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以後，不知是失去雙親后受不了打擊，還是一氧化碳中毒影響了他的腦子，肖默在同齡人之中像個異類。在學校里，同學們都孤立他，而他的爺爺年事已高，沒有辦法來參加家長會。肖默學習成績也早已跌出了高中的錄取分數線外，為此也受過不少老師的批評。

志野興奮地回過頭，發現是肖默，皺眉道：「你就別瞎摻和了。」

「那誰知道，你看這印子，要多大力氣才能把樹砸成這樣？」

虐殺小動物的兇手找到了。

看了一眼是肖默，阿飛不加理睬，威脅道：「孤兒給我滾一邊去。」

而讓教練意想不到的是，身邊的肖默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沒錯，我們上學那會兒，哪有那麼多事情呀。」

「應該是兇手留下的吧。」

幾個人罵罵咧咧，把志野推倒在地，拳打腳踢起來。

不知為什麼，沒有人來拉架，每次明察秋毫的教導主任也姍姍來遲，志野和肖默被扶起來的時候，已是遍體鱗傷。

「你好好練習揮棒，否則你這輩子都打不中球。」

最後，他們鎖定了棒球社團的更衣室。

「沒問題！」肖默做了個瀟洒的揮棒動作。

「成績好有什麼用，是個變態。」

「真的？」肖默驚呼道。

教導主任有意無意地聽著他們的對話，眼睛則觀察著那具屍體。被虐的是一隻成年的虎斑貓，體形不算大，身體被透明膠帶裹成了一團，只有腦袋和尾巴露在外面。頭骨可能已經碎了，不仔細看根本分不清五官，曾經被血浸透的尾巴，上面的毛黏結成一塊一塊的，僵直地垂下。

「沒事。我們鬧著玩的。不信老師你問志野。」阿飛囂張地朝志野努了努嘴。

「你說。」

志野被他徹底激怒了：「你看看你，像只跟屁蟲一樣成天跟在我屁股後面，你想幹什麼？你是不是腦子煤氣中毒的時候壞掉了，我警告你，別再讓我看見你了，否則對你不客氣！九_九_藏_書」

其他人也圍了過來。

一天找不到血衣，志野就多做一天嫌疑人。在原本可以昂首挺胸的同學面前，志野抬不起頭來。

志野有些急了：「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我就是虐殺動物的兇手呀！」

「志野，你幹什麼？」正在寫黑板的老師瞪著他。

肖默如鬼魅般出現在志野身後，遞來一包紙巾。

「你不會以為我要自殺吧。我才沒你父母那麼蠢呢。」志野刻薄地說道。

緊閉的辦公室門外一陣騷動。

肖默是個孤兒，從小和爺爺住在一起，據說他的父親在他七歲的時候因為生意失敗，在家開煤氣和母親雙雙自殺了，年幼的肖默因為睡在遠離廚房的卧室里，被發現時還一息尚存，緊急送往醫院搶救才保住了性命。

「同學之間，有話好好說，打人是不對的……」教導主任雖然批評著阿飛，可態度卻算不上嚴肅。

午休時一個人與狗為伴，肖默的性格必定有乖戾的地方。

「這是什麼？」教導主任在和屍體|位置一樣高的樹榦上，意外發現了一個痕迹。

「聽同學們說，你經常一個人在學校里走來走去，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教導主任話鋒一轉，開始從動機下手。

志野穿著短袖，露出滾圓的手臂，在教練指揮聲中練習空揮，握緊球棒，轉腰擊打，每一次用力揮舞出去的球棒，劃過空氣時都會發出「嗖嗖」的聲音。額頭上不斷冒出的汗滴，懸挂在志野粗黑的眉毛上。

這個問題讓志野猶豫了一下，他勉強答道：「都挺好的。」

在大笑的時候，志野才意識到朋友是什麼樣子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敢肆無忌憚的樣子，居然也可以在另外一個人面前展現。

「像是被人砸過。」

志野萬萬沒想到，教導主任竟然從他的衣櫃里，拿出了一根血跡斑斑的棒球棍。

志野忍無可忍，扭頭大聲地說：「你們給我住口！」九*九*藏*書

志野有些恍惚，腳下的大地也開始搖晃起來。

「你說兇手是故意留下的，還是不小心的？」

從小到大志野都在勤奮學習，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連一個朋友都沒有，比起願意和自己交朋友的肖默來，拒絕友誼的自己不是更可悲嗎？半夏又怎麼可能喜歡這樣的怪物呢？

一聲尖叫劃破長空，女生用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奔逃著。幾分鐘后，教導主任以及幾名男老師就來到了現場。

志野從教導主任辦公室出來，情緒有些低落，總覺得自己近來不太順。才走了沒幾步，三個同學沖了過來，其中一人志野認識，是學校出了名的壞分子，外號「阿飛」。

腳下的柏油依然黏稠，志野滿不在乎地踏在上面，一次次糾正肖默的動作。

「你和同學們的關係怎麼樣？」

「但我有個條件。」志野豎起一根指頭。

事實上，高處不勝寒這句話就是用來形容志野的，成績上的巨大優勢，也給他招致了不少嫉妒，無形中，老師和同學對志野都有一種排斥感。借志野的作業本抄的人不少，真正算得上鐵哥們兒的，反倒一個都沒有。只是一心想著半夏的他，倒也不在乎自己狹窄的人際圈。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討論了半天，最後由總結能力強的教導主任，將大家的話歸納整理成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

儘管志野心有愧疚，肖默是為自己背黑鍋，可想到他是在跟蹤自己，志野又覺得還是離他遠一點為好。

本來社團就缺人，還被勸退了一個隊員，教練咬牙切齒道：「志野這個臭小子！」

「以後到了社會上就是個禍害呀。」

「志野，不要啊！」

沒有確鑿的證據，也沒人親眼看到，教導主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敢輕易下結論，畢竟志野是學校培養的尖子生，他打算彙報校長后再做定論。

「擦擦汗吧！」

肖默撣了撣頭髮上的灰塵，堅定九-九-藏-書地說道：「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是兇手。」

學校的柏油屋頂，在太陽的暴晒下，踩上去有些黏鞋底。志野避開惹人惱怒的柏油，走在突起的水泥樑上，歪歪扭扭走到了屋頂的邊緣。俯視腳下，原本熟悉的操場變得迷你袖珍，同學都變得如同螞蟻般渺小，不時有幾聲笑聲傳來，志野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又在嘲笑自己。

圍觀的同學都在議論紛紛，志野看見半夏也擠在人群里，她和身邊的朋友交頭接耳了幾句，失望地退回了教室。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找個清靜點的地方想想事情。」志野總不能說自己是泡妞無方而鬱悶的吧。

「我們是朋友嘛！」肖默彎腰撿起紙巾，依然執著地遞給志野。

悶熱的天空傳來一聲驚雷，涼爽的雨季要來了。

「因為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兇手。」

「志野，這是你的球棒吧。」教導主任在辦公室里，大聲質問道。

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大戰在即，所有同學都進入了警戒狀態，就連平日里頑劣的差生，也會硬著頭皮背上幾個英文單詞。

「我相信你。」

「你說學校里誰幹得出這種事？」兩個在解樹枝上繩子的男老師討論著。

志野鼓著兩隻鼻孔，怒視著後座的同學。突然，他起身將兩人桌子上的文具全掀翻到了地上，兩邊的同學驚叫著避讓開。

「這隻貓死得一定很痛苦。」

志野看見他額頭沒有一滴汗，氣不打一處來，一掌打落了他手裡的紙巾：「你幹嗎老是盯著我！」

「快住手！」肖默衝進了三人的包圍圈裡，想把志野拉出來，不知誰在背後踹了一腳，肖默撲倒在志野身上，雨點般的拳頭全落在了他的背上。

兩個同學分開了聚攏的腦袋，挺直身子，裝出無辜的表情。

志野第一次發現，自己厭惡的肖默眼神竟也可以如此堅定而又帶給人希望。

「我不是兇手，你們相信我啊！」志野走向圍觀read.99csw.com的人群。看見志野靠近，大家紛亂散去。教導主任摸著自己的耳垂，把目光瞟向了別處。

志野不知道應該承認還是否認，他曾經手賤在那根球棒上刻了自己名字首字母的縮寫。他一看見教導主任手裡的球棒，就知道是自己那根了。

志野開始改騎自行車上學和放學，課餘時間也不走出教室閑逛了，圖書館徹底不去了，而唯一無法避免看見肖默的地方，只有學校的棒球社團了。肖默是近些日子才加入社團的，他並不擅長棒球運動，基礎的傳球和接球都做不好，而且對棒球也提不起興趣。

就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下，發生了一件讓全校都為之側目的事件。

一大清早，有人在操場角落的沙坑旁，看見一棵大樹的枝幹上懸挂著某樣東西，開始還以為是個破舊的人偶，一位膽大的女生撿了根樹枝，捅了一下。那個東西在空中轉了半圈，露出一隻血肉模糊的貓頭。

「我不是了解你，而是我們本來就是一類人。」肖默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除了你的成績和家庭。」他本來有些得意的神情黯淡下來。

「住手！」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志野從打他的人兩腿之間，看見了肖默漲紅的臉。

「怎麼打架呀。」教導主任對著志野和阿飛問道。

「明明是他打人。」肖默還想多說幾句，被阿飛一個兇惡的眼神頂了回來。

從屍體的狀況和樹榦的凹痕來看，兇手使用的兇器是一件體積不小的鈍器。這樣的東西很難從門衛的眼皮底下帶進學校，所以兇器一定在學校里。

尋找血衣的過程，遠比找兇器來得漫長，整整一個星期過去，血衣依然沒有找到。

雖然沒人回答，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出賣了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

阿飛走上前來，二話不說，揪住志野的頭髮，就扇了他兩個大嘴巴。

肖默出現在屋頂上。他的臉上掛了彩，幫志野說話讓他挨了不少揍。

肖默無動於衷，九*九*藏*書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冷靜地說：「你這樣的人怎麼會自殺呢？」

不明狀況的教練跑來，詢問肖默：「你和志野怎麼了？」

志野用手裡的棒球棍戳了戳肖默的肩膀，扛著球棒離開了球場。

上課的時候，坐在志野身後的兩個同學小聲議論著。

「打死你這個變態！知不知道上次你殺的那隻狗是誰的？」

尖酸或是安慰的話，志野一句也說不出口，走到肖默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成績的話，我應該可以幫上點忙。」

沒等志野回答，他又是一拳。「是我兄弟白龍帶來學校玩的。你倒好，把它血都放光了。」

「肯定是心理有問題的傢伙。現在這些學生，你別看一個個表面上陽光可愛，私底下指不定就是個大魔頭。」

根據肖默的推斷，兇手在用球棒毆打那隻貓的時候，貓的血一定會飛濺到兇手的身上。除了兇器之外，兇手的血衣是更有力的證據。兇手不可能穿著血衣出入學校或者上課，所以血衣也一定還在學校里。

「你們不是覺得我就是兇手嗎？那以後就別再惹我，否則我就像殺死那隻貓一樣殺死你們每一個人。」說完，志野又蹬了一腳課桌，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教室。

「最近這種事情越來越多了。」教導主任嘆道。他已經處理了好幾具被虐殺的小動物屍體，每次兇手都會用透明的膠帶把小動物嚴嚴實實地捆綁起來，只露出一個腦袋來，然後使用各種手段來折磨動物。

志野開始對肖默的理論產生了懷疑，兇手把貓用透明膠布包裹起來，濺出的血量可能很有限，兇手如果在自己身上也纏了膠布，或者索性赤膊上陣，可能就根本沒有血衣存在了。

「你憑什麼！」志野朝他吼道。

「沒什麼。」肖默輕描淡寫地向教練解釋道，「志野是我的好朋友，他怕我受傷，讓我以後不要來棒球社團了。」

志野一愣：「別以為你跟蹤我，就好像很了解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