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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牙醫館

恐怖牙醫館

作者:庄秦
商嫣就是三年前令范蒙鋌而走險被醫院開除的那個身材火爆的女友。商嫣並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范氏牙科老闆就是范蒙,如果知道了,說不定她也會少少地後悔一下。不過現在她也混得不錯,早就嫁給了一個身家千萬的商人。
范蒙也有同樣的想法,因為當年商嫣決定與他分手時,只考慮了三分鐘,即使是一大幫人來勸說,她也沒有聽從。為了避免與商嫣的見面,范蒙決定休假幾天。這段時間他一直牙疼,為了不影響診所的形象,他也正好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果然,商嫣下了決心一個人來到了范蒙的診所。當時范蒙躲到了自己的診療室里,就是為了給沈蕭提供機會。當商嫣走進了沈蕭的診療室,范蒙就知道他與杜南的完美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而後來的事實證明,剩下的一半也實現了。
但是兩天後,商嫣並沒有回家,這還是令他感到有些不安,於是來到了范氏診所,沒想到卻聽這裏的人說,商嫣根本就沒在這裏做植牙手術。商嫣失蹤了!所以杜南立刻報了案。他不能不急,因為公司雖然是自己的,但是三年前註冊時用的是商嫣的名字——當時市裡有規定,凡是市直機關停薪留職下海經商的人員,可以享受免稅五年的優惠政策。如今商嫣失蹤了,許多需要她出面才能搞定的事就有了麻煩。
每個人都會有點怪癖的,特別是才華出眾的人。范蒙是在自己的診療室里擺放骨架標本,閑時為骨架塗上一層清漆,而沈蕭則是養花。
她一走進范氏牙科就讓護士為她找這裏最好的醫生。這裏最好的醫生就是范蒙與沈蕭,既然范蒙打出了正在會客的牌子,商嫣自然就被安排給了沈蕭。這僅僅是個二減一等於一的簡單數學題而已。
商嫣這時卻有點躊躇了:「要做這麼久啊……能讓我先考慮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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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沈蕭是診所的特聘醫師,兩年前范蒙開業招兵買馬時在人才市場偶爾遇到了沈蕭。當時沈蕭說自己有醫師證,但在來本市的火車上被偷走了,因為沒有醫師證,沈蕭對薪金的要求相當低,所以范蒙當即聘用了他。沒想到,沈蕭的牙科技術相當好,甚至不在范蒙之下,很快時間就成了范氏牙科的頂樑柱。沈蕭為人低調,謙虛謹慎,所以也得到了范蒙的器重。在范蒙的幫助下,沈蕭重新拿到了醫師證。儘管有投資商願意幫助沈蕭開一家新的牙科診所,但沈蕭卻依然願意在范氏牙科甘為綠葉,打著范蒙的下手。所以范蒙也與沈蕭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他在酒吧里與杜南的對話,正是他在虛擬案件的重演,關於最後他與杜南的陰謀,完全是他的虛構——他要為真實的案件加上一個虛構的不一般的希區柯克式的結局。
他的話一說完,在場的警察都用懷疑地眼光看著范蒙,那是一種打量犯罪嫌疑人的眼光。特別是當他們知道從商嫣來到診所的那天起,范蒙請了足足一周的時間假的時候,這種眼光里的懷疑變得更熾盛了。

1

范蒙垂頭喪氣地被警察帶走了。他之所以垂頭喪氣,是因為這已經是他這輩子第二次去警局了,上一次是因為三年前的受賄事件,而那次事件最終以他退回賄款並深刻檢查而告終。當然,他也花了不少銀子上下打點疏通關節,才落到這麼輕的一個下場。
沈蕭在范蒙請假后,就成了范氏牙科的頭號人物。不過他對權利並沒有什麼興趣,他對商嫣是否來植牙更感興趣。他也相信,如果商嫣要來,一定會在兩天內做出決定。
范蒙呵呵一笑,說:「小沈,我也是想通了,你是我最好的幫手。我準備下個月分給你三成的股份,讓你成為我的合伙人……」他一邊說,眼光一邊落到了桌上的那具牙齒模型上。
沈蕭先介紹了一下各種材質的烤瓷牙,邊緣瓷的、鈦合金基底的、全瓷基底的九_九_藏_書、含貴重金屬的,材質不同的烤瓷牙,價格就不盡相同。沒等他介紹完,商嫣就傲然道:「不管什麼價格,我只要最貴最好的。」
當天,范蒙就拿著榔頭敲掉了自己滿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警察在最快的時間趕到了范氏牙科診所,帶走了沈蕭。正如范蒙所說,沈蕭桌上的那副牙齒模型是用商嫣的牙齒做成的。
推開沈蕭的房間,沈蕭正捧著一具完整牙床模型仔細端詳著,一看到范蒙,他就放下了模型,說:「老范,你回來了就好,我還怕自己鎮不住店呢。」
我黯然地掐斷電話,手機卻又響了。看號碼,竟是范蒙。
「當然沒問題,這是您的權利。」沈蕭遞了一張名片給商嫣,「您做好了決定,可以隨時通知我。」
沈蕭的診療室里擺滿了他種植的綠色植物。綠籮、巴西木、龜背竹、滴水觀音,甚至在天花板上還懸了根繩子下來,鉤住了一盆葉片頎長的吊蘭。在診療室連著的後花園里,還種滿了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甚至栽了幾棵櫻花樹。很多病人都說他這裏更像一個小型的植物園,聽了這些話,沈蕭總是報以羞赧的微笑。
我覺得這裏面肯定有料可爆,於是偷偷將錄音筆撥開后,放在了附近足以收聽到他們談話的地方。一個小時后,他們分別離開,我也取回了錄音筆。
沈蕭看了看范蒙的口腔,然後說:「老范啊,好像你的口腔里沒有發炎的跡象啊。」
范蒙先給沈蕭試探著打了個電話,當得知商嫣已經走了后,他才開了診療室的門,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時的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到了後背。屋裡的清漆味太濃,他在裏面噴了好幾次空氣清新劑。
我大聲驚呼,目瞪口呆。這時,范蒙又獰笑著說了一句話:
而事實上,就算錄音筆里的對話是真實的,警方也無法對范蒙與杜南定罪,因為他們的一切舉動都沒有越過法律的準則。
這四十八小時里,杜南撥過妻子的手機,但一直是關機狀態,他估計是妻子的手機沒地方充電,所以也沒在意。杜南白天要忙生意上的事,晚上還要到二奶家過夜,所以一直沒時間到診所來看望商嫣。對於這一點,他並不內疚,反正他與商嫣早就沒什麼感情了,前段時間甚至還商談過離婚的事,只是因為財產分割的具體事宜還存在比較大的分歧,所以只有作罷。
當范蒙與杜南見面后,兩個完美的計劃重合在了一起。沈蕭對面容姣好身材火爆但牙型欠缺的美女有著特殊的興趣,而商嫣恰好是這樣的美女。於是杜南常常在家裡遺留一些關於牙齒整形方面的報紙廣告,又有意無意在商嫣面前說範式牙科是城市裡最好的牙醫診所。
他借口為商嫣做檢查,在商嫣的牙床上注射了高強度的麻醉劑,然後把商嫣藏在了診療室的冰櫃里,那個冰櫃可真大。下班的時候——通常范蒙是最後一個走——他帶走了已經被凍死的商嫣的屍體,他把屍體帶回了家。
商嫣的丈夫叫杜南,城市裡著名的建材老闆。他隨後向警方報案,他的妻子商嫣在兩天前打電話,說在范氏牙科做植牙手術,手術整整要做兩天兩夜,四十八小時。杜南考慮到范氏牙科是城市裡最好的牙科診所,所以就同意了。
這件事結束后,范蒙的牙齒還是經常無緣無故地疼痛,他去大醫院找同行幫忙檢查了很多次,但都說查不到原因。直到有一天,他回憶起自己的植牙手術是沈蕭做的,於是多了個心眼,下了個狠心敲下一顆牙齒拿在顯微鏡下仔細檢查。他一看到結果后,就半蹲在地上嘔吐起來。那不是鈦合金做成的假牙,而是一顆貨真價實的人體自然牙。至於這牙齒是沈蕭從哪裡弄來的,不用說也能猜得到。
范蒙是這麼解釋的,當他知道了沈蕭案的全過程后,突然萌發了寫一篇恐怖小說的念頭——他看過很多不錯的恐怖小說,他相信自己的恐怖小說處|女作會比很多成名作家的更優秀。
范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恍然若失地站起來,兩眼無神雙足癱軟,跌跌撞撞步履蹣跚地走九九藏書回了自己的診療室。關上了門,范蒙看到靠在牆邊的骨架標本因為幾天沒照料,骨骼已經顯得乾澀枯黃。范蒙也只有站在這些骨架標本面前,才能體驗到生活的快樂。他又拿起小刷子,一點一點將透明的清漆刷在了骨架上,粘稠的液體漸漸干凝,骨骼也變得平滑而富有光澤。
范蒙早就知道了沈蕭的怪癖,甚至知道沈蕭在牙醫診所里殺人、養花、猥褻屍體、做牙齒模型,但他一直隱忍不發。他知道,他的事業還得靠沈蕭幫助,看在錢的份上,他就睜隻眼閉隻眼了。但是他最近發現診所的帳目出現了問題,大筆收入不知去向,他私下徹底查過後,才發現問題出在了沈蕭的身上。他這才明白沈蕭一直都在扮豬食老虎,是埋在自己身邊最危險的炸彈。如果有辦法讓警察查出沈蕭曾經在診所里變態殺人的真相,而自己又不用出面的話,那無疑是最完美的。
這個故事看上去到這裏應該就完了,作為一個作家的我,也希望到此就結束了。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個寫恐怖小說的自由撰稿人,收入少少,偶爾也會幫某家稿費千字千元的全國性雜誌寫點煽情的紀實稿。當那家雜誌聽說我認識范蒙時,就托我去採訪這起轟動全國的大案,寫出一篇圖文並茂的大案紀實來。
「價格不是問題,只要效果好,我就做!」商嫣不容置疑地說道。
范蒙的診療室里除了一台美國進口的牙科診療機外,在靠近牆壁的地方擺了一台冰櫃,還有幾副人體骨骼標本。范蒙在清閑或是累過之後,就喜歡捧著一罐清漆,一點一點將清漆抹在骨架上,所以在屋裡,儘管范蒙常噴上一點空氣清新劑,但總還是有股淡淡的刺鼻氣味。
總而言之一句話——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件事是范蒙乾的。
沈蕭笑了笑,說:「商女士,做這樣的手術,我得先把您所有的牙齒都拔光,然後再做模具,最後手術。這手術的過程也比較長,即使是不間斷地做,也得花上四十八個小時——您必須得先通知你的親戚。呵呵,免得他們以為您失蹤了。」
當范蒙趕到警局時,沈蕭才冷笑著,一字一頓地說:「我把所有的骨骼都用鐵絲穿在一起,做成骨架,刷上一道清漆,然後扔進了老范的診療室里。」聽罷此言,范蒙與提審的警察一起在訊問室里嘔吐了。
范蒙一愣:「什麼,沒發炎?你看我的臉,都腫這麼高了!」
范蒙從警局裡肚子走出來時,襯衣已經散發出酸澀的汗臭味,他回家洗了個澡后馬上趕到了診所。
那天,我跟蹤范蒙走進了一個燈光昏暗的酒吧,看到他和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相談甚歡,沒有了半點平時的陰鬱。我猜想范蒙此刻的心情正好,於是準備上前再次向他約請採訪。可當我走近的時候,卻聽到那個中年人拍著范蒙的肩膀說:「老范,這次多虧了你的神機妙算……」
與范蒙一起在酒吧里談話的中年男人,是商嫣的現任丈夫——建材老闆杜南。杜南想與商嫣離婚,但商嫣卻並不同意。這激怒了杜南,他甚至下了殺心。但他畢竟膽子小,見血的事還是做不出。如果能找到個辦法,讓別人幫他殺死商嫣且不會有後顧之憂,那就完美了。於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好友范蒙。
范蒙自己都不知道屋裡到底有多少副骨架,反正密密麻麻堆在了牆邊,也許十幾具,也許二十幾具,也許甚至更多。
「效果當然好,不信你看……」沈蕭從抽屜里取出了一件模型,是整個口腔所有牙齒的模型,每顆牙齒都潔白無暇,整整齊齊,幾乎完美。
「植牙是什麼?」商嫣驚詫地問。
范蒙哈哈一笑,竟當即同意了我的要求。看在千字千元紀實稿的份上,我也答應了幫他看稿的要求。
到了診所,范蒙的牙還是疼得厲害,他捂著腫起的臉叫沈蕭幫他看看。
在清理了范蒙診療室里的骨架標本,警方查出了七具比較新鮮,死亡時間應該是一年內的骨架。根據沈蕭的供認,警方終於了結了這一年來城市裡的七起婦女失蹤的無頭公案。警方還根據D九*九*藏*書NA辨認出,那具被范蒙踢到地上散落一地的骨架,正是屬於商嫣的。但奇怪的是,當法醫試圖將那具骨架重新拼在一起時,卻發現少了一塊左腿的脛骨,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骨架的重組完成。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愛好,就如范蒙喜歡搜集骨架標本一般,沈蕭的愛好也很奇怪,喜歡用真人的牙齒做成口腔模型,特別是美女的牙齒。當他看到面容姣好身材火爆的商嫣走進診療室,他就被深深吸引住了。當商嫣張開嘴露出一口不甚整齊的牙齒后,沈蕭啞然失笑,如此漂亮的美女竟有這樣的缺陷,這倒也是個絕妙無比的諷刺,這也正是他最喜歡的一種類型。他當時就下了決心,一定要把商嫣的牙齒做成模型留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可惜他不知道範蒙對商嫣的牙齒也這麼熟悉,竟在他撫手把玩的時候辨認了出來,可謂人算不如天算。
范蒙是在中午時見到商嫣的,那時他正準備出去吃碗米粉,可一看到商嫣,他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他不願意讓商嫣看到自己,於是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並放出銘牌:「正在會客」,然後悶悶不樂地站在牆前的骨架標本前,狠狠地刷著清漆。屋裡又散發出一陣清漆的刺鼻氣味。
是組長給我打來的——當他拿到了我的錄音筆后,本已解散的專案組又重新集合。他告訴我,最終范蒙與杜南還是被無罪釋放了。
沈蕭仔細端詳了一會,說:「老范,你的臉也沒腫呢。」
走進沈蕭的診療室后,商嫣先是故作誇張地讚歎了一下屋裡愈發茂盛的綠色觀賞植物后,就說明了來意——她要做烤瓷牙,而且是所有的牙齒。
聽了她的話,沈蕭眼睛頓時一亮,說:「商女士,既然如此,我建議您做烤瓷牙不如做植牙。」
診所還是如平常般運作,范蒙打心裏感謝沈蕭的幫助。他認為自己有必要去沈蕭的診療室表示一下感謝。
不過,結果讓他很是鬱悶。第一天,商嫣沒來。第二天,商嫣還是沒來。第三天,終於有人來了,來的卻是商嫣的丈夫。

5

商嫣眼前一亮,大聲驚呼:「太好了!我就做這樣的牙齒!」
深夜,我獨自一人呆在自己那陰冷潮濕的寓所里,在電腦前仔細聆聽他們的對話,通過分析,我竟發現了另一件不為人知且匪夷所思的驚天陰謀。
聽了沈蕭的話,范蒙走到牆邊的鏡子前。果然,這會兒看起來,臉的確沒有腫,就連牙也不是這麼疼了。準確的說,牙齒已經一點也不疼了。
我沒好氣地說:「你都不答應我的採訪要求。」
不過現在我想。我的這支錄音筆一定會為我要來一張歌唱比賽的門票吧。於是我在凌晨三點的時候,興奮地撥通了組長的電話。
范蒙的家裡沒有找到血液殘留的痕迹,牆壁上沒有濺過的暗紅色橢圓型血點,屋裡沒有新粉刷過,更沒有新砌的牆。附近沒有可以用來磨碎骨頭的粉碎機,也沒聽說哪裡的玉米地有新翻過的跡象。雖然沒有人證明範蒙這幾天一直呆在家裡,但他起碼說得出這幾天演過什麼樣的電視連續劇。

6

沈蕭很快心理防線便被攻潰,他對所做的一切供認不諱。
范蒙一起床就發現半邊臉都高高地腫了起來,他明白這是一夜的牙疼使然。牙醫的牙齒也會疼,儘管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但是讓病人知道了總是不好的,於是他嚼了幾粒甲硝唑含片后還是來到了診所。
范蒙三年前還是市醫院里一個鬱郁不得志的牙科主治醫師,當時他交了一個市直機關里的女友,面容姣好,身材火爆,他瘋狂愛上了那個女人。女友說要有房有車才嫁給他,一個小小的主治醫師又到哪裡去掙房掙車呢,於是范蒙打起了病人紅包與藥品回扣的主意,沒想到收錢的時候被暗訪的記者偷|拍了個正著。無奈之下,范蒙只有辭職謝罪,那個身材火爆的女友也因為這事離開了他。
在掛斷電話前,范蒙突然問我:「你知道警察在我的https://read.99csw•com診療室里重組那副散落的骨架時,為什麼會少一塊脛骨嗎?」
說也奇怪,剛才還疼得厲害,現在卻沒事了。不過牙疼就是這樣的,口腔里的神經有時就是這麼神秘。於是范蒙苦笑了一聲,走進自己的診療室,等待著病人的來臨。
雖然這個警察的想象力來自於愛倫坡、史蒂芬金與希區柯克小說的綜合,但是警方也同樣進行了詳盡的調查。

4

警方立刻通知診所老闆范蒙到場。當范蒙一走進診所,杜南就大聲叫道:「我知道你,你是商嫣的前任男友!商嫣給我看過你的照片!一定是你見到商嫣後起了壞心,劫持走了她!」
「我剛才說的,是我那部《恐怖牙醫館》的一個希區柯克式的結局。本文內容,全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一個最有想象力的警察是這樣設想范蒙的犯罪情景。
沈蕭點了點頭,回答:「是的,我們就等上兩天吧。不過我看商女士似乎很有決斷力,我猜她應該會來做植牙的。」
當范蒙分辨說自己是因為牙疼才在家休息時,一個年輕的警察甚至不客氣地駁道:「牙醫也會牙疼?別開玩笑了。」
范蒙甚至在家裡的電腦里,已經寫好了恐怖小說的第一稿,標題就叫《恐怖牙醫館》。警方調查后,發現沒有更充分的證據可以證明範蒙與杜南有犯罪的嫌疑。
他很囂張地說:「老莊,有空來看看我的恐怖小說處|女作,幫我提點意見。」
一周后,我在電視台演播廳里欣賞著張姓歌手的精彩演唱,她一唱完,全場就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女主持人嬌滴滴地請求大家保持安靜好讓評委點評,大廳剛一安靜,我的手機就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在電視導播的不滿眼神下,我不好意思地走到廳外接這個電話。
我說了聲不知道。
但當我向范蒙提出採訪要求的時候,他還沒有從這次事件的驚悸里解脫出來,所以拒絕了我的採訪。不過千字千元的誘惑的確令我心癢難搔,於是我偷偷跟在范蒙的身後,就如狗仔隊一般。不過我發誓,我只是為了湊到那篇圖文並茂的大案紀實里的圖片。不過我除了隨身攜帶了高像素的拍照手機外,還心懷叵測地拿了支錄音筆。誰知道範蒙會不會突然答應我的採訪要求呢?
沈蕭在給商嫣的牙床上注射了過量的進口麻醉劑,然後看著商嫣慢慢沉睡,他的臉上露出不易被人覺察的笑容。
商嫣一年前為商人生了個大胖小子,但在懷孕時卻發現丈夫在外面有了二奶,這大概也是所有商人婦最永恆的痛苦吧。為了挽回自己的丈夫,商嫣決定做出一些改變。她的容貌是不差的,產後的身材恢復也相當不錯,唯一她覺得有遺憾的就是自己的牙齒比較稀疏,她認為就是這點小不足促使丈夫離開了自己,所以特意來市裡最出名的范氏牙科做烤瓷牙。

7

至於他怎麼處理屍體,出於他曾經對商嫣的仇恨,估計再變態的方法也想得出。比如說把屍體與象徵邪惡的黑貓一起砌進牆裡,比如說把屍體埋到郊外的玉米田裡等待秋後又香又嫩的新鮮玉米上市,又比如說把皮膚肌肉內臟切割成碎塊吃掉再把骨頭磨成粉末拿去餵雞。
范蒙沒想到,他這輩子進了兩次警局,竟然都是拜商嫣所賜。
范蒙刷著清漆的手突然停下了動作,他凝視著面前的一副骨架,面無表情。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腳來,歇斯底里地向面前這骨架蹬去。這副骨架稀里嘩啦頓時散了架,或大或小的骨骼在地上翻滾跳躍著,像是打翻了的圍棋棋子。
三年前,范蒙被偽裝成病人的報社記者欺騙,然後又被商嫣拋棄,這些事令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偏執地認為,只有沒有生命的骨架才是最可靠的。他將這些骨架標本當作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沒人的時候就向它們傾吐心聲。范蒙還四處收集骨架,有時甚至有人向他推銷剛從墳墓里挖出來的骷髏。挖出來的骷髏自然會帶著難聞的read.99csw.com死亡的氣息,這也是為什麼范蒙會每天都為骨架刷上清漆的原因。
范蒙陰惻惻地說:「我一直有個夢想,希望用206個人的不同骨骸拼成一個完美的骨架模型。商嫣的小腿脛骨實在是太漂亮了,現在我的完美模型已經完成了七根骨頭了……」
沈蕭眨了眨眼睛,說:「植牙,就是將貴重金屬——我們一般用白金——經過精密電腦設計,製成牙根型的圓柱體植入您的牙床骨內,再在這人工牙根上製作假牙。假牙也全是用純白金製成,由於人工牙根深植于牙骨內,不需要藉自然牙齒的力量就可有承受正常的咀嚼力量,功能和美觀上幾乎和自然牙一樣。甚至,比自然牙更好。當然,這種手術的價格……」
范蒙和同樣餓的沈蕭一起在診所對面的貴州羊肉粉店吃黃燜米粉,聊到了商嫣的牙齒。當然,范蒙並沒有說出商嫣就是自己三年前的女友。
范蒙在走無退路的情況下,拿出所有的積蓄去香港的愛德華牙科學院進修了一番,一年後重新回到本市,開了這家「范氏牙科診所」。范蒙的牙醫技術本來就紮實,再加上在香港深造后的成就,短短兩年時間,他的范氏牙科在本市已經是聲譽鵲起,成為牙科界的翹楚。
當警方問沈蕭是怎樣處理商嫣的屍體時,沈蕭冷笑著指了指診療室背後的花園,那時,花園裡的櫻花正開得繁花似錦。警察挖開了後花園櫻花樹下的泥土,找到了已經腐爛的皮膚、肌肉纖維、內臟。有了這樣的營養,難怪櫻花可以開得如此絢爛。
更有意思的是,警方根據沈蕭的指紋,竟查出他是鄰省的網上在逃犯。兩年前,他在鄰省被控告猥褻屍體而畏罪潛逃。至於問及他為什麼要敲掉死者的牙齒做成模型時,沈蕭只是獰笑著說,他怕猥褻屍體時,被女人的牙齒把他的寶貝玩意弄傷。
當年范蒙之所以能與商嫣在一起,正是因為商嫣來請范蒙為她錮牙矯正。范蒙對商嫣的牙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算商嫣後來沒有堅持戴矯正器,范蒙也一眼就認出了那副模型是用她的牙齒製成。
當范蒙看到商嫣從沈蕭的診療室里走出來,他就戴好口罩留下了商嫣。如今的醫用十八層口罩是如此的寬,足以遮住他的大半張臉,更足以讓商嫣認不出他。
沈蕭案的專案組組長恰好是我的一個朋友,他結束了這起案件后,得到了一個獎賞——去負責某個女子歌唱比賽全國決賽的安保任務。我一直很喜歡這節目,特別欣賞比賽里一個來自西南有著天籟之聲擅唱英文歌的某張姓歌手,我曾經三番五次地找那組長索要比賽門票,但都被他無情地拒絕了。
當得知了沈蕭推薦商嫣植牙后,范蒙對沈蕭說:「一般的病人聽到了這種手術,心裏都會產生或多或少的恐懼感。他們多半會在兩天內做出做還是不做的決定,一旦過了兩天,他們就會因為恐懼而放棄這次手術。」
我捏著錄音筆,聽著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身體不禁顫慄了起來。雖然我是個寫恐怖小說的專業作家,但卻沒親身體驗到如此令人恐懼的真實事件。
范蒙無神地踱到了電話旁,拾起話筒,手指顫抖地撥出了一個號碼。
沈蕭被帶走後,警察又對後花園掘地三尺,找到了無數難以形容的肌肉組織,算不出到底有多少。但可以想象那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但是奇怪的是,警察竟在後花園裡沒找到一塊死者的骨骼,哪怕是一截小指骨也沒有找到。警察訊問沈蕭時問到了這一點,沈蕭要求范蒙到場他才會說出真相。
這個世界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悖論,比如說寫恐怖小說的作家,往往都是膽小如鼠一邊敲字一邊瑟瑟發抖,害怕自己文章中的妖魔鬼怪突然從電腦屏幕里伸出一隻枯瘦如柴的手來掐住自己的脖子;又比如說上帝的兒子神父教士在蒙主寵召的時候往往會淚流滿面,不是因為即將面對上帝而興奮,其實是對死亡單純的恐懼。所以,當范蒙覺得自己的牙齒開始鑽心般疼痛的時候,他並不感到奇怪。誰說牙醫就不能牙疼了?即使自己是城市裡最有名的牙醫,也是有權利牙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