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野暗戀半夏這件事，就和他的成績一樣出名，校園中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過讓當事人志野困擾的是，半夏對他的態度似乎很冷淡，每次志野主動搭話時她總是愛搭不理。為了改變這種狀況，和半夏進一步拉近關係，志野決定在半夏生日的時候，送一份令她驚喜的禮物。

那人怔在了原地，和小狗不約而同轉過頭來看著志野。這才看清那人的臉，油膩膩的頭髮和臉頰，鼻樑上布滿了雀斑，淡淡的眉毛下面，雙眼皮的眼睛也算不上漂亮，整張臉看起來毫無生氣，如果不是穿著校服，倒像是一個厭世的流浪漢。

可這件禮物到底選什麼呢？這比解開一道二次函數的數學題難度高多了。好在半夏的生日還早，志野踱著步正在發愁，忽然瞥見不遠處蹲著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在牆腳邊，手裡不知在忙乎什麼。

那天起，志野開始從隔壁同學那裡打聽起肖默的情況來。

志野的心提了起來，他知道是管理圖書館的老師來了，那是他腰間鑰匙串發出的聲音。

「剛才我還以為你是那個專門殺小動物的兇手呢。」志野鬆了口氣，笑著說。

而那次握手以後，志野感覺彷彿自己多了一個影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在棒球的社團里，或者是在做早操時ｒｅad•９9ｃｓw.ｃｏｍ的操場上，志野總會不經意地看見肖默的身影。而每次志野的眼神和他有接觸，肖默只是略帶羞澀地低下頭去，就像是故意跟著志野一樣。

「是誰在裏面？」

志野急忙跑了過去，大聲喝止。

眼前的這個人，會是兇手嗎？

對方居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本來憑著救狗的一時衝動跑過來的志野，現在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好奇地問道：「你認識我？」

台上的肖默骨子裡就和別人不同，志野對他忽然來了興趣。

每天的午休，志野習慣一個人在校園裡閑逛，走在教學大樓北側的林蔭小道上，他總忘不了抬頭看看三樓的窗戶，不知道半夏的側臉什麼時候會出現。

志野走的這條林蔭小道就曾經發現過幾具小動物的屍體。學校食堂的窗戶對著小道，野貓野狗時常會被這裏瀰漫的食物氣味吸引過來。

飛快從家裡逃離出來，一路狂奔，直到聽見來自熱鬧街頭的嘈雜聲，志野才停下腳步。外面下著濛濛細雨，他在街角彎下腰，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上一次自己在大街上這麼狼狽還是三年前，不過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吃完火腿腸的小狗揚起腦袋，發出滿足的咕嚕聲，衝著志野奶聲奶九*九*藏*書氣地叫喚了一聲。

志野能很清晰地聽見老師的聲音，以及速度加快的金屬碰撞聲。志野握著書的手在抖，整個人僵硬得動彈不得，他連動一下身子藏到桌子下面去的勇氣都沒有。

校長在話筒前清了清嗓子：「近來發現有同學在放學后還故意滯留在學校里，並且私自進入圖書館，在被老師發現后，還對老師實施報復行為，致使老師手臂骨折。故學校對肇事的肖默處以記大過處分，以儆效尤。」

「我可是認識你很久了，雖然你不認識我。」男孩放下了手裡的狗，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火腿腸，他剝包裝紙的方法很特別，從中間旋轉火腿腸，最終將它分成了兩段。他拿著一截在手裡逗小狗：「歡歡，快吃吧。」

「志野，三年一班，很高興認識你。」志野露出皓白的牙齒，握住了肖默的手。

這件事很快就被志野拋在了腦後，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半夏的生日禮物上。

蹲在地上的人看見有小狗跑過來，臉上露出了笑容，一把抓住小狗後頸，把它提了起來，小狗的四隻爪子在空中胡亂揮舞著，那人將另一隻手伸進褲兜里掏著什麼。

正猶豫著，老師已經走到了圖書館門外，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他看見了檯燈的燈光。

校長宣布完處分ｒｅａd•９９ｃｓw.ｃom結果，接著由肖默朗讀他的檢討。志野站在領操台下的第一排，每一個字都聽得真真切切，肖默檢討里供述的事情經過就好像在說志野一樣。那天老師回到圖書館，將要發現志野之際，肖默突然出現了，手裡拿著學校圖書館里的書，被老師逮個正著。可是就在下樓梯的時候，肖默伸手用力推了老師一把，老師從十多級台階上滾了下去，導致右臂手腕粉碎性骨折。

老師利落地打開了圖書館的門，腳步聲聽起來很謹慎，只要拐過第一排書架，他就能看見已成驚弓之鳥般的志野了。

不知何時，志野的腳邊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順著牆根一路小跑向蹲著的那人。

啊。原來是一隻黑白相間的小狗。

「是誰在那兒？」老師停下了腳步，他的語氣聽起來不像試探，而是已經看見了志野。

可是，老師為什麼突然離開了呢？

這個問題，志野在兩天後早晨操場上的校長訓話時，找到了答案。

「我叫肖默，三年二班，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他邊說，邊在校服上擦拭手上火腿腸的油膩，朝志野伸出了右手。

「志野？」

既然被抓個現行，志野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還沒等他開口坦白，突然，老師轉身飛奔出了圖書館，好像突發了什麼緊急的九*九*藏*書狀況，幾秒鐘后，他和他的鑰匙聲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初識肖默是在中學三年級，那時夏天伊始，大家都在為了八個月後的升學考試而努力，校園裡到處可見埋頭苦讀的同學們。作為一個特例，志野並沒有陷入那樣的緊張氣氛中去，因為成績優秀，他在中學三年牢牢佔據了年級第一的位置，將身後的追趕者遠遠甩開。全市最好的高中已經為他敞開了大門，只要正常發揮，升入夢寐以求的高中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對於和肖默的這次相識，志野印象並不深，只記得那天歡歡搖著尾巴頑皮地鑽進了食堂的窗戶，以及肖默冰涼的手掌。

聽到這裏，志野不由后怕起來，聽得出肖默的所作所為是在跟蹤自己，假設那天老師沒有出現，學校里就只有志野和肖默兩個人，他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嗎？把老師推下樓梯的肖默，究竟是怎樣可怕的一個人呢？

志野心裏一緊，開學以來，學校里經常發現小動物屍體：被挖掉眼珠的貓咪，四肢被打斷的小狗……這些動物都是被人故意虐待后殺死的。教務處也展開了調查，不過還沒有找到真兇。大家也都好奇干出這麼殘忍事情來的，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志野抬眼看去，發現讀檢討書的肖默一直望著自己，還衝著自己露出一個九-九-藏-書不易察覺的笑容，那絲笑容很快就消失在肖默朗讀的口型中。

也許是幻覺，志野這樣告訴自己。

小狗繞著他的褲管蹭了幾下，男孩將火腿腸往遠處丟去，小狗撒開腿跑向了食物。

為了半夏的生日禮物，志野幾乎翻遍了圖書館里所有言情小說，還是沒找到滿意的答案，小說里凈是些陳腔濫調毫無誠意的表白。志野每天都會跑去圖書館找靈感，他是圖書館的管理員，手裡有圖書館大門的鑰匙，放學后偷偷返回圖書館，在角落打開一盞小小的檯燈，獨自在黃黃的光暈中尋找靈感，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離開。志野保守著自己的這個秘密，本以為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直到某一天，他偶爾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危險！

趁著這個機會，志野將書本插回書架，關掉檯燈，一路下樓來到教學樓的北側，從食堂里的小窗戶鑽出去，那是配送食材時用的窗戶，只能由食堂的工作人員從裏面打開。志野跳到窗外，合上窗戶之後，回想剛才在圖書館里差點兒被發現的情景，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

那天，志野照例躲在圖書館，本該沒有人的走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還伴隨著一連串金屬碰撞聲。

肖默跟在校長後面走上領操台。他低著頭，兩隻手緊貼兩邊的褲縫，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