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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度的困擾 3

六十度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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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躲在後面。虛驚一場,是我自己嚇自己。
漸漸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終於開始辦正事了。讓我轉念返回這間屋子的原因並不是這具屍體,而是我突發奇想的一個計劃。
次日,我在鏡子前一絲不苟地整理了頭髮,乾淨的白襯衫領口格外顯眼。確認幾次自己的造型之後,我提了一個大包,這才放心地出門了。
樓真是夠老的,就和電梯里的這位工作人員一樣老!電梯操作工是很早以前設立的崗位,很多新建的公寓早已改由乘客自助操作電梯。而這座公寓卻保留下來了,操作電梯的是一位上了歲數的婦女,她坐在狹窄的電梯間里,眯著眼睛,看起來眼神不是很好,不過她對電梯的按鈕了如指掌,在按鈕面板前的靠椅上熟練操作著。
走廊吹來一陣風,門隨著慣性慢悠悠地開了,整個屋子在我面前一覽無餘。
「喂!我要報案!福賜公寓七〇四室里有一具女屍,你們快派警察去看看吧!」
我又按了一下,這次索性不出聲了。
就像去見一個宿敵,在每個方面都不能落於下風,準備了一晚上的辯論素材,我信心滿滿。看到守雄的地址才發現,他住得離我並不遠,或者說他也住在案發的區域內。
幾片油漆簌簌落下,門敞開了三十厘米的空隙。
假如我的推理是正確的,那麼女屍就是守雄本人?
公寓樓的大門上,鑲嵌著褪色的銅字——福賜公寓。守雄住在福賜公寓的七樓,我走進電梯,負責操作電梯的工作人員禮貌地向我問好,替我按下了按鈕,電梯門緩緩閉合,發出吱吱呀呀的機械聲。電梯開始慢慢吞吞地爬升。九-九-藏-書
我雙腿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站在原地邁不動步子,有一種恐懼想從身體里迸發出來,可喉嚨像被濕毛巾堵上了一樣,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十五分鐘后,我離開了現場。乘坐電梯,和開電梯的工作人員——那位眯著眼的中年婦女沒有任何交流。出了公寓樓低頭穿過菜場,我總覺得休憩中的慵懶老闆們,都在聚精會神地注意著我,似乎整個世界只有我引人注目。我有點體會到兇手選擇在白天行兇,是需要有多麼強大的一顆心臟呀!
窗帘后的窗台上面,有一隻淡淡的紅色腳印,看來兇手是從這裏逃走了。
我在《詭計》上所發表的推理,是基於快遞員為嫌疑人的觀點,一旦我的推理和案情全部吻合,那將是一夜成名的大好機會。
我誤以為是守雄來開門了,可喊了幾聲沒有動靜,我探頭往門裡張望,發現家裡沒有人,門好像也沒有上鎖,所以我才可以踹開。我推不動門,低頭髮現原來是有好多信封卡住了下面的門縫。抽出幾封,發現大多數都是水電費的催繳單。
這個念頭讓我改變了想法,返身折了回去。在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時,我已經走進了七〇四室,從裏面關上了門。
工作日的下午,單身女性回家時被尾隨殺害,還沒等兇手來得及奸屍,我卻突然出現在門口。兇手肯定沒料到我的造訪,這是被害人作息時間上的一個例外情況。在我敲門的時候,兇手剛剛下手,來不及鎖門,於是跳窗逃跑,沒有時間做任何偽裝的工作,留下了第一現場。
我意識到自己遇上了一點點小麻煩,反覆擰了九*九*藏*書幾次龍頭,最終關上了它。我一邊盤算著如何解決小麻煩,一邊從洗手間里倒退著出來,清理自己留在地面上的痕迹。
上衣和胸罩推至雙乳之上:她穿的是連體絲|襪,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褪到了膝蓋處,這樣馬馬虎虎也弄得差不多,我就不往下推絲|襪了。才做完這第一步,我就已經氣喘吁吁了。
兇手還沒有完成的步驟,就由我來代勞吧。
隔著門板就能聽見門鈴的音樂,可門鈴的電量不是很足,音量逐漸變輕,調子也完全走了音。
果不其然,面前的景象出乎我的預料,讓我大為震驚。
窗帘後面有人?
最後,我走進洗手間,擰開熱水龍頭,洗乾淨我手上的血跡和氣味。
看了那麼多本推理小說,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圍兜和剪刀,套上圍兜后,我舉著剪刀準備對屍體下手,每一次殺人後兇手都會精神錯亂般的胡亂捅上幾十刀。可哪怕是面對沒有呼吸的屍體,我也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下手,畢竟我還沒有瘋狂到這種程度。
背靠著門板,聽見那部電梯嘈雜的關門聲響過後,我才長長舒了口氣。
安靜的走廊讓我有點緊張。把剛才解開的領口紐扣系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我這才按下了門框上的黑色按鈕。
其實在門口第一眼瞥見屍體的時候,我就有一種感覺,她是被姦殺惡魔殺害的。
住在這樣窮酸的地方,難怪說話會如此尖酸讓人討厭了。我把包挎到了肩膀上,腳抵在髒兮兮的走廊牆上,把皮鞋裡裡外外擦乾淨,但鞋側走線的縫隙里,白色的粉末擦不read.99csw•com幹凈。我有點惱火,遲遲不見有人開門,朝七〇四室的房門發泄式地踹了一腳,準備離開。
這是一座十二層高的公寓樓,從外表來看已經有些年頭了,密密麻麻的晾衣架包裹著整座公寓樓,想必入住率很高。
我腦子一片混沌,使盡渾身力氣跑向電梯,不停地按著下樓的按鈕,眼睛卻不受控制般地時不時看向七〇四室,光線從房間里灑進走廊,門前那片地格外明亮,我能看見浮塵毫無規則地在空氣中飄蕩。
還是先清理現場吧。我放棄了破壞屍體的念頭,反正兇手沒有侵犯屍體,可以讓這起案件看起來有點特別,是兇手未完成的犯罪。
右肩上的傷口不是新的,關節處一個肉粉色的圓圈,皺褶的皮膚顯得毛毛糙糙,看皮膚的顏色應該截肢才沒多久。這就能夠解釋得通為什麼守雄的每封信都是列印的了,並不是刻意隱藏筆跡,而是她根本沒辦法寫字。
血腥的氣味刺|激著我的鼻子,腦子也比剛才清醒多了。我不敢正眼看屍體,盡量避開地上的血腳印,查看屋子裡的基本情況。這是一間單身公寓,房門進來是一個七八平方米的客廳,客廳的左邊是廚房,右邊是卧室和洗手間。屋子裡設備還算齊全,可除了傢具,幾乎沒有什麼擺設,床上空空如也,像是長久沒人住過的樣子。血腳印一路延伸到卧室。卧室的窗戶大開,隨風輕擺的窗帘看起來鼓鼓囊囊的。
不等接線員說話,我利落地掛掉了電話,擦掉指紋,回到了人潮洶湧的大街上,為了確保警察追查不到我的身上,來回倒騰了兩趟公共汽車,直到天黑才回到家。
我先回https://read•99csw•com到家裡,洗漱更衣,將從現場帶回來的所有東西裝進一個袋子。我出門沿著最熱鬧的街道,每隔一個路口便扔掉袋子里的一件物品,直到東西全部扔光。我轉進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小路,找了間公共電話亭,按下報警電話號碼,待線路接通,故意壓低聲音說道:
確認了屋子裡沒有其他人之後,問題來了,地上的女屍是誰?會不會就是這裏的主人呢?那為什麼守雄約我到這裏來呢?這會不會是他殺人栽贓給我的一個陷阱呢?
水龍頭的水壓很大,瞬間沖在手上的水柱有點刺痛。我獃獃地在洗手盆里攤開雙手,我望著鏡子里那個神情驚慌眉頭緊鎖的人。
從守雄來信的語氣和措辭,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會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很難想象她這樣年紀的女人,對連環姦殺案有如此濃厚的興趣。
想到這裏,我開始搜屍體的身。衣服口袋裡除了手帕之外,什麼能夠證明屍體身份的東西都沒有。但我發現屍體右肩以下的袖管空空如也,她的整條右手臂不見了。
她信里說有決定性的證據,會不會因此招致殺身之禍,而被姦殺惡魔盯上了呢?
我靠近窗邊,樓下的菜場正處在午後的閑時,老闆們整理著店鋪,準備迎接傍晚下班時間的那波客人。要進入這棟樓,菜場是必經之路,我盯了一會兒,既看不見警察的身影,也聽不見警笛聲,當然,疑似兇手樣子的美髮師和快遞員也沒有出現過。
突然,我有了一個特別的念頭。
電梯這才從一樓慢悠悠地開始上升,二樓、三樓、四樓……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在不停變大。
順著地上凌亂的紅色液體望去,一九-九-藏-書具屍體躺在地上,從腿上的黑色長筒絲|襪來看,應該是一個女人。與此同時,我聽見屋子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打開窗戶的聲音。
會是殺死客廳里那個女人的兇手嗎?可剛才明明聽見有人跳窗逃跑的啊?
什麼破玩意兒!我抬手用指關節用力地敲門。震動讓門框上龜裂的油漆碎屑紛紛剝落,全都落在了我的皮鞋上。
臨近十月,雖說已是入秋的季節,可午後的陽光還是有一點毒辣。我解開領口的紐扣,想要透透氣。所幸守雄住得很近,步行了十五分鐘左右,經過一片熱鬧的菜場,就到了信上所寫的地址。
她竟然是個女人!
我注意著窗帘下邊有沒有腳露出來,慢慢靠近窗帘,揪住一角猛地拉開。
合上包,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我審視整個屋子還有沒有被忽視的地方,這裏看起來就和資料上形容的命案現場一模一樣。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過,我來到了七樓。走出電梯,兩邊都是銹跡斑斑的鐵門,來到走廊里倒數第二間,就是七〇四室了。
在廚房裡只找到了半瓶洗潔精,第一次犯案時兇手混合了洗潔精和洗髮膏清理現場,可這屋子裡沒有洗髮膏,想必兇手也是就地取材,我也不講究這些細節,就用洗潔精清理了屍體和現場。腳印、指紋、血跡都被我弄得一團糟,空氣里滿是洗潔精的香橙味。
我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屋子內,仔細看著地上的女屍。她的喉嚨被切開了一條很大的口子,傷口旁的組織卷向兩邊,血還沒有完全凝固,屍體也還有溫度。兇手出手狠辣,一刀斃命。屍體身上除了這個傷口以外,沒有別的傷口了,屋子裡的血都是從脖子里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