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準柯布正等著這一刻的到來。他或許會突然在我的發布會上站起來，大聲宣布柯施其實就是他本人。

這次碰頭地點約在了一家咖啡館，咖啡館門前的道路正在修繕，弄得我新鞋上都是泥。對於不熟悉的環境，我總是會提前半小時抵達。

「你居然想了這麼多？」我還是不信。

我甚至懷疑，以柯布的能力，不至於把他的處|女作寫成那種水準。

主持人拿走了女讀者的話筒，她朝我鞠了一躬，我看見她做了一個「謝謝」的口型，但是沒發出聲音。

我索性坐在樓梯上等他。漆黑的樓道里，我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是出版社的「馬太」編輯來電。

「當然。只要筆名用柯施就行了。」

「是在洗澡時候突發的靈感。」我從容應道。我不是第一次回答這樣的問題了。

柯布和「馬太」編輯一樣，開始催問我什麼時候動筆寫下一本書。柯布甚至替我選好了下一本書的詭計。

「不然呢？」

我心裏的顧慮全都落了地，放心地打開了柯布的筆記本。本子上的字體很娟秀，整齊地寫著一個個奇思妙想的詭計，我彷彿發現了推理世界的寶藏，裏面的構思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我如饑似渴地反覆閱讀著，直到天黑rｅａｄ.9９csｗ.coｍ，柯布一直都享受地坐在一邊看著我。

柯布抿了抿嘴，爽快地在合同上籤了字，雙方各執一份。

「放心，你只要把我的詭計寫出來，保准你會成功的。」

柯布寫一會兒，不時抬頭往窗外望。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窗外並沒有什麼，除了開挖路面的機器和工人，只有第一人民醫院威嚴聳立的大樓。

來到樓下，我抬頭髮現柯布家沒有拉窗帘，燈也是關著的，看來他不在家。

回家以後，我打開電腦，在搜索引擎輸入了詭計的關鍵字，一條索引中看見了相同的詭計。那是個兩年前的帖子，並沒有引起太廣泛的討論，回復人數也只有區區三個，我注意到發帖人的ID叫keshi2015，keshi是柯施的拼音，帖子正是二〇一五年發布的。

我帶著這個好消息和稿費去找柯布。

「先等一下。」我阻止道，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合同，「我們先君子后小人，還是簽一份書面協議吧。」

而柯布家這片，和外面車水馬龍的景象截然相反，晚上八點多已是一片蕭瑟，只有零星樓房內亮起的燈光，才能勉強幫我看清腳下的路。

「柯施老師，您新書中的詭計是怎麼想ｈｔtｐs://ｒｅａｄ.９９ｃｓｗ.cｏm到的？」女讀者戴著帽子，尖尖的下巴顯得整張臉很小，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后的雙眼閃著睿智的光芒。

「我不上網。」我竭力露出微笑，但我猜我當時一定笑得很難看。

簽售會結束后，我特意關注了一下那位女讀者，她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排隊等候簽字，而是壓低了帽檐，獨自離開了活動現場。

「兩年前我曾經在網上看見過一模一樣的詭計，老師您是不是也看過那個帖子？」

我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如果離開了柯布，我的小說還會有人喜歡嗎？柯布和我的合作會不會是一個陷阱？筆名是各取了我們倆名字中的一個字，但沿用了柯布的姓，假設柯布早有預謀，柯施或許就是他的本名，他用一個抄襲來的詭計，可以隨時揭發我抄襲詭計的行為。如果有了這樣的污點，寫作圈內就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已經可以買到了嗎？」

柯布指著書架上的書說：「總不見得是我抄了吧。」

「真的可以隨便用嗎？」

差不多到了約定時間，柯布收起紙筆，讓服務員往他已經冷卻的茶杯里加點熱水。

走進咖啡館后，我看見柯布正在窗邊的位子上奮筆疾htｔｐs://rｅａd•９9csw.ｃｏm書，像是在寫小說。還沒到約定的時間，我索性找了個座位，暗中觀察柯布，本來我就對他請求合作的動機有所懷疑，他提了這麼低的要求也實在不合常理。

「那老師您可以去看一下哦。不過就算是撞車，我還是覺得您寫得更好。」

就這樣，我和柯布開始用「柯施」這個筆名進行聯合創作。柯布不要功名，他不允許我向編輯提及他的事情。在出版社編輯的眼裡，柯施只是我施祥一個人的筆名。

我們倆約定每個星期四的晚上，在柯布家討論和完善作品。我會和他分享我每周的寫作成果。柯布不允許我帶走他的筆記本，每次讓我寫完一篇后，再詳細討論下一篇。起初我還以為是他有所保留，不過後來發現，柯布還會繼續往本子上添加新的構想。

「條件不變吧。」我再次確認。

我掐準時間走了過去，將準備好的稿費信封拿給他。柯布收下錢，仔細數了數，問我想喝點什麼。我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他似乎刻意在隱瞞著自己寫作的事。對於我新書的銷售情況柯布表現得漠不關心，他說他在出版之前就看過全文，心裏有譜，自信這本書可以暢銷。

「只要你沒問題，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柯布htｔps://rｅad.９９csw•ｃoｍ毫無保留地打開了那本紅色的筆記本。

有了第一本書的磨合，第二本書我和柯布的合作可謂是駕輕就熟，柯布就像我寫作上的顧問和助手，幫助我完成重要部分的構思，以及對於核心詭計的編排。柯布拿著很少的錢，卻替我分擔了最重要的工作，並且完成得相當好。

這是個看起來對我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合作。在看完了柯布的所有構思之後，我的創作慾望在內心噴薄而出。

「下一個問題吧。」我保持克制，朝她下壓著手掌，示意她坐下，生怕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網站名字說出來。

「嗯。書店都已經有售了。」編輯說，「老規矩，一周以後舉辦簽售活動，你提前準備一下。對了，這本書還有個驚喜給你。」

今天是元宵節，龐大的出遊人流和車流，加重了城市的交通負荷，能看見滿大街的警察在維持秩序，生怕發生事故導致交通全面癱瘓。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女讀者在簽售會上向我提出了一個問題。

我變得越來越有名，新書一上架就會變成熱門推薦，出版社不遺餘力地大力宣傳，使得我更加繁忙了。我反覆溫習著開場白，將每一本書的重點都背了出來，這些全是每周四晚上柯布替我準備的。

我的收入相較之前有了九-九-藏-書大幅度的提升。我把原本破爛的房子裝修一新，將牆上偶像的照片也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書架，上面將會擺滿我的書。我正一步一步實現自己的夢想，雖然這一本本書上作者名都是柯施，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作品，但我卻可以獨享成功的喜悅。

「施祥，我忙了一天來不及告訴你，你的新書今天已經上市了。」編輯的聲音很疲憊。

按捺不住內心不安的我，好不容易熬到了每周約定的周四，我提前去往了柯布家。

新書陸續登上月銷量的前十名，出版社為我安排了全國巡迴簽售，我開始在各地城市之間來回奔波，留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短。簽售期間我無暇顧及新書的構思，索性就讓柯布替我完成所有的前期工作，而我只要依照柯布給我的構思將小說寫下來就好。這樣的寫作讓我變得很輕鬆，可以花更多的精力在簽售會上和讀者面對面交流。

「什麼驚喜？」

三個月後，最新的小說順利出版上架，在網路上引起了讀者熱烈的討論，銷量蒸蒸日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加印了兩次。

「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我問。

這個網站的首頁全是關於我新書的內容，網友們全是圍繞故事核心詭計展開的討論，而關於文筆等其他方面則鮮少有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