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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往事

我的童年往事

作者:張雨生
大三上學期的時候,我寫了一首描述退役軍人生活的歌曲《他們》,得了學校創作歌謠比賽第一名,這個獎帶給我很大的信心,對我而言,唱歌是一種情感的釋放,創作則是理想的實現。《他們》這首歌曲所描寫的農民,正是我可愛的父親大人。

我的妹妹

我仍然維持著時時寫東西的習慣。高三那年,曾因一篇尖銳批評校方的文章,被教官列為不受歡迎的學生。(天曉得,我嚴苛的批評正是追求真正的和平。)
我叫張雨生,真的是因為下雨天出生。在澎湖出生,我父親是軍人。我很喜歡澎湖的海邊,泳技不是很好,但是膽子卻是在那個時候練出來的。
我很想念和「Metal Kids(金屬小子樂團)」在西門町Penthouse做場子的日子,我們沒有什麼目的,只是唱著我們想唱的歌曲,那種「不管別人接受不接受」的表演方式,實在過癮。
妹妹是按照基督教的方式下葬的,她的墳墓就在我家果園附近,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我們曾經夢想,有一天要在那裡蓋一間大房子的,她沒有毀約,只是先搬過去罷了。
記得讀中學的某一天,我因為和爸媽吵架,竟然買好了車票,準備來個不告而別,一個人偷偷地跑回澎湖老家,結果九_九_藏_書為了回家拿內衣褲,被爸媽逮了個正著,禁足了一個禮拜,蹺家的孩子做不成,倒成了籠中之鳥。想起來就好笑,那時候真的把蹺家當成一種驕傲,啊!令人臉紅的,14歲男生「蹺家失敗記」。
「張雨生你為什麼長得那麼矮?」
這個時期,我閱讀了很多書籍,也聽了很多的西洋歌曲,更因為喜歡彈吉他,寫了很多首歌曲,不過真的發現自己喜歡搖滾樂,且深入研究搖滾樂的演變與每個搖滾樂團的意識形態,則是念政大的時候。
9歲時,我們全家從澎湖搬到豐原,我第一次坐飛機,坐的是現在已經絕跡的727,我一點也不害怕,一直想著飛機為什麼沒有我想象中飛得高。
那時的我沒有花很多時間念教科書,倒是花了大部分的時間聽音樂、打籃球、游泳和看自己想看的書,甚至嘗試寫作。我寫的第一個小說,描寫的就是升學壓力下,學生被老師體罰的奇怪現象。年少的我,外表一如現在的我,看起來相當溫馴而和平,不過這種和平,顯然是壓抑過度的結果。
澎湖是一個很保守的小鎮,我還記得有一年夏天,沙灘來了一群外國人,後來那整個夏天,我們談論的就是那一個個穿比基尼泳裝的年輕女人。
我必須承認,成功是一種拘九*九*藏*書束,原來只是自己看自己成長,現在有幾千幾萬雙的眼睛盯著我看。
「張雨生你為什麼不去演戲?」

難忘國中

追憶美好

這些都是好意,但也成為不小的壓力。現在我每天晚上都看尼採的東西,心情不好的時候,常常能從尼採的哲學里,獲得重新站起來的勇氣。
壞就壞在那一天,如果那個下午,他們一群人不去海邊,如果那一天,當大家都轉身往回家的路上走的時候,妹妹不莫名其妙地執意踏上那塊不穩定的石頭,悲劇就不會發生。她原是那樣怕水的人呀,命運之神真是和她開了個大玩笑。
連醫生都難以置信,被衝到幾百米遠的她,被救上岸的時候,竟然還有一口氣。更大的嘲諷,不是她的堅強和一般人的脆弱兩相對照,而是她的堅強,給了那個不負責任的醫生,一個沉默卻致命的抗議。
當天早上我們還通過電話,那頭傳來的仍是她慣常熱鬧的聲音,像平常一樣,我們又溫柔又強悍地打鬧一陣,然後意猶未盡地掛上電話。同學還問我是不是和女朋友通電話,我笑而不答,暗自得意自己和妹妹的曖昧關係。
我在家裡排行老大,一張嬰兒肥的臉讓我看起來像老幺,還好兩個妹妹和兩個弟弟,不曾懷疑https://read.99csw.com我是老大的既定事實。高中以前我沉浸於自己的思想世界,考上豐原高中,結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並且逐漸形成自己的意識形態之後,我開始懂得為父母著想,且學著用成人的方式對待自己。
我不是那種到處留情的人,沒有太多機會寫情書的我,竟然曾經被一個女孩子讚美過情書寫得不錯。對於這樣的說辭,我是心虛的成分較多。我想我的文字是遲鈍而不華麗的,或許是我真誠、不修邊幅的個性感動了她吧!
妹妹的死,令太多人感到訝異。讓人心痛的是,生來意志堅強的她,即使在被急流沖昏之際,仍然不肯接受命運的擺布。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愛唱歌的女孩,從此不能再開口唱歌;這樣一個熱情的女孩,從此就失去她的溫度。妹妹活著的時候,帶給我很多歡樂時光。妹妹離開這個世界,則帶給我「要活就要活得豐富」的啟示。現在的我比過去的我,對生命有著更寬闊的眼光與更樂觀的態度。
這是一件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的事。1975年7月6日,我妹妹的猝死,把我從不知人間疾苦的兒童樂園,一腳踢進生老病死的成人世界。
好久沒回家了,等期末考一結束,我第一件事就是趕快搭國光號飛奔回家,每次回豐原的路上,我總是想起國九*九*藏*書中時候一次「失了手的離家事件」。
我常常覺得台北太小,世界應該不是建築在鋼筋水泥中的呀!我喜歡梅麗爾·斯特里普,正是因為她是一個空間很大、有無限可能的人。往往你看完她的演出,你所得到的結論就是:「她怎麼能做得到?」我對電影產生這麼大的興趣,就是因為受到太多好導演和好演員的精神感召,然後決定做一個電影的終身信徒。畢業後到美國學電影,就是我實現我導演夢的第一步。
上國中的第一天我好開心,因為理個大光頭戴草帽騎腳踏車上學,實在太有趣,覺得自己像個武藝高強、準備上山修道的遊俠。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平凡,即使是我的童年,都和大部分的人過得差不多。不過有一件事是我記得很清楚的,我對飛機和大船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熟悉感,而且從小就知道,這個世界比我所能想象的,還要大很多很多。
「張雨生你又瘦了!」
我們住的眷村旁邊,有一個常常放映電影的中正堂,我爸爸很喜歡看電影,常常吃完晚飯,就帶著我趕7點上演的一場5塊錢的電影,我對電影產生深厚的感情,就在那個時候。
大學以前,我不曾在公開場合唱過歌,也不是很明確知道自己能夠唱好聽的歌,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我有一個愛唱歌的妹妹,兩年前意外九_九_藏_書地提早離開這個世界,我不會有勇氣走到台前……
念台灣政治大學真是一個快樂的選擇,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房子,同居的對象是兩個大男生。一個人窩在家裡,聽CD、看小說、看錄像帶、彈吉他,就是我的全部。
成為一個公眾人物的感覺很奇怪,我雖然喜歡交朋友,但並不習慣把自己擺在太耀眼的地方。我很高興我的好朋友,常常提醒我,不要淹沒在掌聲和喝彩聲中。
妹妹是真的不見了,她躲在一個大家不知道的地方,唱著大家聽不懂的歌。我想念她。
如果你問我,唱了歌以後,我有沒有什麼改變,我想,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更像我自己。下次見到我,不要害怕問我的身高,我會直接告訴你,關於我身高的秘密,然後再補你一句:「達斯汀·霍夫曼是我的兄弟!」
我本來話就不多,到了新的學校變得更加安靜,只有在球場上打棒球,才看得到我努力說較多的話。在班上真的是不太出色,豐原瑞穗國小畢業時,我拿的正是沒人注意的第34名,不被人注意的感覺蠻好的。我爸媽最可愛的地方,就是他們不曾給我一點壓力,因此我拿全班第34名,拿得很安心。念丰南國中的時候,我比較感興趣的是國文和歷史,如果我們數學老師不要長得那麼好看,我想我的數學可以念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