已經在一起了,在高考前最後的那段日子里。
在那個高三的暑假,你和那個單眼皮男孩走在了一起,我和李露維持著異地戀。
「你呢?」你又問我。
李露倒是沒有覺得奇怪,也沒有因為自己剛才的自作多情而扭扭捏捏。「你沒有機會了。」她說,「喜歡她的人很多,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八個啦,你又不如他們優秀。」
我開始每天都期待你的出現,我總是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你的身影,看你在和誰說話,誰又逗你笑了。在學校里每天都能與你見面讓我感到幸福和世界的美好,有時候我會在心裏默念你的名字,有時候我會低聲念給自己聽,我很吃驚,你的名字會有這樣的魔力,它是甜蜜、苦澀、哀傷和痛苦的代名詞。
那段時間我和李露廝混在一起,放學的時候我們常常一起下去,這樣我們可以在校道上聊聊天,我們彼此都感到舒服,無拘無束。
這個算不算我們的定情信物?李露拿起了那幅畫,拂去上面的灰塵。這個是你,這個是我。李露指著上面的男孩和女孩說。
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吃了晚飯,還一起去看了場電影,就像以前我們談戀愛時的那樣。
「你會考什麼學校?」我問你。
我們就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同一個平面卻是兩邊的世界。當然,責任是在於我。
正當她們認為我要越陷越深的時候,我突然感到厭倦了,我從那種夜生活中逃了出來。我的生活突然空了很多地方,我嘗試用一些東西來填滿它,我嘗試過攝影、油畫和烹飪,但是後來我都丟棄了,那是我沒有天賦和毅力的緣故。
那是一幅油畫,只是一幅普通的習作,但是看起來很熟悉。畫上是一個男孩和女孩的背影,他們站在沙灘上,男孩提著魚桶和釣竿,女孩則偎在男孩身上指著遠方飛過的鳥群。我說,這幅畫我好像在哪裡見過。李露說,難道你真的忘記了?這是我們當年一起完成的畫呢。
在那段時間里,我的目光在三個人的距離間跋涉了無數次,你的側影總是讓我百看不厭,你的每個笑靨都不盡相同,就算只是看到你的背影,都讓我的心靈得到安寧。
我抓住了機會,在結束的時候,當我們走在離開桔園的那條路上時,我問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早餐。
我們新來的班主任走了進來,她大概三十來歲,嬌小,留著短髮,嘴角有一顆嫵媚的痣,她走上講台,言簡意賅地說了幾句,就讓我們三人一組地自由入座。待大家窸窸窣窣地坐定后,我還是沒能坐在你的前後,我們在同一排,但是在相鄰的組別。我們之間隔了三個人的距離。
有一天,當我在櫃檯前抬起頭的時候,我看到了她,我詫異地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她說,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我是來開戶的。然後我們都笑了,我想不到這麼多年後我們再見面會是這樣的開場白。她說她前不久才調到這裏來工作的,她的辦公大樓就在馬路對面。
還記得那次,我在廁所的門口撞上了莽撞的你,你穿著一條清秀的弔帶連衣裙,懷抱著換下來的校服。你說你們要在學校里拍照留念,你問我要不要一起來一張,李露也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