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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最本雅明的字 感官的位移

7 最本雅明的字

感官的位移

此外,我們今天所慣用的「味道」一詞,「味」這個帶著「口」字意符的後來形聲字,當然本來是隸屬於舌頭所管轄的味覺部分(舌,,為著強調舌上的血管經脈和口水,這個舌字遂獰猛起來了,倒像某種昆蟲或外星怪物的口器,也像一株雨中的盆栽。由此,我們還能找到一個外形更不雅的甲骨字,,「飲〔飲〕」字,一個伸長脖子和舌頭喝酒或喝水的人),但也大致移往鼻子去了——當然,味覺和嗅覺的緊密聯結不好分割,讓這部分的感官混淆和位移較情有可原,我們都曉得,享用美食時鼻子的慷慨參与有多重要;而且,我們多少也親身體驗過,重感冒鼻子不通時,吃起東西來有多沒勁多沒「味道」。九九藏書
真正和鼻子、和嗅覺有關的甲骨字,敏感些的人其實很容易察覺出來,都會有「自」的符號存在:自,,象形的鼻子;至於嗅覺的「嗅」字,甲骨文則聰明地把個超大鼻子安裝到嗅覺最靈敏的狗頭上去,成了,也就是「臭」字,但這字後來墮落成專用的不好氣味,因此原字又添加「口」的意符(又弄錯了,想來是個感冒只能用嘴呼吸的傻瓜)而成為嗅。九_九_藏_書九_九_藏_書
感官從眼睛跑到嘴巴,從腦袋跑到嘴巴,這種感官的位移現象,的確在文字發展過程中更無可置疑地存在,我們這就來看兩個跑到鼻子去的實例——
諸如此類的奇奇怪怪錯誤你在意嗎?堅持要更正嗎?來不及了也不必了,老實講,「積非成是」本來就是文字發展「正常」的一部分,文字一直在持續的誤解、誤讀和誤寫的狀況下蜿蜒前進,像收受種種異物、種種污染的大海,安靜地吸納它們積淀它們分解它們。當然,每一代也都有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試圖英勇斧正,甚至動用到公權力來規定哪個字read.99csw•com一定要哪樣寫才行,包括「部分」的「分」字到底有沒有人字旁,「計畫(計畫)」畫字要不要讓它帶一把鋒利割人的武士刀(指「劃〔划〕」),「拚」和「拼」到底是不是兩個從發音到意思都不一樣的字云云,這些分辨和努力或都正當行之成理,每隔一段時日整飭一下也是好事,文字通常也不會反抗默默接受指摘並承受,但同時它仍固執地繼續犯錯,繼續走自己難以阻擋的路。
首先是「聞(聞)」字,甲骨文仍是誇大局部器官的方式表現:,大耳朵的跪坐之人。但今天,除了封存在古詩中如「聞君有二意,故來相決絕」或「聞聽雙溪春尚好」之外,白話使用的聞字差不多已完全跑到鼻子的嗅覺機能領域去了——其實就連「聞」字中的「門(門)」形,也是莫名其妙變化出來的,原先並沒有這種躲門邊偷窺偷聽的三姑六婆暗示。九_九_藏_書
問題既然扯開了,我們就順勢解決一下,讓本雅明先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