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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地鐵站

恐怖地鐵站

作者:庄秦
白潔幾乎絕望了,只能緊緊抓住護欄。她大腦一片空白,雖然四周非常喧鬧,但她卻只能聽見馬路對面那個老太太通過擴音器發出的冷漠聲響,嗚里哇啦的,不知所以。
當時,她正匆匆向地鐵站C口走去,時間有些來不及了,人行道上卻人潮洶湧,想要正常走進地鐵口實在困難。白潔索性繞過護欄,走到馬路上,這兒沒有行人,只要小心一點避開汽車,就可以快速走到地鐵口附近。剛走上馬路,一位戴著紅袖籠的老太太就拎著擴音器在馬路對面大聲吼道:「喂,那位穿黑皮裙的女人,回人行道去,危險!」

白潔看著渾身散發閃閃發亮氣質的白月生雪,瞪大了眼睛。這真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故事呀!
「那是胰島素!」白潔叫了起來,「我有糖尿病!」
李小默微微一笑,答道:「因為,我知道,你會向對待我姐姐一樣對待我。」
其實這個故事一點都不新穎,這個橋段已經是很流行的都市恐怖傳說了,後面的結局,要麼是女孩被賣到偏遠山區,成為一對傻子兄弟的共有妻子,然後生下七八個嘴角流涎的小孩;或者女孩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滿是冰塊的浴缸里,對面的鏡子上用口紅寫著「趕快撥打120」,然後在背上發現一道刀口,自己的腎被割走了。
「啊……是你救了我?」白潔感激地說道,她下意識地站起來,向白月生雪走了過去,可剛走了一步,白潔就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從腳踝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白潔詫異地向腳踝望去,然後看到了一根鐵鏈,一端纏繞在她的腳踝上,另一端則綁在躺椅上。
大男孩點了點頭,「我就是……」
「是的,你不知道我是她弟弟,你只知道我是個有前途的電影編劇。而三年前,我姐姐也同樣如此。那時,你殺了我姐姐,就是為了獲得我姐姐剛寫好的一個電影劇本,當時姐姐沒給任何人說過那個超贊的電影創意,除了你,因為她把你當成了最好的朋友。你苦心孤詣造出假象,讓眾人以為我姐姐和你未婚夫有了私情並私奔。但實際上,你是為了殺死姐姐后藏匿屍體,造成兩人失蹤的既成事實,然後你就可以獨吞我姐姐寫出的這個劇本了。說實話,你成功了,那部劇本很快就賣給了公司,隨後拍成電影,票房大獲成功,你也成為炙手可熱的一線恐怖片編劇——可惜,這三年來,你拿不出新的作品了,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個合格的編劇,所以很快你就被製片人們淡忘了,所以你急切地需要拿出一個新的電影劇本。當然啰,你依然寫不出來,所以只好利用徵稿選擇合適的項目,然後用和以前一樣的辦法,獲得這個劇本!」
白月生雪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那個旁觀者擄走了女孩,獲得了他想要的一切之後,也厭倦了。最後,他把女孩的眼睛蒙上,嘴堵住,扒光衣服,裹在裝冰箱的瓦楞紙箱里,開著麵包車,把女孩載到繁鬧的街道,把女孩推到了街上。他知道,隨後而來的車流會把女孩撞倒,一輛輛車把女孩碾壓成肉泥,以後清潔工得用鏟子,才能把女孩的屍體搜集完全。但推出女孩的時候,不可避免會被目擊者看到,那個旁觀者為了掩蓋真相,特意在女孩赤|裸的背上寫了一行字:『欠錢不還,天誅地滅』!」
既然已經被囚禁了,白潔也不再寄希望于李小默會放了她。於是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問:「你……這是打算要替你姐姐報仇?你姐姐死得罪有應得,誰讓她勾引了我的未婚夫!」
白潔絕望了。
來到候車廳,左右都剛各走了一班地鐵,大廳里很空曠。白潔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裙擺,從挎包里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鈴聲從不遠處的一根柱子後方傳來,緊接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大男孩從柱子后繞了出來,站在了白潔身前。
自己為什麼會被鐵鏈鎖在躺椅上,而且,很顯然,這一切都是白月生雪乾的!

3

「為什麼約在這裏見面?」白潔問。

4

天哪,這不是和白月生雪在微電影大綱里寫的故事一模一樣?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被賣到偏遠山區,成為一對傻子兄弟的共有妻子,然後生下七八個嘴角流涎的小孩?或者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滿是冰塊的浴缸里,對面的鏡子上用口紅寫著「趕快撥打120」,然後在背上發現一道刀口,自己的腎被割走了?
李小丫,三年前和白潔同在一家電影公司里任職,她就是那個和白潔男友私奔的閨蜜。沒錯,三年前,白潔確實將一針致命毒物氰化鉀扎進了李小丫的體內,她一直自認為無人知道真相,天知道為什麼李小丫的弟弟今天竟會突然找到她,並將她囚禁在地鐵站的監控室里。
「現在,你還要說這是胰島素嗎?」白月生雪轉過身,冷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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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白月生雪露出滿意的笑容,說:「白老師,您真是太好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我們隨時保持聯絡。」
「原來,一切都是你安排好了的?」白潔喃喃說道。
被擄走的女人,結局將極為悲慘——有可能被賣到偏遠山區,成為一對傻子兄弟的共有妻子,然後生下七八個嘴角流涎的小孩;也有可能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滿是冰塊的浴缸里,對面的鏡子上用口紅寫著「趕快撥打120」,然後在背上發現一道刀口,自己的腎被割走了。
李小默臉上頓時露出嚴肅的表情,脫口答道:「我有理由知道,我絕對有理由知道!你知道嗎,其實三年前你看的那個劇本,並不是我姐姐原創的。雖然是她治病的,但整個故事,是我編出來講給她聽的。」
可周圍的人群都冷漠地看著他們。不認識的男人會無緣無故打你?你穿這麼短的裙子出來,肯定有問題啦!這男的看上去挺老實的嘛!別人兩口子打架,我們攙和什麼?報警,萬一你倆真是夫妻,回頭警察怪我報假案,罰我款怎麼辦?
「是……水果刀,我愛吃水果。」白潔解釋。
「可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她弟弟呀!」白潔辯解。
而今天,是的,她這次來,本來就是想約所謂的「白月生雪」見面,再以簽署「保密協議」為名,開車把對方載到某個人跡罕至的荒山,出其不意地將灌滿氰化鉀的針管注射進對方體內。她需要一個新故事,來改變被人說她已經「江郎才盡」的評語。可是,沒想到白月生雪卻約她在地鐵站見面,還在來的路上,說自己準備對故事再進行一次大改動,可以讓故事更加完美。
穿著黃鴨體恤的男人當著眾人的面,揚起胳膊,手臂快速落下,「啪」的一聲,一巴掌狠狠抽在了白潔臉上,然後伸出手,一把揪住白潔的頭髮,朝自己拽了過來。白潔頓時感覺頭皮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啊——」她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尖叫。
白潔在一家電影公司里擔任策劃人,最近正在籌備製作一系列恐怖微電影,於是在幾個恐怖小說論壇里發布了徵稿啟事,稿酬很有吸引力。她收到了不少來稿,而白月生雪交來的電影大綱,絕對是所有來稿中最能吸引眼球的一部。白月生雪的這個故事,名字就叫《恐怖地鐵站》
李小默冷笑一聲,繼續調控監視器。一陣短暫的快進之後,畫面上的白潔暈倒了過去,那個被砸了手機的人則糾纏何竹,何竹拋開白潔和那個男人,狂奔著離開了地鐵候車廳。緊接著,李小默出現在人群中,他穿著地鐵員工制服,與那個男人交涉,然後拿出錢包,拿出一疊錢給了對方。最後,李小默抱起白潔,離開了畫面。
而現在,在地鐵站內,面對眼前這個靦腆的大男生,白潔問道:「你準備讓這個故事又出現什麼曲折?什麼神發展?」
白潔看著白月生雪在她眼前做著這一切,因為恐懼,她的瞳孔緊縮成了一條縫。只過了一剎那,倉鼠突然倒在滾筒上,四肢劇烈地抽搐著,幾秒后,倉鼠不在掙扎,變成了一具可憐的小小屍體。
「然後呢?」白潔滿懷期待地問道。
「是幾個小孩發現的……他們本想在角落挖個坑,埋葬他們心愛的寵物,一隻貓。」李小默岔開話題,問,「白老師,你怎麼不問問,為什麼我會猜到你的挎包里會有加有氰化鉀的注射器?」
白潔看完大綱后,就給白月生雪發了郵件,約對方見面簽約,而白月生雪約定了在地鐵站見面。不過,就在今天來地鐵站的路上,白月生雪發來簡訊,說他對這個故事還有些新想法,可以讓故事有更多曲折,更多神發展。如果這個想法行得通,甚至可以把故事擴展成為90分鐘的大電影。
白月生雪露出靦腆的笑容,答道:「這裏人多,我覺得安全。」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男人突然擋在了她身前。白潔抬起頭,這個人年約三十,面貌憨厚,穿著一件黑色體恤,體恤上繪著一隻可愛的黃色鴨子。這個人攔在自己面前幹什麼?白潔搜索了一下記憶庫,確認自己並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
「我叫李小默,我是李小丫的弟弟。」白月生雪緩緩說道,「我猜,三年前,你就是把這注射器里的氰化鉀,注射進了我姐姐的體內吧?一周前,警察找到了她和薛先生已經白骨化的屍體,從他倆的骨骼里檢出了氰化鉀的成分。」
白月生雪在他一開始的微電影大綱里,曾經提到過一個女孩在地鐵站遭遇陌生人的劫持,女孩在千鈞一髮之際,通過一個動作不僅讓自己逃出生天,還讓劫持者也落入法網。當時,女孩用的辦法,就是一把奪走圍觀人群中某人的手機,狠狠砸在地上。
白潔陷入昏睡之中,這大概是她從嬰兒時期之後,睡得最沉醉的一次吧。虛空中,她感覺自己躺在一艘隨波漂流的小船里,四周縈繞海浪聲,身體自由起伏,全身read.99csw.com心完全放鬆,就像夏日里度假一般。還記得上次度假是什麼時候嗎?大概是三年前吧,白潔和當時的男友在馬爾地夫,湛藍的海面上,海鳥鳴叫著從上空飛過,她與男友躺在香蕉船上,即使閉著眼睛,也能透過薄薄的眼皮,感受到金黃色的陽光撒在面龐上。那時,她與男友討論結婚的細節,討論該穿什麼樣的婚紗,可一回到國內,男友留下一封信就和白潔的閨蜜私奔了。最讓人鬱悶的是,閨蜜之前與白潔在同一家公司里任職,這個致命打擊,就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香蕉船突然漏水並導致沉沒一般,讓白潔不得不成為了別人的笑柄。從此白潔遠離海水,遠離河水,遠離泳池,遠離一切可以漂浮小船的地方。
一張張陌生而又冷漠的面孔,繼續從白潔身體上方快速掠過。
麵包車的側面車門果然向後滑動,打開了,隱約可以看到車內也有一個戴著棒球帽、墨鏡和口罩的男人,在男人身前還有一個四四方方的長方形物體,看不出是什麼。
「為……為什麼?」白潔喃喃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
無辜被砸手機的旁觀者頓時急了,抓住女孩和那個劫持者,女孩大叫,「我會賠你手機,但你得幫我抓住這個人!我根本不認識他!」
「天哪,我上午在地鐵站外遇到的那樁車禍,那個被扔出麵包車的女人,和你的故事一模一樣……那件事也和你有關嗎?」白潔問出她的最後一個問題。

2

「啊——」白潔發出一聲尖叫,而那個女人也被撞出了紙箱。準確地說,是上半身便撞出了紙箱,飛到白潔腳下,趴在地面。而她的上半身還依然在紙箱里,不過,同時也在那輛卡車的車輪下,此刻被壓癟的紙箱下方,正滲出一汪汪鮮血——在劇烈的衝撞下,這個女人被這輛卡車撞成了兩截!
白潔不由自主地點頭,其實她知道白月生雪提出的要求,她沒有許可權作出任何承諾,畢竟大電影和微電影不同,需要公司一層層審批,只有立項后才能批出定金給編劇。而白月生雪,現在白潔連他真名叫什麼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以前他有過什麼作品,在沒有看到大綱之前,公司上層怎麼可能批得出定金?
白潔站在人來人往的地鐵站里,看著白月生雪的嘴唇不停翕動,雖然對方的聲音不斷傳進自己的耳朵里,但她卻沒辦法把一個個音節組合成完整的語句。巨大的衝擊感,令她喪失了理解能力,她全身彷彿被抽空了一般,沒有一點氣力。

這是一個曾經用來裝冰箱的瓦楞紙箱。不過,現在紙箱里裝著的不是冰箱,而是一個女人,一個頭和腳都露在紙箱外的女人,但她的眼睛被一塊黑布矇著,嘴裏也塞著布團,頭髮凌亂,額頭上還有淤青。從紙箱上方露出的白森森的肩膀,可以看出她沒有穿上衣。紙箱下方露出的腳,也赤|裸著踩在馬路的地面上。
這也讓白潔很興奮,她到現在這家電影公司的時間並不長,雖然三年前曾經在另一家公司策劃過一部挺有影響的恐怖電影,在市場上大獲成功,但時過境遷,她已經三年沒出新作品了,現在並沒太受重用,微電影在公司里也只是個不起眼的小部門。如果現在能拿出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大電影故事,無疑能讓她在公司的地位大大提升。
「可是……可是你怎麼知道,我竊取了你姐姐的劇本?你沒理由知道的!」
白潔終於無語,她喃喃問:「為什麼,你為什麼三年前不找我復讎?」
白潔再次發出一聲尖叫,可以人行道上人潮洶湧,所有人都朝著地鐵站C口的方向走去,大家都這麼忙,誰有時間去理會馬路上一個女人的尖叫?即使有人好奇地朝白潔望了一眼,也因為身後擠滿了人,而且都在朝地鐵口行進,根本沒法後退,就更別提來幫她了。
但這時,白潔用盡全身氣力,掙扎著伸出手,一把抓住身旁一個看起來比較強壯的陌生人的手腕。那人忙不迭地擺手,想把白潔的手拍掉。白潔立刻鬆開手,與此同時,又以極快的速度從那個強壯的陌生人手裡搶過了他握著的一部蘋果手機。緊接著,她狠狠把這部手機砸在地上。「砰」的一聲,蘋果手機落到地上,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是的,白潔聽過這個名字,但從來沒見過。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白潔在男友和李小丫的酒里摻進安眠藥,然後開車把兩人拉到野外的山洞外。在車上,白潔就曾聽到李小丫呢喃著何竹的名字。
白月生雪打開白潔的挎包,把包里的東西,一件一件扔了出來。「香水,記事本,IPAD,手機,鑰匙,嗯,還有一枝注射器……」
李小默走到白潔面前,反問:「真是這樣?」
那女人的上半身趴在白潔面前,果然沒穿衣服,在她白皙的背上,寫著一行紅色的字:「欠錢不還,天誅地滅!」
「我要在你的背上寫一行字,『欠錢不還,天誅地滅』。然後https://read.99csw.com,你應該知道我要幹什麼了吧?」
白潔禁不住渾身顫抖。她知道,自己即將被蒙上眼睛,堵住嘴巴,被扒光衣服,裹進一個瓦楞紙箱里。然後被李小默拋棄在車來車往的高速公路上。最後,她會被高速行駛的汽車碾壓成一灘肉泥,最後環衛工人得用鏟子才能把她的屍體搜集完全。
白潔才不在乎什麼危險,她就不信走在馬路上,就會被迎面而來的汽車撞到。但老太太的吼聲,卻讓不少行人向白潔側目相視,白潔也有些小尷尬,但考慮到自己馬上要見的人,以及這件事的重要性,這點小尷尬又算得上什麼?所以她頂著無數陌生人或鄙視或羡慕或不懷好意的目光,邁開腿沿馬路向地鐵站C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包里有注射器?」白潔問。
白月生雪放下水果刀,拾起注射器,走到了白潔身邊,耐心地問:「要不要我為你打一針?」
李小默搖了搖頭,答道:「不,完全和我無關。我正是聽說地鐵站外發生了這麼一件事後,用半分鐘的時間,編出了這個故事,然後講給了你聽。不過,我已經查出了開麵包車的人是誰。」
李小默坐到監控設備前,用手調控著幾台監視器上的畫面。很快,一張屏幕上出現了一副連貫的畫面,是那個身穿黃色鴨子體恤的陌生男人,一耳光抽在了白潔臉上,嘴裏罵罵咧咧,又用膝蓋撞暈白潔。接著,白潔醒來時,按照李小默在微電影大綱里寫的那樣,從身旁某個陌生人手中搶來蘋果手機,狠狠砸在地上。
一提到自己的故事,白月生雪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光芒,他彷彿變了一個人,渾身充滿自信,整個人的氣質都閃閃發亮了起來。
白潔則指了指身穿黃色鴨子體恤的陌生人,虛弱地笑了笑,說:「這個男人不是說了,他是我男人……你找他賠吧。」然後便暈倒了過去,再也不省人事。
被紙箱包裹著的赤|裸女人,突然身體晃了晃,由於矇著眼睛塞著嘴巴,她的平衡能力顯然受到極大影響。轉瞬之間,她和紙箱一起倒在了地上,一輛迎面而來的卡車避讓不及,「砰」的一聲撞在了紙箱上。

所以,白潔一看到麵包車停在自己面前,她就下意識發出一聲尖叫,同時向側面移動身體,緊緊抓住馬路護欄,防止麵包車裡的人把自己強拽上車。
白潔悠悠睜開眼睛,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感覺自己躺在一艘小船上——事實上,現在她躺在一張搖椅上,搖椅正微微晃動著,就彷彿隨波浪起伏的小船。躺椅對面,是一台台疊在一起的電視機,橫著4台,豎著4台,總共16台電視,每台電視的畫面各不相同,但都很單調,全都是黑白的,鏡頭拍攝角度靜止不動,畫面上人來人往。
隱約中,她終於聽清白月生雪說的一句話:「白小姐,我回家就把大綱整理出來。不過,我希望在發出郵件之前,能先收到一部分定金。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最近,我太缺錢了。」
但白潔依然點著頭,她現在只想趕緊離開白月生雪,走得遠遠的,這個大男孩編出的故事,已經讓她感覺到深入骨髓的恐怖了。她以後再也不想見到白月生雪,這個電影大綱,就讓它見鬼去吧。
不過,白月生雪在這個故事講到這裏的時候,來了個神發展,讓女孩突然做了一件事,不僅讓自己脫離了險境,還讓那個陌生男人落入了法網。
白月生雪嘴角抽搐了一下,盯著白潔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你還記得李小丫嗎?」
「砰」的一聲,車內那個戴棒球帽、墨鏡和口罩的男人,把他身前那個四四方方的長方體推到了車外。緊接著,坐在主駕座上的男司機則猛踩油門,隨著馬達轟鳴,麵包車快速向前駛去,轉眼便匯入了車流。與此同時,白潔聽到了「嗚嗚嗚」的呻|吟聲。呻|吟聲,正是來自於剛從麵包車內推出的長方形物體。
隨後,李小默又調出另一幅畫面,是地鐵站候車廳內,時間則是一周前。那個女人站在候車廳里,突然一個男人衝到她面前,毫無徵兆地給了一耳光,嘴裏罵罵咧咧,隨後又揪著頭髮,用膝蓋重擊她的腦袋。接著,這男人拽著女人的頭髮,把她拖出了畫面。周圍,有無數人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然後事不關己地離開,只當自己看了一場情侶間的鬧劇。
馬路上有人呼救,沒有人會去管,但路上出了車禍,立刻就有人停下腳步,繞過護欄,圍在屍體旁。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拍照,上傳網路——被卡車撞成兩截的裸女可不是每天都能見著的呢。
「你……你要幹什麼?」白潔發出尖叫。
忽然,她聽到了腳步聲,然後「吱呀」一聲,門開了。白潔轉過身,看到一個人走進監控室內,一件胸前印著「too young, too simple」字眼的體恤映入白潔的眼帘。是白月生雪!原來他在電梯的監控室里工作?
「這個穿著黃色鴨子體恤衫的男人,叫何竹,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九-九-藏-書否聽過他的名字?他是我姐姐青梅竹馬的男朋友。」李小默說道。
這是16台監控設備,所有畫面都是地鐵站的某個角落,有自動扶梯,有候車大廳,有鐵軌,有金屬探測器……白潔詫異地坐起身體,四下張望,她明白自己待在什麼地方了,這應該是地鐵站的監控室吧。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白潔思索著,終於回憶起在地鐵站里發生的一切了。
「是的!就是這樣!」白潔狂笑了起來,「我把他倆的屍體藏在這麼隱秘的地方,警察居然還是找到了,真厲害呀!」她記得,當時她把閨蜜和男友的屍體一起埋在了某個山洞的角落裡,她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沒法找到那個地方。
「哼!既然有青梅竹馬的男朋友,為什麼李小丫還要勾引我的男朋友?」白潔狠狠咒罵道。
而黃鴨男人則緊握拳頭,厲聲怒吼道:「你這混蛋女人,在家裡不洗衣服不做飯不帶孩子,穿這麼短的裙子到地鐵站來幹什麼?想找男人解饞?老子滿足不了你?」周圍則爆發出一陣嘲笑,黃鴨男人越說越生氣,竟用手壓低白潔的腦袋,抬起膝蓋,用力撞在白潔的腦袋上。
白潔的意識陡然混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潔的臉色頓時一片蒼白,頹然無力地坐在了躺椅上,一言不發地望著白月生雪。
「我以地鐵員工的身份,告訴那個被砸了手機的人,地鐵站會先行賠償他的損失,以免在地鐵站內造成人員淤積,危害公眾安全。我還對其他圍觀者說,我要把你送到醫院進行檢查——當然,隨後我把你送到了這裏。」李小默冷靜地說道。
白潔幾乎被嚇傻了,她愣愣地站在原處,直到警察來了,她才恢復意識,朝後退了幾步,躲在密密麻麻的圍觀群眾之後。大部分行人都停在腳步圍觀車禍現場,通往地鐵站C口的人行道反而顯得空曠。白潔趕緊加快腳步,向地鐵口走去,她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走進地鐵口,站在下行扶梯上,狠狠嘔吐了一次,差點把胃液都嘔出來了,那個赤|裸女人的慘狀總在她腦海里不停盤旋縈繞,令她難以消受。
白潔在地鐵站外的馬路上,看到了令她恐懼的一幕。
李小默回到監視器前,調控著設備。很快,他調出地鐵站外的一段監控畫面,正是麵包車停在白潔面前,然後把那個裹在紙箱里的女人推了出來。李小默調節鏡頭遠近后,屏幕上出現了那個女人清晰的面龐。
剎那間,下行扶梯送了一大堆人到乘車大廳內,地鐵站就像一隻永遠吃不飽的老虎一樣,把地鐵外的人吞進來,又排泄到從此經過的地鐵車廂里。現在地鐵還沒來,在人群里,白月生雪顯得放鬆多了,長長吁出一口氣,又對白潔說了一句:「再說了,我覺得在這個地方討論我那個恐怖微電影,也會更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白潔笑了,確實如此。
就在這時,一輛白色麵包車刷的一聲停在了白潔的身前,輪胎在地上劃出兩道白森森的印痕,卻沒有熄火。白潔清楚地看到,這輛車的車牌被一塊黑布蒙住,坐在主駕座上的男人,則戴著棒球帽、墨鏡和口罩,與電影里的銀行劫匪一模一樣。白潔一看到這樣的車和這樣的人,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她聽聞過太多離奇的都市恐怖傳說,其中有一則就是,沒有牌照的麵包車突然停在面前,戴著棒球帽、墨鏡和口罩的男人拉開側滑的車門,把從車外經過的陌生女人強拽進車內,然後用一塊浸過乙醚的濕布蒙住陌生女人的鼻子。

尾聲

白潔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暈倒在人來人往的地鐵候車廳里。
現在,白潔也用了這個辦法,果然,非常有效,那個看起來很強壯的陌生人頓時急了,死死鉗住白潔的手腕,大叫:「神經病!你幹了什麼?賠我手機!賠我!老子賣了個腎,才買回來的蘋果手機!」
白月生雪退到監視器旁,彎下腰,從監視器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個籠子。籠子里,有一隻正在攀爬著滾筒的倉鼠。他將針尖穿過籠子,扎在了倉鼠的腿上,然後,推進了一丁點兒針筒里的液體。
看來他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年輕人,果然「too young, too simple」。不過,由於地鐵口外面出了狀況,地鐵站候車廳里人並不多,這也讓白月生雪的表情很不自然,總想把自己的身體藏在柱子的陰影之中,頭總是埋著,他的鼻樑很挺拔,這也讓他臉上的輪廓上出現一道陰影,表情陰晴不定。
李小默淡然一笑,說道:「三年前,我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療。你看劇本的時候,難道沒感覺到,前面大部分段落,看起來都像是個精神病人的囈語嗎?」
當她恢復神智的時候,感覺身體正在艱難移動,背部傳來摩擦的痛覺。睜開眼睛,她看到一張張人臉從兩側快速滑過,白潔意識到,那個穿著黃色鴨子體恤的男人,現在正揪著她的頭髮,拖著她,想把她從地鐵候車廳里拖出去。
她大聲呼救:「我……我不認識他https://read•99csw•com!我不認識這個男人!快幫我報警!」
「為什麼?」白潔問。
白潔臉上一片蒼白,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全都被李小默識破看穿了。白潔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個夜晚,李小丫拿出自己寫的劇本,白潔花兩個小時看完后,便激動得不能自己,那個故事太棒了,前半段看起來就像是某個精神病人的囈語,幾條線索同時并行,看似毫不相關,但到了最後卻完美地組合在一起,成為一個驚世駭俗的恐怖故事。從看到的第一眼起,白潔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這部電影的編劇欄里寫上自己的名字。為了這個目標,她不惜殺死了自己最好的閨蜜,甚至不惜殺死自己的男友。
白月生雪微微一笑:「真的嗎?那這是什麼?」他又從白潔的挎包里取出了一把刃口鋒利的水果刀。
「白……白月生雪什麼時候走的?我……這是在幹什麼?我……在這裏點了多久頭?」白潔禁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真丟臉!幸好這個地鐵站是白月生雪指定的,附近應該沒有認識她的人。白潔趕緊轉過身,面前的人群立刻讓開了一條道,白潔鑽進人群,想要若無其事地離開。
「放心好了,我不會侵犯你!我嫌你太臟!」李小默狠狠說道。隨後,他從監視器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小瓶,還有一枝毛筆。他打開瓶蓋,用毛筆蘸了一下瓶中的液體,筆尖頓時變得一片通紅。是紅漆。
白潔沉默片刻,便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不,不要!」白潔恐懼地望著眼前這個穿著「too young, too simple」體恤的大男孩,說,「我今天已經注射過了,這針不能打多了。」
可是這次的昏迷,卻讓白潔再次感覺自己躺在了小船中。這讓她很不理解,尤其不理解自己為什麼還會感覺躺在船上竟如此舒服。
這一下,儘管其他圍觀者都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觀望,但被砸了手機的人砸被捲入事端,為了自己的手機,只好緊緊抓住了劫持者,並撥打了報警電話。
「你就是給我投稿的『白月生雪』?」白潔詫異地問。從筆名上來看,她一直以為今天要見的作者,應該是個女孩。
故事的開端是這樣的——在人潮洶湧的地鐵站內,一個女孩一邊玩蘋果手機,一邊等地鐵。這時,一個陌生男人突然走到她身邊,猛的抽了她一耳光,然後大叫,「你這臭婊子,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賺錢,給你丫買蘋果手機,請你丫吃大餐,可你卻天天在微信上找男人,今天還約著和人坐地鐵私奔!臭婊子,跟我回家!」陌生男人一邊說,一邊揪著女孩的頭髮,朝地鐵外拉。女孩完全懵了,腦海一片空白,當她清醒后,便大聲呼救,說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但這男人又狠狠給了她一腳,怒吼道,「臭婊子,吃我的用我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不認識我?」陌生男人的氣勢完全壓倒了女孩,也讓周圍的人都以為這隻是情侶間的爭吵。清官難斷家務事,去管了,說不定還惹一身騷,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大家都冷漠地如看笑話一般,看著女孩被那男人拉走。
不行,絕不能這樣!她不要這樣的結果。
「白老師,在我原來的故事里,那個女孩不是想了個辦法,得到了一個旁觀者的幫助,最後逃離了陷阱?在我新的想法里,那個旁觀者,其實也不是真正的旁觀者——他因為自己在幫助女孩的時候受到了一些損失,因此他要女孩補償自己。但他要求女孩補償的方式,令女孩無法接受,於是他擄走了女孩。」
「刷」的一聲,李小默撕開了白潔穿著的上衣。
白月生雪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繞到白潔身後,從躺椅下拾起了白潔的挎包。白潔心裏驟然一緊,想要阻止,但她已經變成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根本無力阻止。

「嗯,嗯,好,好……」白潔繼續如行屍走肉一般點頭。點了很久頭,她抬起眼睛,才發現白月生雪已經不見了蹤影,而身邊則圍著不少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彷彿在動物園裡圍觀一隻從背面露出屁股的孔雀。
「這些監控視頻,我已經打包整理完畢,發到了警察的郵箱里,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抓起來。另外,當警察發現你被碾壓成肉泥的屍體后,也會以為你是被這幫劫匪殺死的,然後併案處理。」李小默淡然說道,然後拿起了毛筆,在白潔後背上寫下了「欠錢不還,天誅地滅」八個大字。

這是個年約23、4歲的大男孩,穿著一件白色體恤,體恤上寫著一排英文,「too young, too simple」。
「啊——」白潔慘叫一聲,眼前一片漆黑,暈倒在地上。
「是的,我在微電影劇本里寫出了砸路人手機的橋段,你看了后,留下深刻印象。隨後,何竹在地鐵站內故意裝作企圖劫持你,迫使你只好砸了某個路人的手機。隨後我及時出現,賠償路人,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帶走你,把你帶到這裏來接受懲罰。」李小默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