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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何求 六

一生何求

因為情緒對她皮膚狀況也有影響。
有句話叫當我煩惱于沒有鞋穿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人沒有腳……在古城住了一段時間后發現,周圍好多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孩。
一個發現男友其實是結了婚的,另一個甚至發現男友早就是別家孩子的父親。
我回憶跟她相處的點點滴滴,終於一點點明白,她跟我在一起之後的每個決定都是替我考慮的。
因為我不會主動說,她通常得觀察很久,試探很久,才知道我要什麼,然後她就努力去實現它。
與這兩位形成對比的,是一些在成功的道路上走著,但還未達到閾值的人。
我不過是童年喪父,但隨即我又有了一個新家庭,新的父親和姐姐對我也都不錯,除了我自己給自己的心理障礙,實際上家庭並沒有再讓我受過什麼挫折。但我周圍這些人兒啊,離婚的離婚,喪親的喪親,還有兩個女孩是懷孕六七個月了忽然發現被男友騙了。
我沒有見過她們肚子上的傷疤,但我想想都覺得悲傷絕望。
之所以很多時候我們煩惱叢生,不過是因為我們缺乏智慧而已。
他創造過酒吧小費紀錄,2009年時有人給了他一張30萬元的卡。
但在陽光燦爛的當下她們不也都在懶懶地曬著太陽,享受著當下的寧靜嗎。
另外我還記得你自己說你自己應該少動嘴皮子多摸索實修,怕自己落入虛無主義的桎梏中。
我記得有一個藥廠老闆,資產上千萬吧,也因為喜歡聽我唱歌便跟我聊,說年輕的時候他也是個吉他愛好者,青春時候也組過樂隊,但後來窮得過不下去,便想著法子賺錢,後來做藥材生意發的財。他也欣賞我們,但也替我們惋惜,覺得這麼高的學歷不應該窩在這兒打工,「玩玩可以,但不是長久之計」。
2011年上半年是我內心建設的重要階段。
甜菜經常覺得很心疼,跟我說感謝的話,還會埋怨自己,覺得自己是累贅。
阿布有時候會念叨要多掙些錢,說要幫家裡修房子。
這句話我後來還分別在某社會老大、某導演、某教授那裡聽到過,這些人均對我們當時的生活狀態很艷羡,卻也覺得旅行和打工終究是不務正業,不是長久之計,在他們眼中,總有個「正業」和「長久」。甚至,我知道,大冰哥你也是這麼看我們的……
他請我倆吃飯,聊起我倆的經歷,禁不住感嘆說,凡是心理上出問題的人都是因為沒有去真正做九九藏書自己,你倆這麼年輕就能想明白這番道理,真是不容易。
見得越多,聽得越多,我越理解無常,我通過這些人的經驗確認了一點:成功並不等於幸福,真正的幸福並不來自外界,而源自內心。
他並不是有錢人,每個月的工資全花在了買設備和請窮朋友吃飯上。有時他喜歡給自己買花衣服穿,前年冬天時,我眼見他用最後的四百塊錢買了一件花棉襖,實際上是六百,他找我借了兩百。
我曾一度自我沉溺在童年喪父的陰影中,但在這裏,許多人的遭遇比我更慘痛。
阿布的生活方式是個個例,旁人學不來也不見得應該去學。
他沒什麼理財意識,但事實上他每個月都往家裡寄錢,有時一兩千,有時一兩百,但每個月都會做。
把茶泡好需要放鬆心情、去除雜念、專註精神,這跟修行的要旨是一樣的。
她跟我在一起七年多……在那個山谷里,當一切都是安寧平靜的時候,我才終於看懂她對我的愛。
菩薩不也是如此嗎,全身心地希望眾生脫苦,全身心地布施而不住於心,便是菩薩道啊。
帶著私心的行善不僅對幫助對象是沒有效率的,對行善者自身來說也是有害的,這種行為會使行善者總覺得委屈。
我覺得過意不去,便跟甜菜晚上請他吃飯。
大冰哥,我知道你一直很討厭阿布的作風和性格,看不上他,但是,不管你如何嗤之以鼻,都無法否認一個現實——阿布他自己認為自己過得很好。
2011年的春節公假,我在五一公社唱歌,下午場。一日進來一個戴著眼鏡穿著黃色衝鋒衣的中年人,他不像搞戶外的,看上去很斯文,像是個知識分子。他點了一杯紅茶,聽我唱了幾首歌。他十分安靜,甚至有些拘束,我每唱完一首歌他也並不鼓掌,只是沉默地看著我。
再之後我們沒有了聯繫,也不知他是否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我發現我純粹因為心疼她而去照顧她,完全站在她的角度上去想犯病的時候多痛苦,就不會覺得累。
我又問師父,佛法的要旨是哪幾條?
我在照顧她的這個過程中逐漸認識到——如果你為別人做的事情帶一點私心,你就不會因為做這個事情而快樂。
後來認識了你的大和尚師父,就經常跟師父聊天,有時是在小屋,有時是在師父院子。
師父說了三句話:無常無我,萬法因緣生因緣滅,真空https://read.99csw.com生妙有。
後來礦山被毀約收回了,他家於是又窮回去了,家裡房子都還沒修……這些事情在我聽來簡直難以想象,尤其是結合當下的他來聽的時候。
再後來他送我兩份他寫的東西,一份是幾首小詩,一份是曾發在徵友網站上的自我介紹,很長,文筆也還可以。
我遇到許多不同的人,他們的性格和經歷讓我吃驚,更讓我吃驚的是他們當下都自在地活著,這樣的認知讓我從自我狹隘的生活經驗里跳出來。
後來他沒錢了,想去他買過單的朋友的酒吧找份工作,被拒絕了,那些借錢的也當不認識他了。但他不生氣也不懊惱,反而背上行囊,用最後剩下的錢興緻勃勃地去了北京,去應聘酒吧樂手,他說在北京因為沒錢而住在樹上的鐵皮房子里。
也是類似的經歷,開超市起家,後來資產過億,功成名就,忽然就出問題了,抑鬱成疾,幾近自殺,於是轉而去研究心理學,才慢慢治愈。
他厭倦了日復一日一成不變的生活,他一直以為人生就是要掙錢,要掌握權力,但完成了他能想到的一切任務后,他忽然不知道怎麼過了。
環境和心態一變,煩惱也就不那麼成立了。
我直接問師父什麼是佛,師父先看著我說:我說你就是佛,你信嗎?隨後又說道:佛就是當下的一念清凈心。
我對我倆感情的認知、我對甜菜的認知也開始發生變化。
有好幾次她有點傷心,因為我給她抓癢時睡著了。
我想說,作為一個酒吧歌手,我看到和聽到各種人的故事。
然後我就覺得很委屈,我覺得我這大半夜給你抓你不領情還跟我發脾氣,我太委屈了。
我認知到一個很多人都拒絕承認的基本事實:永遠存在另一種合理的生活方式,這便是放下「自我」的嘗試。
……有段時間甜菜的過敏犯得非常厲害,我們也不知道是懷孕的原因,我只得一遍遍清潔地毯、床品,晚上睡覺還得不時地醒過來給她抓癢,因為她全身都奇癢,自己根本抓不過來。
我也心疼她,就寬慰她說:我做這些一點都不覺得煩,你只管自在些,保持心情愉快。
第二天他又來了,同樣的過程,這次他給了五百塊。第三天又來,又給了五百塊。
大冰哥,阿布是你的朋友,也是我們在這裏最早交下的朋友。
這些都是真事,我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從北京回來了,樂呵呵的,身九-九-藏-書無分文。
另外一類人讓我接觸到功成名就之後的空虛煩惱。
我說了一句話:照顧你就是我的修行。
總而言之,嘗試著在生活中去修行自身。
但我要是想著儘快把她哄睡著我自己好睡覺的話我就會很累,嗔恨心就起來了。
雲南給我提供了一個龐大的人生經驗庫。
他把股份都賣了,開始到處晃蕩找自己找方向,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後來我倆就凌晨在古城街道上晃,他又哭又笑,我就沉默地看著。
她說好,那你就不要給我抓了,讓我自己慢慢睡著就好,但你也別跟我說好聽的讓我相信你的話。
實際上他由著性子花錢,由著性子請朋友喝酒,由著性子買花衣服穿,他覺得這些都是他真正的需求,他並不會負疚於此。
這期間我做了一些塑造內心的事情:學著泡茶、讀了一些書、跟一些出家人做一些交流、偶爾做一些打坐之類的觀心的嘗試。這期間對完善我性格更重要的事情,是甜菜開始引導我通過溝通交流的方式解決我們之間的矛盾。
這樣的做法使我倆的生活路途平坦了不少。
從我學會完全站在甜菜的角度去想問題開始,我才慢慢明白她有多愛我。
他是我們見過的性格最原生態的人,也許也因為這份單純直接,在他身上發生過許多有悖常理的事。他對朋友很熱心,對不喜歡的人就不搭理,有時候幾乎不懂得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他生日時請大家出去玩,包的車與路邊的車輛發生剮蹭,兩個司機各不相讓,結果阿布自己掏錢賠償了事,這種事他經常做。
但與此同時,你讓我開始對一個問題感興趣,就是什麼是佛。
他把錢借給朋友,這個借兩萬元,那個借三萬元。又帶著朋友去朋友酒吧喝洋酒,一打一打買。帶朋友去成都,坐飛機去,坐飛機回,就為請人看場電影。
接下來是王博的自述:
他是怒江人,小時候在爺爺家長大,跟爺爺去山裡打過獵。後來他爸爸包下了礦山,他跟著上山上炸礦。
我立馬又心軟了,不忍心看著她自己一直抓這兒抓那兒,就又過去幫她抓。
一次他跟另外一個工人上洞里點炸藥,點燃之後他倆一前一後往出跑,阿布戴著頭盔跑在前,結果頭盔太大,洞口太小,當時竟然卡在那裡,後面的人一著急只好拿腿踹他,好在幾下就把他踹出去了,倆人沒跑多遠炸藥就炸了。
甜菜是我的菩薩,接下來的https://read.99csw.com半生,我希望自己能成為甜菜的菩薩,但甜菜說我早就是了。
我便把這些話記住了——原來不是宗教。
這之後,他忽然覺得人生的道路沒有了方向。
大冰哥,你每次讓我們倆唱歌的時候,我們老是喜歡合唱《想把我唱給你聽》這首歌,每次我們倆都是面對面唱給對方聽。你老是說我們倆秀浪漫秀得過頭了,可是你知道嗎,那不是浪漫,而是一種無比幸福的享受。
甜菜是個有智慧的女人,關於幸福二字,其實她領悟得比我早多了,很簡單,就是全身心地希望我快樂。
甜菜看出我不高興,就很心疼我,就跟我說讓我睡下,不用管她,但我也心疼她,不忍心她自己一直抓,我就一遍遍地告訴她我沒事,我頂多只是少睡會兒。
以我的視角來看,他高高興興地活在當下的每一分一秒,高興了就笑,煩心了就喝酒,惱了就打架……
他人否定阿布的生活方式的時候,可曾意識到,我們反而沒有他那樣開心又少煩惱。
他爸爸包山掙過一段時間錢,那陣兒就凈吃喝嫖賭,他爸爸甚至帶著他一塊兒去嫖娼。
他經常罵他爸爸渾蛋,卻並不真的恨他,他誰都不恨。
他有著少數民族的音樂天賦,沒怎麼學就完全能得心應手地打伴奏,我跟他合作過,他從來沒聽過的歌,也完全能找到歌曲的抑揚頓挫。
這段時期才是我領悟「智慧」二字含義的關鍵時期……
聊起來后才知道,他在農村長大,後來考上大學學自動化,再後來去了中科院繼續研究,整出了新技術,之後從中科院出來跟別人合作開公司,以技術入股,後來又做管理,公司前後運營7年,他的資產飆升到了兩億元,他妻子和女兒都移民去了美國。
我一再地跟甜菜說我樂意照顧她,但我是否真的樂意照顧她,她完全感受得到。
你信不信,當專心歌頌對方的時候,心裏安安靜靜的,什麼煩惱都彷彿不復存在了。
通過觀察他們,我得到一種參照的方法,不僅他們成為我的觀察對象,我也得以把自己僅僅當作觀察對象,這使我不再容易陷入自我情緒的泥潭裡。
資產過億,妻女移民,精英生活過到這兒怎麼著也到頭了,接下來呢?
最早當我不想跟她父母見面時,她就死扛著不讓我去她家;我不想結婚,她就死扛著家裡的壓力說不結;我不想要小孩時,她就說那咱們就說定一輩子不要孩子;當我想流浪四方時,她read.99csw.com就拽著我說咱們走,去麗江;當我厭倦了麗江,想去大理,她立馬就跟我去大理找院子。基本上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她都隨我,她一直在做的事情是,試探出什麼樣的生活會讓我快樂……
她七年來一直在做一件事情:讓我快樂。
其實我幫她抓癢的時候多少會起嗔恨心的,會埋怨命運,我知道不能埋怨她,但因為她的這個病我要跟著多幹活,少睡覺,我不是聖人,我就是會不高興。
這種狀態下我做過一些嘗試,比如把選擇權交給別人的習慣,比如吃什麼去哪兒玩什麼怎麼生活這樣的問題我自己再不去試圖挑選,而全交給甜菜拿主意。
要想獲得智慧,先要靜下來自己的一顆心,不是嗎。
人幫助別人的時候有沒有帶著私心,被幫助的對象是完全感受得到的。
我們住在小木屋裡,睜眼閉眼,只有樹木鳥獸,只有她和我。
30萬元小費被他在半年內花光了。
原來那些看似玄虛的理念不過是一種哲學,一條獲得智慧的路,不能膚淺地從鬼神神通的角度去看待。
我當時還想,哦,人生就是一場勤奮的修行哦,不僅要動腦,還要動腿,不能走歪,也不能停下腳步。
這些嘗試造就了一些結果,讓我們的生活慢慢回歸主流了,比如我對結婚不再抗拒,於是父母過來過春節,然後就把婚訂下了,這些事情你都知道。
而完整地喝一杯茶需要至少四十分鐘的閑暇,心無一念地完整喝完一杯茶,一看表,往往就過了兩個小時。
大冰哥,每次我們聊天時,你都講得太多,語速太快,但我記住一個詞,叫八地菩薩,我當時以為這菩薩叫巴蒂,還覺得哇塞,菩薩也喜歡踢球,好酷!
我發現自己開始越來越認可一個理念:智慧多了,煩惱就會少。
到他走時,他拿出一百塊給甜菜買單,紅茶十塊錢,他說剩下的就給我做小費。
跟阿布聊過後,才發現他小時候的事情更是出活報劇。
安於閑適也是修行的一個目標,因而每天泡茶便成了我內心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
為了療養她的皮膚,我們去年10月時去了騰衝,在一處山谷里住了十多天。
另一個這樣的人是我去騰衝時碰到的。
這期間我倆的感情開始發生變化。
他是傈僳族與獨龍族的混血,大約兩年前從家跑來,為了生計在一米陽光酒吧當服務員,不到兩個月就當上大堂經理。其間接觸到非洲鼓,便產生了搞音樂的興趣,因此辭去工作學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