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亂七八糟的寫字檯上，擺著他記錄構思的紅色筆記本，旁邊是全套的埃勒里·奎因探案集，其中一本看到一半，反扣在桌子上。

做釘子戶的人，應該也很難弄吧。我揣摩著柯布的性格脾氣，他會來主動找我合作，本身就有違他的做派。

第二天，我接到了編輯的電話。

編輯對詭計讚不絕口，對於我的人物和角色隻字未提。

我問她該如何修改，她的建議是重新寫過。

「我是施祥，你還記得我嗎？」

「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接下來的兩個月里，我就像中了魔咒一樣，新完成的小說被所有投稿的出版社退了稿，在一次次退稿的過程中，成為職業作家的雄心被漸漸消磨殆盡。我有時候意志消沉，就會悲觀地覺得自己只是一個九流的寫手罷了，憑一時興趣寫的小說，卻誤會自己可以靠寫作維生。

最後一個退我稿的編輯，向我普及ｒｅad•９９cｓｗ•ｃｏｍ了一個出版界的馬太效應，當一本書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版，情況就會變得越來越差，因為所有的編輯都會知道一個作品無法出版的作者名字。

「嗯。我覺得你上次說的方法可行，要不我們試試看？」

「可我沒有筆名。」我一直是用自己的名字發表小說。

「施祥，你昨天發來的作品太棒了，算是我今年看到最棒的小說了，尤其是那個密室的詭計，你是怎麼想到的！」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激動。

柯布沒有回答，遞給我一瓶水，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沙發的書堆里。

「你這麼做是為什麼？」我問柯布。

「越快越好。」

我不知道柯布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但總覺得他另有企圖。更何況要讓我放棄自己的名字來寫作，是我無法接受的條件，所以我婉言拒絕了柯布。

編輯咂了咂嘴：「出版是沒問題，可惜你ｒｅaｄ•99csｗ•ｃｏm這篇字數短了點。」

「才開始看奎因呀。」

我想起了柯布的那個短篇，為那個被他浪費的詭計可惜。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想要重寫一遍他的小說。

因為拆遷的緣故，周圍的居民搬走了一大半，街邊的路燈耷拉著燈泡，走到哪裡都是成堆的建築垃圾，幾隻瘦骨嶙峋的流浪貓在廢墟上翻尋著食物，迎面吹來的風都帶著一股子酸臭味。搬走的住戶家都被拆了個精光，空洞的窗戶和門洞堵上了磚頭，紅色的宣傳橫幅拉得到處都是。這地方看起來治安不太好，剩下沒搬走的人家都為自己家的窗戶安裝了防盜欄杆。

沒想到，當我把第二篇交到「馬太」編輯手裡時，她顯得很失望，說和上一篇的差距太大。

我決定從作品本身尋找問題，拿出了第一本書重讀。距離第一本書完成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可能是自己有了提升，現在九-九-藏-書讀以前的作品，自己也覺得許多地方還可以改進。

「看來平時沒什麼人來你家串門。」

截稿日迫在眉睫，我心裏一直有一個不願去觸及的想法，儘管心不甘情不願，我還是用手機給柯布打了電話。

重新創作的短篇完成以後，我把小說發給了那位「馬太」編輯。

柯布的客廳簡直像一個尚未開業的圖書館，整整兩面牆的書架上塞滿了書，椅子、地板、寫字檯上到處堆著書，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推理小說，還有一部分是最新上市的暢銷書。柯布把一摞書挪到了地上，騰出一把空椅子，搬到了寫字檯前。

柯布沉默了幾秒鐘，我聽見話筒里有人在喊他取葯。一陣腳步聲后，傳來柯布冷靜下來的聲音：

「那你抓緊吧，爭取這個月就簽約。」

「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敢保證這是一次成名的機會。」柯布略顯失望，臨走前留下了他的手機號碼，意味深https://read.99csw.com長地對我說道。

「叫什麼？」

「這麼寫能出版嗎？」

查了下地圖，柯布家離我家並不算遠，大約十分鐘的車程。我知道那片都是老舊的公房，好像正在拆遷中。我擔心地方不太好找，第二天提早了半個小時出發。

這條件聽起來在我的接受範圍之內，推理小說的內核就是詭計本身，他提供了最重要的核心內容，就算拿走一半的稿費也不過分。

「你來得還真準時。」給我開門的柯布說道。他身上穿著筆挺的中山裝，鞋子沾著新的污泥，應該也是剛出門回來不久，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我可以再寫新的，組一本短篇集。」我提議道。

「哦。當然記得。」柯布的聲音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怎麼？你決定和我合作了？」

「如果你寫出來的作品大賣，我要拿走一成的稿費。」

「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柯布說，「你的作品必須用筆名發表。」

九九藏書「我也不常在家。」

有些尷尬的我擰開蓋子一口氣灌下半瓶水。

「那你明天來我家吧。」

那是一篇密室殺人的推理小說，我拆分了那篇小說的結構，把人物都替換成了我第一本書里的主角，故事情節也做了調整，唯一保留的只有那條密室的核心詭計。

「想清楚了吧。」柯布呵呵笑了笑。

「有點亂，別介意。」柯布招呼我坐下。

「在你和我的名字里各取一個字，就叫柯施。」

依照一本書的字數來計算，我至少還要寫三個短篇，留給我的時間很短，我馬上開始寫新的小說。

柯布住在六層樓房的二樓，這棟樓里大約還有一半的住戶，四點不到，廚房裡就有人忙活開了。柯布家不難找，是唯一沒有安裝防盜欄杆的人家。

柯布用簡訊給我發來了他家的地址，說他上午有事，時間約在了下午四點。

「喂？哪位？」柯布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累。

「那就起一個新的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