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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愛麗絲

獻給愛麗絲

作者:吳浩然
距離上一次她彈這首曲子已經四個月了。進步了一些,熟練了一點。中途還是有一點卡殼,我微笑聽著,並不在意。我喜歡看她彈這首曲子的側影,像少女而比少女更有一點辛酸的單純。
「今天就到這,你把《獻給愛麗絲》再彈一遍吧。」
「沒關係,我吃得晚。先聽你彈彈吧。」我拿起絨布擦了擦琴鍵,讓愛麗絲坐下。
「我沒法開口,誰讓我在學鋼琴呢?他們都沒有做別的事,都在照管家裡……」在一次實在糟糕的回課以後,愛麗絲難過道。儘管我對她生澀的彈奏沒有表達不滿。
「那邊很響么?」
「是啊,」我帶了五分酒意,「我沒想到……她完全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小太太。但就是因為沒想到,這種感覺那麼真實。」
我尋到那個新式小區,應約敲門,開門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婦人,問我:「你是許潔?教鋼琴的?」我答是。她讓我進來,喊愛麗絲接待。
本文選自吳浩然即將上市的新書《那些浪費的時光和生動的愛》
「你自己怎麼想?」我從不打聽學生家事。
當我思念她時,我可以再讓旋律奏響,直至我不再思念。這是我與她的終點,雖然,她永不會知道,她曾與怎樣一雙看她的眼睛擦肩而過。
因為人往往不願意看見最親近的人努力向上,離開之前與他們一起停留的混沌世界。他們會把這當做無聲的威脅。我想。但我沒有說出來,只說:「我感覺你不是只把鋼琴當做生活的調劑。」
其實像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學琴只是為了消遣而已,為何如此勤奮?我心中這樣想,但並不說什麼。她也不說什麼。我未見過比她更寡言的學生,極少提及課程之外的其他,神情總是平淡隨和。只是有時,趕上下雨下雪天氣,她來時有些氣喘吁吁。我猜是如今她老公不再開車送她來學琴,她要自己乘車。
我從不打聽學生家事,只是在芙蘭的酒吧里跟她談起這個女學生時,稱她為「愛麗絲」:「那個彈愛麗絲的女人。」「那個愛麗絲。」
「他們就是不喜歡聽到你練琴。」我笑。
我點點頭。我本帶著酩酊大醉的心來芙蘭的酒館,但到此刻,卻逐漸平靜起來。我對著不遠處的金屬櫃整了整頭髮,準備回家。明天,還要給另一批學生上課。
「彈得不錯,」我讚許道,「你還是練了的。」
唯一的區別是,這一年多里,我感到她確實把學琴當成一件生活中必須的事來看待了,且她也確實有天賦。課程還未滿一年的時候,大部分成年學生只能彈點兒最簡化的流行歌,她卻用私下時間練出了《獻給愛麗絲》。那一次周六下午的回課時間,她給我彈奏了這支曲子。我立刻聽出幾處指法的生澀,也看出她在技巧上的力不從心,但是,這些掩蓋不了更重要的東西:她的靈氣。我感到她心中有細膩的東西在與旋律的上揚或https://read.99csw•com低徊吻合,尤其是在那些沉下去的低音處,她右手用力按下和弦,左手在單調的震蕩里反覆凸顯著旋律中的不安。
「我以前也以為是響,後來我自己做了實驗,發現隔一堵牆,鋼琴聲音不大。他們的小孩也念大學去了,他們平常在家只是看電視。」
愛麗絲學琴到一年零三個月時,我們更改了授課方式。那次上課前一天,她打電話給我,委婉問我可不可以上門教習,她出交通費,因為她最近實在沒有時間。我讓她報出家庭地址,看並不甚遠,便答應了。
「我沒想到我會開口勸她離開。更沒想到,我竟然沒有勇氣告訴她自己的真實面目。我用虛構的人生經歷鼓勵她回到她那個平庸的家庭里去。但我的生活何嘗不平庸呢?芙蘭,你開這個酒吧已經九年了,我教鋼琴也有七年了。我還記得十七歲的時候你第一次吻我,抱我,我是多麼恐懼又驚喜,整個世界一下子變得嶄新又可怕。我一下子有許多東西要表達,但我又不敢向任何人說,便瘋狂地練琴,用琴聲訴說。我才十七八歲,最喜歡彈的卻是貝多芬的《悲愴》,在那之前,學琴只是一件日常的任務罷了。我以為我會是特別的,又不幸又特別。幾年以後,我們分手那會兒,這種感覺更加強烈,我覺得我完了,又覺得我重生了,世界在我面前有無數條路,沒有人告訴我該走哪一條。但是如今你看,我彈琴已經只是謀生的技能了,我跟這個酒吧很多女人一樣,不結婚不過是不結婚而已,很多其他的人也不結婚。我們沒有遇到真正特別不幸的事情,那些曾有的不快樂不過是像愛麗絲的家人阻礙她學琴一樣,都是安全範圍內的小煩惱罷了。」
愛麗絲眼下彈得還不是很好聽,但是她勤奮。差不多每個月她都有獨自加練一首樂曲,多是古典而簡潔的抒情曲。她彈奏給我聽,我指點幾處讓她修正。如此,課時往往會加長,但我並不介意。
當我初見到愛麗絲找我學琴時,我以為她會與其他幾個年紀相仿、身份相類的學生差不多,學上數月半載,消弭了對鋼琴的好奇又散去了當初的熱情,便漸漸減課、停課乃至交了課時費也不再來。這對她們來說並不是大損失,因為她們家中還有一台花費數萬元置備的鋼琴從此也將蒙塵。
彈琴好不好是其次,你的《獻給愛麗絲》里有你本人的氣質。我心想。然而嘴上玩笑道:「隔壁被我震住了,以後你就放心練。」
「所以你確實為她著想了。她那種單純的女人不適合接觸危險的事物,按部就班地在家生活更好。」芙蘭開始給我調第三杯瑪格麗特。她調瑪格麗特已經九年,淺淡的黃色液體倒映過數不清的女人面孔。起初,那些女人從我手上接過酒杯,如今,我也是酒館的客人。龍舌蘭濃烈的香氣消散以後,我們將各自延續著什麼樣的生活,起read.99csw.com初,是欲說還休,如今,是喋喋一夜,也並未提及重點。
她笑起來,搖搖頭:「不知道,這兩年整個人都亂糟糟的,哪裡還雅緻。但是你看,雖然都是在玩,我跳廣場舞,老公和婆婆都支持,學鋼琴,他們卻好像不太同意,覺得我浪費了時間。明明這兩件事,都只是生活的調劑。學琴也沒有佔用更多的時間,都是每天一個小時。」
我覺得愛麗絲老公跟她不太搭。愛麗絲文靜,秀麗,有修養,有靈氣。她老公呢,也不錯,只是他的生命好像在還清房貸車貸后就停滯了,一種男性的自負阻礙了他繼續成長,使他變得無趣起來。兩個人的精神世界是璞玉與石頭的區別。但是,這又怎樣呢,畢竟她老公只是建議她停止學琴,又沒有強硬阻止。且隨後幾個月,愛麗絲照舊按時出現在我的教室里,保持著課程進度。
但我沒有開口,因為那個孩子——別人都沒有關係,卻是那個只有四歲的小女孩,依偎在愛麗絲腿邊。她體內流著愛麗絲的血,這讓我敬畏。
已經快五點了,這一節課快要結束,室內漸漸暗下來。我看到愛麗絲鼻翼與下唇投在清瘦臉頰上的陰影,看她背對全世界,努力在重重阻礙里推進一首剛剛學會的練習曲。我這才知道她學琴的難處,比我猜想得更加具體、冗雜。我突然很想握住她的手,吻上那孤獨而良善的嘴唇。
「愛麗絲彈得很好聽嗎?」芙蘭問。
「不客氣。」我說,「我把剩下的課時費退給你。」
「真是不好意思,耽誤許老師時間了。」女孩離開后,愛麗絲不停道歉,「我要不要改天再補上這節課,不然會耽誤你吃晚飯。」
這讓我心裏嘆息。
「我還想學。」她接過記錄本,塞進挎包。
「對。」她抿嘴微笑,「我是真的喜歡,我想學到得心應手的程度。許老師,你看我大概還要學多久?」
「你今晚喝得有點多了,」芙蘭說,「我第一次聽你說愛麗絲的時候,就感到,你可能在她面前重新變成當初那個情緒化的你。」
我知道,我再也不會遇到愛麗絲了。這種告別是永遠的。其實我們只是認得,從未相處過,我們的交集只是一曲《獻給愛麗絲》。它簡單的旋律讓彈琴的人變得獨特,旋律停止以後,她將被她的生活慢慢淹沒,我也是。這隻是日常世界無數告別之中的一個,唯有在我心中,再不會有哪一曲愛麗絲能蓋過她磕磕絆絆的彈奏。
「我教愛麗絲彈琴一年零九個月,剛好到她把《獻給愛麗絲》彈順了的程度,終於把她約出來吃了一次飯。吃飯的時候她問我,為什麼跟她差不多年紀卻沒有結婚。你猜我怎麼回答的?我說,為了鋼琴。她露出很欽佩的表情說,像你這樣為自己的理想敢於放棄婚姻的女人真了不起。我說是啊,我的前夫總是不支持我學琴,更不支持我開琴房教琴,只想讓我安分守己待在家裡當個小太太,在他想放鬆的時https://read.99csw•com候彈幾支小曲子給他聽就夠了,我一氣之下就和他離了婚,自己一點一滴弄起了這個鋼琴教室。
「是我婆婆帶我去跳的。那時候寶寶還小,我老公下班后願意帶孩子,讓婆婆跟我解放一會兒,去外面跳廣場舞,玩一玩。我跟婆婆去跳了一個月,覺得還是該做點其他的事情。同樣那一兩個小時,如果學鋼琴,應該比跳廣場舞雅緻一點。」
後來我沒有再去過愛麗絲家裡。因為愛麗絲不願給別人添一點點本可以沒有的麻煩。她總是那樣容易抱歉,容易低下聲音微笑,唯恐對與己有關的事物考慮不周。這種柔和安順也許讓她嫁到了一個經濟優渥只缺一個好媳婦的夫家,卻也成了她的枷鎖。我旁觀著,覺得她這個性格可能一輩子也改不了了,一輩子她都是無法照顧好自己的小女孩。而歲月卻任性增長,誰也不會主動照顧一個將逾三十的主婦。
老婦並未喊我一聲老師。這也正常,我不是教她四歲孫兒的老師,和她家前程無關,便算不上老師。她當我是一個晚輩,一個上門來與她無關的陌生女人,也是合理。
也是出於好奇,想看看愛麗絲的家。
「沒關係。」我回答,瞥見老婦閃進卧室。
但她坐下后,卻沒有將手放上琴鍵。怔了一怔,她尷尬微笑道:「許老師,我這次彈得可能比上次還不好。這個禮拜的練習曲……我只練了一半。」
但是我知道,她不會再來了。以往所有的少婦,沒有一個在終止之後再來過。愛麗絲雖然比她們可愛一些,也未必能逃過這樣的循環吧。在這個下午以前,我從沒想過要勸愛麗絲停課,因為每次見到愛麗絲,我都是喜悅的,這是一種單純的、純粹因她這個人本身帶給我的喜悅。但是,和這喜悅相比,我更希望愛麗絲本身能有更多明亮的時刻,而不是現在,跌跌撞撞,如迷路的小女孩一般棲遑。
「你看上去倒是不像會跳廣場舞的。」我靜靜觀察她。
琴聲若訴,止於無聲。
「沒錯,」我苦澀笑道,「她確實愛她的家人,多於對鋼琴的愛。她說她很欣賞我,但讓她像我一樣生活她做不到,回歸家庭,她還是樂意的。
愛麗絲似鬆了一口氣,微笑著和我說些家常話,斷斷續續彈些其他的小曲子,只是不甚熟練。我看到她在這間教室與那個家之間清澈見底的距離,心裏做了決定。
中端鋼琴銷量在我們這個二線城市一直在增加,同樣增加的還有這些學琴少婦的數量。她們輕熟年紀,受過正規教育,容貌保養良好。丈夫安頓了房與車,小孩上了幼兒園,在某個單位上著按了指紋便可以離開的班,一旦空閑下來,當初身為小女孩時某個隱隱的藝術夢便再次萌發。大型琴房充斥著許多被媽媽監督練琴打得哇哇哭的小孩,像我這種一對一的女老師、小而美的私人鋼琴教室便成為她們的最佳選擇。愛麗絲符合我所說的所有情況,一點也沒有差。
「就讓她過去吧https://read.99csw.com。」芙蘭說。
「嗯。」
「我什麼時候能彈出這樣的曲子呀!」一曲終了,愛麗絲露出羡慕眼光,「我只能彈彈《獻給愛麗絲》,而且還彈得不好。」
我從未和她說過這樣多話。我也從未這樣接近過她的生活。在她家的那幾個小時里,我發現這個家雖然寬敞整潔,卻始終處在一種瀕臨混亂的狀態。除了她,那個男人和老婦好像都懷揣一點隨時爆發的緊張感。這彷彿一間怎麼收拾都有很多小碎物無法歸置的屋子,這些碎物遍布各處,不會毀掉屋子,卻能讓住屋子的人精神崩潰。
我點頭:「這樣也很好。」
「謝謝你。」她又說。
愛麗絲的鋼琴在書房。書房其實也是更衣室和貯藏間,堆放了許多已經用不上的嬰兒用品。此時是下午四點,愛麗絲公公帶了孩子出門玩耍,一般家庭最消閑的時刻,她的婆婆卻頻繁進來翻找物品,詢問愛麗絲:「那個沒拆封的黑襪子呢?」「那個小寶的背包帶子呢?」「毛刷子呢……」
愛麗絲頓一頓,沒有回答。但以我了解,這應當是默認了。
「三兩年。你學得快。」我鼓勵她。
「他們有明確開口,叫你不要學了嗎?」我問。
後來我讓她坐到一邊,自己彈了一遍《獻給愛麗絲》。我聽到隔壁再次捶牆,手下動作一換,彈起貝多芬的《悲愴》,蕩氣迴腸的第三樂章。我大力敲擊琴鍵,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就是個男人,在用自己最本質的力量保護一個女子。我聽見牆壁的咚咚聲帶了氣,卻只用更加整齊高昂的旋律回敬,後來,他們便不再捶牆了。
「你婆婆?」我低聲問。
她抬起瘦長的手指,奏出的卻是《獻給愛麗絲》。如今又是幾個月過去,雖然練得比以往少,也仍有進步,她終於可以駕馭那幾小節里複雜的指法了。
我心中明白:「沒關係,好壞都彈給我聽聽。」
當然,我沒有吻,只是按住了她一隻手。我的手心帶著一點溫柔,但是,是在老師或朋友的身份以內。
很多年前,我學這首曲子時,課程指導上寫著「這一段描寫少女不平靜的心事」。如今我們都不是少女了。我們若有心事,多半是關於家人,親戚,錢。很單調,也很明了。果然,這節課末尾,我寫畢課時記錄交給她時,她低聲道:「我老公跟我說,鋼琴沒必要一直學下去。」
「你知道嗎,我給她編了這樣一個『現代獨立自強女性』的故事。因為我知道,這會讓她對自己的選擇感覺好一些。因為我接下來告訴她,我對我的經歷並不自豪,因為我的前夫愛我,我也愛他,我只是抵抗不了自己的性格風暴,那種反抗的衝動壓過了兩人的感情,其實這是很傷悲的事。如果你愛你的家人,對鋼琴也並非愛如性命的話,放棄也未嘗沒有什麼不好。」
愛麗絲微笑:「有時候靜不下心來磨練習曲,就反覆彈這支會彈的曲子,彈得熟一點也好。」
「隔壁又在捶牆了。」她停下手笑道,「隔壁是一對中read.99csw.com年夫妻,經常在我練琴時捶牆。」
吳浩然,青年作家。@浩然習比
「是啊。像我這個年紀的女人,應該去跳廣場舞,而不是學鋼琴。」她用一個指頭按著音階,嘟嘟嘟的琴聲在小小的書房裡有點悶,「跟你說個好玩的事。我以前真的跳過廣場舞。」
「其實你可以不再學下去了。」我忽然說,「《獻給愛麗絲》你已經彈得很好聽,可以作你的保留曲目。」
琴聲零零落落,愛麗絲一一回應。我看出她不能關門,便自己起身,將書房門帶上。
那是一個特別的下午,琴聲與對話如一針一針刺繡,過程很美,時間卻不夠哪怕最簡單的一幅圖成形。課程結束的時候正好快到飯點,她的公公已經帶著孩子回來。愛麗絲的老公虛留我用餐,我自然沒有答應,但我卻有一點狡黠的衝動,想把愛麗絲邀出來吃飯。因為我發現我對這般三代同堂的家庭真的沒有絲毫羡慕,我想把她救出這個屋子,讓凡是不願意她學琴的人都在我們身後張口結舌。
我接過車費,離開。
她的老公我見過。這樣的女學生,起初常常都由老公來陪伴的。起初他們樂意在鋼琴旁邊坐滿一個小時,聽自己的女人顫巍巍按動最簡單的指法練習:12345,54321,132435421。他們眼中露出好奇與欣賞的光芒,彷彿隔日老婆就能彈奏少女的祈禱。但事實是,當她們還沒有練到音階時,他們就開始玩手機;老婆進入正式練習曲時,他們已經厭膩,不再來了。愛麗絲的丈夫就是其中一個,一點也沒有差。
後來,愛麗絲自己加練的樂曲越來越少,終至沒有,只能完成需要回課的練習曲。甚至,連回課曲目也有幾次不能順利彈出。愛麗絲告訴我,中間有一次公公生病,婆婆與丈夫在醫院照料公公,一應家務暫時都由她承擔。公公病好后,丈夫卻沒有恢復以往共同分擔家務的意思,而接送孩子放學本是婆婆的日常事務,也默認轉移到了她身上。
愛麗絲默然。片刻,她說:「好。」
「剛才隔壁小趙約我們晚上一起出去散步。上了課我們早點做飯。」這回卻是她丈夫推開門,說畢,輕輕把門帶上。
接下來那一周,她耽誤了上課的鐘點。她來時,排在她之後的一個女孩已經開始上課了。愛麗絲在客室中等待,不停地回復手機簡訊,眉頭凝重,似在與手機那頭的人吵架。
「許老師,真是麻煩你。」愛麗絲微笑遞過拖鞋,神情如舊,只是帶了一絲歉疚。
「不用不用,」愛麗絲忙道,「沒有多少——也許我以後還會來接著學。」
「她愛她的家人。」芙蘭一邊擦酒台一邊說。
接下來是她最喜歡的低音區,雙手交錯震顫。正在投入間,我聽到牆壁有響動。咚咚,咚咚。
「你不學琴,也是個雅緻的女人。」
「對,堅持堅持就過來了。」
「那我請你吃個飯吧。」我說。
「那也不是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