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普通人的選擇
六
路平一臉嚴肅地憋出一句：一笑還露著兩顆大板牙。
雖有壓力，但很多時候大家賣唱時還是喜歡玩兒即興創作，歌詞現編，看到什麼唱什麼想到什麼唱什麼，路平是吉他高手，不管多即興的唱，他都配合得很熨帖。
我有個流浪歌手兄弟叫金剛柱子，第一屆雪山音樂節時結識的，他燃臂供佛，左胳膊上有三個大香疤，算是個狠人。
因為客人很怕怕，以為他喂人吃油漆……
即興唱歌慢慢養成了一種習慣，也因此產生了一些批判現實主義的作品。
他是個喜歡聽歌的人，聞訊很開心地猛點頭，然後又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說：那我是不是有點七虧？你們都那麼能七……不如買一贈一嘍，一張碟送一杯奶嘍。
請盡量理解——這篇文章並不是寫給所有人看的。
比如大松的《好襪子便宜賣了》：
衣食無憂金飯碗，還能有個養老保險
柱子後來出家，不能彈吉他讓他很難受，聽說還俗后一直接著操練，依舊交不起房租。
起初夜裡開酒吧，白天街頭賣藝，後來市場競爭漸漸白熱化，考慮再三，我和路平決定盜版自己的音樂作品。
定價的時候有分歧，路平說：10塊。
這裡是離雲彩最近的地方
所以不論路平持久力有多麼好，他的收入一般都是最少，這個倒數的名次直到靳松加入賣唱隊伍后才讓賢。
……
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這是兩個多年組樂隊唱酒吧的主兒，什麼硬場子沒見過，怎麼在街頭唱首歌會這麼如臨大敵？搞得和見丈母娘似的。
他說：那15。
她們說這年代沒有安全感，不如嫁給公務員九-九-藏-書
吃一點飯買個撥片，換幾根琴弦
他並非傲氣的人，或許是當年那隻飛來的酒瓶子留下的陰影太重了吧。
因為阿JIAN舌頭短，他是廣東滴
路平的街頭即興是一干人中音樂性最強的。
公司倒閉了，老闆上弔了，好襪子就便宜賣了
人家小姑娘攬著男朋友的胳膊，笑意盈盈地靠近我們了，趕緊用歌聲留住啊。
……
我斥責：你倆是在比賽誰僵硬嗎？
若干年前，滇西北的這座古城也曾是一次機會。
逃回了房間，抓起了吉他，咬著牙我接著操練
他賣唱有個特點，從來不和人交流。
童話有時候是吃飽了撐的
路平說：賊他媽……30！
感謝你堅持讀到了這裏。
青幽幽的河水讓我靜靜地蕩漾
可是我的兄弟……許多年後的一天，我坐在我濟南的家中，一張張整理各路知名歌星的簽名EP，撇著嘴念那些龍飛鳳舞的贈言時，我念起當年那些未曾沾染許多人間煙火的歌謠，我依舊浪蕩天涯的兄弟，那些放聲高歌的青春，僅僅只值50嗎？
老路啊老路，願意掏30來買一張流浪歌手專輯的人，還會在乎多掏20嗎？
……
這裡有那麼那麼多漂亮的姑娘
比如我胡編的《麗江粑粑》：
他不愛批判什麼，但大家都蠻喜歡他歌里的簡單：
一次我唱：對面來了一個小姑娘啊
https://read.99csw.com，長得漂亮哦像朵會走路的花，姑娘姑娘你笑什麼啊……唱到這裏我給路平使眼色，讓他接著編。
阿JIAN開了家小吃店，上個月剛倒閉
是否會明白我們當年的選擇。
要嫁就嫁公務員，又有前途又體面
一天天我東奔西跑為了搞點小錢
……唉，謝謝你來聽我唱歌……你……你漂亮……你……你是從貴陽來的吧！好吧，最起碼他還知道把「成都」換成「貴陽」，貴陽出美女嗎？管人家出不出，你「唉」什麼「唉」啊，不會用感嘆詞就別用啊我的親哥。
我揮手趕走眼前飛過的烏鴉，扭過頭來督導其他兩隻南瓜好好總結學習。
無論對方是多一臉崇拜的漂亮妹子，多出手大方的豪氣買家，他只管半仰著脖子唱他的歌，唱完了就悶著頭抽煙，從來不接人家的話茬兒，經常會搞得對方訕訕的。
靳松認真地學習了半天，然後吭吭哧哧地學著和買碟的人交流：
旁邊的路平含著一口奶，艱難地咽下。
我很慶幸，曾體味過那個曾經美好的麗江。
遊客們的單反咔嚓咔嚓地響
我想，他當年破產應該是有原因的……
若實在讀不下去，莫要留情，果斷跳過，去讀下一篇。
不如和我一起唱歌掙錢買粑粑……
路平搖滾出身，有一副鐵嗓子，木吉他彈唱三四個小時和玩兒似的，連口水都不用喝。賣唱的時候數他的戰鬥能力最強，我幾乎沒見他唱累過。
房東的姑娘，不大不小，那天她掐著腰
靳松是個除了九*九*藏*書吃飯唱歌以外，打死不捨得用舌頭的人，語言功能退化得厲害。那時經常兩人一組自由組合出門開工。路平和靳松一起結伴開工時簡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風景——他倆好像兩隻南瓜一樣坨在街角。
為什麼不是給人吃，而是給人七
我背著吉他四處去流浪
和如今不同，那辰光的麗江是個美好的小地方。
蓮宗凈土講，所謂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並不意味著就是究竟解脫，只是獲得了一個帶業往生的機會。
他是個實在人，不擅打誑語，但人家小姑娘的男朋友更實在，男朋友惡狠狠跳著腳：我就樂意大板牙！你想親還親不到呢！
一雙好襪子吧，只要兩塊錢
阿JIAN之前在廣東做生意，賠光家產後，落魄江湖混跡在這裏。
其中一個空姐停下腳步：鄉黨，你娃咋咧？
咱們到底，在給誰上保險
老路啊老路，麗江粑粑都5塊錢一個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想想就好笑。
我如果把話這麼表述這麼講，你是否會明白我們眼中曾經的麗江？
和路平一樣的人們背著吉他四處去流浪，帶業往生到這個地方。
下一個月我的臉上又多了一絲疲倦
好吧，我說的不是麗江，我追憶的、感慨的，得到又失去的，只是一個叫作麗江的麗江。
阿JIAN已經拉開架勢在一旁開工了：
我說：阿JIAN啊，你看你每天賣雙皮奶那麼辛苦，不如今天休息一下啦。你把雙皮奶送給我們吃好了，我們允許你幫我們賣碟，O不OK啦？
那一天房東大姐說，你再加50塊錢
最初嘗試著做了httｐｓ://rｅaｄ•９９cｓｗ.com一批CD，用最原始的手段DIY，去批發電腦光碟一張一張地翻刻，刻壞過路平一台光碟機。封套是牛皮紙手工糊的，封面手繪。
接下來換你了，路平我告訴你，今天你再只賣三張碟的話明天乾脆去幫老兵賣燒烤好了我們不帶你玩兒了，你要努力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臉皮發育得還是這麼薄啊你。
……
不遠處一群高跟鞋單身美女咯噔咯噔地扭過來，貌似是一群組團休假的空姐。
唱歌的時候還好，一唱完了臉上立馬各種凝重，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除了喉頭動，其他的部位就像裹住了水泥一樣地嚴肅。
睡得不要太晚，否則會費電，她跳著腳吼叫
路平很受鼓舞，坐著紮起馬步，努力醞釀情緒……
除了調戲熟人，也經常拿路人甲乙丙丁開玩笑。
那個時期，賣唱賣原創民謠碟是大家的主要收入來源，由於是半共產主義的集體大鍋飯生活，街頭收益好壞，直接決定著晚飯炒洋芋絲時裏面肉絲的寬度和厚度。大家飯量一個比一個大，壓力還是有一點兒的。
每天背著雞蛋筐，賣雙皮奶給人七
那時古城不大，三兩步就是熟人。
看著她們，我感到害怕，竟忘了還會使用語言
兩塊錢一雙，真的很便宜，買了能給中小企業做貢獻
哇，他們的音樂真的好靚唔，和我的雙皮奶一樣靚，哇！買碟送奶！真的好划算的啦，買他們的碟，喝我的奶……
姑娘們的笑臉笑出一個嶄新的他鄉……
無奈和苦笑，戲謔和調侃。
來到了美麗的古城麗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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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的這個老爺們，他天天去趕集
我向來沒皮沒臉，酷愛即興唱歌拿熟人開玩笑，比如賣雙皮奶的阿JIAN路過，我就唱：
在這裏風花雪月都他媽的哄人的
OK老路，加油啊，這是購買力多麼優質的受眾群啊。
愛情不過是一場童話，
有一個對美好地方的定義是：兼容並包，友善且和睦。
我找過的幾個女朋友，通通嫁了公務員
老路啊老路，風花雪月都20一瓶了。
柱子有一首描寫底層流浪歌手生態的歌叫《接著操練》：
我住在不老客棧心情很舒暢
他吭哧吭哧也吭哧了半天，半天噴出一句家鄉話：賊你媽，額說不出來！
比如靳松的《要嫁就嫁公務員》：
我說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憨笑，但還算配合，我們三個專門跑去其他朋友的地盤暗訪，那邊兒圍了一堆人，人群中間有個聲音正在熱情和親切地介紹自己的專輯：……哎呀，謝謝你來聽我唱歌，你長得這麼漂亮你是從成都來的吧，我的碟好啊……什麼電腦都能放出聲音來……
周圍的人笑得捂肚子，阿JIAN咧著大嘴笑得能看見后槽牙，他卸下筐子說：丟！候啦候啦……大冰類七飯沒有啊？類要不要買一杯雙皮萊七一七啦。
你有多少錢，我有多少錢，GDP它到底值多少錢
路平最初50一張賣原唱專輯的時候，一直是低著頭彈琴，完全是一副昧了良心的模樣。奇怪得很，賣得出奇地好，第一天賣出了16張碟，這相當於單純賣唱一個星期的收入啊。晚上數錢的時候，一堆人圍成一圈，一張張做賊心虛紅撲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