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一記砸在了志野的後腦勺上，腦殼湧上一股熱流，眼睛瞬間充滿了滾燙的液體。他向前栽倒，鼻子磕在地上的酸痛感讓他沒有喪失僅存的一點意識。

其實那天，肖默也接到了關於肇事司機被捕的電話，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偽裝都將被拆穿，殺人計劃也在那一刻醞釀而成。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吧？」肖默冷笑起來，他的笑聲在夜晚的屋子裡聽來令人毛骨悚然。他自問自答道：「當年是我打開了家裡的煤氣，打算和父母同歸於盡，那時我已經對這個世界絕望了。我看見了你虐殺那些小動物，我知道你和我是同一類人，可是我們的生活卻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這不公平，我要拿走你的生活，那才是我應該過的生活，而不是和爺爺窩在這個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天天計算著手裡的錢夠不夠熬到月底。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可為什麼老天要讓我變成這樣呢！」

志野明白肖默為什麼要買蒙面的蜘蛛俠服裝送給自己了，這是肖默偽造誤殺入室盜賊計劃的一部分。警察趕到之後，肖默只要說自己以為志野是盜賊而襲擊了對方，那麼誤殺的說法就有很高的可信度，畢竟蒙面進入任何人的家裡，都會被認定是不懷好意的。

肖默罵了句髒話，又舉起了棒球棍：「信不信我砸得你媽都認不出你來九*九*藏*書？」

要讓他死，就算死也不足以補償。志野想到自己本該順利進入全市重點高中，以名校生的身份贏得半夏的芳心，人生的道路一帆風順，成為母親的驕傲，讓父親明白他的大錯特錯。而如今，一切都未能如願，志野在渾噩中度日如年，被一個雙腿殘疾的惡魔所牽絆，內心的創傷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志野已經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了，氣若遊絲地俯卧在地，好像一隻靜候獵物的蜘蛛一動不動。

「你早就該死了。」肖默掂著手裡的棒球棍得意揚揚地說道。

肖默情緒激動地捶打著自己的雙腿，志野做出了一個「活該」的口型。

不聽好朋友的話，遲早是會吃虧的。

這不是志野第一次有殺人的念頭，前一次是三年前。他在圖書館里偷偷查閱數據，就是想在日常生活中尋找一種毒藥，能夠讓人吃下去即刻斃命。

一直以來，肖默用謊言維持著和志野的友誼，志野想到這些年來，為了一個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而付出這麼多，被朋友的名義欺騙到現在，比起父親，志野更加憎惡肖默。

他偽裝出驚慌失措的聲音：「喂！喂！你們快派人過來，出事了，出大事情了，我殺人了……不是，不是謀殺，可能是一個小偷，他翻窗進了我家，我用棒球棍打了他，他流了好多血，好像rｅad•９９cｓw•ｃom快死了。你們快來人呀！」

為了覆蓋尼古丁本身強烈的氣味和顏色，志野將它溶入了橙汁里，而且鮮榨的橙汁本身所具備的苦澀可以覆蓋一部分它的味道。

三年前奪去肖默雙腿的車禍，肇事的主謀竟然是志野的父親。因為生意上的失敗，志野的父親急需填補資金上的空缺，他想到了開學時學校強製為志野購買的保險。保額雖然不高，但也足以讓他支撐上一小陣子了。

化裝舞會到來的當晚，志野準備妥當，只要在舞會上讓肖默喝下他最愛的橙汁，就大功告成了。舞會上有數不勝數的飲料，警察又如何去分辨出肖默是喝了誰買的橙汁，或是誰遞給他的橙汁而中毒的呢？

志野努力睜大眼皮，不讓自己昏迷過去，他想要弄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諷刺的是，三年後，這個計劃將在肖默的身上得到延續。

一支香煙中所含的尼古丁成分是1mg，它的致死劑量是40mg，通過用過的香煙過濾嘴海綿，就可以收集足夠量的尼古丁，接下來就是如何提取它們的問題了。

手裡拿著橙汁妨礙了志野的行動，他以狼狽的姿勢爬進窗戶。屋子裡毫無化裝舞會的跡象，除了缺少肖默和他的輪椅，和往常沒有一點不同。戴著蜘蛛俠的頭套讓志野的視線有些模糊，低頭撐著地板還沒來得及站起九-九-藏-書來，窗邊的那片窗帘忽然閃了一下，志野的餘光瞥見一把輪椅朝他沖了過來，伴隨著一陣揮棒時的空氣摩擦聲。

將所有的過濾嘴浸泡在一杯水中，待海綿中所有的尼古丁成分溶入水中，開始加熱這杯水，通過反覆的過濾蒸發，剩下棕色的油狀液體，就是最致命的濃縮尼古丁了。家裡的鍋碗瓢盆外加煤氣灶就足夠完成這一過程了。

「你真好心，還給我帶了橙汁呀。」肖默彎腰撿起了橙汁，放在腿上，他雙手推動輪椅來到了電話旁邊，撥打了報警電話。

早就告訴過肖默，好好練習揮棍動作，這一棍他又打偏了。

對於志野父親的證詞，除了肖默自己承認之外，警方也別無查證的方法，況且肖默已經雙腿截肢，道德上來說，再對肖默做出法律的制裁也略顯嚴格了。

抬眼看了看時鐘，警察馬上就要到了。說了太多的話，感到口乾舌燥的肖默隨手擰開腿上的橙汁，灌下了幾大口。

那時，他恨透了父親，是肖默的出現讓他放棄了殺人計劃。志野一度以為肖默洞察了他的殺人計劃，所以才跟蹤自己。

志野後悔當時沒有向阿飛核實舉辦化裝舞會的地址，當時肖默和志野談到舞會時，他試探出志野對舞會地址並不知情，才謊稱是在自己家裡舉辦。

作為肖默最好的朋友，志野的嫌疑會是第一個被排除的htｔps://ｒeａｄ•９9ｃｓｗ.ｃom吧。

適才被禮物軟化的心，已經堅定不移地決定要讓肖默付出代價了。

志野穿上蜘蛛俠的服裝，帶上他「精心調配」的橙汁出門了，可到了肖默家門口，裏面似乎沒有想象中歌舞昇平的景象，只有客廳里亮著微弱的燈光。

在那些貓貓狗狗身上，志野早就做過實驗了。每次父親回家對他和母親大發雷霆以後，志野都會拿出那些貓狗的屍體，用透明膠布包起來，想象那是父親的頭顱，用球棒或者小刀發泄著怒氣。

他並沒有死，他只是在節省自己的體力，他知道幾分鐘后，趕來的警察會發現肖默中毒身亡的屍體，自己雖然傷重，可還是會獲救的。

肖默掛斷電話，重新折了回來，注視著地上的志野。

從黑市購買了報廢汽車，志野的父親坐在駕駛座上，在放學路上等候著兒子的出現。想著自己替別人養了十幾年的兒子，現在是拿回報酬的時候了。當他開車撞向志野的時候，汽車的方向盤有些失靈，操控的時候出現了失誤才會誤撞到肖默。

可他心裏清楚，這一棍不能砸下去，不然他的計劃就會從誤殺變成自衛過當甚至是蓄意謀殺。就算是盜賊，在失去抵抗能力的情況下，也不允許痛下殺手。

母親從警察局歸來，把這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了志野。

入夜時分，天空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黑紗，直reaｄ.9９ｃsｗ.ｃom到陽光再也照射不到地面，整個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除了一個人不這麼認為。

「志野，你還以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肖默大笑起來。從地上的角度看肖默，他的樣子有點猙獰。「你早就應該在那起車禍里死掉，而不是我失去雙腿。如果當時你死了，那我就可以取代你的一切了。你想象一下，我的成績可以代替你考進重點高中，你的母親失去了兒子，會把我當成親生的一樣看待。還有半夏，哦，對了，提到她，你還記得讓我轉交給她的禮物和情書嗎？我把情書的名字都改成我的了，要不是出車禍，我就找機會在學校的屋頂上對你下手，你一死，你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周末的化裝舞會，是下手的最好機會。

「為……什……么……」戴著蜘蛛俠面具的志野已經無法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了。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志野父親的口供有著出人意料的一點。他告訴警察，在車禍發生的那一刻，肖默並不是把志野推向安全的地方，而是想把他推到飛駛而來的車頭。志野的父親從駕駛座里非常清楚地看見這一切，只是失靈的方向盤使得汽車跑偏撞上了肖默。

照例，志野繞到後院，從肖默為他留了一條縫的窗戶爬了進去。

志野乾裂的嘴唇動了動，想問什麼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頭上的血開始在地上匯聚成小溪，緩慢地蔓延開來。